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姐姐…”一声气愤的到变了调的大叫从远处响起,季无忧转头一看,只见愤怒到脸⾊铁青的弟弟正纵⾝飞奔而来。在无忌⾝后的紧跟着的就是五皇子庄煜。
小无忌提气飞奔,眨眼之间便到了无忧面前,他从头到脚打量姐姐一回,见姐姐头上的钗环零落,那只⾚金云脚卷须飞凤衔珠步摇已经被狠狠的摔到地上,姐姐虽然直脊背站着,可无忌与无忧朝夕相处,只见她右腿微提脚不敢着地,无忌便知道姐姐右脚受了伤。
无忌年纪小,一向被姐姐照顾着,可不代表他不会照顾人,只见无忌一把扶住无忧,扶着她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蹲在姐姐面前仰头问道:“姐,你的脚伤了?”
无忧浅浅笑道:“无忌,姐姐没事儿,你快起来。”
季无忌站了起来,看向陆柄沉声说道:“陆公公,请你先护送本王姐姐到最近的地主歇息,并请精通骨科的医女来为姐姐治伤。”
陆柄本能的应了一声“是”此时的季无忌満面肃容,竟也在军中之时的季之慎一般无二,陆柄恍忽间只觉得又见到了好友季之慎。
无忧自来也没见到弟弟这样过,她忙叫道:“无忌!”
季无忌转⾝看着姐姐,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儿,她只说道:“姐姐放心,无忌不会惹事,姐姐伤了右脚,快些治伤要紧。”
赶上来的庄煜听到无忧脚受了伤,立刻着急的叫道:“无忧你受了伤?来人,速传医女,快些抬软轿过来送郡主去治伤。”
不论是庄煜还是季无忌,都是连正眼都不曾瞧丽妃⺟女一眼。
丽妃心中大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基本上都清楚了,若是没有陆柄这个勤政殿总管太监在场,丽妃或许还能做些什么遮掩,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陆柄看的清清楚楚,她便是想避重就轻都不能够。这可怎么办?一时间急坏了丽妃。
丽妃只顾着着急,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女儿顺宁公主庄嫣已经气的双眼几噴出火来。做为宮中目前唯一的一位公主,庄嫣向来是被关注的中心,她头一次被人这样彻底的忽视,本就对季无忧妒恨有加的庄嫣更加愤怒了。
“喂,你是什么人!”庄嫣指着季无忌愤怒的大叫。
季无忌猛的转过⾝子,双眼直直的视着庄嫣,冷冷问道:“是你伤了我姐姐?”
庄嫣自小骄横惯了,她此时庒儿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什么样的祸,只昂头辣气壮的叫道:“是又如何!”
季无忌双拳紧紧攥起,在他⾝边的季无忧最知道弟弟的脾气,她也顾不得脚上钻心的痛,強撑着站起来大叫:“无忌不可!”
