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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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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柳林里。

  “我以为你不来了!”她说。

  “让你久等了!”

  凌振宇设宴款待他,他脫⾝不得,所以来迟了。

  “我不是来等你,我来想事情!”她坚持地说。

  他微微一笑:“那事情想好了吗?”

  “我觉得很荒谬,我一点也不认识你,你就要我和你私订终⾝?”

  “看来你想了一整天!”他的笑声有点坏。

  带点‮逗挑‬的意味,她上当被了:“我想的是事情,不是你!”

  “我明⽩!”或许,他的意思是他明⽩自己不相信她的话!

  “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不会,你告诉你怎么做?你把眼睛闭起来,看你自己是想走向我,还是回头?”

  “我?”她有些惊疑不定。

  “乖乖闭起眼来?”他的话很有

  她照做了,自己屏气凝神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脚步要动了,不过是兴起这样的念头,一眨眼,她就发现自己撞进了他的怀里。

  温暖而又宽大,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的娇小,他能一把抱起她,也能一掌捏碎她。

  她下意识地松口气,担听见他得意的笑声后,她恍然大悟起来。

  她被骗了,她被捉弄了!

  她极力地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逃开恼人的他。

  她的脑,本还做不了决定,她不想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在闯进她的生命,她觉得很不安,就这样毫无理由地以一个认识‮夜一‬的男人竖起⽩旗,平⽩无故地出她的人,她的心!

  她做不到,可是,她也不晓得该拿这个霸气的男人怎么办?

  她原想今晚不来赴约的,反正所有的话都是他说的,她可没说过半句答应过的话语。

  可是,她就是无法使自己安安分分地坐定,一颗心不知惶惶些什么,起伏不定,她不能自制地来回踱步手。

  他会怎么想她?把她当成一个骗财的女人,带着他的随候珠远走⾼飞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随候珠虽是稀世珍宝,她也不一定看得上眼,而且这明珠又不是她向他讨来的,是他硬塞给她的。

  想来想去,她还是在意他对自己的想法,⼲脆前来赴约,见机行事,也得归还他的随候珠,免得自己烦恼。

  她见时间晚了,还是跑来的,怕来迟,他走了。

  结果,他却是迟到了!

  也只有她这么傻的人,才会上他的当,她发现自己被他铁般的手臂环住,本动弹不得。

  不是她走进他的怀里的,她虽想迈开步伐,却在迟疑向前还是向后。

  是他,一定是他趁着她闭眼时,上前一把攫住她的。

  不是她选择了他,这个骗子。

  “我不会再让你逃开!”他似命令又似诺言地说着。

  “你骗人,你骗人!”她气得哇哇大叫。

  他不知怎么的,反觉得她生气时更显可爱。

  “我给过你逃的时间不是吗?”

  是的,撞进他怀里的初始,他并没有捉紧她,只任她偎着他,她可以逃的,她却全都浪费在怔仲和叹气上。

  她为什么不逃离这个男人的视线呢?

  如果,如果,他刚才没耍赖地跨步上前拥住她,她会向他走去,还是转⾝远走呢?

  “你的适合于我怀中的!”他抬起她的下颏:“你的⾝躯已应允了我,你为什么不肯诚实呢?”

  她不甘示弱地别过头,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吐出:“自大狂妄的家伙!”

  “你这个任胡为的女孩子。”上官翱不习惯于自己的权威被人挑战。冷傲地笑说:“别再玩这些拒还的把戏,有时使些小子很可人,但别在这时候考验我的耐。”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嫁给你,把终⾝与你?”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想,自己也不会放走她。

  “好,我有一个要求。”

  “我能给的,绝对比你期望的还多。”

  “我值多少?”

  “不要用女的口吻!”

  “我只是用你待我的态度,来回应该说的话。”她伤不了他,却可以伤自己。

  反正,她有一股伤人的冲动就是,以往,她用那股冲动来保护没人疼的自己,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占尽优势,无懈可击的男人,她怀疑有人曾撼动过他的心吗?他的意志是否就是一切,他为谁皱眉发怒过吗?

  她明了,眼前的男人是来掠夺她的,平⽩无故地闯进她的生命中,对她撒下天罗地网。

  她不能逃,但也不会留给他完整的自己,至少,她不会给他她的心。

  她伤不了‮略侵‬自己的他,却可以伤了自己。

  “我的女人不会是女!”

  “我只是专属于你的女!”

  “我不是‮客嫖‬,我提供的是一辈子的守护。”

  “看来我是一世难以翻⾝的女了。”

  “我深恶痛绝这种比喻。”他厉声打断。

  至少,他的女人不该漠视他话中的真诚。

  他甚至有她记取他的一言一语的念头。

  那么,除了他,她脑中不会再有别的。

  “是你想要我屈意承的。”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能让你快活惬意地留在我⾝旁,而不觉得我屈辱了你?”

  “你值得吗?我说过,我不要男人。”

  “我不是男人,而是你的丈夫,你的一切。”

  “你不是我的天…”她的语气有太多奚嘲。

  “我不⾼兴这样的你!”

  “可是,这就是我,恐怕你得继续不⾼兴。”

  “你的条件?”

  “有人还叫我别把自己当女。”她会玩火自焚。

  他许久没有开口,是在酝酿怒气吗?她战悚起来。

  她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怕他。

  嘴里虽逞強就些不屈服的话,但她心里绝对已向他投降,认为自己在他的掌控之中。

  否则,她不会想和他斗气。

  他厌制了她,她至少得在口头上讨回些便宜。

  “女人是来让男人宠的,男人不必吝啬于表现!”他低低地笑开:“我只是给你该得的。”

  他一字比一字说得更清晰有力。

  他要她明⽩,要她别再做无谓抵抗。

  他要的不是‮夜一‬的露⽔姻缘,而是今生今世的她。

  她不会是他的专属女。

  而是他的子,除了“正”以外,她可以自由选择他拥有的任何东西。

  “我要八人大轿抬我⼊你家们。”

  她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捡了一个最简单却又最致命的条件,她要做他的结发,当他明媒正娶的子,她发过誓,她可以委⾝男人,但绝不做妾。

  即使,是自己用生命爱的男人。

  他,却连什么都还不是。

  上官翱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呆立了半晌。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不是有意负她。

  而是,他的“正”人选,由不得他,早在有他之前,他无法表示一点意见之前,他就被预定了下来。

  预定成为凌家的女婿。

  “真是比我期望的还多。”她挖苦地笑说。

  “不要故意怒我。”他松开她,把她困在河岸边。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他伸手劈,少生生斩劈断一棵柳树。

  她的细,又着一⾝绿裳,不细看,也像一株摇曳风中的柳树。

  她明⽩,他有伤害她的力量,或许该说是愤怒,但他却松开了她,去打一株会使他双手发肿的柳树。

  她对他真的这么重要吗?奇怪的男人。

  她实在不懂他。

  他一方面出示他的慷慨,仿佛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不会眨眼,却不愿意娶她为,要她不顾名分地跟着他。

  “你成家了?”这是她唯一能想通的答案。

  “还没,不过,明天就要下聘。”

  “明天下聘?你在下聘的前‮夜一‬找妾?”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还是男人都是这样?

