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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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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买了一层小单位,位于半山区,阿姿‮奋兴‬到不得了,她非常愿意的,便搬进了魔鬼设置的居所,与魔鬼同居。

  同居了之后,魔鬼便少了与阿姿外出,基本上,魔鬼这段⽇子对外出消遣的望很小。

  懒懒闲的,单是每天阅报的时间,便不下三数小时,窝在一张沙发內,逐页逐页的看,像个⾼龄阿伯,动作缓慢。

  阿姿倒有点手艺,她在家中接听辅导电话,所以,她觉得自己很有点生产力。看到魔鬼⾝边一天一地的报纸,他又在报纸中打瞌睡,阿姿便说:“喂!对社会有点贡献好不好?”

  魔鬼支起一边眼,望了望她,没好气的说:“我从来不作有贡献的事。”

  “那么,”阿姿提议:“不如去游车河!”

  魔鬼说:“已经⽇见夜见了,还去什么游车河?”

  阿姿只好站起来自己找事做。她拈来一只VCD,对魔鬼说:“你买了这只VCD吗?不如与我一起看。”

  魔鬼仍旧没精打采。“不看了,我还想再睡一会。”

  阿姿无奈,自己走进房间看VCD。这是她搬进来的第二个星期,她开始有点觉得,这里其实像豪华邮轮的房间多过一个家,陈设不错,设备完善,但天天困在里头,很快便会闷。

  有一天中午,阿姿对魔鬼说:“今天晚上是个大⽇子。”

  魔鬼正对着他养的一缸金鱼发呆,半晌后才仅得反应:“什么⽇子?”

  “我们认识三个月的大⽇子!”阿姿兴致

  “啊。”魔鬼作了一声反应。

  “那么,我们今晚去庆祝!”阿姿说。

  “好。”魔鬼的视线追踪一尾黑⾊的金鱼,金鱼正办过一架⽔中风车。魔鬼觉得好开心,看见金鱼游来游去。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阿姿开始失去耐

  “有。”又是一声单音。

  “那么,我订台去啦。”阿姿走去查电话簿。

  到她订完台之后,回到客厅时才发觉,魔鬼已在鱼缸前睡着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让他睡一会,晚上便够精神外出。可是,也七时多了,他还在继续睡。

  她摇醒他,他是醒来了,但就是不肯外出。

  “你答应了我!”阿姿气了。

  “叫外卖啦!”魔鬼说。

  “是你答应与我庆祝的!”阿些不愤。

  “叫佣人做啦!她会煮西餐!”

  “庆祝不可以留在家!”

  “留待相识一周年才庆祝啦。”

  阿姿再也忍不住。她红上眼睛。“无人好似你们!”

  魔鬼依然一张脸埋到枕头去。

  她真的发怒了,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她走到街上,完全不明⽩是什么一回事,为什么一同居便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变。

  “总之听阿妈话!”她自说自话。阿姿阿妈曾经告诫女儿,切勿与男人同居,到今时今⽇,她发现果然有些道理。

  卒之,阿姿独自看了一场戏。许久,也未试过如此难受,那一年被侮婚的怨屈,仿佛又重新降临。

  最怕受人冷落。正常女孩子,都望男朋友疼的啊。

  但不満归不満,还是要回去。难道如此失威返回⺟亲的家?

  而且,这个男人,可能还是有得救。

  果然,她一回家,魔鬼便道歉了。

  “对不起,是我不对。”他搂着她的膊头。

  她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出去游车河好吗?”魔鬼补镬。

  阿姿笑了“其实游车河都好闷。”

  魔鬼答不上来了。

  “告诉我,你从前一直都是这样子对待女朋友的吗?”

  魔鬼想了想,她问中了一条核心问题,他一直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今天的他变成这样子?

  “我累了,要睡。”阿姿拨开了他的手,走进浴室。

  魔鬼坐存沿,有点偶然。他真的变了很多。

  想着想着,本来有点內疚与歉意的,却忽然又困了,他再次倒头睡去。

  阿姿由浴室出来之后,看到无时无刻都是睡着了的魔鬼,只得大大声唤出一口气。

  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病?

  抑或本是,他一点也不爱她?所以才这样像滩死⽔!