季无忌双眼通红,紧紧锁定庄嫣,忽然一拳砸向距离庄嫣不过五六步的碗口耝的梧桐树,只听得咔咔之声做响,梧桐树的枝叶剧烈摇动,片刻之后那碗口耝的梧桐树直直的向一侧倒下,无忌愤怒的一击,生生将那棵梧桐树生生打断。
庄嫣吓的大叫一声“⺟妃”便钻⼊丽妃的怀中,同样吓的花容惨淡的丽妃紧紧搂住女儿,她想撑起皇妃的架子训斥无忌,可是上下牙却咯咯打架的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忌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隔三差五就和小无忌过过招的庄煜,他从来没有想到无忌的功夫已经如此厉害。到此时庄煜才彻底相信师傅严信之语,严信早就告诉过庄煜,无忌于练武一道极有天赋,庄煜若想与无忌比肩,至少要比无忌多付出三四倍的努力。
无忌打完梧桐树,恶狠狠的盯着已经躲⼊丽妃怀中的庄嫣,盯的庄嫣再也受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方才转⾝走到无忧⾝边单膝跪下,轻声说道:“姐姐,无忌背你回家。我们不在这里受人欺负。”
无忧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虽然知道弟弟有⾜够的力气背起自己,可无忧却总也舍不得,她轻轻头摇道:“无忌,姐姐还能走,我们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辞行。”
庄煜在一旁急忙说道:“无忧,先让医女瞧了伤再走。”
无忧淡淡看了庄煜一眼,轻声道:“多谢五哥关心,只是不必了。无忧既被人认定是不祥之人,又岂敢在宮中多做停留。”
丽妃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心中又急又气,忙上前道:“萱华郡主息怒,顺宁她年纪小不懂事,犯了小孩子脾气,还请郡主海量汪涵。嫣儿,还不过来向萱华郡主陪罪。”
庄嫣自是不肯,兀自甩手气道:“我不要。”
庄煜已经问了跟着陆柄的小太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太监悄声回了,是以庄煜便沉下脸来斥道:“七皇妹,你做错了事还不认错?是不是非得要⽗皇下旨你才肯道歉?”
庄嫣并不怕庄煜,只梗着脖子叫道:“要你多管闲事!”
“你五哥管不得,朕可管得?”庄嫣一语未毕,隆兴帝含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众人一见,只见隆兴帝只带了两个小太监正急速赶来,他走的快,耳力又好,是以除了无忌之外其他人还未曾发现之时,隆兴帝已经走到了近前,清清楚楚听到了庄嫣骄横的话。
庄嫣一见疼爱自己的⽗皇来了,也不顾丽妃的阻拦,只飞⾝奔向隆兴帝,隆兴帝却没有象平时那样接住她,而是伸手将庄嫣推开,快步走到无忧的面前,用极和缓的声音问道:“无忧,朕听说你受伤了,姨丈这便送你去你姨妈那里治伤。”
丽妃一见大势不好,立刻上前拉着庄嫣跪下,连连磕头道:“臣妾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庄煜无忌陆柄等人见皇上驾临,忙都跪了下来。
隆兴帝扫了一眼,沉声道:“老五,无忌,陆柄平⾝。”点了一圈,隆兴帝硬是没有叫丽妃和庄嫣起⾝。
庄嫣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犹自扭着⾝子想站起来,丽妃忙死死庒住她,要知道天家无情,真惹怒了隆兴帝,就算庄嫣是公主,也再没好⽇子过的。
无忧脚上疼的厉害,无忌过去扶着她,承担着无忧大部分的体重,好在无忧体重轻,无忌又是连百多斤的⽟山子都能轻易举起的人,所以这点子重量对无忌来说不算什么。
片刻之后,四个健壮的嬷嬷抬着一乘软兜跑来,隆兴帝道:“无忌,扶姐姐上轿去你皇后姨妈的宮里。”
无忌闷闷的应了一声“是”他还想再说句什么,却被无忧死死抓住手而没说出来。
庄煜挂心无忧的伤,又知道不论他和无忧姐弟在与不在,他的⽗皇都会禀公处置丽妃⺟女。所以便上前躬⾝道:“⽗皇,无忌路不,儿子陪他一起送。”
隆兴帝点点头,对于庄煜这个爱好武功又一筋的儿子隆兴帝还是喜的,何况这里头又没有他的事,便让庄煜陪无忧姐弟一起走了。
无忧他们走后,隆兴帝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哭成梨花带雨的丽妃和愤愤不平的女儿庄嫣,双眉紧紧锁了起来。
“顺宁你可知罪?”隆兴帝没有象平时那样喊庄嫣为“嫣儿”而是叫了她的封号,这充分说明隆兴帝动了真怒。丽妃吓的浑⾝颤,忙磕头道:“嫣儿已经知错了,求皇上看在嫣儿年纪小,又是宮中唯一的公主,就从轻发落她吧。”
隆兴帝冷哼一声,沉声问道:“顺宁,你五皇兄命你向萱华郡主道歉,你如何不遵?”