  “子是属于家族的,而你,是我的!”

  “我绝不会做妾!”她说得决绝:“你说过你会満⾜我的条件的,放我走吧!”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痛恨必须遵守诺言。

  “我会给你如同子的地位!”

  “妇永远是女!”

  她想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她要离开这个男人了,她却想要他记着她,即使是她的刻薄言语也好。

  “你可以在天亮前改变主意。”

  她没有再抗拒什么,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做了下来,她在昏暗中听见吱吱叫的声音,他大概也坐了下来。

  ⽔声依然潺潺,风吹过柳梢的声晌也一样,只有她的心情不同自主地起伏着。

  她可以听见他的呼昅,甚至感觉他的目光,如火般灼热的投注在自己⾝上,仿佛要把她给看穿看透看彻看融,她成了他瞳中的猎物。

  不可能的,天是那样地黑,他怎么可能看得见她,他所看见的只是一幕又一幕的黑影吧?

  可是,她又偏偏感觉他用一种哀伤的失落瞅着自己,那种感觉強得仿若事实,她的心跳已经不试曝制怦跳了起来。

  她突然明⽩,她惨了,她对这个男人有了眷念。

  不一定是情爱的那种,只是难以忘怀。

  “我得走了!”她站起来说。

  “好!”他会承诺的。

  因为他是上官翱,有众人欣羡一切的上官翱!

  却连一个女人也留不住,因为他是守信的上官翱!

  “还你!”她递出随候珠。

  “丢了它!”他毫不在意说:“你看不上眼的东西,就不过是尘土般的废物!”

  “你…”“走吧!”他的笑声极为潇洒不羁。

  她弯⾝折了一片柳叶,递进他的手里:“就当我是你在河边邂逅的柳树精,不能留在你⾝边的柳树精吧!”

  她捂着一颗惶惶的心跑走了。

  他说过,他觉得她不丑,她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但她不想留到天亮,让他看清楚她的容貌,她想留给他一个美丽的影子。

  做他记忆中风摇曳的柳树精。

  永远不知道她是凌柳儿。

  “少爷,早上凌家逐出了一个长工!”

  “不要拿琐事来烦我!”上官翱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抚弄着手中的柳叶。

  江邦知道少爷有些怪怪的,他不明⽩是为什么?少爷昨夜又没安歇,直到天亮才回房,纵使连续两夜没睡,他不该看起来那么消沉憔悴?

  他一向最神采奕奕不是吗?

  “因为那个长工不知死活地说他和宝儿‮姐小‬两情相悦,而宝儿‮姐小‬也怀了他的孩子,他求凌家老爷做主,不要把宝儿‮姐小‬许配给上官翱。”

  上官翱没有答话,只是眉头微皱,角有些鄙夷。

  “少爷!”

  “江邦!”上官翱突然回过头来瞅着他:“我不管是非曲直是有人故意陷害凌宝儿还是怎样,反正,我受够了凌家的勾心斗角。”

  “是的,少爷!”

  “待会儿,我就去向凌家老爷下聘,中午,我们就回洛。”他紧捏着手中的柳叶。

  “太急了,少爷!凌家老爷不会放行的。”

  “你把行李一切打点好就是,不要罗嗦。”

  江邦不解地问着:“爷,你是怎么了?”

  上官翱没有答话,他并没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脾气失控,他向来用笑意斥着江邦,而不是像现在的暴躁。

  他凝望着手中的柳叶出神发怔。

  “爷!”江邦小心翼翼地唤他。

  上官翱叹了口气,有一股说不出的深沉意味,在江邦的屏气凝神下,他开了口:“江邦,凌家有哪六个千金?”

  “爷,你决算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浑话?”他威风凛凛地觑了他一眼!

  罢才你失魂落魄的,我以为你的心不知去了哪还没回来?”

  “江邦,我不知该赏你还是杀了你?”

  “爷不会杀我!”他狡猾一笑:“江邦对爷有用处!”

  “江邦,你一定得时常提醒我,以大局为重!”上官翱苦笑:“我没想到我会忘了!”

  人不都说他,是为了继承上官家而出世的吗?

  “是的,爷!”

  “是我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爷,凌家的六个千金最受宠的宝儿,有美名的君儿,还有⽟儿、仙儿、蝶儿,还有柳儿!”

  “柳儿?”了低声沉昑了一句,抚着手中的柳叶。

  “爷,宝儿能给你整个凌家,但人说娶娶贤,君儿可以替你分忧解劳,照料掌理上官家上上下下。”

  “你说柳儿不受人宠?”

  “是的,爷!”江邦诧异不已,爷怎么突然问起最不显眼的一位。

  “江邦,你相信世上有柳树精吗?”

  “我想一定是美丽非凡,爷!”江邦直视着他。

  上官翱豪慡地笑开:“江邦,我若死于非命,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中!”

  这是他给他的最大赞美及肯定。

  江邦不仅能掌握他的心思,还能左右他的心情。

  “江邦,古人是不是说过倾城倾国,佳人难得?‘上官翱这次的笑容有此落寞。

  “天涯何处无芳草?“

  “好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上官翱霍然半站起⾝子,看来他已经下好决定。

  “爷,你去哪?”

  “去寻凌家的芳草!”

  “你要娶柳儿?”凌振宇惊讶地落回座位,久久不能言语。

  “是的,希望凌伯⽗能成全这椿亲事!”上官翱不能理解他的反应。

  柳儿不也是他的女儿吗?为什么他会失望成眼前这个样子?要他上官翱成为他的女婿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这真的只是一椿单纯的世家联姻吗?上官翱不由得狐疑了起来。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诗音,二十七年前你拒绝了我,凌振宇僵劲的⾝子微微地动了一下,嘴角浮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十七年后,你的儿子又再次拒绝了我。

  二十七年前,他慑于柯诗音不顾死活的决绝,念及和上官弘毅的过命情,他大大方方地从对柯诗音的争夺中退出,他有他的骄傲!

  但二十七年来,他没有一天或忘过柯诗音。

  他不娶正室,他的正室只为柯诗音而留。

  他的妾,全都酷似柯诗音,只要有一丝像柯诗音地主,就能获得他一时的宠爱,哪怕只像了一对眉⽑。

  他的妾没替他生下儿子,但是,却生下了宛如柯诗音一模子印下来的宝儿和君儿。

  宝儿容貌像,君儿有她的绝佳气质。

  他一心盼望,上官翱能在宝儿或君儿之中两者择其一,将他心中多年的秘密带回洛

  他作梦也没想到,上官翱在他的六个女儿中,哪一个不选,偏偏选上了柳儿。

  那个孩子连他都记不清她的模样,只知道,她长得没有一丝像柯诗音的味道,连一丁点地方也没有。

  他很少正眼瞧过那孩子一眼,对他来说,她只像是一件画坏的作品。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制造这么多的小柯诗音。

  ⽟儿有她的,仙儿有她的⾝影,蝶儿有她的脸型,君儿有她的气质,宝儿有她的一切。

  他突然恍然大悟起来。他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地把女儿养成柯诗音,并把她们其中一个嫁给上官翱,只不过是想向柯诗音证明。

  向她证明,二十七年来,他未曾稍稍对她忘情过,连他的女儿也像她。

  可是,上官翱为什么会那么巧,偏偏挑上丝毫不像柯诗音的柳儿?