  想到这里,阿姿的心一寒,她不让自己继续想。

  也无办法,他不肯去改,她唯有迫他改。

  自此之后,阿姿对魔鬼⽇渐不客气。她开始“喂喂”声。

  “喂!”她斥喝他:“你找些事情来做好不好?”

  魔鬼在沙发上看重播的电视剧。没理会她。

  阿姿走到电视机跟前,说:“这种电视剧,师也不会看,偏是你堂堂男人这样着!”

  魔鬼懒洋洋地说了句:“还不错。”

  阿姿气上来。“你好老上。”然后,直行直过,⼊房拿起手袋走出门外。

  临行前,魔鬼问:“你去哪里?”

  阿多回答:“我又不是瘫的,你懒理我去哪里?”转头,她多加一句:“但你不会明⽩的了,你这个⽇⽇夜夜扮瘫的男人!”

  说过后,她关上门。

  魔鬼呆上一呆,他知道阿姿不礼貌,但奈何她又不是完全说错,要反抗,他又嫌浪费精力,只好乍作什么也没听过,不动气,无反应,继续看他的重播电视剧。连他自己也觉得出奇,又懒又无聊的⽇子,也颇令他快乐。

  有一天,阿姿要求魔鬼替她做点小事情。她告诉他:“喂,替我上街买本八卦杂志。”

  “哪一本?”魔鬼应了句。

  “你肯上街?”阿姿反问。

  “不太远还可以。”魔鬼说。

  “买那本大大的,排闻王子做封面的那本。”

  “好吧。”魔鬼答应了。

  车之,杂志买了上来之后,阿姿大吵大闹:“我不是要这本呀!我说大大本的那本!”

  “都是诽闻王于的新闻。”魔鬼争辨。

  “不同的,观点与角度不同的!”阿姿讨厌他驳她的嘴。“大大本的那本,有深度得多!”

  魔鬼无得反抗,任由鱼⾁。

  “无人好似你甘蠢!”阿姿悻悻然,拿着杂志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边行还一边说:“弱智的吗?买本杂志都买错。”

  魔鬼听在耳里,心很痛。难得有心讨好她,为她去买杂志,连他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也会做错。

  果然,很无用。

  心痛是为自己。

  他重下头细想,也是时候改一改。爱她又好,不爱她又好,他都不想做一个无用的男人。

  从前不是这样的,以后也不可以这样。

  阿姿从她的房间门除中看见魔鬼那沮丧、懊恼、自责的表情,她知道,她的将法奏效了。

  她不是真的着紧那本杂志,她是在着紧他。

  阿姿希望,魔鬼可以被发起男人的斗志。

  有一天,魔鬼兴致好,提议去看电影。

  阿姿喜出望外。“电影?你愿意出去?”

  魔鬼点点头,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会努力做一名好男友。”

  阿婆以为自己听错,不噤怔住。看到魔鬼认真的眼神,她才知道这话当真。

  魔鬼凑前去,他说:“你想看哪一出戏?”

  阿婆直情喜出望外。连忙说:“我去拿报纸来!”接着拿来报纸在地上摊开,两人齐齐看着內里一格一格的电影广告。

  魔鬼指着当中一格说:“这一套是金像影帝主演的。”

  “什么內容?”

  “死囚临死前的心态。”

  阿姿大反应了:“这么闷!”

  “不会闷的,”魔鬼似乎很想看:“得奖的啊!有深度呀!”

  “不准看!”阿姿落下命令。她又说:“要看便看这一套。”她指着另一格电影广告。

  “是什么电影?”魔鬼问。

  “⽟女天王演的呀,一定好看!”阿姿说。

  魔鬼看着那个电影广告,男女主角的造型略嫌幼稚,但既然阿姿要看便算了。率之,在电影院內,魔鬼门到睡着了。⽟女天王的这出电影好胡闹。

  阿姿却似乎不介意,她看得颇投人。要介意的是,魔鬼说要陪她看电影,却又自己睡着了。

  忍不住,她说了一句:“无人好似你好闷!”

  魔鬼在回家的路上替自己辩护:“出电影好无聊。”

  阿姿反驳;“无聊得过你由朝到晚行行企企!”

  魔鬼也终于忍受不住:“你说话有礼貌点可好?”

  “对你?”

  “怎样说,我也是堂堂魔鬼。”

  阿婆不屑地一笑。“魔鬼?有尾巴那种?”

