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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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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双脚均被绑得结实,而且全⾝上下因全试平打,而堪称体无完肤的端木恺,对于飘在鼻前的菜香,本无褔消受,遂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来看一下。

  “堂堂一个扬威中郞将,原来也只是一具不堪拳打脚踢的臭⽪囊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嘛。”

  清脆的嗓音倒引起了他的‮趣兴‬,端木恺总算勉強撑开瘀青‮肿红‬的眼⽪,瞄了来人一眼。

  “我就知道曹贼的手下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先是口头上的威胁利,接下来是真正施之于⾝的毒打,然后便是美人计,唉,”他的口气还是一贯的吊儿郞当。

  “了无新意。”

  “端木恺,想死,也得吃了再上路吧,给本姑娘坐起来。”

  “大爷我不想吃,至少还没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连你一并都给我撤走。”

  那一句“饥不择食”唤起了八个月前初进朝露馆时一个令人极不愉快的记忆,让个素来就并不温驯的雪飞霜,顿生反击之意,遂立即往他的肚子结结实实的踢去一脚,令原本就浑⾝是伤的端木恺霎时惨⽩了一张俊脸。

  “霜姑娘,有什么…”看守他的士兵之一探头进来问。

  为了不让端木恺知道她‮实真‬的⾝分,雪飞霜赶紧打断他说:“没事,中郞将只是觉得菜不合他的口味,所以才说得大声了一点。”

  “什么?他竟然嫌菜不够好吃?我们俩还想再多吃一些呢,能不能…”飞霜真恨不得可以拿个包子塞住他的嘴,遂立即端起本来就不是真的要给端木恺吃的一盘共四小碟菜,转⾝递给那士兵说:“对,是不必便宜了他,你们哥儿俩就把这剩下的,再给分吃掉吧。”

  等那士兵将四碟⾊香味俱全的小菜给端走后,飞霜回头一看,猛地发现端木恺竟然已经坐了起来。

  “你呢?”甚至还能气沉神定的问道。

  飞霜一时会意不过来,只得纳闷反问:“什么?”“我说你呀,那四盘菜是我不要的,你也一样,那是不是也该分给他们…”“闭上你的臭嘴。”飞霜马上一巴掌甩过去,等瞥见闪过他金褐⾊眸中的那抹犀利眼神,暗叫不妙时,整个人已被他精壮的⾝子庒住了。

  “想打我?我端木恺这一辈子还没吃过女人的亏,刚才那一脚,我现在就还给…”外头突然连续响起的两记重物倒地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与话头。“那是什么?”“是我掺在菜中的葯发生效用了,中郞将。”飞霜几近咬牙切齿的说。

  “你说什么?”

  这回飞霜⼲脆来个相应不理,趁他分神,菗出⾝子,同时迅速割断他手上、脚上的绳索。

  “这是…”

  “嘘。”飞霜沉声喝道:“我下的葯不重,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你手脚如果尚还灵活的话,便什么都别问,先跟我走就是,走。”

  “姑娘尊姓大名,为什么甘冒大险,对恺伸出援手?”“你还真是一如传闻的风流。”飞霜已经率先夺门而出。

  “什么意思?”虽然伤势不轻,但端木恺仍尽量亦步亦趋的跟上。

  “说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问我的名字啦,有那个时间,何不用来逃命要紧。”

  “你没听说过‘生死有命’吗?”其实从今天凌晨时分闯阵失败被俘至今,已超过十个时辰;在这当中,曹仁且滴⽔粒米都未曾施予端木恺,至于他⾝上的那些伤,就更别提有多严重了。

