第九章
“俊生,今天晚上那位大声嚷嚷的姐小是宇轩的秘书?”丽莎坐在雷俊生的沿,轻笑个不停,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态。
“宇轩还真是多事。”雷俊生拉开喉上的颌结,面无表情地道。
“怎么会?”丽莎掩嘴笑个不停。“呵,我觉得她很可爱呢。”
雷俊生并未搭话,径自将⾝上的礼服外套褪下。
“她在会场里大声嚷嚷‘房开间’呢!”丽莎边笑边取笑道。“呵,她的用辞还真直接。”
“说够了没?”雷俊生的嗓音透着警告意味。
对于自己亲弟弟的冷面孔,丽莎本不以为意。“你这冷得吓人的脸孔可以吓得了别人,对阿姐我可是没效。”
雷俊生挫败地摇头摇,收起了冷冽的表情,拿她没办法,只能妥协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他或许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惟独拿他这老是一副柔弱似⽔的老姐没办法。
啧,连她都不放过机会来调侃他,这算什么手⾜亲情?
“说说嘛!”丽莎耍赖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房开间?你什么时候搭上了宇轩的秘书,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看来她极有可能会成为我们雷家的一分子,当然就关我的事。”
雷家的一分子?
乍听到自己的老姐这样说,雷俊生发现自己似乎不太排斥。
“说到宇轩,你今天晚上的心情特别好,恐怕和他有关吧?”雷俊生别具深意地斜眼睨了自家的阿姐一眼。
“呵…”丽莎一副幸福洋溢的小女人样,三十岁的女人此时却透着一股仿佛少女般的纯真。
“他表⽩了?”
“嗯。”丽莎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自小便倾慕古宇轩,为了等他的表⽩,竟耗费她近二十年的青舂岁月。
“这木头总算是开窍了。”
丽莎没再搭话,只是一径地瞅着他,脸上漾着甜甜的幸福笑容。
“怎么?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瞧她那副言又止的模样,雷俊生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的姐姐眼神里含着什么讯息。
“你看。”丽莎犹豫片刻后,娇羞地朝他伸出手,纤纤⽟指上套着一只漂亮的钻石戒指。
雷俊生恶意地端起她伸出的手,端详半天后故意道:“嗯,三十岁的女人了,手指⽪肤保养的还不错。”
“喂!”莎丽一听,忍不住敝叫道,甚至出手捶他一拳。
“好啦,我看到了,戒指嘛,他向你求婚了,而你也答应了。”雷俊生这才放声取笑着。
丽莎突然一副认真模样地紧蹙眉丘。“怎么样?你不会反对吧?”
案⺟过世后,雷俊生是她惟一的亲人,她在乎他的想法。
“我怎么会反对?宇轩是个好男人,我很⾼兴你有个好归宿。”雷俊生真挚地道,一个是他的亲姐姐,一个是他认识多年的好友,他祝福他们。
“俊生,谢谢。”
“好了。”雷俊生像个大哥般拍拍丽莎的肩头。“你慢慢欣赏这只钻戒吧,我去冲个澡。”
“臭小子!”丽莎笑骂地推了他一把。
就在雷俊生进了浴室淋浴后,他置于头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她原先想唤他来听,但后来心思一转,决定替他接听。
应了一声之后,对方并没有答话,但她仍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背后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喂?”
对方仍是一片静默,偶能听到呼昅转气的声音。
“喂?”
这回对方终于开了口:“请问…这是雷俊生的电话吗?”
“是呀,我是丽莎,他现在正在澡洗,要不要我替你留个话…”丽莎的话还没说完,对方逸出一声菗气后,没道声再见便收了线。
“呃?”丽莎愣愣地对着电话发呆。
她说了什么让对方不⾼兴的事吗?为什么对方似乎难过的…
王葳葳蹲在马路旁,抱着行动电话痛哭失声,也不管大马路上来往人群的异样眼光。
今天晚上她真是倒霉,经过在舞会里当众喊出那句羞死人的话,原来她的霉运还没结束。
“呜…呜…”
她从会场奔出来后便在大马路上漫无目的闲逛,直到走累了、脚酸了,心情渐渐平静后,才下定决心打电话给雷俊生。
她此刻虽然置⾝于热闹的街道上,心情却是寂寞的,她好想见到他,好想听到他的声音,但心里的望渴却又受到心里另一股声音所庒抑。
不…不要打给他…你在他面前出的糗还不够吗?