  凌振宇只觉一时天崩地裂,双脚皆软,一切心⾎付诸东流。

  他不能自抑地狂笑起来,他到底是在争些什么,盼望些什么?

  二十七年来,别人看他是叱咤风云,八面威风的凌振宇,把他当大英雄英豪一般崇拜。

  但他却为情所困,倾心培养他的女儿成为柯诗音。

  柯诗音已经是上官弘毅的子,幸福无恢忧,还生了上官翱这么好的儿子,就算她明⽩了他的用心,又能如何?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柯诗音什么?

  他从不记自己记得,柯诗音早已嫁给了上官弘毅,而且是整整二十七年。

  他竟为了到头来的一声空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七年。

  他生豪慡,此时想通自己二十几年来的荒谬,他不由自主地大笑不止,他囚噤他自己二十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七年?

  “伯⽗!”

  “翱儿!”凌振宇望着他的手说:“你当真要娶柳儿?”

  “是的!”

  上官翱的长子向来言出必行,无懈可击!

  “那么,好好的待我这个女儿,她从小命苦。”凌振宇第一次在內心燃起⽗亲的爱怜。

  在他排开柯诗音带给他的影后。

  “我知道!”上官深重地笑着。

  但他掩饰地很好,没有人能出他的弱点,更何况是恍如隔世的凌振宇。

  “这把刀,替我还给你的⽗⺟,就说凌振宇向他们两位老友问好,祝福他们夫⽩头到老,永结同心!”

  那把匕首,就是柯诗音当初藉以向上官弘毅明志非他不嫁的刀。

  凌振宇二十多年来一直贴⾝收蔵,那把匕首就如同揷在他⾝上一般,他痛不自学。

  现在,他把刀从⾝上取下来,给上官翱带回,并且补说当年无法出口的祝福。

  二十七年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释然,真的松手放开柯诗音盘据他心底的⾝影。

  “好的,伯⽗!”上官翱诧异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刀。

  他不明⽩凌振宇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

  “在太原多盘桓几⽇吧?”凌振宇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女婿,半个儿子。

  之前,上官翱对他的意义仅止于柯诗音的儿子,他的殷勤来自爱屋及乌的心理。

  “伯⽗,小侄恐怕午时过后就得告辞,家⽗家⺟正在家中等候小侄带回凌家的消息。”

  “你说的有道理,我不便強留你,不过,你得改口叫岳⽗了!”

  “岳⽗大人在上,请受小媚一拜!”

  他无论再怎么消沉寡,上官家的风范仍让他行礼如仪,没有半点疏失。

  “什么?”凌宝儿气忿忿地佛掉桌上的所有杯盘:“他选了柳儿?”

  “是的,‮姐小‬!”绿珠也是心里如⿇。

  “不可能!”凌宝儿像泼妇骂街般地大呼小叫着。

  她实在咽不下心中的那一口气,她凌宝儿,凌振宇最宠的女儿,竟会输给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柳儿?上官翱瞎了眼不成?

  “‮姐小‬!”绿珠也受了池鱼之殃。

  凌宝儿一肚子冤气没处发怈,只好砸房里的东西怈愤,一个镶金的小木盒正好击中绿珠的额头,⾎流如注。

  “一群笨蛋!”凌宝儿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连冷静下来都没有法子,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爹一向最疼她了,他不是三番两次向她保证,上官翱成为她的夫婿吗?

  一定是搞错了,她发疯似在奔出房间,去找凌振宇作主,留下満屋子的‮藉狼‬。

  君儿第一次不安地来回踱步着,她生平不曾像此刻这么沉不住气过,她美丽的脸孔尽是惨⽩。

  她没有像宝儿一样暴跳如雷,以砸东西来发怈自己心中的愤怒,但她的失望有过而无不及。

  在她眼中,宝儿只是一个被宠坏的愚蠢小孩,她的反应全然像被一个抢走宝贝玩具的孩子。

  上官翱对她的意义却不只如此,上官翱能帮她夺回原先属于她的一切,属于她⽗亲的一切。

  她的生⾝⽗亲并不是凌振宇,她有着更⾼贵的⾎统,她的⺟亲是皇太子李建成的宠妃,如果不是她那狼心狗肺的叔叔李世民在玄武门发动兵变,谋杀她的⽗亲,今天,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之尊。

  她的⺟亲忍辱负重,改嫁给凌振宇,却没有一天忘记提醒她是个公主,她的⽗亲才该是九五之尊的真命天子。是李世民那个伪君子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亲,她的富贵,她的公主⾝分。

  她⺟亲要她不要忘记她的⽗亲在李世民手中死的多惨,死在自己兄弟的屠戮中。

  她的⺟亲总是泣不成声,神情恐怖地对她描述⽗亲死时的惨状。

  她第一次听时,她被吓坏了,连作了好几夜噩梦,久了,她的眼神由畏惧转向怨毒。

  她⺟亲之所以会改嫁给凌振宇,是因为太原是李家的发祥地,同怀建成太子,不満李世民的人不少,加上一些对建成太子忠心耿耿的家臣和‮意失‬政客,到时候登⾼一呼,马上就能造成声势。

  包重要的是,凌振宇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女婿,上官翱的长子上官翱。

  若能嫁给上官翱,进而掌握上官家的可观财势,大事成功之⽇当在不远。

  她⺟亲临死之前,还殷殷嘱咐她,一定要亲手杀了李世民,挖他的心肝来祭她⽗亲的在天之灵。

  她也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以为只除去宝儿,她在凌家就没了劲敌。

  她嫁祸宝儿一连串事件,让上官翱以为宝儿派人监视他,在宝儿亲手煮的燕窝中放虫,买通一个长工谎称和宝儿有染…

  上官翱果然没选宝儿,却出人意料地选了柳儿?

  到底哪里出了错,她的眼中再度流露出怨毒的眼神。

  一定有办法的,没有人能抢走她要的上官翱!

  柳儿只觉天地‮夜一‬之间变以颜⾊。

  她先遇上一个特别的男人,他骄傲的很,骄傲到没有強行掳走她。

  后来是绿珠,流了満脸⾎跑回了她冷清寂寞的馆里,匍匐在地上,哀声求她收留她,说她死也不回宝儿那里去了。

  绿珠的⾎淌在她的鞋上,吓得柳儿说不出话来。

  包令她昏眩惊骇不已的是,她的⽗亲派人来传她,他要见她,不由她分说,她被来人催请⼊她⽗亲的书房。

  好陌生的人,他就是她的⽗亲?她对他的悉还比不上那个认识两夜的男子。

  “你是柳儿?”他仔细端详她,果然是个美人胚,如果排除柯诗音的影,她算得上是他六个女儿中最标致娉婷的一人!

  为什么他以前都不曾发现?其实,柳儿是长得最像他的孩子,她眉宇之间的那股若隐若无的英气,多像他。

  她发现⽗亲一直盯着自己瞧,不安地别过头?她做错了什么?他知道她常在半夜溜出去河边的事吗?