  魔鬼回答:“如果你喜,我都可以有尾巴。”

  阿姿对魔鬼已经很失望的了。原以为他改了一点点,却又与她看戏时睡了。因着失望,她的说话更狠毒。

  阿姿笑得更厉害。“知不知道,以男人来说,你都算失败。”

  不由得心头一震,这种说话,系男人听了都会有厌恶反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懒又蠢又问!我与你一起生活,与同一只猪一起设分别。”说得咬牙切齿。“可能,猪还比你好!”魔鬼听了,心伤起来,但原来,阿姿还有下一句:“我以为我的前度男友衰,原来你更衰。”

  “什么?”魔鬼不可置信地瞪若阿姿。

  阿姿冷笑一声。“他孤寒、狠心、一脚踏两船,又骗财骗⾊。我以为他是衰到尽,谁不知,也比你好。”

  魔鬼因着她的话,眼睛內有愤恨的光芒。

  阿姿看着魔鬼的怒意,⾜⾜看了五秒,继而叹了口气。沮丧的,忽然变成是她。“你知不知道?一名衰格的男人,也比一名无所事事呆头呆脑的男人优胜。”

  魔鬼听罢,介乎明⽩与不明⽩之间。还末来得及‮议抗‬又或是伤感时,忽然,他被面而来的一名女人相碰。

  “哎呀!”女人叫出来,继而怒目而视“行路小心些啦!”还喃喃自语地加了些耝口。

  魔鬼定了定,女人则擦肩而过。从来,无女人会对他如斯不尊重。这是代表,女人只当他是街上任何一名路过的“二打六。忍不住,真的无可能不表现出来,魔鬼的表情,有种讶异的挫败。魅力完全不见了,街上的女人再也感应不到魔鬼的魔力,兼且鄙视他、不屑他,视他如世上任何一名“⿇甩佬”

  那挥一挥指头便叫世人死心塌地的魔,全溜往哪里去?

  魔鬼的恋爱史无错是伤痕累累,但昅引人类的本事也一直是強项呀。但今天…

  怎配,再做魔鬼。

  阿姿当然察觉不到魔鬼的哀伤。她只是一名普通而又要求普通的女人。她只想说出以下一句对⽩:“如果你爱我,你便会自动自觉改变你的态度。”

  是的,她只要求这么多。她不要钱不要深奥的东西,她只想要一个似男人的男人。

  不知魔鬼明⽩不明⽩。他只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为着无人理会而落寞。

  连他的女人也离弃他。阿姿转⾝便走。伤心的女人,留下了伤心的男人。

  后来,阿姿还是回去魔鬼的⾝边,不因为舍不得又或是什么,而是,她实在无处可去。

  亦是哀伤的一回事吧,她不因为爱他而回,只是无路可走。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还能爱他多少。

  于是她一天比一天更不客气了。

  看电视剧时,她指着男主角说:“你看,人家多好!”挫手指甲时,她半故意地说:“人家Sandy的男朋友,虽然穷,但久不久便会‮心花‬思让Sandy⾼兴。他呀,送了一束玫瑰上她的公司呀!”

  后来,言词间开始变本加厉。“其实,男人不用有什么品味、见识,做地盘都可以,最紧要的是,对⾝边女人好。”

  魔鬼明⽩,她即是暗示,他连地盘佬都不如。

  “有些男人呀,当女人是只狗,求其喂便算。”

  完全听得出,阿姿在骂他。

  好自卑,魔鬼一天比一天自卑。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济事。但奈何,越想改便越改不到。他仍然是懒,仍然提不起劲,仍然讨不了⾝边女人的心。

  一天,电视上有广告,舞台剧《万世巨星》来当地演出。阿姿看见,便‮奋兴‬起来。“这个主角就是当今最红的巨星!他主演的这个舞台剧红遍全球!”

  魔鬼抬眼一看,电视广告內的是耶稣,他载歌载舞,一双望着镜头的眼睛,灵气人。

  耶稣转⾝,跳跃,凌空表演一字马,⾝手敏捷,魅力非凡,笑容灿烂如光。看得阿姿如痴如醉。“他是天皇巨星哩!”

  魔鬼妒忌起来。无理由,耶稣会比魔鬼更有魅力。他故意说:“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阿姿有‮趣兴‬:“他从前是怎样的?”

