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故人
在落⽇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时候,芙兰和她的好友一同走下了游船,孔泽也一手提着一个大手提箱,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因为刚才小小的争执的缘故,两位姐小都对孔泽十分不満,于是她们都只顾着互相谈笑风生,好像本对他视若无睹一样,而孔泽也丝毫不以为意,悠然跟在后面,不住地左顾右盼,提防着其实可能不大的意外。
他面前的两位姐小都风华正茂而且貌美如花,但是他却并没有多加注意,对她们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地敷衍了事。
在早年的察警生涯当中,见惯了太多丑恶和罪案的他早已经同时将女人的眼泪和女人的笑容都见了个遍。因为,哪怕她们看上去是如此可爱,对他的心也无法产生多少触动。
这种互不⼲涉的局势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玛丽终于转过视线,示意孔泽赶紧自觉一点。
因为黑夜即将降临,他们需要赶紧回到旅馆——而芙兰和玛丽都只会说法语,所以只能依靠孔泽去和当地人沟通。
孔泽耸了耸肩,然后随手在街边找了两辆出租马车。
沟通好出租马车之后,他们才一起坐上了回程的旅途。
孔泽并没有和车夫商讨过价格,因为一切差旅费是有夏尔报销的缘故,所以他一点都不吝啬于花钱。
他没有得到道谢,玛丽因为刚才争吵的缘故现在对他还是愤愤不平,所以直接看也不看他就走上了马车。而就算是娇娇怯怯的特雷维尔姐小,也只是轻轻跟他点了点头。就走上了马车。
孔泽耸了耸肩,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走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然而…谁也没有看到,在这辆马车的座位上,一个人已经静静地坐在影当中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保姆了啊!”当孔泽坐到了他的⾝旁之后,他以一种颇为沙哑的嗓音调侃起孔泽来。
这嘶哑的声音,犹如锯子在木头上来回撕扯的声音一样,让人听了之后心里颇不舒服。
然而,孔泽却丝毫未受触动。
“这是工作,不管怎么样,只要能领一份丰厚薪⽔不就行了。”
“嗬!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啊!”来人继续调侃着。“怎么,我们的孔泽先生不是一直都想着出人头地吗?怎么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想要和我们一样,在浑浑噩噩当中度过余生啦?嗨,其实这样也不错的啊…有什么必要搞得自己那么辛苦呢?”
“如果不想被我揍得満地找牙的话,你最好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你这些垃圾玩笑话了。”孔泽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已经对他的调侃很不耐烦了。
“誒,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啊!好,好。我不说了。”眼看孔泽已经发火了,这个人连忙讪笑这摆了摆手“别生气…别生气…”
接着,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一样。他又朝孔泽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离开警局!当年我倒觉得你是喜那份工作的啊…”
“我又不是因为自己想而离开那里的。”孔泽没好气地回答。
“哎,对啊。对啊!我们都是⾝不由己呐。”这个人又叹了口气。
接着,他从自己皱巴巴的⾐服里面。慢慢地摸出了两已经被剪开了的雪茄,然后拿起一递给了孔泽。“来吧,菗一吧?”
“不,不用了。”看着他那双细长但是又有些发黑的肮脏手指,孔泽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我不菗烟。”
“偶尔来一没什么吧?”对方笑着反问“别看我这么穷哈哈,但是这可是好货啊,我可是花了老大劲儿才从一个富商家里捞出来的!”
“我说了我不菗烟。”即使对方如此热情,孔泽仍旧不为所动。
然后,他又打量起了旁边这个瘦削的⾝影。
虽然肤⾊因为⽇晒雨淋而有些发黑,但是看精神倒还是很不错。
“看样子你在这边的本行还⼲得不错?”
“还行吧…我这辈子也就是这点儿本事了,这个要是⼲不好,我还能做什么呢?。”这个人満不在乎地回答,然后小心地用火柴点燃了雪茄。
他深昅了一口雪茄,然后満怀陶醉地长出了口气。“哎,现在想想,当时是该学点儿正业的…”
“得了吧,就你还学什么正业。”孔泽哂笑着回答“你这人就是天生的坏种,不做贼偷还能做什么?真要是老老实实去做工,你恐怕也坐不住吧?”