庄嫣被惯的不会看人眼⾊,犹自气哼哼的叫道:“嫣儿凭什么要向那个克⽗克⺟的丫头道歉,谁叫她不老实在家里待着偏要跑到宮里来。”
隆兴帝本就有怒意,听了庄嫣之语之后更是然大怒,厉声喝道:“丽妃,这就是你教导出的女儿!”
丽妃吓的脸⾊惨⽩,伏在地上不敢起⾝,连声哀求道:“臣妾知罪,臣妾知罪。”事涉亲生女儿,丽妃连求饶都不敢,她只能认罪希望皇上将责罚都加到自己的⾝上,别再找庄嫣的⿇烦。
庄嫣这会儿也明⽩过来了,小脸儿涨的通红,眼泪哗哗的往外涌,不住的大声哭道:“⽗皇,您为了那么个东西要治您亲生女儿和妃子的罪?⽗皇,嫣儿不服!不服!”
“⽗皇…”一声惊呼传来,隆兴帝抬头一看,只见他和丽妃的儿子庄烃没命的飞奔过来。
庄烃奔到隆兴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隆兴帝的腿急切叫道:“⽗皇,⺟妃体弱妹妹年纪小,要罚您就罚儿子吧,儿子情愿替⺟妃和妹妹受一切惩罚。”
隆兴帝冷哼一声,抬腿一甩便将庄烃踢开,丽妃吓的惊叫出声,扑过去搂住庄烃,从头到脚检查他可否受了伤。丽妃全不想这件事本与庄烃没有一点儿关系,隆兴帝也不是无道昏君,如何会真的伤着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是就势甩开庄烃罢了。
隆兴帝看见丽妃所为越发生气,只怒道:“你只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却不想无忧也是她⽗⺟的心肝宝贝,你纵容顺宁欺凌无忧,可曾想到任安和婉儿在天之灵会多么伤心。朕曾答应任安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两个孩子,如今你让朕对任安失言,你说朕应该如何惩治于你?”
丽妃赶紧重跪回隆兴帝的面前磕头认罪,却不说自己应该受什么样的惩罚。
庄嫣还要大叫,却被跪到她⾝边的哥哥庄烃拦住,庄烃用极为严厉的语气低低喝道:“妹妹,认错。”
庄嫣原本就有些怕庄烃这个亲哥哥,又见⺟妃再没了平⽇的威风,可怜巴巴的跪地认罪,再加上无忧姐弟已经离开,她暂时没了妒恨的对象,因此便弱了下来,低低嘟囔道:“⽗皇,嫣儿知错。”
隆兴帝见女儿认了错,心中之气才顺了些,便沉声喝道:“丽妃教女无方,罚俸去牌噤⾜一年,你可认罚?”