他的⾝边有那么多美女环绕,又不缺你一个…
虽然最后想打电话给他的声音战胜了,但在听到丽莎声音的那一刻,她原先期待、望渴的心情在瞬间被击得溃不成军。
她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接了一拳,一时之间除了决堤的泪之外,她本无法再感受到其他。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上个星期还带着她在荒郊野外的山上存温,才没几天,他居然把丽莎给带回家了。
她痛苦不堪地蹲在马路边埋首啜泣,那男人怎么可以在猖狂地闯进了她的心房后,却又离开得如此⼲净利落?
他曾经在她上烙下吻的地方还隐隐地发烫,她似乎还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在她瓣所留下的余温,但那抹隐隐温热的地方,却也相对地形成一股急速的空虚与痛楚,狠狠地划过脆弱的心房。
好奇的过路人朝她此时狼狈的模样指指点点着,她⼲脆傲然地站起⾝,也不管脸上的妆是不是让泪⽔给弄糊了,她冷漠地继续走着。
丽莎的声音似乎已将她的心给剜出了一个伤口,到了现在,她才肯承认自己究竟有多么在乎他…
突然间,一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汽车差点撞上她,急速的喇叭声在她⾝旁响起,这才唤回了她飘远的神志…
车內的驾驶人探出头来,本想对这个冒冒失失的路人斥责一番,没意料到在王葳葳回首的瞬间,两人均怔住了。
“葳葳?”
“忠贤?”
魏忠贤赶紧将车停到路旁,下车将失魂落魄的王葳葳给拉到路边。
“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副德?”
“我…没什么…”她沙哑地道,泪⽔却不断地滑下眼眶。
“你…”她在他尚未说些什么之前,颓然的望住了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世上这么有这么巧的事,让前任男友见着她此刻落魄异常的模样?
“我才刚把车子转出停车场,就差点撞上你了。”
此时,王葳葳才意识到原来她不知不觉竟走到在去雷氏服务前的旧公司楼下,魏忠贤在这里上班,遇见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望着眼前⾐冠楚楚的旧情人,相较于自己此时的落魄,她的心底旋绕着一抹淡淡的悲哀与不甘心。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走了。”她打算掉头就走。
“等等,葳葳。”魏忠贤伸手拉住她。
“⼲什么?”
“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谈你的新婚生活多么地如意?”她讽刺地道。
“不,葳葳,我…我想你!”他忽道。
闻言,王葳葳有些愣住,狐疑地睨着他。
“葳葳,我们找个地方谈话好吗?”
“不,有事在这里说。”王葳葳一口拒绝。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另外找地方谈话的原因,是怕被公司的员工看到他在大马路上和旧情人谈话的事,会传到他子的耳里?
“葳葳…”
“你到底要不要说,不说我就走了。”她作状转头离开,魏忠贤马上又拉住了她。
其实魏忠贤在新婚后虽然坐上了驸马爷之位,但在子的強势对待下,他深深地怀念起葳葳的善良与温柔。
“葳葳,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去找你…”她猛地接下他的话。“找我做什么?耀武扬威?”
“不,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你要离婚?”
“不,我现在有钱了,我会买个房子给你住,你再也不须出去工作,我可以支付你的生活开销…”
“你要养我?”王葳葳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心想自己以前怎么会这么没眼光,看上一个如此没担当的杂碎?
“嗯,我可以…”
王葳葳无言地瞪着他好半晌,魏忠贤也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须臾,她望着他笑了,魏忠贤认为自己有了希望,脸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他就知道,葳葳一定还是爱着他的。
“葳葳,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好⽇子的…”
她再次截断他的话。“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呃?”
“你听清楚。”她倾⾝附在他耳旁大声道:“你、做、梦!”
“呃?”被她突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跳,魏忠贤自她⾝边跳开来。
在魏忠贤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反应前,王葳葳已经在大街上大声地嚷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哟,这个没良心的禽兽撞了人还不赔,看人家有姿⾊…呜呜…居然…这死没良心的…哇…”
她唱作俱佳地泪洒当场,存心给魏忠贤难看“这人自己家里有老婆,还说要养包我咧…”
此举昅引了人群围观,魏忠贤原本打算趁逃跑,但王葳葳心里积庒已久的恩怨正愁没处发,哪肯轻易地放他离开?
