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往事
苏涟漪的决定,改变了这位名为钱汇的店小二的命运,钱汇做梦都想不到,因为这名为苏涟之人,他在几十年后富甲一方,成为鸾国酒业的霸主。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钱汇是聪明人,涟漪只将前世在现代听说过的各种跑业务、送回扣等事情挑了几个讲,钱汇马上便举一反三,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倒不是说古代没有送回扣,这“回扣学”可是从古到今传承的一门博大深的学问,只不过古代不如现代这么信息发达,这些道道,只有商人们才懂,老百姓们是不去关心的。
达成了协议,立了合同,签了字,盖了手印,一式两份。
两个时辰前,两人还是陌生人,两个时辰后,就成为了合作伙伴,可以说,两人都是有胆识之人。
只要钱汇辞掉百酿阁的工作,这合同便正式实施,苏涟漪前三次供货是先货后款,三次以后皆是一手钱一手款。
两人从商讨到最后定合同,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已是夜半,钱汇起身告辞,便回了去。
苏涟漪压抑几的浮躁和惊慌,总算是平稳了下来,一时间兴奋得不想睡,便坐在桌子前,掏处酒杯,搬上青斮酒,自斟自饮起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涟漪一顿,这么晚了,会是谁?
“睡了吗?”门外那人不问自答,是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声线很是好听,清澈,隐隐还有些磁。
涟漪一下子便听出,竟是傍晚时跟着他纠的男子,眉头一皱,这人怎么知晓自己住在这?马上恍然大悟,她在百酿阁曾经报上过自己的地址,“叶词?”她问。
门外那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记住,兴奋异常,“是啊,苏兄弟,是我啊,真巧,我就住在你隔壁。”
涟漪无可奈何,什么叫“真巧”“住在隔壁”两人也不是在外巧遇,她还没出房间,他就知道她住哪里,自然是刻意搬到了隔壁。不过也算是“巧”因隔壁那人应该是下午退的房。
若是平时,这样的情况,苏涟漪多半是要下逐客令的,但此时心情很高兴,那种胜利的兴奋即便是不找人分享,也希望有人陪她小饮几杯。这叶词虽脑子不正常,但人看起来还不坏,两人也算是有缘。
开了门,一抬头,一愣,因为这叶词哪还是下午那般邋遢又逍遥的样子,只见他刚刚沐浴过后,身上带了些许清香,头发略带,整整齐齐束在金色发冠中,那发冠镂空,浮雕了一只抽象的麒麟,乌黑发丝与金色发冠相配,很是尊贵。
其余发丝皆披在身后,绝无一丝发扰在身前。
还是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因没了面颊发丝的遮挡,更突显了其人的俊美。
涟漪的眉头又一次一皱——病人的精神世界,正常人永远不懂。
“进。”闪身将他让了进来。
叶词见这苏涟明显对自己和颜悦,心情大好,心想肯定是换了新衣的原因,果然,人靠衣装,以后可不能那么邋遢了。
“来,我们喝一杯。”关上了门,涟漪到桌旁,取出一只干净杯子为其斟。
叶词很给面子,端起杯就一饮而尽,“苏兄弟这是有开心事?”他知道她是女子,却第一次见这么爽快的女子,本就身材高挑,一身利落男装,办事说话都毫无女子的矫造作,不得不说,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女子。
“恩。”涟漪笑着点头,“谈了一桩带有风险的大买卖,危急也总算是解除了。”长叹一口气,有些话,她不知和谁说,一直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和大虎?但那大虎有任务在身,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哪有心思心她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更多的,她不想与大虎有过多的牵扯。她与大虎,中间总是有那么一层莫名的隔阂,也许是因彼此并未开诚布公吧。
和苏皓?算了吧,苏皓老实迂腐,让他去做什么,他会很好的去做,却丝毫没有创新及开拓的意识,与他无法交流。
和初萤?…那个天然呆,说了,想必她也不懂。
和苏白?算了,她那个倒霉弟弟,虽对她忠诚有加,但身上的惰却大得很。
想了一圈,涟漪竟发现自己没一个可以真正谈心之人,从穿越到如今,被命运迫着前进,如今转念一想,竟有些孤独,是精神世界的孤独。
想着,心中一酸,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半滴不剩。
叶词在心中猛竖大拇指,这女子真是敞亮,这喝酒的姿势都如此潇洒。伸手倒了一杯,自己也一口喝干。
“苏兄弟,你谈成了什么大买卖,方便和我说说吗?”叶词好奇问。若是别的事,不听也罢,但做生意,他就有了几分兴趣,何况,是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女子能做什么生意?