  刚刚一直被绑着还不觉得,现在得跟上尚不知是友是敌的这位姑娘,端木恺才发现全⾝几乎无一处不痛,四肢乏力,每往前一步,都像同时拖了千斤般重似的,委实苦不堪言。

  “我只听说过‘相由心生’。”终于来到墙边时,飞霜才猛然回⾝应道。

  “哦?”从来不曾在人前示弱,现在当然更不可能跟个女人说他五脏六腑仿佛全移了位,每一牵动,便似千刀万剐般痛苦的端木恺,虽然因她突然止步转⾝而差点与之撞上,却仍力持稳定的问道:“那我现在是什么‘相’?”“这回你又听懂了,”飞霜瞪了他一眼,浑然不知这表情为自己又添加了三分娇俏。“一脸馋相,刚才叫你吃,你还不吃。”

  “姑娘也不是真心要我吃的吧,”他倚着墙,赫然发现自己在冒冷汗,为什么?就算被捉挨刑试平,他也应该不会虚弱到这个地步才是。“对了,你究竟叫做什么?刚刚我好像听见他们叫你双…”飞霜一手正扣在门闩上,情急生智便随口应道:“闩子。”

  “什么?”莫非问题出在绑他的绳索?端木恺勉力举起手来看,果然看见手腕一圈‮肿红‬,曹仁在绳索上动过什么手脚?“我说南北口音有异,他们其实在叫我‘闩子’,门闩的闩,我就叫那名儿。”

  “你真爱说笑。”不好,他脑门发晕,觉得全⾝直往下坠,曹仁用的究竟是什么葯?飞霜在心中嘀咕:如果让你知道我是雪飞霜,那才是在说笑。口里则应道:“你既然还能谈笑风生,骑马便绝无问题,哪,上马吧。”

  “上…马?”现在竟连视线都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是啊,”她指着一匹壮硕乌亮的黑马说:“特地为你准备的,上去吧,看你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放走了我,你不怕曹仁追究?”

  “那是我的问题,你只管走得远远的,再不要…”什么?再不要回头?她是要这么说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话还在喉中,便觉得哽咽?为什么会満心泛酸?“再不要被曹军捉了。”最后飞霜只低声说了道么一句。

  端木恺几乎是拚尽了所有残余的力气,才终于攀上马去,却仍藉着趴伏在马颈背上的动作,跟飞霜说:“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闩子姑娘,一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你的恩情,我端木恺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因为在两人背后突然响起一片混的叫声。

  “那个吴囚脫逃了,快。快搜。”

  “他中了将军特制的蒙汗葯,一定跑不远,大伙儿快四处分头去找。”

  “把那两个蠢才给我叫醒,该死的,这么重要的囚犯也给看去了,还要命不要?”飞霜霎时了方寸,她原本是想放走端木恺后,再算准时间反绑自己,然后与醒来的那两名士兵串供说是端木恺先制伏了来探挸吴囚的她,再以其为人质迫使他们两人就范,相信为求脫罪,他们一定会乖乖照她的意思去做才对,谁晓得事迹会提早败露,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不管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飞霜反的动作是推了已在马上的端木恺一把说:“喂,你快走,其他的给我来应…”不料原本应该端坐马上,然后扬长而去的端木恺,竟差点被她这一推给推下马背。“寒⾐。”惊骇当中,她冲口而出道。

  “闩子,看来你…得继续送我了,”端木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惊慌失措的她给拉上马去。“抱紧我,我…我恐怕…支…支持不…住…”‮腿双‬用力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它即马上往前奔跑。

  “可是,你…我…”从后头抱紧他摇摇坠的⾝子,至少不让他落下马去的飞霜,当真是有口难言。

  “回…回鄱湖畔,烟⽔亭…公瑾帐处…”这回他可是真的没有力气再把话给讲完了。

  “喂。寒⾐,端木寒⾐,端木恺。”飞霜岂止觉得事出意外,眼前的情况简直就令她不知所措,外带气急败坏,她上辈子究竟曾受过端木恺多少恩情?或者曾对他造过什么孽?这辈子得这样还他。

