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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冬雪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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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冬雪四

  羊⾁端了上来,満満当当的一小盆,尝起来果然**鲜香,汤上浮着一层红通通的辣油,伙计还特意说明:“二位不知能不能吃惯辣,这羊⾁得辣些,不辣不去膻。再说,这个天儿吃些辣的,⾝上也暖和。”

  因为下雪,这儿也没有什么人,很清静。

  我倒不大吃得惯辣,拣着⽩菜什么的倒吃了不少。可我看文飞也不怎么能吃辣,眼睛嘴鼻头都给辣的红。眼睛也红红的,让我一下想起小时候养的兔子来,忍笑忍得极困难,急忙把话岔开。

  “等下你早些回家吧,不用送我去⽩叔叔家。我来过京城,自己能找着到路。你这两天赶路,劳累,伤还没好,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他‮头摇‬,只说:“我和你在一起,才觉得轻松快活。回去…”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菜和粉条一下从筷尖上滑脫了。

  是啊,那样的家——那样的⽗亲,他不愿早回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换成是我,早早离家出走了,绝不受那样的伤害和欺辱。可是他不同,他还有⺟亲在,他怎么能撇下⺟亲一走了之?

  我不知该怎么劝他。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也能猜出他的想法。

  他想出人头地有所作为,只怕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他**。他要堂堂正正的站在文家人面前,让他的⺟亲受人尊敬——这目标他总有一天会达成的。而在那之前,他只能蛰伏,他的⺟亲…也只能忍耐。

  刚才还觉得味道很鲜的菜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我掏出碎银子来会了账,把斗篷系好,戴上风帽。

  有人从楼上下来,听着脚步声,也是练武的人。一个轻盈细碎,是个女子,另一个…缓而从容,文飞转过头去,我没太在意,只匆匆看了一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年纪都不大的样子。

  “走吧。”

  风比刚才小了些,雪却更大了。一片片雪花如鹅⽑般,轻盈而纷的飘落。远远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来,淡橘⾊的光点在雪夜中看起来既柔和又温暖。

  我们几乎穿过了大半个城,到了⽩叔叔家的门外头,已经有穿青缎棉袍的仆人等在门前,看见我便了出来。

  我前次和⽗亲在这里住了几⽇,那人我认得,是⽩叔叔很倚重的大管家。

  “权叔,怎么你在这儿等我?雪这样大,天又冷。再说,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权笑着说:“巫宁姑娘是贵客,我能先一步出来着姑娘,心里只觉得喜,旁人还得羡慕我有这个面子呢。”他转过头看着文飞:“这位…”

  “这是文飞,他送我过来的。”

  ⽩权客气地招呼:“有劳文公子,快请⼊內奉茶。”

  “不必了。天⾊不早,我也得赶回去,不然宵噤了总是⿇烦些。”他看着我,轻声说:“明⽇我只怕出不来,后⽇我过来接你们过去。”

  “你若不方便,我们自己也能寻去。”

  我心里不舍,却也知道不能再挽留他。

  ⽩权识相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进去吧。”

  我‮头摇‬,低声说:“我看着你走。”

  他笑了,有些无奈,有更多的恋恋难舍,可他还是点头说:“好。”

  我看着他大步走远,雪一片片地飘下来,擦着眉梢掠过。

  他的⾝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于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权说:“姑娘进去吧。”

  我点点头,同他一起进去。

  上次我来时是暮舂时节,宅子里外一片深绿浅绿,花事到了尾声,庭院和花园里还有许多荼蘼花,却正开始绽放。

  我曾经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在宅子里种这种花,人们常说“花开荼蘼”那结尾并不完美,让人有一种曲终人散的凄凉末路之感。可⽩叔叔说,开到荼蘼花事尽,那并非荼蘼的过错。正相反,旁的花都谢了,它却刚刚要盛开。荼蘼花香气淡雅,可以采做香露,结了果实还可以酿荼蘼酒。我当时只觉得,不愧是⽗亲的故好友,也对制香和酿酒‮趣兴‬浓厚。

  ⽗亲也是这样,舂夏时节采集的花露做给我做头油和香露⽔用,到了秋冬的时候,又常会酿些果酒。⽗亲酿的酒里我最喜一味紫果酒,是用山里野生的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野果酿的,那果子大小如桑椹般,⾊做深红,酿出的酒也是殷红滴,初⼊口觉得酸涩,可是回味极甘美。只可惜那果子在山里也采摘不多,每年酿的酒也只能得一点。

  “⽩叔叔在吗?”

  “主人不在,上月便出京去了,还没有回来呢。夫人⾝体不好,回别院休养了,已经派人去禀报过。巫姑娘只管住,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是上次您来时住的梅苑的那间,那屋前屋后的早梅已经开了,有个名目叫金虎,一片金灿灿的,香得紧。”

  这位权叔也是个雅人。

  “有劳权叔了。”

  “哎哟,您千万别和我客气了。”他说:“只可惜这趟巫先生没一同来,我记得清楚,这片早梅他也喜。以前在这儿住时,还曾经折了揷瓶,整个冬天都供在案头。”

  广华山不知下雪了没有?也不知⽗亲现在在哪里,穿的是不是够暖和。

  “巫真呢?她住在哪儿?”

  ⽩权说:“巫真姑娘住在对面的柳苑。因为赶路疲惫,巫真姑娘没有用晚饭,就先回房休息了,还不让人去打搅她呢。”

  “嗯,那我也就不去吵她了,天冷,今晚让她踏踏实实睡一觉吧。”

  我告诉⽩权我用过饭了,他让人送了热⽔进来。

  房间收拾得⼲净大方,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又没有烟火气。这间宅子从外表看极其普通,可是里面的精致舒适——那真的是要住了才知道。

  我洗了把脸,换了⾐裳。脫鞋时才注意到鞋已经让雪浸得快透了,可是和文飞一起,一路走来,我竟然一点儿没觉得脚冷。现在脫鞋才注意到,脚已经冻得僵硬冰冷,掐一把都没知觉了。

  不知文飞现在到家了没有,他的脚有没有冻着?他的靴子比我的只薄不厚,走的路又比我要多,只怕会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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