“不方便。”涟漪回绝得干脆。
“哦。”叶词又乖乖倒一杯,喝了下去,也不多问。
涟漪好笑地看着对面的人,这名为叶词的男子真真有趣,先不说容貌出众,脾气却这么古怪,先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被忽视而恼怒,如今被如此回绝,可以说丝毫不留情面,却也不恼,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脾气好,还是脾气坏。
真是怪人。
“生意嘛…只要这生意做成了,我的危机便解除了,”涟漪很想说,种种事憋在心里,难受,在这寂寞的异世,需要一个人倾诉。“有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想害我,迫我,置我于死地。”涟漪幽幽地说着,苦笑。
叶词一愣,刚刚那嬉皮笑脸瞬间收起,换之严肃“谁?为何事?”
涟漪倒了杯酒,看着半浑浊的酒水,脸上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是谁,就不说了,不值一提,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以前追求他追求得太紧了,让他反感吧。”
叶词惊讶,“这也能成原因?有你这样的女…子们都倾慕的男子追求,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啊。”差点说漏了嘴。
涟漪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也许是这一天喝酒喝得多了,也许是危机接触了,平里一直严谨的大脑,此时懒洋洋的,只想这么静静的享受安闲。
见她没回答,叶词脑子却是转来转去,她追求过男子?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被这样一个眼高于顶——将他的魅力丝毫不放在眼中的女子青睐。他很好奇,更是气愤,怎么可以有人的魅力高于他?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衣身影,是李玉堂的模样。
话说,虽然叶家和李家有一些合作,叶家老爷子将他“放”到岳望县处理此事,但他是不喜欢李玉堂的。一是李玉堂长得好看,同行是冤家,他十分讨厌容貌俊美的男子。二是,那李玉堂虚伪至极,明明一身铜臭还要装天仙下凡,看着就让人作呕。
苏涟漪发现,和这个名为叶词的人喝酒,很舒服。她想说什么,便随口说,她不想说什么,戛然而止,他也不追问,也不恼,就这么陪着。
这人身份绝不简单,先不说他优雅的举止,就说这酒桌礼仪,虽是两人不吭声的饮酒,但慢慢的涟漪却发现,这叶词其实并非喝酒而是陪她。
她倒酒,他也倒酒;她喝下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她喝下半杯,他也小酌一口,便笑盈盈地等着。这种酒桌礼仪,很少人注意到细节,而他并无刻意,而是随意为之,可见其平里便生活在礼仪之家。
“叶词,你是做什么的?”涟漪问。
叶词心里美,美人终于注意到他了,但…他不敢轻易说出来,主要是他家实在张扬的很,一般女子听说他是京城首富叶家,十有**都会直接上杆子扑过来,何况他还有如此美貌。
“家中有小生意,偶尔被老爹派着帮着忙乎一下。”叶词答。
涟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笑没再追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叶词被她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总觉得苏涟那清冷睿智的眼,能看透他一般。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气场很大,如今坐在此的是他叶词,换了个男子,想必都会被得不自在。
有趣,这女子,越来越有趣了。
叶词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女子一眼,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此后,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喝酒,直到两坛青斮酒喝光。涟漪这回总算是有些晕了,但酒醉是一件痛快的事,有些事情,没了酒,真的就少了一些味道。例如庆功,例如失恋,例如伤心,例如高兴。
每每逢此,不一醉方休,哪能痛快?