正如他所嘲讽的那样,这个人确实是一个贼。
而且是一个非常有“业绩影响”的贼。
当年这个贼在巴黎地区活动,成功地实施了好几次很大的盗窃案,惹起了察警们的注意。他行踪十分诡秘,作案手段也十分狡猾,所以留下的痕迹很少,孔泽花费了许多精力才将他逮住了。
正当孔泽打算将这位窃贼绳之以法的时候,他颇为精乖提出了自己可以作为孔泽的线人,暗中帮助孔泽缉拿其他窃贼,换取得以不坐监牢。
孔泽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依靠着这位有污点的线人,他掌握了大量巴黎地区窃贼和強盗团伙的信息,然后几次成功破获了造成了大巨社会影响的大型盗窃案,其过人的能力和才华也终于得到了上司的认可,走上了自己在警界⾼升的青云之路。
没过多久,他成了察警走狗的消息就败露了,陷⼊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而在离开了当时的岗位之后,已经不再需要靠这种方式来积攒功劳的孔泽,也没有将他抛下不管。而是颇为仗义地给他留了一条出路——他将一本伪造的护照和一些钱给了他,让他得以离开了法国。
他辗转来到了英国。然后吃了不少苦头之后终于重新安顿了下来,重新在这边经营起了老行当。心里则对孔泽心怀感。
孔泽在来到英国之前,就通过两个人过去曾经约定好的秘密渠道通知了对方,而他也马上跑到了孔泽的跟前。
“哎!别说得这么直⽩嘛!”对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然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孔泽说得意见“好吧,其实你也倒也没说错,我这人就是坐不住,不是那种过好⽇子的料…”
然后,他再度深昅了一口烟。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也是初来乍到,我该请请你的客才对…怎么样?先去找几个姑娘吧?我就知道附近有几个很不错的地方…姑娘又热情价格又公道…”
“不用了。”孔泽仍旧一口回绝“我现在事情多,没时间。”
眼见孔泽还是如此冷淡,对方十分不解地再度瞅了瞅他。
“你简直就是个圣人一样!哎,这样就算出人头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嘛,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享受?”一边说,他一边狠命地菗着烟。践行着自己的格言。
“我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为了点儿遗产就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儿子。”孔泽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语气回答“所以,朋友。早点忘了什么女人吧,她们一边拖着你的腿,一边哭诉你不爱她。”
“哎!行了!我来找你可不是听你来什么哲学大论的啊!”一听到孔泽如此说。这个人马上又苦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了。
“嚯。难道你是想着那两个小妞?所以忙不迭地想要在她们面前献殷勤?噢,这也难怪啊。那两个小妞都长得漂亮的,要是能够和她们搭上,那确实这辈子都值了!”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缓和气氛。
孔泽睁大了眼睛,然后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疯了吗?没看见她们都是有⾝份的?!”他厉声呵斥着对方“不想死的话,不要碰她们一手指头,最好都不要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对方被孔泽的突然发难给惊住了,铁钳一般的手,掐得他隐隐生疼,也让他一瞬间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好了…别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放心吧,我不会去碍她们的眼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眼见对方终于上道,孔泽脸⾊稍微好看了一些,冷哼着松开了手。
“怎么,紧张成这样…她们难道是哪国的公主吗?”在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之后,对方半开玩笑半小心地问。
“一个是我雇主的亲密助手,我看是上过了,脾气大得很。”想起了刚才两人的争吵之后,孔泽微微撇了撇嘴,然后重新回归了冷漠“一个是我雇主的妹妹,嗯,我想…现在她在法国,跟公主也差不多了。反正,要是她们出了一点儿意外的话,不光是我,就连你肯定也会被大卸八块,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也没有用,明⽩了吗?”
孔泽不知道之前夏尔兄妹两个人之间的争执,只当芙兰是夏尔最为宠爱的亲妹妹,所以一路上虽然态度冷淡,但是绝对不敢怠慢。
“啊哟!啊哟!”
听到了孔泽的解释之后,对方终于惊呼了起来。
他先是为自己差点开了个要丢命的玩笑感到惊诧,然后,又为孔泽如今的新工作而好奇不已。
“你的雇主,原来这么有来头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现在你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原来是找了个⾼枝!看来你这下是真要发迹了啊…那么,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他到底是谁?”
“德-特雷维尔,这个姓氏你有印象吗?”
“是他?!原来如此…就是那位三月屠夫啊!”出乎孔泽意料的是,对方居然马上反应了过来,然后,他十分奋兴地看着孔泽,真心地为他的前程感到⾼兴。“我的朋友,你倒是真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啊!”
“嗯?三月屠夫?”孔泽有些意外。
“是啊,三月屠夫,这里的报纸都这么叫他,至少我看到的那几份儿是这么叫的。”对方点了点头“听说他是波拿巴最得力的手下,一手策划了之前的政变,在巴黎搞了一次大杀屠,杀得⾎流成河…好像杀了好几千人呢!”
“现在哪还有那么多愿意为了政治口号去死的人。”孔泽轻轻地摇了头摇“总共就死了不到几十人而已,还没一次山洪死得人多。”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边的报纸都这么说。”对方再度摇了头摇,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个小细节“我的朋友,总之,他现在是波拿巴的大红人这点没错吧?而你现在,就是他的手下,他对你,甚至信任到了可以托付你照看妇情和妹妹的程度?”
“你说得有些夸张,不过也有点据。”孔泽含含糊糊地回答。
“哦!那你可真是发迹了啊!”对方再度大喊起来“可别忘了你可怜的朋友啊!”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孔泽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莫测⾼深了。
“嗯…?”对方好像明⽩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孔泽。“你…你这次不只是找我叙旧的,还有活给我⼲?”
“叙旧当然是有。”孔泽没有否认他的后一个问题。
听到了孔泽的话之后,对方黝黑的脸上闪过了一道难以掩饰的喜⾊。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老朋友的!可怜的若斯当一定替你办得妥帖——只要给⾜报酬就行了!”
“这活可不好⼲。”孔泽摇了头摇“你最好要先考虑一下。”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人就是胆子大!”
“想⼲这活儿可不止胆子大就行,你得脑子好。”孔泽低声回答“不过,虽然轻浮了一点儿,但是你的脑子倒不错…在这里我想没几个人比你更合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对方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孔泽的表情还是平淡至极“特雷维尔先生现在在外部任职,但是他对外部的拖拖拉拉的作风十分不満,也不喜这群老古董的装腔作势的夸夸其谈,所以,他需要我们来⼲活,我们务实,而且口风紧,他需要我们在欧洲各地打探消息。”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只效忠于他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