  她的脸上突然満涨‮晕红‬。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看得浑⾝不自在。

  “上官翱来家里下聘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而他呢?他又是向哪一家姑娘下聘呢?柳儿蓦然地口一惊,难道他是上官翱?

  能像他这样把随候珠视若唾的人毕竟不多。

  但她的担心随即又跌落⾕底,如果,他真是上官翱,他会娶她哪一个姐姐?

  是宝儿,还是君儿?

  “上官家选了你!”凌振宇对她和善地笑了笑。

  “我?不可能!”柳儿只觉一颗心差点夺腔而出。

  “我不会骗你,再过两个月,你就是上官翱的媳妇!”

  “我?”她分不清自己是忧还是喜,不能言语。

  “爹!”宝儿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一见到柳儿,就怒不自抑地举手想掴她一巴掌。

  “你疯了?”凌振宇以更快的速度接住她的手。

  “爹,你不再疼我了!”宝儿趴在⽗亲⾝上痛哭失声起来。

  柳儿惊魂不定地往角落边站去,她整个人怔怔傻傻的,因为她不敢相信凌振宇告诉她的事实。

  上官翱选了她,而不是她的姐姐?

  他知道了她的⾝分?不可能,不然,他何必多此一举要她做他的妾?

  等等,自己是否太过武断了些,他不一定是上官翱啊,她的一颗心蓦然起伏不定起来。

  “爹,你要上官家重新下聘不就好了!”宝儿用骄蛮的语气天真地说:“上官翱不敢不听你的!”

  “不要孩子气了,宝儿!”凌振宇的语气有些不耐了起来。

  他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她半天,她为什么还不能认清事实?难道她就不能停止吵闹吗?他此刻才发觉宝儿骄纵地连他自己也受不了。

  “难道你就不顾我的幸福?爹,你不能不管我。”宝儿拿定主意要死烂打下去。

  “你是爹最疼的女儿,就留在爹⾝边,多陪爹几年,爹再帮你物⾊如意郞君?”凌振宇的心又软了,温言软语地逗她。

  “我不要!”她跺了跺脚说:“我才不要和你这个老头子一起等死!”

  “你…”他怒火上升地掴了她一巴掌。

  她却丝毫不以对⽗亲口出不逊为忤,悻悻地抚住脸颊,一点也不明⽩自己为什么会被打。

  柳儿不什么时候走出了房间,她的心里甜孜孜地。脚步轻盈地像在跳舞。

  就像一抹绿影在飘动。

  她忍不住‮奋兴‬地抚住上下起伏的,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快乐得不能自己。

  不管怎样,她总是不自噤想他就是上官翱。

  上官翱为什么会选择最不显眼的自己呢?

  她僵凝了笑容,如果他真是上官翱,那么他在对她下聘的前一晚去招惹别的女人,虽然都是她,他却确确确实实地背着她想找一个妾。

  当她在新婚之夜,当他掀起她的头盖,赫然发现凌柳儿就是她时,他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很惊讶?很⾼兴?还是很愤怒?她实在不难以想像,不过,她实在很想吓吓他。

  立场变了,她现在是凌柳儿,是上官翱下聘要娶的子,她反而不能释然他在昨夜找妾的事。

  还说什么子是家族的,喔,她懂了,他娶她回家是去当花瓶的,用来摆在他们上官家威风显赫的厅堂。

  “这个花瓶很漂亮吧?”她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得意扬扬地介绍凌家来的新娘。

  他却弄巧成拙,不知道她是姐妹中最乏姿容的一个。

  他曾向她承诺他会给她如同子的地位,很好,在她嫁给他之后,他大概会不断地找一些女人回来做妾,分享她正室的地位,来让她屈辱。

  反正她左思右想,总觉凌柳儿被上官翱亏待了,在还没过门前,他就开始欺负凌柳儿,而她自己就是当场证人。

  她怎么了,她见过那些姨娘争风吃醋的拈酸呕气,难道自己也在吃自己的醋不成?

  可恶的上官翱,她生气地跺跺脚步。

  如果,她真的嫁给他,绝不能让他半夜出去闲逛,以免每隔个三、五天,他就又多了个妾出来。

  不过,那也是如果的事,如果她愿意乖乖地嫁给他,放弃她浪迹天涯的计划。

  不过,她最怕的还是,在新婚之后,她赫然发现上官翱不是他,他不是上官翱,那该怎么办?

  她没有多少时间能拿来烦恼自己的婚事,因为有很多接踵而来的事,弄得她头昏脑

  和她感情一向淡薄的姐妹们,突然对她好生有礼起来,不分昼夜赖在她房里,对她妹妹长,妹妹短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受,个个姐姐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不舍她出嫁到洛,说她年纪还这么小,本不会照顾自己,远嫁到洛,要是被人欺负了,谁来替她做主?言下之意,每个姐姐都愿意代她嫁到洛“试凄受难”

  害得她受宠若惊。

  不是她不相信姐妹情深,只是平常她生病有难时,也只有君儿面面俱到地送些葯来,或替她主持些正义,她真怀疑自己是孤苦怜仃,茕茕‮立独‬的一个人。

  姐姐的关心只是第一波,接下来是一些她从未听过的叔叔伯伯、婶婶姑姑、世叔世伯一批接一批送来的贺礼,和她亲热地不得了,有的说她出生时,她刚好在场;有的说,抱过小时候的她;有的说,从小就知道她命中富贵无尽,是人中之凤。

  她对他们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光看那些送来的礼单名册,就犯起了头疼,⼲脆不理。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她的小陛有一半空间堆満了贺礼,平常门堪罗雀,现在却刻刻热闹如市,不得安宁。

  她只好佯病闭门,谢绝会客,却发现服侍她的下人,莫名地多了起来。

  她一点也不⾼兴,知道他们看重的是上官翱的子而不是她凌柳儿,人情冷暖,她看得淡薄。

  “柳儿妹妹!”君儿神⾊仓皇地跑了进来。把下人全唤了出去,反手把扣上了门。

  “君儿姐姐!”她从上一跃而起,每天赖在上装病,她不闷才怪。

  “你不是病了吗?”君儿诧异地端详她。

  她难为情地嗫嗫道:“觉得好多了,请坐,君儿姐姐!”

  “柳儿妹妹,我要要紧事要告诉你。”君儿一脸凝重,神⾊哀凄。

  “发生了什么事?”

  “我…”君儿不住地手,看起来很不安,在上柳儿的疑问眼神后,才决心豁出去地说:“宝儿要派人杀你!”

  “什么?”柳儿瞪大了一双眼,跌回上。

  “我也知道你很难相信,可是,要不是我亲耳偷听到,我也不敢相信!”君儿流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她为什么要杀我?”她们不是同⽗异⺟的姐妹吗?

  “她嫉恨你能嫁给上官翱,都怪爹,爹太过宠她!”君儿直‮头摇‬说:“我听她已买好杀手,就在今晚三更…”

  柳儿被吓得全⾝发僵,整个人茫茫然的,一股寒意从背脊处冒出。

  “柳儿妹妹,你快逃吧!”君儿轻摇如大梦初醒的她。

  “不,我要去找爹!”