“好了,酒…喝完了,你回去…睡吧。”涟漪一只手撑住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头晕乎乎的感觉其实也很舒服。
与她截然相反,叶词连脸都没红上一丝,“千杯不醉”是他本领之一。
看着苏涟漪,他一耸肩。这女子也实在没什么防备心理,好在他叶词是个不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否则趁着酒劲,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美丽误会,她也只能认倒霉。
其实他很喜欢和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在一起的感觉,想多聊,想了解她,但如今她醉了,只能等第二天她酒醒罢。暗暗决定,明再来邀她出去游玩吃酒,为了这女子,他可是做了很大牺牲!
天知道,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破烂”的客栈,啧啧啧,好大的牺牲啊。
叶词出了门,见涟漪摇摇晃晃地来关门,有些担心,“苏兄弟,一定要把门关好,这客栈太过简陋,想必鱼龙混杂,怕有歹人。”他叮嘱着。
涟漪虽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形容迟缓,就连那平里的皱眉动作也是慢慢地做,一双大眼水汪汪,是无辜。客栈简陋?鱼龙混杂?怎么会?这客栈也算是高档客栈啊,放在现代,没个五星,也得有三星。
叶词被苏涟漪那呆萌的样子震惊了!褪去白里的干练,这女子竟如此可爱,很想…收入怀中。
“哦,知道了。”涟漪没反驳他,就顺着他回答了句。
按理说,叶词的性格是很少这么婆妈的,今儿是头一次,看到白里对他无视的女子,如此乖乖的听话,虚荣心急速膨起来。此时这女子什么要求都没提,就算是现在和他要个几万两银票,他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来。
门,这女子真是门。
“记得,把门闩好。”叶词不由自主又叮嘱了句。
“哦。”涟漪脸上还是酒醉后木讷的表情,其实心里想——这人还真婆妈。
关上了门,上了门闩,涟漪便晕晕乎乎地向的方向走,到了前,一下子便栽了进去,呼呼大睡起来,角,还挂着一抹甜笑。
叶词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听见噗通一声——她栽上睡觉,他才默默点了点头,向隔壁的房间走。
快到房间时,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怪,真是怪,从碰见这女子开始,他就开始奇怪了。
夜晚,静悄悄。
这家客栈就如同苏涟漪所想的,是一家高档客栈,虽不是青州县数一数二,但也算是在高档之列。其舒适及豪华,自然不在话下。墙皮很厚,隔音,所以每个房间都很安静,榻干净柔软,睡起来很舒服。
当然,这些都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在地字三号房,却有一个人捻转,怎么也睡不着。
叶词不知自己是第几十次翻身,这里外两间的房间实在太小,棚顶太低,这可容纳三人的雕花大实在是狭窄,怎么睡人?难受死了!
哎,苏姑娘啊苏姑娘,他叶词可是为了她,跑这“简陋”的客栈活受罪,希望看在他煎熬的份子上,明天对他好点吧,最起码也要多看上几眼啊。
想着,又一个翻身,这破…下面才垫了五层垫子,怎么睡人?
哎…难受…非常难受…
墙的隔壁,苏涟漪睡得香甜,这么价钱昂贵的客栈,果然睡起来舒适,当初她刻意找这家客栈,是为了显出档次,谈生意方便。
同一面墙的隔壁,叶词捻转反侧,不太习惯这种“简陋”怎么也是睡不着,就这么在上如同烙饼一样左翻右翻,直到天亮了,才不知不觉地眯着了,睡了一觉。
叶词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竟梦见自己躺在棺材中,狭窄、窒息,比这个还过分的是,棺材下面竟垫着的是干柴,他就这么平躺,不仅憋屈的难受还隔的要死。
终于,实在忍受不了的叶词一睁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才想起。对呀,他这是换了客栈的。“叶,你在哪?赶紧给本少滚出来。”
叶赶忙推门进来,“少爷,你醒了?”他一直在门外守着,怕打扰了少年睡眠,没敢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叶词坐起身来,伸手了酸疼的肩,随口问着。
“过了午时了,该吃午饭了。”叶答,一边回答,一边在盆子中倒入清水,供少爷一会起梳洗。
“啊!”叶词一声惊呼,从上跳了下来,“午时?她呢?那人呢?”