丽妃一听隆兴帝的处罚决定不由的眼前一黑,险些儿昏死过去,她不在乎罚俸,事实上宮里谁也不是靠着那点子俸禄活着的,可去牌噤⾜就严重太多了。去牌是指将丽妃的绿头牌在敬事房撤下,一年之內丽妃再没了侍寝的资格,而噤⾜则是绝了她使些小花招与皇上来个偶遇之类的希望。宮中美人何其之多,丽妃相信自己被撤了牌,那些美人们必会勾着隆兴帝再不想起她来。这就意味着她要失宠了。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的处罚。隆兴帝又说道:“顺宁公主言辞无状,亦罚俸,着即搬出锦棠宮,⼊住西四宮房,噤⾜一年,罚抄女训女则女诫各百遍。顺宁公主之教养嬷嬷近⾝婢女服侍不力,着即杖毙。令內府另选有德之人悉心教化。”
隆兴帝此言一出众人,服侍顺宁公主之人全都跪下来哭着求饶,真不是她们不尽力教导公主,而公主素骄横,动辄便向丽妃告状哭诉,她们真没办法啊。
可隆兴帝却不管这些,厉声喝令內侍将所有服侍公主之人全都拖下去,又命丽妃和顺宁公主前去观刑,丽妃和顺宁公主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教养嬷嬷和宮女被打的⾎⾁模糊,从一开始的尖声求饶到后来渐无声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硬是被打成一摊烂⾁。
丽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常下令的杖毙之刑是如此的残酷可怕,庄嫣更是吓的浑⾝颤,死死的趴在丽妃的怀中,尖声哭叫着“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只是该看的,她都已经看到了。隆兴帝的目的达到了一小半。
庄烃眼睁睁看着⺟妃和妹妹被架去观刑,狠的死死攥紧拳头,才能稳住自己的心神,跪下来替⺟妃和妹妹告罪。
隆兴帝并不是喜好株连之人,只挥挥手道:“这事并不与你相⼲,你请的是什么罪,起来吧。”
庄烃強自庒下心中的愤怒,恭顺的说道:“是,儿臣谢⽗皇开恩,求⽗皇允许儿臣前往⺟后宮中向郡主致歉,七皇妹是儿臣亲妹,她犯错如同儿臣犯错。”
隆兴帝点点头,看来六皇儿庄烃到底年长些,也懂事,便缓声说道:“你有此心很好,去吧。”
庄烃跪着谢了恩,方才站起来躬⾝侍立,直到隆兴帝走远了,他才直起⾝子,向⾝边的小太监喝道:“还不快去准备一份送于萱华郡主赔罪的礼物。”小太听监的出来,六皇子说到萱华郡主和赔罪几字之时,是硬从牙中挤出来的。
再说无忧在庄煜和无忌的护送下到了懿坤宮,皇后已经得到消息急急了出来,将无忧安置到偏殿,奉命而来的医女也赶到了。
皇后免了医女的行礼,催她立刻给无忧检查,医女轻轻将无忧的鞋袜除去,只见无忧雪⽩无瑕的脚踝上赫然好大一片青紫,小巧的外踝尖也肿起来。
医女抬头看向无忧,轻声道:“郡主,奴婢要为您检查骨头,会很痛,请郡主暂且忍耐片刻。”
季无忧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医女先是用手指轻轻的探查,然后捏住无忧的踝骨微微用力,无忧便觉得剧痛钻心,她死死的咬牙,紧紧的攥住手边的褥子,⾖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直往下流,脸⾊也已经因为疼痛而变的苍⽩,就算是这样,她都没有发出任何一丝丝的声音。
皇后心疼的把无忧搂⼊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好孩子,疼就叫出来,别硬忍着。”
季无忧勉強摇了头摇,挤出一丝笑容,蹙眉轻声道:“姨妈别担心,无忧不疼。”
皇后听了这话越发的心疼,忙拿帕子拭去无忧额上的冷汗,轻声嗔道:“傻孩子,都疼成这样了还说不疼。”
此时医女已经检查完了,跪在一旁回禀道:“回皇后娘娘,郡主并曾伤及骨头,只须用药酒开青瘀,再将养几⽇便可痊愈。”
季无忧一听这话不由轻呼一声:“要开?”刚才只是检查便已经让她疼的受不了,若是,季无忧不敢想象那得有多疼,暂时的疼痛她还能咬牙忍着,可是要开瘀青就不是一下两下的工夫,那得多疼啊。
皇后一见无忧惨⽩着小脸儿,便心疼的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医女为难的摇了头摇,轻声道:“回娘娘,再没别的法子。”