  至少,他是她的爹,不会坐任她的死活不管,她站起战粟不止的⾝子。

  “不行!”君儿急切地拦下她。

  “为什么?我一定得去找爹!”她已经失去理智,一心想找到⽗亲。

  “柳儿妹妹,说不定这件事是爹默许的!”君儿说出来后,后悔地掩住

  “什么?”柳儿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是爹默许的?她近乎撑不往自己的⾝子。

  “柳儿妹妹,到了你生死攸关的地步,恕我直话直说,你有没有发觉爹向来待你冷漠疏忽?“

  柳儿默默地点头,眼眶有泪。

  “那是因为爹怀疑你的⺟亲不贞,以为你不是他的‮生新‬女儿?“

  “怎么可能?”

  她的⺟亲爱惨她的⽗亲,一个老妈子唉声叹气地告诉她,说她⺟亲命苦,不该爱上没有心的老爷。

  老爷的心给了一个叫柯诗音的女人,她妈妈就因为有一对像她的眉⽑,才会被纳为妾。

  从那时,柳儿就暗暗发誓,绝不做妾,甚至不要男人。

  “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拔!”君儿飞快地说:“爹说不定打算让宝儿代替你出嫁上官家?”

  “所以,他默许宝儿买人杀我?”她悲愤地嚷着。

  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但她不管,连自己的⽗亲都想杀她,她活着情何以堪。

  “柳儿妹妹,快逃!”

  “逃去哪?”她举目无亲,寸步难行。

  “我在杭州有个亲戚,等过阵子情况好转了,我替你澄清一切,你再回来!”

  “这?”她还是想去见默许杀她的⽗亲。

  “柳儿妹妹,难道你不要命了?”君儿情急地催促着:“用过晚膳后,你就溜来我房里,我帮你改换男装,助你逃出凌家。”

  “君儿姐姐,我…”她还是无法相信君儿带来的惊人消息。

  “迟了就来不及了!”君儿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嗯,谢谢你,君儿姐姐!”柳儿昅昅鼻子,点了点头。

  “傻瓜,这是我亲戚的住址,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记住,晚膳前别出房门,不要打草惊蛇!”君儿仔细嘱咐。

  “嗯!”用完膳后,柳儿溜出房间去找君儿时,不巧和宝儿在回廊上打照面,吓得她脸⾊倏地苍⽩,快步奔走。

  “‮姐小‬,柳儿‮姐小‬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个怪人!”宝儿没好气地笑说:“正好和上官翱那个没眼光的家伙相配!”

  “爷,你不闷吗?”江邦闷闷地说。

  上官翱却一派优闲地坐在树下,背倚着树,脸上盖顶遮的斗笠,脚旁垂了钓竿。

  自从三天前,他们离开凌家以后,上官翱就拨了一半人马先回洛报讯,放了另一半人马去逛太原城区,约定四天后,在柳林和他及江邦会合,南下杭州,洽谈一笔大买卖!

  “你为什么非住在这片柳林不可?”江邦好奇地问:“你在等人吗?”

  “江邦,你最好闭嘴,否则,你钓鱼的时候可能要持续到明天中午!”

  上官翱向他摆出一张不想说话的脸,偏偏江邦不识好歹,扯个不停,所以被罚以双手平举的‮势姿‬钓鱼一刻钟。

  “爷,鱼为什么不上钓?”江邦问着。

  “因为你的话太多,把它们全吓跑了!”上官翱取下斗笠,不怀好意地瞟了他一眼。

  “等她愿意上钩也太难了!”江邦一语双关地说。

  “要不就完全拥有,要不就一无所有。”上官翱站起⾝子,把斗笠戴至江邦的头上,伸了个懒

  他是个优雅从容的男人,什么时候都能显现这种气质,双瞳永远黑亮地慑人。

  “爷若不想強人所难…”江邦笑叹口气说:“那就得等待奇迹!”

  要她改变心意,需要用到奇迹吗?上官翱落寞地笑笑,他明天一定得走,杭州的事,耽搁不得。

  他又优闲地坐了下来,从江邦头上取回斗笠:“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想当个渔夫?”

  “爷,我不敢怀疑你!”江邦狡猾一笑:“只怕渔翁之意不在鱼?”

  “错了,我现在非要你钓到鱼不可,否则,你就到一里外的狩猎场捉只野味回来!”上官翱不怒反笑地下了个命令。

  天快黑时,江邦一无所获,只好“冒死”骑上跃月,去捕些野味,他的箭术绝对比马术強。

  半晌后,这次江邦下马之俐落倒是令人吃惊,手上还抱着只大猎物。

  “江邦,你猎到什么?”

  “放我下来!”有一个稍嫌细小的“男”声响起。

  “一个傻瓜!”江邦藉着上官翱升起的火光,把怀中人‮全安‬地放下来;“爷,你想先吃手还是脚?”

  “我不好吃!”她马上着急地说。

  稚嫰地声音和语气把上官翱和江邦逗得发笑。

  “爷,他被陷阱给困住,夹伤了⾜踝,他也硬气,竟不喊痛,害我差点拔箭他,以为是只大野味!”

  “好孩子!”上官翱赞许地蹲下⾝拍拍他的头,发现他瘦弱地很,迳盯着自己瞧。

  他是个涸啤俏的男孩子,约莫十五、六岁,五官粉雕⽟琢的,脸上虽有淤泥,没有弄脏的地方却⽩皙细腻,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上官翱的神情像是没见过人似的。

  是他,是他的声音,她没有听错,凌柳儿差点动地伸手去摸他的脸,真的是他,他没走,还留在柳林里,她忽觉鼻子一酸。

  “爷,她大概想吃掉大名鼎鼎的上官翱呢!”

  柳儿只是一眼不眨地望着上官翱,没有理会江邦的说笑,直到上官翱对她困惑地微微一笑,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来。

  “你不知道上官翱?”江邦觉得受到侮辱。

  她惊惶地摇‮头摇‬,一脸无辜。

  “别逗他了!”上官翱他的灵气。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爷?”

  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庒低声音:“他像我爹!“

  “我?”上官翱一脸愕然:“你爹呢?你逃家了?不然怎么会三更半夜漫游在荒郊野外?”

  “他死了!”她拭去泪,她不想哭:“就只剩我一个人!”

  “你说爷像个死人!”江邦大惊小敝地吹声口哨。

  上官翱笑瞪他一眼,转向柳儿说:“你要去哪?”

  “去杭州投靠亲戚!”她带泪笑着。

  “我们也要去杭州!”江邦拍手叫好说:“爷正好缺个小厮!”

  “你来帮帮我!”上官翱和善笑着,他对这个孩子有一股说不出的好感,莫名其妙的。

  “我…”她咬了咬下,才说声“好”

  “你叫什么名字?”

  “宛露!”她想,遇见他像场梦,于是自己取了个虚渺的名字。

  江邦却笑得前翻后倒,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柳儿前后躲着。

  “你不仅长得像姑娘家,连名字、动作也没一点男人味!”江邦哈哈大笑。

  她不満回瞪他。

  “你的眼神真凶,爷,你看像不像我们上次在东北猎的鹰?”

  “别理他?”上官翱笑笑地说:“过几年,你长得⾼壮一点,就没人敢笑你像姑娘了!”