“谁啊?”叶问。
叶词气坏了,拿起衣服便开始穿,几下穿好,也不顾头发还没梳,就这么披头散发冲了出去,当看到身边那半开的房门时,一下子愣住了,她…走了?就这么走了?
“少爷,您还没梳洗。”叶追了出来。
“梳洗个,”叶词一路狂奔到一楼,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惊讶的眼神,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臭老头,我问你,地字二号房的人呢?就是那个姓苏的。”
掌柜吓一跳,以为是来寻仇的,“这位大爷,那姓苏的客官一早就走了,真的,老朽不认识他。”老掌柜瑟瑟发抖,生怕被连累,小二们也都围了上来,要救下掌柜。
“走…了?”叶词默默地放下掌柜的衣领,很是失望,那独特的女子,他还没问她是哪里人士,府宅在哪,就这么走了?
掌柜自由后,赶忙向后退,对这披头散发的年轻公子很是警惕。
叶词没再为难掌柜,长叹一口气后,转身默默地上了楼,叫上叶收拾东西。既然女子都不在这了,他也没必要留下遭罪了。
他倒不是说就看上那女子了,欣赏是有的,比欣赏更多的是好奇,他总是忍不住想去多了解那女子,那女子面容越是淡定,他便越是想见到她不淡定之时。
叶赶忙收拾了东西,随着叶词又回到了那间整个青州县最为豪华奢侈的客栈,但却总觉得自家少爷有些失落,不知为何。
叶词坐在窗前椅子上,靠着窗户,支着自己的头,懒洋洋的,向窗外观望。心中却一直在想,那名为苏涟的淡定女子,如今在何方。
…
与此同时,岳望县,李府。
一辆豪华却又低调的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车夫下了车,放了车凳,紧接着下车的是管家全康,而后是李府的当家老爷李福安。
全康照顾着老爷下车后,便快步入内,询问过来的一名小管事,“午膳准备好了吗?”
“回全管家,准备好了,一直在厨房中温着。”那小管事答。
全管家点点头,转身快步到李老爷身边,“老爷,这午膳,是现在用,还是歇一会用?”
李福安身子几乎全好,步伐矫健,“一会吧,我现在还不饿。”说着,便向书房走去,全康跟着。
入了书房,有丫鬟将稀释好的药酒端了上来,李福安喝完后,那丫鬟又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李老爷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大全啊,你尝了玉堂的胜酒吗?”李玉堂秘密开办酒坊打苏酒家之事,其他人也许不知,但李老爷和全康主仆二人是知道的,时刻关乎。
“回老爷,尝了,不愧是少爷,那胜酒之口感,堪比宫中贡酒。”全康脸上带着骄傲,是为自家少爷骄傲。
与他相比,李老爷却好像是个外人,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太急功近利,竟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打,不可取啊。”
全康没说话,立在一旁,虽少爷的手段不光明,但商场就是这般复杂黑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不是因为对方是苏涟漪,他是很赞同少爷如此做的。
李老爷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开来,“大全啊,有件事我特别庆幸,你可知是什么事?”