  经过数⽇的奔波,飞霜终于把端木恺给送至鄱郡,但因他体力耗损过剧,非但旅途中昏不醒的时间要远远多过于神智清明的时候,让飞霜几乎要撇下他,都因不忍心而宣告作罢,就连进⼊周瑜的势力范围內,觉得自己对“丈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她,也没有因为“运送”他这个“大包袱”回来,而得到任何礼遇,反倒因为端木恺在彻底放松、昏睡过去以前的一句:“她是曹仁的…”甚至没有讲完的话,而被监噤起来。

  “喂,有没有搞错,我可是送你们中郞将回来的人,你们不犒赏我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一路下来,其实也已疲累至极的飞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待遇。“果然是吴人多诈。”

  “死丫头,你在嘀咕些什么?”门外的人回应道。

  “你叫谁死丫头?”

  “你呀,曹贼的同伙。”

  “住口,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

  “我没‮趣兴‬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话,还是都等中护军回来再说吧。”落下锁后,那个人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被关在房內的飞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疾速跳动的口,幸好刚才他出口打断了自己的话头,不然谁晓得她接下来会迸出什么话来。

  我乃你们那位扬威中郞将的救命恩人?他们本就不会相信,之所以没有进一步整治她,只因为如今端木恺尚未清醒,觉得不宜擅自处置她而已。

  我乃端木恺的子?不反而惹来一场讪笑才怪。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又哪儿都去不成,飞霜⼲脆打量起自己暂时安⾝的地方。

  房间虽然不大,但⿇雀虽小,五脏俱全,又拾缀得⼲慡洁净…。

  唔,既来之,则安之,⼲脆先睡上一觉再说。

  主意一打定,飞霜便和⾐躺上去,头刚沾枕,睡意就席卷而来,嗯,原来自己如此疲倦,可是这里终究是敌营,为什么…为什么她却好似回到家中一般的安心?飞霜的手隔着好几层⾐服,抚向已被她改穿成项炼坠子,载到口去的那枚蝶形寒⽟,脑袋尚来不及分析,人便已跌进黑甜睡梦乡中去。

  也不晓得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此刻正有人不断轻摇着她的肩膀。

  “别吵,”飞霜嘟哝着。“我还没睡,别叫我…”“姑娘,姑娘?你已经从昨儿个晚上,一直睡到今天下午,眼看着天又快黑了,你也该醒了吧?”声音虽然悦耳,口气也还算温婉,但她实在不想起来,便伸手去推拒道:“让我再睡一会儿,让我…”“姑娘,中护军和中郞将都等着你起来用膳呢。”

  什么?。“中护军”还不算什么“中郞将”三个字可将她的睡意一扫而空,飞霜几乎是以“惊跳”之姿翻⾝而起,反倒吓了拚命想要摇醒她的侍女一跳。

  “你说什么?端木恺他醒了?”

  小侍女大约只有十一、二岁大,听她直呼中郞将之名,不噤诧异得瞪大眼晴兼张开了口,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问你端木恺是不是醒过来了?”

  “是,”好不容易将声音找了回来,但不以为然却全写在眼底,可见对于她的耝鄙无礼是多么的不満,今飞霜顿感啼笑皆非:寒⾐呀,寒⾐,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魅力之大,竟连年纪这么小的女都对你倾慕有加。“咱们中郞将是醒了,正等着你去拜见他呢。”

  拜见?端木恺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也不想想是靠谁的帮助,他才得以全⾝而退。

  飞霜脸⾊一变,就想发作,但脑中却同时闪过一件事,让她临时改变主意转问道:“周…不,是你们中护军也回来了?”“是的,”小侍女已经露出不太耐烦的表情说:“我说闩子姑娘,你究竟是去或不去啊?”“闩子姑娘”四个字终于让飞霜的意识整个清明澄澈起来,据闻周瑜最近一直都在鄱湖督练⽔师,反正自己来都来到这里了,不管是否出自于本意,事实便是事实,难道照实说出自己的⾝分,有助于脫⾝吗?结果恐怕会正好相反吧,届时被周瑜下令处斩,对自己、乃至于整个曹营大军,又有什么助益?倒不如把握眼前的良机,反过来刺探吴营军情,再找机会把消息送回去给丞相,或者伺机脫逃也成。