  “我最讨厌人家说我像姑娘家!”她掩饰地说,松了口气:“讨厌极了!”

  “江邦,听见没有?”

  “爷,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江邦,把岸边我钓的鱼拿来烤!”他知道让江邦缄默的方法:“宛露,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霍地抬头道:“不用了,没事,真的没事!”

  他拿出短刀割掉她右小腿部分的管,露出她雪⽩纤细的腿,脚踝处有怵目惊心的模糊⾎⾁,是被捕兽器夹伤的。

  “还说没事!”他把她从石上一把抄起。

  “放我下来!”她惊呼失声。

  “我先帮你清洗伤口,然后敷葯包扎!”他试着消除她的紧张疑虑:“你真勇敢,一个人给困在荒野,也不出声求救?”

  她不只想叫喊,她甚至还想呼天抢地的哭,可是,她更怕宝儿的杀手循声追来,杀她来口,她那时怕到无以复加,看见江邦时,还以为是菩萨显灵。

  上天待她不薄,如果她没在荒野被困,她又如何能和他重逢呢?她不觉地漾出一个灿笑。

  她忽皱眉忽笑的失神怔仲,看得上官翱一头雾⽔,轻拍她的头说:“我真的那么像你⽗亲?”

  “什么?”

  “不然,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瞧?”他朗朗笑开。

  她羞怯地别过头,待他的手按上她的小腿时,她登时浑⾝僵硬紧绷,她又困又窘,偏偏抗拒不了。

  “放松,我不会害你的,放松…宛露,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没有!”她的哆嗦着。

  “把你自己给我!”上官翱用最坚定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语。

  “好!”她⼲脆闭起眼,眼不见为净。

  他在替她疗伤,她不该胡思想。

  不管她怎么收敛心神,她还是无法忽视由她腿上传来又酥又⿇的‮感触‬,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她⾝上流窜着,加上脚踝的割裂之痛,是她一生中所无的经历。

  她忽觉脚踝的伤处传来一阵剌痛,一股葯味扑进了了她的鼻內,她睁开眼。

  落⼊她眼帘的他,却在宽⾐,松开了外袍。

  “你做什么?”她以为自己会吓昏的。

  “內襟较⼲净,我撕下一块,好替你包裹伤口!”他对她的大惊小敝哭笑不得。

  是谁把他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忽生怜舍之情!

  “谢谢!”她好难为情。

  “我们回火堆去!”他再度轻松地抱起她:“你太轻了,轻得像没重量!跋明儿,我们住进客栈,请你吃顿好的!”

  “爷!”

  “什么事?”

  “没什么!”她只是突然想唤唤他。

  “江邦,鱼好了吗?”

  “爷,请享用!”江邦用洗净的树枝串鱼,递至上官翱的面前:“他的脚还好吧?”

  上官翱对宛露笑说:“江邦是个好人,是不是?”

  “江邦大哥,谢谢你!”

  “不用客气,放心好了,在爷的⾝边,没人能伤害你,笑一个,别愁眉苦脸的!”江邦永远笑嘻嘻的。

  “吃鱼!”上官翱把鱼串伸至她的面前。

  她伸手去碰鱼⾝,上头的温度烫得她马上收回手,把手凑近吹气。

  “烫着手?”他把她的的捉过来端详,在月夜下只沉自己握住了一只雪⽩柔软的小手。

  不知怎么的,他无法不把她和他的柳树精联想在一块,他们⾝子触起来的感觉都是那么细致可人。

  他回过神来,他太过火了,宛露是个男孩,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错觉。

  “爷?”

  “我竟恍惚以为你是…”他顿了顿,松开了她的手。

  “我是什么?”她抬起疑惑的脸。

  他最讨厌被人家说成姑娘家,所以上官翱改口说:“鱼烫,我喂你!”

  “爷,这样不好!”“我喂人的技术不会不好!”他靠着微弱的火光,从鱼⾝上剥下鱼⾁,送进她的口中。

  “爷,我不饿,你自己吃!”

  “再吃一口!”他向来很有计划地说服别人,再吃一口,意味着还有第二口,第三口…

  “爷以后一定是好⽗亲!”江邦笑说:“凌家的柳儿‮姐小‬前辈子一定烧了许多好香!”

  宛露听见柳儿时心头一震,惊慌失措起来,咬到了上官翱的手指头。

  “对不起!”她惊疑不定地道歉着。

  “还说不饿?”上官翱不在意地说:“鱼⾁绝对比我的⾁好吃!”

  江邦在吃后,就开始摊开毯子铺地,料理好晚上‮觉睡‬的地方。

  宛露坐在石上抬头看着満天星斗,考虑是否要对上官翱说出事实…向他坦⽩自己是他的未婚凌柳儿。

  也是他的柳树精。

  “要不要我抱你上?”江邦走过来问她。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忙说,为了证明,马上一拐一拐地走向江邦铺好的位,在左边躺下。

  “你不睡中间,我看你紧张兮兮地,特地留中间的位给你!”

  “我才不怕!”她倔強地说。

  “是吗?我昨天‮夜午‬才看见一个诡异的绿影在空中飘来飘去?”

  “是柳叶,一定是你眼花!”

  “我偷偷告诉你,那团绿影是少爷的柳树精!”

  “柳树精?她现⾝了吗?”

  “没有,不过少爷不死心,依然去了老地方,去‮觉睡‬吧,他说不定会天亮才回来?”

  她躺了下来,却一直没阁眼,待听见江邦和缓的轻鼾声后,她才从毯里钻了出来,拖着剌痛的脚踝隐⼊夜⾊中。

  “谁?”

  她惊讶地捂住,她才一刚到就被他察觉,知道躲不过他,只好硬着头⽪应声。

  “爷,是我!”

  “宛露?”他的声音有明显的失望,但仍用笑声来接她:“怎么还不睡?”

  “爷还没就寝,我怎能先睡?“

  “看来今夜她也是不会来了!“

  “她?“

  “柳树精!”他自嘲地一笑,向她的声音走去,一把抱她在:“你的爷是个疯子回瞎子!”

  还好,夜⾊太昏暗,她脸上突生的‮晕红‬没有怈露了她的秘密,他还记得她骂他的话,但她可是凌柳儿,不不,她现在是宛露,千万别忘了。

  “柳树精,再不出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他突然抬头大嚷。

  只有风声回应了他,宛露咬住下,想释放掉心中无与伦比的感动,⾎丝渗了出来,她闻到了碱腥的味道。

  他低下头来,险些和她的额相撞,笑说:“她向来不理会我的威胁!”

  “爷,既然她是个柳树精,说不定就在附近某处看着你,只是你感觉不到。”她温柔地回望他。

  “是吗?我们回去吧!”他走前,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半夜时,宛露被噩梦吓醒,淌得満头大汗,脸⾊惨⽩似鬼,惊动了⾝侧依然还没阁眼的上官翱。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梦见被人追杀?”她惊魂未定。

  “我是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她有时会闪烁其词,一定另有隐情。

  “只是作了噩梦!”

  “过来!”

  “爷?”

  “过来!”他拍了拍自己⾝侧的空位:“睡这你会安稳些,我会好好保护你!”

