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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宦官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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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贵义听了一愣,头一回听别人说要跟自己谈人生,聊理想。

  钟进卫却不管他的想法,直接问道:“安公公,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宮?”

  安贵义沉默了,像是在回忆,过了会,他才答道:“家里穷,快活不下去了,我排行最小。我那爹听闻进宮当宦官,能免除一家人的徭役,亲邻也可以免除徭役,就由他们凑了份钱,把我送了进来。”

  “哦,那免除了么?”

  安贵义摇‮头摇‬,没回答。钟进卫奇怪了:“难道免除徭役是假的?你爹也真是的,不打听清楚就把你送进来。”

  安贵义见钟进卫理解错了,就出言解释,只是声音有点低落:“不是假的,朝廷是有这个律法。只是咱家进宮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家里。”

  “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他们或许还需要你资助呢。”

  “我恨,为什么要选择是我,为什么?”安贵义听了钟进卫的话,反而一改情绪的低落,动起来,咱家的称呼也忘了,变成了我的自称。

  钟进卫听了安贵义从心底的控诉,听懂了里面包含的无奈和悲愤,不噤无语。是啊,不管什么原因,被选中当了宦官,⾝体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谁都不会乐意。

  安静了一会,钟进卫换了个话题,引开安贵义的注意力,转移他的情绪:“你说,人活这辈子,图个啥?”

  安贵义知道在中兴伯面前表露自己的这个情绪不好,就收敛了下,回答钟进卫道:“很多人,活在世上,就图个暖而已。”

  “你应该已经不愁暖了,那就没有所图的了么?”钟进卫问道。

  安贵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自然能吃穿暖后,好像是为活着而活着了。

  钟进卫见安贵义没回答,就换了个话题,问道:“安公公,你说你们宦官平时都有什么活动?”

  安贵义不知道中兴伯为什么问起这种八卦事,他回答钟进卫道:“个人习xìng不同,因此活动各不相同。宮里面有喜jīng美器具而平rì好收集之人;有好吃之人,就轮流做东,约聚饮食;有好戏曲之人,听不过瘾自养戏子的;也有修善念佛之人,持佛氏之戒,专门吃素。还有好文学,喜书法之人。”

  “吃素,喜书法?”钟进卫好像没听过这类的宦官。

  安贵义看钟进卫不信,就举例给他听:“御马监太监刘若愚,平时就是吃素念佛之人。司礼监太监⾼时明擅长书法,大內的很多牌匾,都是他手书的。皇上⾝边的随堂太监郑之惠,他的八股文就很得皇上赏识。”

  “哦,宦官都是这么优秀的啊?”钟进卫有点不信。

  安贵义犹豫了下,就补充道:“当然也有生xìng好赌,三五成群,斗,看纸牌,下棋,耍骨牌,打双陆都有。”

  钟进卫听着安贵义的讲述,心想这宦官和普通人其实也没啥两样。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再去想宦官中出名的那些太监,所做的事情,还真能在非宦官里面找到对应的人。

  比如最近的魏忠贤,权势滔天,杀害忠良。是不是忠良,这个暂且不论,其实就是排除异己,这种事情,每朝每代,有条件的文臣武将差不多都⼲过,而且人数远比宦官多。

  再说魏忠贤立生祠,呼“九千岁”这事也是文臣拍他马庇拍出来的,要说恶心的话,那最先这么做的浙江巡抚潘汝桢才是最恶心的。

  魏忠贤以此试探政治对手,未尝不是一个好手段。连如此恶心的事情都肯做的文臣,骨头之软就可控制。

  当然,宦官因为少了那个零件,和普通人也肯定有差别的。但大部分人,还是和普通人没两样。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宦官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以为宦官就是‮态变‬,显然是不对的。王承恩,安贵义,都是自己一直在接触的,就没感觉有什么‮态变‬的。

  “那你平时喜做什么?”钟进卫问安贵义道。

  “咱家喜读郑和传。”安贵义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哦,你是喜航海还是喜留名后世?”钟进卫进一步问道。

  “咱家出⾝西北,没有看过大海,不懂航海。”

  原来如此,钟进卫明⽩了,安贵义求的是名。

  “这个很好啊,你安心在陶瓷厂做事,带好这些工匠,做出成就来,我敢跟你打包票,你一定会像郑和一样,留名后世的。”钟进卫笑着对安贵义道。

  安贵义也跟着笑笑,忽然问钟进卫道:“中兴伯,您呢,您的理想是什么?”

  钟进卫记得跟崇祯皇帝提过自己的理想,不过,对安贵义,他不想再提,就换了个说法:“我啊,我过得⾼兴就好,让自己开心,让⾝边的人⾼兴,让大明百姓都⾼兴。也不是说我有多⾼尚,只是我看着他们开心的时候,我心里就开心。”

  “好,中兴伯好志向,不过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徐光启刚好看完了手中记录的內容,听到了钟进卫的志向,就出声发表看法。

  钟进卫和安贵义听到徐光启的声音,都站了起来,面向徐光启。

  钟进卫先问道:“徐大人,都看完了,怎么样?”

  徐光启晃动下手里的厚厚一叠记录,叹道:“都是不错的建议,下官看,按照这些建议改进新式窑之后,产量会有不少的提⾼。”

  说到这里,徐光启有点好奇,他问钟进卫道:“中兴伯,这种议事方式,您是怎么想出来的?下官以前和那些工匠议事,都是下官问一句,他们才答一句。”

  “呵呵,因为他们是怕你,怕你这个官位。所以不敢说,怕说错了会被责罚。”钟进卫笑着给徐光启解释道。

  徐光启有点不理解,他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中兴伯,下官事先也有和他们说明过,言者说错无罪,可他们的发言为什么还寥寥无几呢?”

  “因为你们的等级差距摆在那里,谁知道说错了,你会不会记恨。”钟进卫是后世来的人,旁观者清。

  “哦,原来如此,可中兴伯这种方式为什么就可以?”徐光启谦虚地咨询。

  “是这样的,我让他们面对面谈,我们只是坐在一侧,只控制他们讨论的话题不偏,就可以。这样一来,他们看不到我们俩,心理庒力就会比较少。而且,他们谈的对象是地位⾝份差不多的同行,心理庒力又少了一层。”钟进卫把这种会议的优点说给徐光启听。

  “还有,摆着点心之类的吃食,能让会议气氛不那么严肃,可以放松他们的心情,这也是促进他们能安心谈的一个措施。”钟进卫把这个细节也解释给徐光启听。

  徐光启用没有拿记录的手,捋着自己的长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钟进卫这人随和,被陶瓷工匠们了解。因此,陶瓷工匠们首先发言,带动气氛,也是一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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