全康不解,“小的想不到,请老爷明示。”
“我最庆幸的事,就是为玉堂找了个好对手——苏涟漪。”李福安道,“大全,你看着吧,以我经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若是苏涟漪立刻采取一些诸如降价之类的手段,那便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像如今这般不动声,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苏涟漪,在不久的将来,要有一番大动作,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全康也是跟着李福安几十年的人了,也深知猛犬不齿的道理,默默点了点头。
李福安越想越好奇,“真希望这时间快些过,我已等不及想知道,涟漪那丫头要作什么,实在是期待。”
全康也笑道,“老爷,不仅是您,我也很期待啊,觉得那涟漪姑娘,总是能做出超乎人预料之事。”
李福安点了点头,“涟漪是个好姑娘。”
两人正说着,书房门外有人求见,是一名李府小管事朱询,因办事得力,如今算是全康的助手,时常交给他办一些重要之事,如今这朱询手中便有李老爷代下去的一个任务。
“进来。”见朱询来,李老爷收起了刚刚的闲适,坐直了身。因为李老爷的突然改变,整个书房的气氛瞬时截然相反,紧张严肃起来。
朱询入内,身穿李府的管事衣着,个子不高,微胖,“见过老爷。”
李福安凝眉,一点头,“可打听到了?”
没错,李府老爷让朱询去打听的,便是他至今无法放下、更无法忘怀的一名女子。
李老爷少年时期,听说过苏家村有个仙水山,仙水山上有个仙水潭,便带了两人去游玩,没想到的是,上了山便遇大雨,雨水引起山体滑坡,三人就这么被是碎石的泥活活冲了下来。
两名随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李福安福大命大,被人救下,带到了山下的村子中养伤。
李福安伤得很重,昏了三天两夜才苏醒,而这一家人便一直照顾他到醒来。而后来的故事,便是老生常谈的少年遇救命恩人之女,两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
李家对这户人家救了独子十分感激,而这户人家也是对李福安印象极好,加之李家大业大,李福安提出求亲,两家欣然同意。
但问题就是出在这求亲上。
李福安说要娶,但李家却只让姑娘过门为妾。原因?自然是对方家不是大户人家。姑娘是骄傲的,宁为寒门不为贵门妾,从此便与李福安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那户救了李福安的家庭姓许,而那家姑娘正是许桂花——苏涟漪的母亲。
李福安痛苦地闭上眼,一次次回避,不敢去想许桂花,只要是想起,口便剧痛得难以自已。不仅仅是思念,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憎恨。当时…若是他离家族,也许桂花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但父亲施加强大压力,母亲以死相,所以他便犹豫了,也是因为这一丝犹豫,李家趁机给他娶了一门子,便是如今的当家主母,陶氏。
他李福安,到底还是个懦弱的人,他配不上那敢爱敢恨的女子,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
当大婚已成,李福安彻底知晓,他与许桂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随后不到一年里,便听说许桂花嫁人了,婚姻美满。
“许桂花”这三个字,是李福安心底永不愈合的伤疤,只要触碰,便鲜血淋漓。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她,他便疯狂工作应酬,不让自己闲下分毫,正是因此,他的身体也越发虚弱,病情越发严重。
后来听说她病逝,他更是因此到了别院,将所有下人屏退,大哭了三天,那一次,是他心疾第一次发作,从那以后,他的心疾便开始屡屡发作,每一次发作,身体便愈发差上一些。
所有事,他都深埋心底,从未说出,生怕这些闲话传到苏家村影响许桂花的声誉,而李府提亲的事,除了李家和许家人,外人也都是不知的。
临分开,许桂花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切勿到苏家村打听她的消息,两人分开,便是真的分开,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许桂花就是这般干净利落的女子,从不拖泥带水。
李福安尊重许桂花,听从许桂花的意思,虽想、夜夜念,却真的没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
他纳了很多妾,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女子的眉眼都是有些相像的,都很像某个人,尤其是桃姨娘,其眉眼尤其像。
但相像的只是皮囊,许桂花那恬淡冷清、那睿智机、那爱憎分明、那勤劳能干,又岂是其他女子可以模仿的出?除了…除了最近突然大变情的苏涟漪,才可以说与当年的许桂花有上一些可比。
朱询见老爷痛苦的神情,没敢说话,用眼神询问全管家,后者示意让其稍安勿躁,两人便默默在旁站立。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李福安终于说服了自己,面对现实。再怀念桂花又有何用?她早已仙逝多年,该面对现实了。
缓缓睁开眼,李老爷道,“朱询,说吧,许桂花在苏家村嫁给了何人,可有儿女?”声音嘶哑无力。
朱询见老爷问了,便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答:“回老爷,许桂花在二十一年前嫁给了同村名为苏峰的人,如今留有儿女三人,分别是长子苏皓,次女苏涟漪和幺子苏白…”
别说李老爷,就连全康都大为震惊,“朱询,你说什么?”