她死命地拉着他⾝上的⾐物,哭得梨花带泪、惹人生怜。
“你不能走呀…我刚被你的车撞了,你还没赔钱哩…”
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几十道愤怒的眼神像剑一般到魏忠贤⾝上。
“葳葳,你快放开!”魏忠贤狼狈地想挣脫,但她却拉得死紧,让他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想我放手?”王葳葳背着人群,偷偷在他耳畔低语,一脸愤怒。“哼,你想得美!”
“放手,你这女人!”魏忠贤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地当众咒骂,引起众人一阵喧哗。他真是悔不当初,还以为旧情人的她是朵善体人意的解语花,没想到竟比他家里那个跋扈的千金姐小还来得毒蝎心肠!
王葳葳被他这猛力一推,如他所愿地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却反而一副有气没力地直往后倒,群众中几名较有侠义心肠的男士立即展现了绝佳的绅士风范,上前扶住她,以免她倒在地上受伤。
而急逃跑的魏忠贤也被另外几名“见义勇为”的男士给围住。
“哎哟…我头晕…我口痛…”王葳葳突然一手捣着自己的口,一手抚上额际,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
“她是骗人的,你们别相信她!”魏忠贤在人群中喊道。
“姐小,你还好吧?”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体贴地细声问道。
“我…我命苦啊…”她呜咽地哭嚷着她不幸的遭遇,⾝旁的男士简直恨不得马上将心和肺掏出来给她。
“这人怎么这样?撞了人还戏调人家姐小…”
“是啊,仗着有钱就这么胡作非为…”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没良心啊…”人群声讨的声浪越来越大,聚集围观的民众也越来越多。
“哇…你们大家看看…世上有撞了人还轻薄人的道理吗?”王葳葳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博得了在场围观民众的所有同情。
“你这女骗子,我本就没碰你…”“呜…”她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可怜模样。“你们大家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对啊,叫察警来把这坏蛋抓起来!”人群中有人这样喊道。
“不,别叫察警…”一听有人要去警报,担心自己上了新闻头条的魏忠贤狼狈不堪地求饶着。魏忠贤话声未落,便听到一阵阵警笛声,围观的人群赶紧让出一条路,几名⾝着制服的察警大人已手持警来到两人面前。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察警大人们冷着脸,一副包公审案的模样。
王葳葳本人都尚未出声,一旁的人群已经群起愤地替她指控魏忠贤的种种恶行…
“‘嘻咧朗’驶车撞了‘朗’…搁‘欺负’伦家姐小…”人群中的一名年约六十岁的欧里桑口沫横飞地骂道。
“对啊,‘彼例’姐小‘珍’可怜…”另一名欧吉桑着湾台方言频频摇着头道。
“不,我没有!”魏忠贤气急败坏地跺脚嚷道,他指着⾝后的办公大楼,怒道:“我魏忠贤是⾼氏企业董事长的女婿,还需要去戏调这该死的女人?”
“呜…大家都看见了…那么多的证人,难道是诬赖你不成?”王葳岁的泪⽔掉个不停,她决心要整整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没良心啊,戏调人家,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人群里一名年轻的姐小指着魏忠贤斥道。
“我没有啊…”魏忠贤简直是哭无泪。
见魏忠贤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模样,她原本是该感到复仇的痛快,但不知怎么地,此时她心里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复仇成功的快意,反而涌起更多惆怅。
马路旁又停了一辆⾼级房车,一名精心打扮的女子踩着⾼跟鞋,急往人群里去。
“老婆、老婆…快救我…”魏忠贤抬眼一看发现竟是自己的太太,像见到救世主一般,差点没跪下谢恩。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倩蓉皱眉瞪着自己老公窝囊的模样,不⾼兴地冷着脸。
“你是他的太太?”察警大人朝她问道。
“夭寿喔,有‘某’啊!还在外头‘黑北来’…”
斑倩蓉未答话,只是板着一张脸。
方才有员工打电话给她说魏忠贤出事了,要她赶紧过来看看,她什么也来不及问清楚,便急急忙忙地赶来。
“老婆…你要救我…帮我解释解释…”
“啊,你就是他太太啊!你老公说要一个月二十万养包我,还说你长得很胖、很丑…我看不会啊…你长得漂亮的…”王葳葳故意道。
“胡说、胡说!”魏忠贤一听,心都凉半截了,赶紧央求着子。“倩蓉,你别听别人说,我可没有说你胖、说你丑…”
斑倩蓉瞪了一眼窝囊到极点的丈夫,心里一阵烦躁,转⾝扭头就走了。
“老婆…老婆…”望着子绝情的背影,魏忠贤只觉悔不当初。
“好了、好了,都先带去察警局做笔录!”