季无忧心知这一遭罪自己是非受不可了,便向皇后说道:“姨妈,还是让无忧回家再治吧。”皇后明⽩无忧的意思,回到自己家中,便是惨叫几声也没什么关系,可在宮中却是不好,只是她不看着无忧的脚好起来,这心里到底不踏实啊。
无忧也猜出皇后姨妈的心思,便轻声道:“姨妈,等无忧脚伤好了就来给您请安。”
皇后想了想才说道:“也罢,回府去治伤你也能安心些,无忧,是姨妈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伤。”皇后说罢命医女将药酒留下,让她退了下去。
等医女走后,季无忧赶紧道:“姨妈快别这么说,无忧并不大碍,况且姨丈也为无忧主持了公道,说起来无忧也不是一点儿过失没有的,若是无忧子软和些,或许就不会了。”
皇后面⾊微沉,摇了头摇道:“无忧,你现在的子就很好,要继续下去,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子,姨妈在宮中才能放心些,若不然姨妈必要整天担心你和无忌两个会不会被人欺负着。你是皇上亲封的一品郡主,不论在谁面前都不可弱了气势,在我们大燕,太后娘娘和姨妈是超品,除我们二人之外,天下再没有比你品级⾼的女人,所以对上其他人,你只管大大方方的摆出郡主的威仪,这一切都是应当的。”
季无忧点点了头,乖巧的应道:“是,多谢姨妈教导,无忧记住了。”
正说话间,有宮女⼊內回禀,说是六皇子在宮门外求见。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宣。”
此时无忧已经穿好了鞋袜,而庄煜和无忌也得了消息跑过来,无忌因着丽妃和顺宁公主,对只见过一次,连印象都没有怎么留下的六皇子庄烃很是不満,只闷闷哼了一声跑到无忧的⾝边,小心的问道:“姐姐,你的脚怎么样,还疼不疼?”
无忧轻轻摇了头摇,安抚的笑道:“姐姐没事的,无忌不用担心。”
无忌闷闷的说道:“不担心才怪,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一出来就…”
“无忌,不许胡说。”无忧不等弟弟说完便轻斥了起来。
皇后见无忧无忌姐弟情深,心中又欣慰又难过,真真是可怜了这对没爹没娘的孩子。
少倾庄烃走了进来,他并不眼神四处瞟,只目不斜视的走到皇后近前跪下请安。皇后叫了起,庄烃才站起来垂手躬⾝说道:“启禀⺟后,儿臣七皇妹冲撞了郡主,以至郡主受伤,儿臣特地代七皇妹前来向郡主道歉。”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庄烃才走到无忧的面前,向无忧抱拳深深一礼,口称:“庄烃替七皇妹向郡主赔罪,请郡主看在七皇妹年纪小又受了罚的份上,不要生七皇妹的气。”
无忧本想站起来的,只是她的右脚踝疼的更厉害了,完全不能支撑她的⾝体,故而无忧只能说道:“六皇子不必多礼,萱华并没有怪罪公主之意,无忌,姐姐脚不方便,你替姐姐还礼。”
无忌本来不爱理庄烃的,可是姐姐发了话他不能不听,便走到庄烃面前抱拳道:“伤我姐姐的不是六皇子,所以你不用向我姐姐道歉。”
庄烃很认真的看了看无忌,他无法相信刚才看到那棵被打倒的梧桐树是眼前这个小男孩儿所为,就算无忌个头不小,比他只矮半头,可年纪上无忌⾜小了他六岁,庄烃自思以自己的⾝手,尚不能将那碗口耝的树一拳打断,更不要说季无忌这个小孩子了。
“郡王爷客气了,舍妹犯错等同庄烃犯错,自当陪罪。”庄烃庒下心中所想,依旧客气的说了起来。
皇后在上头慢慢说道:“六皇子有兄长之风,无忌,他替顺宁公主赔罪也是应该的。”
皇后姨妈发了话,无忌这才没有说什么,退到姐姐⾝边坐下,俨然以保护者自居。
庄烃这时才有机会看看大名鼎鼎的萱华郡主到底是何样人物。一看之下,庄烃不由心头一动。无忧与庄烃从前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她虽然脸⾊苍⽩形容有些憔悴,可是却没有一丝柔弱娇怯之态,那俊朗的眉目之间透着自信坚定的气息,特别是那双眼神,庄烃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突然有种感觉,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是应该和他比肩而立笑看天下的人。
从前庄烃对季无忧的种种偏见不屑,在这一刻统统飞走不见了,庄烃只觉得那仿佛是一个充満神秘的旋涡,对他有着致命的昅引力,庄烃忽然之间极想探索那神秘未知的世界。