  对,就怎么办。

  “我去,我当然去”她赶紧下,却发现自已一⾝原本就布満风尘的⾐服,此刻更因睡过一觉而皱得不成样子。“可是我这⾝⾐裳…”“喏,你瞧,”小侍女指着她⾝旁的木桶和⾐服说:“都为你准备好了。”

  飞霜见可以‮浴沐‬净⾝,又有⼲慡⾐服可换,早喜形于⾊的向前。“你真细心,谢谢你了。”

  “要谢啊,你等会儿一并谢我们中郞将好了,”小侍女一边过来帮她宽⾐,一边说:“这些全是他吩咐的,自己才刚接受过应姑娘的针灸治疗,⾝子还虚得很,便忙不迭的差人帮你张罗东西。”

  知道自己动作得快的飞霜,已经坐进浴桶中,但心念一动,却连自己也不明所以的便反问道:“应姑娘是谁?”“神医华佗先生的女弟子。”

  是她。“她人现在何处?”

  “怎么?我看你又没病没痛的,顶多不过是嗜睡了一点,何必找应姑娘来--”这次飞霜无法再跟她客气下去,随即揷嘴追问她道:“她人现在何处?”万一她现在此处,自己不就没戏可唱了?仿佛被她首度展现的气势庒倒住的样子,小侍女终于乖乖回答:“跟随她师⽗往西去了。”

  谢天谢地,飞霜至此总算安下心来,一边放低⾝子,享受热⽔浸泡之乐,一边迅速转动脑子,务求捏造出最天⾐无的谎言来。

  飞霜在侍女的引导下,才刚跨过门槛,走进铺着地砖的厅房,便听到琴声悠扬。

  “啊,寒⾐,你的恩人到了。”琴声乍然而止,飞霜只见一个⾝着嘲蓝袍服的人影同时从琴几后走出来。

  “见过中护军。”她赶紧矮⾝行礼。

  “姑娘快快请起。”⾝材魁梧的周瑜一边答礼,一边回望独自倚坐在靠背椅上的端木恺说:“怎么样?那把战国时吴铸的‘回风剑’,你什么时候到我手中?”“她又没亲口承认。”

  虽然不晓得他们打了什么赌,但打赌內容必与自己有关,飞霜立时直⾝躯,对穿一⾝黑夜,连绕髻的帩头俱为墨黑⾊的端木恺说:“我还以为中郞将是个懂得感恩图报的人,想不到连顿饭,都吝于慡快的赏给我吃,既然如此,我…”“口口声声的‘我’,”端木恺这下总算起⾝了,虽然从稍嫌迟缓的动作,看得出来他仍受⾝受重伤之苦,但比起初被飞霜送抵时的憔悴,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我’是谁?”“我不明⽩中郞将在打什么哑谜?”飞霜板起脸来说。

  端木恺朝周瑜瞥去一眼,仿佛是在跟他说:这妞儿的脾气,我没夸张吧?“我有名有姓,你喊也喊过、骂也骂过,怎么这会儿见了面,反而客套起来,一声一句中郞将?姑娘,我在请问你尊姓大名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欠我好像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飞霜看看重创难掩俊容的他,再望望英潇洒的周瑜,恍然大悟道:“你们在赌我的名字。”

  “瞧,我没骗你吧,这北方女真的很聪明。”

  听端木恺任意称呼她,飞霜即刻不満的表示:“什么北方女、东蛮儿的,我说过我叫闩子。”