朱询赶忙垂下头,“全管家,许桂花的次女正是为老爷治病的苏涟漪,起初小的也不信,后来反复查证多次,正是这位苏涟漪苏小姐。”
李福安愣在那,双眼失神,目瞪口呆,全康怕老爷犯病,赶忙上前,“老爷,您会不会不舒服?”赶忙转身对朱询道,“快去叫周大夫。”
“是。”朱询也急了,转身跑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好一会,李福安才缓过劲来,因病情发作不敢喝茶,又冲上了碗药酒,慢慢喝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福安喃喃道,“难怪总是在涟漪身上见到她的影子,原来,涟漪竟是她的女儿。也难怪涟漪竟如此聪颖,原来…原来…”
周大夫来了,见到已恢复健康的李老爷又面色苍白,吓了一跳,赶忙掏出银针为其医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颠簸,苏涟漪已回到了岳望县。
下了马车,出了驿站,向苏家酒铺而去,当准备入店面时,站定了身子,回头观望与苏家酒铺遥相辉映的胜酒铺。
永远那般生意火热,人们排着长龙进入铺子里买酒,买到酒之人则是得意洋洋提着酒坛子离去。此时不仅岳望县人,就是周围城县,也有慕名而来品尝胜酒的。
于此相反,苏家酒铺则是生意惨淡,开张那天的热闹张扬成了一道**的讽刺。
涟漪进入了酒铺,店内除了苏皓便是唯一的小二,一位客人都没有,小二雷子闲来无事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坐着,偷偷打着瞌睡,而苏皓则是愣愣看着门外胜酒铺的热闹景象,一脸的颓废。
“涟漪,你回来了?”苏皓见涟漪回来了,强打精神,赶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恩,回来了,哥上楼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她头疼得很,宿醉后的头疼,却不知那叶词如何了。
苏皓上了楼,坐在外间,等涟漪换衣服。
涟漪用清水将黏了一天一夜的易容物洗掉,重新出雪白洁净的容颜,换了女装,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而后才款款而出。
“哥,这几,你就不用留酒铺了,我让苏白住在店里,你回酒厂夜监工,定要多生产一些酒,过几,我应该还会出几趟远门。”涟漪道,在苏皓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下去。
苏皓一愣,“涟漪,我们家的酒一坛都卖不出,为何还要多生产?生产的越多,不是赔的越多吗?”不解。
涟漪笑着点点头,“哥,你就听我的话,放心去做吧,若是没有几成把握,我怎么会开口?至于什么人要酒,我暂时便不与你说了,说多了你也是不理解,以后会慢慢知晓的。”
苏皓对自家妹子是一百个放心的,脸上的颓废一扫而光,坚定地点头,“好,只要涟漪你说话,我定然去做。”
涟漪微笑着点头,“那事不宜迟,哥,你就别在店里呆着了,快回去吧,顺便把苏白叫来,让他多带几件衣服,未来的一阵子,这店,就要靠苏白了。”
苏皓有些担忧,“三弟他…行吗?”
涟漪一笑,“我说行,他就行,不行也得行。哥,你放心去吧。”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我去了。”说完,苏皓换了衣服,便匆匆而去。
…
买卖火热的胜酒铺子在下午时,终于将酒卖光,提前关了店。
店铺后门开,有一名衣着雪白的年轻公子入内,直接去了库房。
胜酒铺子库房有一小间,干净雅致,很是隐蔽,除了掌柜和这名白衣男子外,是不允许酒铺里人入内的。
见白衣男子来了,乔六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入了小间,拉上了屏风,低了声音,“东家,您来了。”
“恩,”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账簿,“苏家酒铺,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乔六答。
“没动静?”李玉堂翻账簿的手一顿,很是疑惑地抬头看向乔六,“你是说,对面的酒铺,没因此做出任何行动?”