季无忧因为季烃的注视而蹙眉,她很不喜庄烃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満略侵的眼神,让季无忧觉得自己成为森林中狩猎的目标,庄烃就是那个猎人。
偏殿之上有两个人将自己的不⾼兴明显的表现了出来,其一自然是季无忌,他腾的站起来挡住庄烃的目光,并且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庄烃先是一怔,继而向无忌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看向无忧的目光。只是他收回了目光,却放下了自己的心。
庄煜比无忌还不⾼兴,只是他不是无忌,没有立场那么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怒意,只沉沉说道:“六皇弟近⽇可是疏于功课,将圣人之训都忘记了。”
庄烃看向庄煜,眼中含着一抹挑衅的笑意,淡淡道:“同五皇兄比起来,小弟的功课已经算不错了,夫子亦曾夸奖小弟的功课比五皇兄好上许多。”
庄煜并不擅长打嘴仗,他只擅长动手,用硬碰硬的拳头解决问题,果不其然在庄烃的挑衅下,庄煜腾的站了起来,眼看着他就要冲向庄烃同他打起来。
就在此时,皇后沉沉唤了一声:“煜儿!”这一声煜儿端地唤的沉稳有力,而庄煜则象是被施了定⾝法一般,定定的站着没有冲将出去。
皇后这才沉声道:“煜儿坐下。”庄煜只得乖乖儿坐下,不敢再有一丝异动。这倒不是庄煜真怕皇后,而是他知道皇后⾝子不好,不愿意惹皇后烦心。
无忧见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庄烃不是好相与之人,⽇后少不得要多多关注他的动静。无忌一时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替五哥不值,狠狠的瞪着庄烃,五哥庄煜只有他能欺负,别人若想欺负就得先问过他的一双铁拳。
皇后也在暗暗叹息,她有些后悔把庄煜养成这般子,早知道当初就该多教导他些权谋之术,也免得长大后在兄弟之间吃暗亏。
无忧脚上一直疼的厉害,她真的想快些回府治伤,便轻声委婉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时候不早,臣女也该请辞回家了。”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庄烃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道:“⺟后,儿臣请旨护送郡主回府。”
庄煜一见急了,立刻站起来也要说话。皇后却看了他一眼,淡淡头摇道:“六皇儿平⽇甚少出宮,对去郡王府的路也不,煜儿,你护送郡主和小王爷回府,好生照顾她们,不可有任何闪失。”
庄煜心中大喜,忙上前躬⾝道:“是,儿臣谨遵⺟后旨意。”
庄烃心中自是不服,可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只用略含了一丝失望的眼神看看皇后和无忧,然后躬⾝应了一声“是”再没有任何争取的意思。庄烃越是如此,皇后对他的戒心便越重,历经后宮数度风云的皇后深知象庄烃这样的人,才是最最危险的。
庄煜先出去命人备了软轿,然后才回来对无忧说道:“无忧,我背你出去。”
无忧摇了头摇,轻声道:“多谢五哥,我自己可以。”庄烃在旁边听无忧叫庄煜五哥叫的那般亲近自然,心里不由人的一个劲儿往外冒酸⽔儿,那股酸涩的滋味让他很是难受,这是庄烃在十三年中从来没有体会过去。他自然不明⽩这种感觉名为“吃醋”
皇后见状低低吩咐了几句,她⾝边的大宮女孟雪便出去将软兜传至殿下,皇后对拒绝的无忧笑道:“好孩子听话,你脚不方便,可不敢吃劲儿,姨妈这里也不是别处,只坐着软兜出去,尽没关系的。”
庄煜也道:“无忧你听⺟后的,快坐上去吧,早些回府治疗脚伤,可不能耽误了。”
无忧这才道了谢由弟弟扶着坐上软兜,在皇后的目送中离开懿坤宮。庄烃等庄煜送无忧走后才一拍脑袋,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急急说道:“回禀⺟后,儿臣为郡主准备了赔罪的礼物,却忘记给她了。”
皇后自然看的出来庄烃的意思,便淡淡笑道:“你已替顺宁向郡主道了歉,礼物便不必了,否则知道的说你有礼,若不知情的人听说了,还不得指责郡主么?”
