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镜子 一
第四十七章镜子一
很短促的啼哭声之后,我和师公已经离开了⽩宛的梦境。
出来之后好一会儿,我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婴儿的哭声没有什么稀罕。
可是在⽩宛的梦中出现…就很值得推敲一下。
不知怎么,我突然就想到了,闵道和闵观…这⽗子俩了。
我觉得,只要我没中那种传说中琊门之极的心蛊,那和闵道生下一个孩子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简直比我和师公立时就悟道成仙的可能还低。
而闵道早就死了,我自己又丢失了一大段记忆,所以现在究竟闵观是谁的儿子,实在说不好。
而现在终于有了个方向——那个闵观,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别人生的?
比如,⽩宛。
这不是不可能。⽩宛那时候已经是及笈之年,不是不可能生孩子啊。
虽然说,我也看不出⽩宛和闵道之间有什么苗头…而且看⽩宛那样子,即使她想生,也是想和师公生吧?
呸呸,我这都七八糟的想了些什么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的思绪总在这上头打转。
师公抬手给⽩宛下了噤制:“走吧,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什么?”
他转头看我一眼:“你不想看看,当初那对仙侣斩蛟的地方吗?”
“想!”本不用犹豫,话就冲口而出。
傻子才不想。
师公嘴角似乎浮现一丝笑意,不过还来不及看清楚,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淡漠。
“跟我来。”
我在沙湖住了也有十来年,却怎么也想不到山庄下另有乾坤。
师公也太能瞒了,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他一点口风都不漏。要不是现在他确定了我的⾝份,只怕还是不会将些事告诉我。
去山庄下头的⼊口,在师公的静室里。
师公的静室我来过不知多少回,还曾经在这儿打坐运功,师公在旁替我指点护法。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原来还别有洞天。
静室里另有一间內室,以木扇门隔开。
里头有一张短榻,是师公小憩之处。
“来,躺下吧。”
我眨眨眼,师公坦坦。
我合⾐卧下,师公长腿一迈,也卧了上来,躺在我的外侧。
这会儿明明不是胡思想的时候,我却一下子觉得脸“轰”一声烧起来。
师公挽着我手,轻声说:“稳着些。”
短榻一端忽然沉下去,我屏住气,和师公一同向下滑。
⾝下有一块薄薄的藤板垫着一路朝下滑,耳旁能听着风声呼啸。长长的石砌道甬里没隔多远便有一枚拳头大的岩晶照明,隐约的光亮如夏夜里荧火虫。我轻声说:“这个…不是你凿出来的吧?”
“不是,这是原来便有的,我只是后来整了整,镶了些岩晶照亮。”
我想也是,师公再有本事也不是属岩鼠属地龙的,让他打洞…呃,有些为难。
这蛟龙的地下巢⽳还真是深,我在心中数着数,得有一盏茶时分我们才到了底。藤板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师公扶了我一把。
这里有些嘲,气味倒并不浑浊,想来别处一定有通风透气的孔隙。
师公拉着我向前走,手掌一翻,一团柔柔的光雾从他掌心释出,向前方弥散扩展,照亮了我们前方数十步远的地方。
“前面就是那⽔潭。”
与其说是⽔潭,不如说是⽔潭⼲涸后留下的大坑。
我以为只是小小⽔潭,等真的看到了才知道师公说的有些轻描淡写,这差不多是一片地下的湖泊,坑极深,向下望只见黑黢黢一片不见底,⽔潭怕没有三五里宽,从这边本望不到那一端的情形,都隐在黑暗之中。
“来,那边就是有剑痕的地方。”
我马上点头。
剑仙于⽩屏留下的遗迹啊!
当年的我是怎么找到这一片地方的?也许真是误打误闯。
路曲曲折折并不太好走,地底下一片沉寂,除了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昅声,别的什么声响也没有。
师公说的地方到了。
这里有一大片光滑的石壁,就象打磨过的镜子一般,或许是曾经被⽔长年累月的冲过流过才会变得如此。我们站在石壁前,石壁上隐隐约约映出我们的⾝影来。
师公指着石壁上的一处,轻声说:“那就是第一道剑痕。”
剑痕不象我之前想象中的那般劈山裂石有惊人的威势,只是浅浅的一道印痕,或不当心本注意不着。
“这…”
我有些意外,转头看师公。
“我第一次也和你这样,不相信。”师公的手指顺着剑痕轻轻划过:“这样的剑痕,怕是只学了三五年剑法的人也能留得下,只怕比这还要⼊骨三分。”
“是啊。”
剑仙的劲力总不会只有这么点吧…还不及我。要只有这么点儿本事,恐怕连恶蛟⾝上的一片鳞也砍不下来。
“从这上头,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诚实地头摇。
“若是要把石壁砍出口子来,拿把斧头最省事。即使这一道,想必对于⽩屏来说也是劲气开始衰竭的征兆,才在石壁上留下这一道,真正使剑的⾼手,每一分气力都不会⽩费,举重若轻,大巧不工…”
“啊…”
我有点明⽩了。
要把石壁砍出七八糟的剑痕来一点儿都不难,初学者都能办到。
可是于⽩屏和恶蛟生死相搏,应该说,每一剑都应该是贯注全力的,可是即使如此,却控制得如此精准——我想起自己看过的几场使剑⾼手的比斗,场中剑气纵横,令人连稍靠近些都能觉得剑意森然,罡风割面。
于⽩屏,该是已经到了神敛意守,纵剑无痕的地步了吧?所以他的剑意不象普通的人那样是四散漫溢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巫宁会和师公说,从这石壁上的剑痕可以体会出很多东西来。
师公微微一笑:“再朝前走,后头还有。”
我忍不住好奇:“师公,这上头的遗迹,你领悟了几成?”
“不过是一些⽪⽑。”师公这会儿倒是极谦逊:“毕竟我不是专事修炼剑道的人。”
“唔…”说的也是。
我们是习练幻术的,这上面的剑道再⾼明,对我们来说的意义却没有多么重要。
要是有甄慧的遗刻啊之类,对我们来说那可就不同了!
我们再朝前走,后面应该是拼斗更加烈了,所以留下的剑痕比刚才更多,也更深刻清晰。师公一路走,一路向我讲述。
当时…那该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啊。
师公停下脚步,指着石壁上的剑痕说:“你看,这里。”
那看起来是一片杂无章的线。
大概也是知道我看不出什么来,师公信手一握,一柄淡青的细剑出现在掌中。
他挽了个剑花,信手朝我刺过来。
我站在原处没有动,只见眼前一团剑芒陡然爆开,仿佛绽开了一片焰火,令人目眩神。
呵,原来是这样!
那些光芒瞬间消隐,师公收剑而立:“明⽩了?”
“嗯。”
明⽩归明⽩,可是师公是怎么从这些条糟糟的剑痕中领会到这么一招剑法的?
他的天资可比我要強啊。
在幻术方面我还能说自己和他有比肩的可能,可是剑术方面实在不是我的所长。
我拍了拍手赞道:“了不起。”
他只是一笑。
这里太过空旷,说出的话有回声,声音远远传出去,又从黑暗中传回来。
我的目光落在⾝后的石壁上,这片黑沉沉的石壁比前头的更加光滑,就如同一面大巨的镜子,我们的⾝影清晰地映在上面。
一刹那间我好象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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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活⾊最大的谜团就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