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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旧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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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旧人一

  涂夫人年纪肯定也不小。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上下的样子,肤⾊⽩皙,穿着考究,手上戴着碧⽟的手钏,那颜⾊清得象湖⽔,未语先笑:“这就宁家侄女儿?快快,过来让我瞧瞧。你爹爹也忒小气了,这么个漂亮女儿蔵在家里,多少年也不让亲朋好友们见一见。”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对我要热情得很,对巫真就只是淡淡的,不过是面子客气。

  “来,我家的三丫头,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都嫁啦,就剩她还在我⾝边儿。”

  我已经看见那个穿绯⾊衫子的姑娘,瓜子脸儿,嘴很薄,手指上擦着鲜红的寇丹,笑盈盈地过来和我见礼。她看着比我大,我一句姐姐还没出口,她先称呼我:“姑姑好。”

  我错愕之极,涂夫人笑出声来:“侄女儿你不常出门,嗯,三丫头是我孙女儿,我们和你爹是平辈论的,她自然是喊你姑姑。”

  这么说来——呃,我的辈份倒不低。不过这位涂三姑娘却也好象将巫真忽略过去了,别说没有称她一声姑姑,连一声巫姑娘也没有喊。我拉着巫真的手:“这是我妹妹巫真,也是我⽗亲的弟子。”

  涂姑娘脸⾊未变,笑着称了句:“巫真姑娘。”

  巫真也笑着点头,不过笑容有些勉強。

  平时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可是现在看来,说她是养女,义女的,说不定还不如说她是⽗亲的徒儿来得响亮,说是义女,这些人似乎都把巫真当成下人一样。说是徒弟,她们却反而会客客气气。这世道就是这样,敬家世之外,还敬本事。两样总得占一样才好。

  我捏捏巫真的手,她也回捏了我一下,示意她并不在意。

  我们进来时厅里已经坐了几个姑娘,看来都是来拜寿的。涂姑娘替我一一引见,我仔细看她们的动作举止。倒让我看出一个同道中人来,涂姑娘拉着她手,看起来很是亲热地说:“这位是许姑娘。”

  那个女子其貌不扬,瞅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心里不快,那目光中没有恶意,可是也没有一点儿善意,在她面前你觉得你好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力的物件。

  她声音平平地说:“许贵红。”

  这和屋里其他姑娘倒是不一样,直来直去的没那么多客套,我也点头说:“我叫巫宁。”

  巫真就说了两个字:“巫真。”

  她旁边那个女子却笑容満面,她长得极秀气,口气柔婉,不等涂姑娘开口,先说:“我姓魏,单名一个关字。”

  真让人奇怪,魏关看起来与许贵红是全然不同的两样人,可是两个人却行动坐卧说话都在一处,看着十分亲密,真是怪事。

  “好啦,你们小姑娘们自然有话说,别陪着我这老婆子闷。去去。荷香阁里摆了茶点了,你们过那边玩儿去,那边凉快,荷花开得也好。”

  涂姑娘就笑着说:“老太太您说得好听,说是怕我们闷,其实是您自己懒得陪我们。好,我们这就到那边儿去,回来我们就把荷花都给你采精光,让你明天没得瞧了。”

  我有些恍惚,贵红,魏关…就是后来的贵红夫人,和魏关老⺟吧?这两人都与我有仇怨,魏关的女儿成了齐笙的后⺟,将个小姑娘毒打得一命呜呼。贵红夫人的徒弟心狠手毒,我险些命丧在她手里——

  涂姑娘笑着在前引路,无怪巫真啧啧称奇,这涂家庄的确建得豪奢异常,一道长廊九曲回折,下头的池子里⽔清可见底,荷花都已经盛开,花朵‮大硕‬如圆盘,清⽔碧叶红花,衬着洁⽩云石砌的回廊和栏杆亭柱,巫真轻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指着栏杆上头雕着工丽精致的牡丹花开图案给我看。

  不对头…这位涂庄主到底是富可敌国,还是权势滔天?又或是他的剑法天下独步能称第一?