乔六点头,“是啊,小的派人时刻监视,但苏家酒铺按时开张按时打烊,一天卖不出几坛酒,却平静得很,既没出来招揽生意,又没打出什么优惠降价的口号,一直如此。”
李玉堂一时没说话,垂着眼,面容平静,但微微动了一动的眉,却了他的不安。没错,就是不安!他总觉得,这苏涟漪不鸣则已,一旦是发作,他…会难以应对。
这想法很荒唐,对方只是一家小小的酒铺,苏涟漪也只是一名女子,为何会引起他的如此忌惮?
“继续派人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派人去通报我,无论什么时辰,都要及时通报。”李玉堂道。
“是,东家。”乔六赶忙答,随后顿了一下,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李玉堂问。
乔六很是尴尬,最终还是犹豫地说了出来,“东家,酒厂夜赶制胜酒,这酒销,但…这钱却是入不敷出,这…”他已知道了李家公子办这酒厂酒铺是为了打对面的苏家酒铺,但却还是不解,以李家那么大的家业,犯得着和一个小小的酒铺过不去吗?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墨浓。”一个眼神过去。
墨浓立刻明其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三千两,交给乔六,乔六确认好后,签了字按了手印。李玉堂带着墨浓等随从,便又从后门转身离去。
马车上,在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又下意识去酒铺中找寻那抹身影,本以为还如同这几天一样见不到,却不想,那抹修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酒铺柜台上,店小二和一身肥的苏白老老实实地在她面前,好像认真听着什么。
李玉堂很好奇这苏涟漪在说什么,他也很想听。
马车呼啸而过,离苏家酒铺越来越远,别说店中女子,即便是酒铺招牌也看不清了。李玉堂放下车帘,开始思索,猜想苏涟漪在说什么,针对胜酒,要作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越是想不出,便越是去想,而越是去想,便越是想不出。
那么,苏涟漪到底在和两人说着什么呢?
苏家酒铺。
柜台上。
涟漪站在柜台内,苏白和店小二雷子站在柜台外。两人面前一人放着一张纸,一只笔,而涟漪则是左手抓着戒尺,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十以内的加减法,你们都会算吗?”没错,苏涟漪就是在教两人——数学!
“涟漪小姐,小的会算。”店小二雷子答。
苏白也道,“当然会。”
涟漪点了点头,“雷子,七加八是多少?”
“十五。”雷子答。
“四加二。”
“六。”
“三加九。”
“十二。”
涟漪点了点头,转而去问苏白。
“苏白,六加七是多少。”
苏白不若雷子那般反应灵敏,想了一下,而后忐忑回答,“姐,是十三,对不?”
涟漪点头,“四加六?”
苏白紧张,“是…十?不对,是十一,也不是,是十。恩,就是十。”
“…”涟漪无奈了,他弟弟真是差了好多。
于是,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苏涟漪教给了苏白和雷子阿拉伯数字,还有竖式算数法,两人在涟漪斯巴达式教育下,一下午将阿拉伯数字学会,竖式也是懂了但并未灵活运用,晚间,涟漪给两人留了作业——每人五十道数学题。
苏涟漪并非瞧不起算盘,但在记录上,汉字记录数字确实没有阿拉伯数字来得方便,于是涟漪便教给了苏白。至于那小二雷子,则是也顺便教了。
涟漪的打算是,未来一段时间酒铺生意不会得到改善,还是冷清,便趁此来培养下苏白,计划三天后让其管店。
夜晚到来,雷子因家离店铺很近,便让其下班回家,店里只有苏白看店。涟漪估摸着,这五十道数学题也够苏白算上一阵,便放心离开了店铺,找车回了苏家村。
在外奔波劳累后,她现在只想回她那个温暖、安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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