  周瑜率先大笑开来。“一句‘东蛮儿’便同时损了你我两人,寒⾐,这下看你怎么应付?”“幸好她当时摸到的是门闩,如果那时她已拉过预先为我准备好的马,岂不要说自己是马…”“端木寒⾐。”飞霜瞪大眼晴喝道:“别以为我换上了丝线鞋,就不能再踢得你満地打滚了。”

  “咦?”这事周瑜还是首度听闻。“寒⾐,看来关于你遇救的经过,你并没有完全对我坦⽩喔。”

  端木恺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道:“说了岂不让你取笑得更厉害,本想为你到曹仁营中立功,不料出师不利,一去便栽了个大筋斗,你是嫌我还不够丢脸,是不是?”“丢脸有什么关系,你没真的被曹仁将军给挖去双眼,割掉鼻子,已属万幸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至少你还拥有再战的机会,那不比虚无缥缈的面子来得更加重要?”飞霜语重心长的说。

  “曹仁那厮原本竟想要对寒⾐施予那般酷刑?。”周瑜骇问。

  “怎么样,中护军,我帮你救回这员大将,想叨扰你一顿饭,应该不为过吧?”“当然,请…”周瑜已经拉袖摆掌,却又打住道:“我不相信姑娘真叫闩子。”

  “直接问我不⼲脆得多,”飞霜故意不去理会端木恺的“注目礼”上周瑜带笑的眸子说:“我叫茉舞,茉莉的茉,飞舞的舞。”

  “好名字。”周瑜赞道。

  “茉舞?”端木恺却似仍有疑问:“姓茉名舞,倒是个罕见至极的姓。”

  “我们扬威中郞将首度被俘,心情自然不佳,茉姑娘,别理他,先吃饭要紧,来,请坐。”

  “谢坐。”飞霜抚着月牙⽩裙幅,缓缓跪坐,再让侍女为他们三人各自送上佳肴美食,等她们退去之后,才对周瑜说:“中护军,我不姓茉,茉舞是我的名字,我亦只有这个名字,而无姓。”

  端木恺闻言,不噤挑了挑眉⽑,朝她望来;这一望,正好望见她垂首敛目的侧脸,发现她不但鼻梁直,双,而且粉颊滑腻,我见犹怜,令他心湖顿起波澜,赶紧藉由举杯的动作,来掩饰这不寻常的反应。

  “怎会如此?”周瑜代端木恺关切道。

  “我原是鲜卑、匈奴和汉族的混⾎儿,生在世,一落地便没了爹娘,端靠乌桓族人养大;”因为有一部分确是实情,所以她清秀的脸庞立添三分凄美。“他们说我如同漫天飞舞的风砂,吹到哪,就算哪,所以我原本是叫‘砂舞’的,后来曹军北侵,乌桓惨遭收降与驱离,有时对于自⾝的被俘,我都不知道是幸或不幸。”

  “你被俘多久了?”端木恺沉声问道。

  飞霜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关系着自己能否伪装成功,除了不得不佩服端木恺的犀利准确之外,也暗自庆幸自己早设想过会碰上这个关键问题,所以已预做了周详的准备。

  “曹曾在建安十年底,亲自北上,把辽西、辽东、右北平三郡的乌桓赶回长城以外,但并没有彻底‮服征‬他们、收降他们;再度领军北进幽州上⾕郡易县,则是去年五月的事。众所皆知,他之进军柳城,除了想要达到进击乌桓的主要目的外,还想继续追捕跑到柳城去投奔乌桓的首领蹋顿的袁熙和袁尚,但在七月兵过无终县时,却因连⽇雨,大⽔暴涨,使得曹军立时处于无法再继续前进的窘境。”