在警局里,察警做完笔录,训了几句后也就放人了。
警局里的人命令两人各自拨通电话要求亲友到局里来带他们离开,王葳葳一来因为早已由老家搬了出来没和家人住,二来又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于是拨了通电话给好友李安娜。
李安娜一听到王葳葳在警局,着实给吓了一跳,问明事发经过后,心想这事牵扯到⾼氏,生怕自己没有能力处理,于是擅自又拨了电话给总经理古宇轩,古宇轩一听到这事后,连忙驱车前往警局。
经过一番腾折后,王葳葳此时一脸残妆,安静地坐在古宇轩的车上,让他送回住的地方。
此时,古宇轩对于整个事情经过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向⾝旁面无表情的王葳葳。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葳葳只是摇头摇,什么都没说。
“想不想谈谈?”
她仍是摇头摇,神情落寞地低下头,像是一朵枯萎的花。
两人沉默不语了好半天,王葳葳才幽幽地启口道:“对不起,给总经理添⿇烦了。”
“你在舞会里时不是说下班的时候就直喊名字,叫我宇轩吧。”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人没事就好。”古宇轩体贴地安慰她。
迸宇轩温文儒雅的气质令王葳葳深深一叹,再想起今晚一切的混,她作了个决定。
“总经…呃…宇轩,我…我想辞职。”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想辞职。”她别开脸看向窗外,街道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不断地往她⾝后飞掠而过。
沉昑了半晌,古宇轩幽幽地开了口:“是为了雷俊生?”
王葳葳没有答话,一股深沉的惆怅与刺痛猛地袭上心口,一听到他的名字,她忍不住又想掉泪了。
“你很喜他吧?”
“我…”王葳葳极力隐忍着心头的那抹酸楚,今天晚上她已经出够多的丑了。
“你进公司来也是为了他?”
“不…”此时此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老实说,我是为了总经理你。”
“我?”
“嗯,其实我接近你,只是想追你。”
闻言,古宇轩忍不住笑了,他侧目望向她的眼光非常温柔,他深深地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很真、很可爱…
他忽然回想起她每一次刻意在他的面前出现,还有在拿公文进来时,刻意“流连忘返”的模样。“对不起,让你笑话了。”见到他嘴角的笑意,王葳葳只觉更加难堪。
“不、不,你误会了。”古宇轩温柔地拍拍她的手。“真的,听你这样说,我觉得很荣幸。”
“是吗?”
“是的。”
方才在警局,经过察警同仁的问话还有李安娜的解释,古宇轩已经大略了解了她和魏忠贤之前的恩怨情仇,如今再经她坦⽩承认了一些事,全部的事件拼拼凑凑后,他大概也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计划接近我,原本是为了要气魏忠贤?”
沉昑了片刻,王葳葳轻轻地颔首。
“经过今天晚上这一闹,你的气也应该消了吧?”
“还好…”老实说,她并不觉得特别快活。
“现在打算上哪去?”
“送我回去吧。”
“别急着回去,去见雷俊生吧?”
“不!”她急忙否决。“不要去,他现在…呃…正忙。”
“忙什么,你怎么知道?”
深昅了口气,王葳葳淡淡道:“我、我之前打过电话给他,他正和…嗯…丽莎在一起。”
一想起丽莎接起雷俊生的电话,她便満心的痛!
“嗯,他现在的确很可能是和丽莎在一起。”古宇轩故意道。
他没说的是:姐弟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古宇轩也这样说,王葳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口揪痛的紧,她默默地瞪着车窗外往后飞逝的街道景⾊,心却在淌⾎。
突然间,她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这条不是回她家的路。
“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我住的地方…”
“别急。”
“总经理?”
“你不是要辞职吗?”他一面开车,一面睨了她一眼。
“对,我想辞职。”
“那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你非得亲自向他辞职不可。”
“谁?为什么?”
“因为他是雷氏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