  他猜她不能接受⽗亲死亡,只剩自己一人的事实。

  她轻轻地挪动自己的⾝躯,尽量和他保有一线距离。

  “跟星星告个别吧!”上官翱把头侧向她笑说。

  “为什么?”她不解。

  上官翱微微一笑,用脚把毯子踢至手上,只是手臂一扬,毯子就张开同时覆住他俩,陷⼊睡乡的黑夜。

  “爷,他睡得好!”

  “让他睡,别吵他!”

  宛露在糊糊中,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而悠悠醒转,一张开眼,就看见两个大男人正对着自己笑。

  她飞快翻坐起⾝子,不自然地拉整自己的⾐襟。

  她忸怩迅速的动作引来了两个男人的笑声,她只好也跟着傻傻地笑。

  约莫中午时分,上官翱的随从全都精神亦亦地驰回,没有一个迟了,给人一种纪律严整的感觉。

  上官翱和每一个随从不知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那些随从很⾼兴。

  “爷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嗜好,让每一个人都有受重视的感觉!”江邦骄傲地说。

  宛露言又止,上官翱待人总是恩威并施,男人相处的方式,有时会让她很感动。

  “宛露,会骑马吗?”

  她摇了‮头摇‬,怯生生地想伸手摸马,她连马都还没摸过呢!

  跃月忽地仰头长嘶,吓得她躲到上官翱的⾝后,引起其他人的哄笑。

  她涨红一张脸,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后探出头来。

  “爷,他和我共乘好了!”江邦这次倒很热心。

  “爷,我走路就好!”她天真地说。

  她实在不想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相贴,即使,照目前情形看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得扮男人应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江邦,看来连宛露也骇于你的马术。”

  “爷,好心没好报。”江邦对宛露吐了吐⾆头:“你就慢慢走,怕等你⽩了头发,你还没走出太原。”

  上官翱和一⼲人众一一翻⾝上马,宛露不是故意想笑的,而是江邦上马的动作实在引人发噱。

  上官翱轻而易举地掉转马头,让马缓步至宛露面前,逗她说:“你真的要用走的?”

  “嗯!”她点了点头,发现大家都在笑她。

  “小心,地上有一条蛇,在你的脚边!”上官翱惊呼示警。

  她闻言马上跃⾝上跳,怕被蛇咬着了,就在她跃起⾝子时,上官翱弯⾝伸臂,一把揽住她的,把她拉上了马。

  就在她还惊疑不定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落在上官翱的怀中,而且是在马上,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气息。

  她吃力地发出声音:“爷,蛇在我的脚上吗?”

  她光想就觉得‮腿双‬酸⿇,更别谈有看一眼的勇气。

  上官翱只淡淡地回了句:“跳得好!“

  话毕,他的‮腿双‬在马肚上一夹,马嘶鸣了两声,马⾝倏地往前奔跃,全力地部速前进。

  江邦和其他随从都随后跟上,马蹄扬起了漫天⻩土,由于赶路,谁也不敢喊停,一路上,除了么喝声和⽪鞭声,没有人说话。

  宛露不敢相信自己是在骑马,从马跨出第一步时,她就目瞪口呆,因惊喜而张开的呛进了⻩土,害她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起初什么也不敢望,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昏眩袭上自己的胃,还好,她早没吃什么,否则一定吐得一塌胡涂。

  骑马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风沙刮得她的脸好痛,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发现自己本无法一处不粘着上官翱,她稍稍挪开⾝子,马奔驰的震力又把她震回上官翱的怀中,被他整个人包围。

  和他共乘的感觉,就是被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所以,她⼲脆乖乖地紧抱着上官翱,她想,他一定也察觉她之前的不安份,害他常得分心帮她稳住重心,让她不会在这么快的速度中滑下马背。

  等她适应坐在马背时,已是许久之后的事,她稍稍可以把注意力由畏惧转向探索骑马的乐趣。

  实际上,她还是很不喜骑马,但她发现这种苦不堪言的苦差事,那些男人,包括上官翱在內,嘴角都浮着一丝若隐若无的笑容,眼神亮得像是要去‮服征‬一切似的。

  或许是她没有豪迈之心和远大的志趣吧,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独自浪迹天涯,却连骑马也不会。

  如果,她没碰上上官翱,或许,她真的就如江邦所说,一辈子都困在太原。

  在他的面前,她实在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再也不想松手放开他,一辈子都不想。

  不知是什么时候,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走马看花般地优闲,她诧异地抬头看上官翱。

  “马需要适度的休息,才能把潜在的速度发出来,刚才只是它们在热⾝而已!”他促狭地望了她一眼:“可以松开手了,好好欣赏风景!”

  她倏地缩回了手,动作太大,险些滑下马背,他再度及时拦住她的

  “你实在是需要照顾的人!”他‮头摇‬对她笑着叹息:“不能有半点闪神疏失,得全心全意注意你。”

  “对不起!”

  “慢慢适应就好,你比很多人有胆⾊多了!像江邦刚学骑马时,吓得一路哇哇叫,跟我跑遍大江南北,你却连一点声响也没发出。”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我以前井底之蛙,把一切想得太容易!”

  “我就说,你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上官翱叉住他的颈子,使她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她回过头去,垂下颈子,露出雪⽩凝脂般的肌肤,上官翱恍然间就要以为在他怀中的少男是个少女,让他心旌动摇了起来。

  “唷!”他再度么喝出声,让跨下的马如箭般直飞向前,马不停蹄,一路上他的眼睛没敢再看怀中人一眼。

  约莫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溪旁,上官翱下令休息一刻钟。

  每人牵着马儿到岸边喝⽔,顺道跳下溪去贪个凉快,満⾜的叹息声此起彼落。

  上官翱把宛露从马上拦抱了下来,直觉自己抱到一个柔弱无骨的⾝躯,心中莫名起了一阵漾,他像被火烫着般缩回手。

  宛露只觉腿下瘫软,又失去了上官翱的扶持,⾝子登时往下坠去。

  “小心!”上官翱的反应更快,再次及时环上她的,把她的⾝子勾来靠着自己“我胡涂了!”

  “爷,我真没用!”

  “傻瓜,第一次骑马的人,‮腿双‬受的罪可大了。”他以手臂和⾝体的力量,让她的脚离地一尺,悬靠在他的侧边,带她来到岸边,把她安置在一颗石头上。

  他把外袍脫了下来,卸了內襟上⾐,只着一条长跳⼊溪里,或许是天气太热了,他只觉浑⾝热烘烘的,脑海里反覆浮起宛露颈后的那一抹姣⽩,他的双手还留着宛露纤细的触觉。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了。

  他的思想不是没有被男人占据盘桓过,但感觉就是不一样。那些男人有的是他的至亲,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买卖伙伴,甚至还有敌人,他的考量会集中在事情的利害情义上,而不是那样直接地想着一个人。

  想着一个男孩的⾝体。

  他不该抬头回望的,宛露用优美的动作掬⽔洗净脸,在夕扬起一张秀丽绝伦、清灵出尘的脸孔,甩头刹那间的神秘韵味,看得上官翱痴了。

  他的反应是伸手強行拉她⼊怀。

  他以为自己按捺下这个荒谬的念头了,没想到,他回过神来,他的手叠在她在岸上的手,看得出来,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下着了。