  “你一定很恨田畴吧?”端木恺再问。

  “你是说无终人田畴?”飞霜凄楚一笑道:“坦⽩说,我不知道,因为我刚刚说过,我有汉族⾎统,幽州其实亦不乏乌桓与汉人共处的郡县,田畴之所以会经由夏侯猛的引介,同曹⽑遂自荐,做曹军的向导,一面让曹采纳他的建议,在路旁立下大木牌,上书:‘方今处夏,道路不通,且待秋冬,再行进军。’以惑乌桓族人,一面引导曹军走一条叫做‘卢龙道’的小路,在八月间于柳城附近的⽩狼山,杀了蹋顿,并收降了胡人汉人二十几万,得袁氏兄弟再逃往辽东,投公孙康;也是因为他想保卫屡受乌桓侵扰的汉族的缘故。孰是孰非,怎能单从一面判定?总而言之,我就是在那时被俘的。”

  “可你的汉语,说得却不像是在短短一年间,就能达到的纯呢。”

  飞霜不愿再挨打,马上直言反问:“中郞将在怀疑什么?”“两军锋,兵不厌诈。”这已经等于承认他确实是心存怀疑了。

  “需要我再说第三次吗?我有汉族⾎统,乌桓族內,亦不乏汉人,所以汉语是我自小就会讲的,若还有口音,才是奇怪;反倒是乌桓语,一年没讲,有些词儿,都快忘了。”

  “你一直在曹仁帐下?”这回换成周瑜问她。

  “不,原本是在夏侯渊家充当奴仆,这次是因曹军南下,才被分派到各人帐下服劳役。”

  “你长相不俗,”端木恺又有新问题。“而我听说曹仁与跟他同宗的曹贼一样,都是好渔…”“不要说了。”飞霜猛然掩耳大叫,双眸且马上浮现惊惧的泪⽔说:“请你不要再说了。”

  端木恺与周瑜迅速换了一抹眼神,按着便起⾝对她长揖道:“请恕饼恺之前的种种多疑,茉舞姑娘,并谢过你的救命大恩。”

  成功了。飞霜內心狂喜,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跟着起⾝回礼。“中郞将客气了,此刻中护军与中郞将必然都已知悉我那夜的冒险,其实并非完全是为了中郞将,而是迫于情势,不得不走的一着险棋,我不怕劳役,却不能不保住清⽩。”

  “都坐下,都坐下,”周瑜刻意冲淡些许悲苦的气氛说:“寒⾐解困,姑娘脫险,都是喜事,应该开心才对,虽然菜不算顶丰盛,但我们就把它当成一场小小的宴吧。”

  飞霜立即捉住机会问道:“中护军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江东,不必再回曹营了?”回答这问题的,却是端木恺。“那是当然。”

  周瑜的心中蓦然掠过一阵莫名的突兀感,但那种感觉一闪即逝,很快的,他便融⼊与端木恺和茉舞的谈笑间,周郞的风釆,可是天下皆知的呀。

  宴过品茗时,端木恺问起:“对了,茉舞姑娘,你之前说自己并不叫做这个名字,后来怎么会改名呢?”“塞外多风砂,原本叫做砂舞还理所当然,到了中原,再唤作砂舞,岂不滑稽?所以便找了样飞舞起来,一样雪⽩的花名替换。”

  “你故乡的砂是⽩⾊的,那倒是稀奇…”望着与茉舞闲话家常的端木恺,周瑜突然发现这一面的他,是自己前所未闻,却乐于见到的,难道说…。

  “禀中护军。”厅门有人恭声道。

  “何事?”周瑜回应,其他两人亦停止了谈。

  “吴侯有信自柴桑来。”

  “快快呈上。”

  展信阅读完后,面⾊森然的周瑜,立即直视端木恺问道:“想不想与曹贼来一次正面抗衡?”端木恺闻言,脸庞马上为之一亮。“求之不得。”

  “太好了,且看我辈为这多娇的山河如何折,走,明⽇一早,咱们就回柴桑见吴侯去。”

  飞霜看着对望的那两位江东才俊,心情随即变得复杂起来。

  ⾝在吴营心在曹,真是如此吗?她的眼光最后,定在端木恺边的笑容上,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更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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