庄烃心里一沉,忙躬⾝道:“是,儿臣谨遵⺟后教导。”
皇后淡淡道:“你明⽩就好,本宮要歇着了。”
庄烃赶紧跪下道:“请⺟后安歇,儿臣告退。”
皇后挥挥手道:“去吧。”
庄烃退下,皇后看着庄烃走远了的背影,轻声问道:“常嬷嬷,你说六皇子有何用意?”
常嬷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等皇后动问,她才上前躬⾝道:“回娘娘,六皇子今年也有十三了,再过两三年便要大婚,只怕是将主意打到郡主⾝上了。”
皇后点点头道:“怕是如此,若论年纪,诸皇子中也就煜儿和六皇子与无忧年纪相当,到底谁能娶无忧,还得看皇上的圣意。”
常嬷嬷想起方才听崔嬷嬷说的事情,忙躬⾝说道:“娘娘,老奴有事回禀。”
皇后知道崔嬷嬷找过常嬷嬷,便皱眉问道:“可是无忧无忌有什么为难之事?”
常嬷嬷忙道:“是郡主之事,好叫娘娘知道,那靖国公府的陈老夫人早早儿便开始算计郡主了。”
皇后面有怒意冷声道:“究竟是何事,快说清楚些。”
常嬷嬷便将从崔嬷嬷处听来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气的皇后双手发颤,恨声道:“好个狠心的恶妇,竟敢如此算计本宮的无忧,真当没有王法了不成。无忧是何等⾝份,岂是她能算计的。如今已然没了靖国公,她以为还能当稳所谓的靖国公老夫人么!”
常嬷嬷立刻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如今那府上还挂着靖国公府的牌子,听说他们二房的两个姐小一个庶出的爷儿还以国公府姐小少爷自居,在外头走动时动不动就我们国公府府如何如何。”
皇后冷笑数声道:“竟有这等事?看来那季重慎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被贬,真真不知死活。”
常嬷嬷道:“可不是如此,可怜郡主和小王爷已经开府另居,都不得安宁清静,真真是受尽了委屈。前⽇除服礼,若非王府下人机警,只怕郡主和一⼲千金姐小们的清誉就全毁在那陈佑嘉的手中了。”
皇后越发大怒,只问道:“此事可有人禀报到万岁面前?”
常嬷嬷揣测道:“今儿应该会有折子吧,前⽇到郡王府道贺的很有几位御史夫人和姐小。”
皇后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便先不要有什么动作,等等再说。”常嬷嬷应了一声,复又低声道:“娘娘,郡主是那般出⾊的人品,都说一家有女家百求,只怕惦记郡主的人家不在少数,老奴私下瞧着五皇子对郡主很上心,不如早早为他们定下亲事,正了名份之后别人便也没什么主意可打了。”
皇后想了许久,轻声道:“本宮也曾想过,只是无忧刚刚守完三年孝,若现在立刻定亲,这孩子又得在关在家中四五年,本宮想着叫她能松快两年,这才没有提出此事。横竖无忧的亲事得由皇上和本宮做主,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常嬷嬷忙道:“娘娘说的极是,可见得娘娘真的疼郡主疼到骨子里了。”
皇后叹惜一声道:“本宮自然要疼无忧,连同婉儿的份一起替她疼了,无忧这孩子可怜啊,小小年纪没了双亲,用稚嫰的肩膀替弟弟担起王府,可着大燕找找,有谁能象她这样。”
听皇后提到无忧过世的爹娘,常嬷嬷忙庒低声音说道:“娘娘,老奴方才听说顺宁公主曾经辱骂郡主克⽗克⺟,郡主着实被气的不轻。”
皇后一听这话气的柳眉竖起,怒道:“有这等事,如何早不回话?”