  既然哪一样都不占,他凭什么拥有的这么大一座庄院?他要真是那么出类拔萃的人物,⽗亲提起他来时,眼中为什么却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就这么一座荷香厅。恐怕皇宮也不过如此!我和⽗亲前年路过京城,他的一位旧友请我们到家中小住,那可是王府,涂家庄和王府相比,竟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的表情举止让涂姑娘极是得意,不过她倒也很沉得住气,指着已经摆好的席桌:“一人一席,各自拣喜的方位吧,我是喜朝东的这边,有风吹来,荷香特别浓。”

  我和巫真坐在靠⽔的位置,浅浅一泓⽔光,映着⽇头,灿亮耀眼。巫真取了杯,倒出来的却不是茶而是酒。

  涂姑娘忙说:“这是我家自酿的果酒。我们后山有许多果树,每年收了果子,吃是吃不完的,就晒成果脯,酿成果酒,请姑姑尝尝。”

  我闻了闻,果然是一股果香。

  巫真尝了一小口,微微一笑,却偏过头对我耳语:“还没有义⽗酿的青叶酒好喝。”

  我忍不住想笑。借着低头喝酒,遮掩过去。

  许贵红把杯一推:“我不饮酒。”

  她的语气**的,涂姑娘一怔,魏关忙说:“许姐姐自小沾不得酒,还是换茶吧。”

  巫真跟了一句:“我也换茶——没有茶的话,⽩⽔也行。”

  涂姑娘只好说:“茶自然有的。”

  远远的听着有人声,只是分辨不出声音从哪里传来。涂姑娘喝了半盏酒,眯着眼斜靠在松香大枕上。

  魏关轻声问:“涂姐姐,这里明明没人,可我仿佛听得有人说话呢?”

  涂姑娘笑着说:“怎么没人?有人的,我堂兄今天肯定也召了不少年轻人。他们在咱们上头呢,不知是三层还是四层上面。”

  另一个姑娘问:“没见有楼梯,他们却是从哪里上去的?”

  “咱们是从前头来的,他们却是从后面绕过去的,荷香阁里头是没有梯子的。这一回借着老太太的寿辰,不过是不常走动的故至亲借机聚一聚,比如咱们姐妹,以前就没见过面,这回可算见着了。我堂兄是个极好客的人,这回见了许多同辈,心里极是⾼兴,所以上面的声音才这么大,都传了下来。”

  魏关从栏杆处探头朝上看,却又极快的缩回头来,着眼说:“灯笼上的灰落眼里了。”

  涂姑娘忽然坐直⾝:“咦,你们听。”

  我凝神细听,一缕笛音悠扬清朗,缥缈不定,就象这⽔面上浮动的柔光一样,令人恍然不知何世。

  我听得⼊神,待笛音吹到幽咽低回处,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一股难以庒抑的悲凉酸楚从心底直泛上来。一阵风吹得湖面微皱,泛起浅浅涟漪,荷叶轻摆,荷香随着风而来,一时有,一时无。我怅然若失,竟然不知道笛声什么时候停了。

  涂姑娘先回过神来:“真吹得好笛,我以前可没听过,不知道是哪一位贵客吹的。”其他人也纷纷赞赏,涂姑娘便叫过一个小丫鬟来吩咐她:“你去上头问问,是不是我四哥在上面?请刚才吹笛子的人下来我们见见。”

  其他人都没了说笑吃喝的兴致,一门心思等着。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小丫鬟回来了:“二少爷和文公子来了。”

  有人朗朗笑道:“三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你是不想知道吧。”涂姑娘笑着上去,那涂家二少爷⾝形修长。面目倒也能称上英俊二字,不过眼神有点灵活过头,只是一转眼间,満厅的人似乎都瞧遍了。

  他⾝旁那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浅蓝衫子,那颜⾊就如同淡淡薄云舒卷的晴空天⾊。⾝上并无赘饰,间别了一支竹笛。他团团作了一揖,从容淡然,只是微笑着,并没说话。

  厅里忽然间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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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在这里,咳,不是俺不厚道…那啥,大家肯定也猜得出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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