  “下来冲个凉?”他掩饰地说。

  “我不要,我不要!”她吓得直往后退。

  她的⾐衫单薄,被⽔沾透了,可就难看,什么底都怈了出来。

  “你老是惊惶的像只兔子!”他缩回手时有点失落,但他故意朗朗笑开:“不想泡⽔的话,就随意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是的,爷!”她目送他潜游到更远处。

  她如逢大敌地逃离开岸边,隐约间,她好像听见那群大男人准备脫个精光,顺首洗个澡,吓得她涨红一张脸,以更快的速度跑开。

  她躲在跃月那匹马的⾝后,装模作样地学上官翱抚它黑亮的鬓⽑,一个念头突然跃上她的心头。

  如果,她学会了骑马,他会不会兴⾼彩烈地赞美她?她想学,然后跟着他的⾜迹,闯她想像中的无边‮界无‬的天涯。

  在遇见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或许是他的刚強无畏太过,才显得她娇弱如在风中颤抖的花蕊。

  她对上官翱有一股愈来愈难言的依恋…

  她上马的姿态有些笨拙,好几次功败垂成,又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磨破了⽪。

  她流露出疼痛的表情,对着红热的手心吹气,百般无奈地把眼光往旁一移,忽然瞥见一只蛇正吐着⾆头,近在咫尺。

  她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在情急之个,顺利地翻上马背,不知不觉地学上官翱腿夹马肚,手拉缰绳,只觉跃月狂嘶一声,受惊似地没命往前直冲,她只觉一股強大的力量就要把她从马上摔了出去。

  她吓得低声抱着马头,闭上眼睛,没命地狂叫着:“救命,救命!”

  “爷,宛露在马上!”江邦眼尖认了出来。

  “糟了,前面是断崖!”上官翱只觉未曾有的惊惶失措袭上了自己。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跃月又是野未驯的烈马,一旦骑马人不得要领,它就会没命地狂奔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岸,飞⾝上马,一气呵成地急起直追,他向来见惯大风大浪,好几次都从生死边缘捡命,每次依赖的都是他临危不,沉着应付的本事。

  此刻,他却觉得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他绝不允许宛露有任何差错。

  他知道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换句话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烦,他却甘之如饴地想保护她。

  他是她的爷,一定得保她毫发无伤,才不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上官翱总算赶上了宛露,他紧抿的嘴角露了丝快慰的笑意,宛露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

  “宛露!”

  是他?宛露带着一双泫然泣,惊恐已极的眼回望他:“爷,救我,救我!”

  他的呼昅声把上官翱的心都叫碎了,但它強自镇静下来,深昅了一口气。

  “不要惊慌,慢慢地松开跃月,把手给我。”他故意用平稳的语气说。

  虽然断崖已隐然可见,但她早吓坏了,上官翱认为没必要再加重她的紧不安。

  “我不敢!”她却把手环着跃月的颈子更紧。

  因为跃月察觉有一匹马试图和自己并驾齐驱,更发了它狂野的本,快了自己原本已至极限的脚程。

  “别怕,我会拉紧你,把手伸过来。”上官翱极力劝着。

  若他不把宛露从跃月⾝上救下,剩下的唯一法子就是他跳到跃月的⾝上,把它安抚下来。

  如果前面不是断崖,这个做法就没有任何危险,顶多是驾驭着跃月,让它多奔驰一些路程,发怈它的野而已。

  但现在,他却没有把握能在断崖之前,制伏跃月。

  最大的可能,是他和宛露连人带动马一同坠⼊深渊。

  “宛露,快伸手给我,前面是断崖,没有时间了!”上官翱用着急的口吻急唤着。

  宛露只觉浑⾝一震,她惊疑不定地睁开眼来,风势大得她差点张不开眼,但她还是看见断崖了,吓得她近乎失去意识,怔傻了起来。

  “宛露!”

  她吓呆了,本没有力量去理会自己以外的外界事务,更遑论对上官翱伸出手来。

  上官翱无暇再加考虑,他打算放手一搏,斧底菗薪,跳至跃月背上。

  他把跨下的马驰近跃月,低下⾝子,伸手拉到了跃月的背上。

  宛露突然回过神来,神⾊张惶地对上官翱嚷说:“爷,别管我了!别管我!前面是断崖…”

  “抱紧马!”他用一种沉稳的语气命令着,露了一个令一生一世难以忘怀的潇洒笑容。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人就端稳稳地坐在宛露的⾝后,跃月的背上。

  跃月却同有停歇的意思,死命地往前奔,一心想把背上的主人载往⻩泉路似的。

  “爷?”她的心里布満着思绪,她就要死了?死在上官翱的怀里。

  上官翱对她惨惨一笑,手下尽力拉控缰绳,想把跃月制伏下来。

  上官翱不知道自己放弃了希望没有,他没有想到很多的事,一点也没感到死亡的恐惧,只是使出浑⾝解数,用他所学得的马术,想把跃月停下来。

  跃月的速度太快,所以他没考虑跳马的事,跳马,他只能顾得了自己,宛露却得遭殃,严重的话,她照样命难保,他无法放弃她不管。

  跃月的一个蹄子甚至伸出了断崖,或许它自⾝也发现了危险所在,跃起上半⾝狂嘶不已,它不愧是千年难寻的宝马,能在一刹那间把速度停了下来,转化为跃起⾝子的力量,救了三条命。

  它自动地退离岸边数尺,噴气歇着。

  宛露在跃月跃起时,滑⼊上官翱⾚裸的怀里,两人许久不能言语,只是傻傻地笑着气。

  宛露不知道自己把上官翱抱得有多紧,两人⾝上几乎没有一处隙,上官翱膛上的热力穿过她的⾐裳灸着她,他⾝上的,不知道是发现淌下的⽔,还是他在情急下沁出的汗⽔。

  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松手放开他,她已经陷⼊了一种醉的地步。

  上官翱望着怀中的娇小⾝影,在撤去惊后,心內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她紧偎着自己,溶在他的怀里,像是他上官翱⾝上的一部分,看起来是那么完美适切,仿佛她是生来附在他怀中,而他的双臂是生来环她的。

  而不再只是为了上官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扬起这种前所未有,来势汹涌的情绪,他想和她化成灰,永不分离。

  上官翱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念头?而且強得他不得不屈服。

  他曾对一个女人有过类似的情感,他曾想把柳树精彻彻底底地占为已有,专属于自己。

  现在,他怀中的却是个少男。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惊疑不定中,把宛露微微推开。

  宛露在失去他提供的依靠后,没预兆地惶惶哭了起来:“爷,我差点害了您!”

  上官翱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说些如果江邦犯了相同的错误,他会说的话语。

  可是,他没想到,他说出口的话尽是満腔柔情:“宛露,我差点失却了你!”

  “爷,都是我的错!”宛露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又扑进他的怀里。

  上官翱看她的眼神让她心疼地想哭。

  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她只是他的小厮,只是一个虚有其名,⽗亲不疼,姐姐轻视的凌家幼女凌柳儿。

  上官翱无法狠心地推开在自己怀中不住菗噎钻动的娇小⾝影。

  他答应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怪异的情感。

  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背及抚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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