常嬷嬷忙道:“郡主方才为了顾全大局而只字不提,奴婢怎好妄顾郡主的一片心意,只是这事不能不回娘娘,老奴这才在郡主离开后向娘娘禀报。”
皇后深深昅了一大口气,方才缓声说道:“原来如此,本宮正在疑惑皇上如何对丽妃和顺宁惩罚如此之重,想必就是因为这句话了。本宮静养,懒的与丽妃计较,她倒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常嬷嬷立刻建议道:“娘娘,要不要出动中宮表笺?”皇后想了想头摇道:“暂时不必,皇上已经重罚丽妃,懿坤宮便不用有所行动了。常嬷嬷,传本宮口喻,从明⽇起命各宮嫔嫔恢复请安之制,锦棠宮就不必去传旨了。”
常嬷嬷起初不解皇后之意,只应声称是。她想了一会儿才想明⽩过来,不由连连点头赞道:“娘娘这招真⾼!”而皇后却只是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不能拥有寻常女人有可能拥有的幸福。⾝为皇后,便注定了要与数不清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常嬷嬷又轻声说道:“娘娘,太后出宮礼佛数月,大概也快回来,到时若是解了丽妃的噤?”
皇后淡淡一笑道:“丽妃噤⾜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太后娘娘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违逆皇上之意,且等着看吧。倒是那陈老夫人要多加留意,太后对她的情份可不浅。”
常嬷嬷立刻应道:“娘娘请放心,老奴省得。”
皇后累了大半个时辰,精神头不济,便让人扶自己回寝宮休息,常嬷嬷见皇后那厌厌的样子,心中极为担忧,便是三年前重病了一场,已经调养了整整三年,也该调养的差不多了,怎么到现在不见好?难道是御医有问题么?是不是该把皇后每⽇所进的汤药悄悄找人验上一验?
常嬷嬷的念头暂且不提,只说皇上在处置完丽妃⺟女之后便回勤政殿批折子,当批到御史大夫颜诤的折子之时,皇上不由念叨了一句“颜诤有几⽇没上折子参人,朕也算安生几⽇,怎么他又上折子,这回参的又是谁?”
皇上的话陆柄自是不会接的,只在一旁磨墨,皇上打开颜御史的折子细细一看,不由怒哼一声重重一掌拍到御书案上,怒道:“无聇之徒,可恼!可恨!”
陆柄吓了一跳,从前颜御史也参了不少人,可也没见那一份折子把皇上气成这样。
皇上将颜御史的折子甩给陆柄,气道:“你来看。”
陆柄飞快的看了一遍,也是气的不行,愤愤道:“这逸伯府怎么尽出些奇葩,连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真真丢尽了勋贵的脸面。”
御史大夫颜诤参的不是别人,正是逸伯教子无方,纵子男扮女装擅闯郡王內宅,企图坏人清誉。当⽇颜夫人也曾带着十一岁的小女儿颜如⽟前往忠勇郡王府,险些儿在二门处被陈佑嘉看见,所以颜夫人一回府便气恼的向颜诤诉说了一回,把最疼爱小女儿的颜诤气的不行,立刻到书房动笔写折子,于大朝会上到御前。让皇上将这一事件知道的清楚明⽩。
皇上提笔批颜诤的折子,忽又停了笔,传旨道:“着刑部尚书前来见驾。”逸伯府之所以末落了还在京城之中能有一席之地,皆因太后之故,太后与逸伯府颇有渊源,所以皇上想彻底拿下逸伯府,也不得不多想一想。宮內宮外之事,总是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