  “他以前,很‘娘’。”

  “吓?不会吧!”阿姿皱眉。“他很有男子气概啊!”魔鬼说:“做戏者!”

  “你认识他吗?”阿姿好奇。

  “怎会不认识。”魔鬼说。本来不准备有下一句,但他忽然想,这可能是个好机会向阿姿证明自己也有用处。于是他说:“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好!”阿姿很‮奋兴‬。“去罗签名!”

  魔鬼为着阿姿⾼兴,自己也开心起来,他知过,这件事一定要做得好。对于带阿姿见耶稣,他很有期望。

  在耶稣彩排《万世巨星》之时,魔鬼牵着阿姿的手到彩排场地,场地外挤満排队购票的人与及一班又一班的影,他们拿着礼物与纸笔,有那一见耶稣出人便蜂拥上前签名的准备。

  阿姿跟在魔鬼⾝后,为着这人山人海的景象而啧啧称奇,未曾公演,只不过是彩排,却已经这样哄动。“我有点紧张。”她说。

  魔鬼听了,也就自豪起来。“我与他很的。”

  他自顾自笑了,牵着自己女人的手,变得有力而自信。

  终于到了舞台前,耶稣正与其他演员在台上排练。阿姿在台下看到,忍不住赞叹:“好有型呀!”

  没多久,耶稣休息,便走到台下,与魔鬼打招呼:“嗨!你也来看我!”

  魔鬼说:“带朋友来看你。”

  阿姿有点手忙脚:“我…好开心呀!”她原地跳了跳,用手掩住嘴。

  耶稣伸出右手,轻轻在她的额前点一点,说了句:“愿主祝福你。”

  顷刻,阿姿浑⾝上下一股电流急速‮穿贯‬全⾝,如触雷殛。那是一连串密集的渗透和振动,在极短时间內,洗涤了人类的心灵。

  一颗心仿佛被换掉了那样。

  这电流,好美妙,阿姿情不自噤的,从五官浮现出一个极之陶醉的表情。介乎要晕和要痴之间。

  魔鬼看到了,他纳闷起来,从来没见阿姿这样‮魂销‬过。

  耶稣却是毫无异样。“不如外出吃点东西。”

  魔鬼回过神,作出反应:“好。”

  阿姿望着耶稣,仍然痴痴。

  一行三人,本想由后门离开,然而神通广大的Fans封住舞台后门,耶稣一踏出去,上百名Fans尖叫起来,伸手抓向耶稣,又拼命的大叫:“耶稣!耶稣!耶稣!”

  闻风而来的警卫把Fans拉开,耶稣与魔鬼和阿婆才能挤开人群走上耶稣的保姆车內。

  一上车,耶稣便说:“每天也是如此。”

  耶稣转头从车窗中叫出去:“愿主与你们同在!”

  Fans便齐声回答。“也与你的生命同在!”

  魔鬼看着车外,那群Fans追着保姆车来跑。

  魔鬼惊异了,他没料到,耶稣受至此。

  少不免,暗暗的,有点不是味儿。

  却又不便发作出来。接下来的一顿饭,魔鬼也没多作声。

  倒是阿姿兴致的。她问:“你很喜舞台剧的吗?”

  “是的,有感染力。”耶稣说。

  “舞台剧是你的理想吗?”阿姿又问。

  耶稣想了想,才回答:“拯救世人才是我的理想。”

  阿姿马上叫了出来:“哗!好伟大呀!”目光內尽是仰慕与倾倒。

  魔鬼看在眼里,非常之酸。他决定这样说:“不如我们去欧洲旅行,好不好?”

  却像是没有人听得见那样。阿姿继续问:“拯救世人的计划,你构思了多久?”

  耶稣回答:“这是我一出生便有的使命!”答得极之理所当然。

  阿姿一听,连忙深呼昅起来“了不起。”她呢喃,然后⼊神地注视面前这名要拯救世人的男人。

  魔鬼但觉没趣。

  耶稣说:“你们明天晚上来看首演吧!”

  “好啊!”阿姿马上答应,魔鬼只好奉陪。

  余下的半天,阿姿都精神亢奋,频频向魔鬼发问;“你与他认识很久吗?”

  “他从前是⼲什么的?”

  他喜吃些什么?”

  “他什么星座?”

  “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喜何种模样的女孩子?”

  魔鬼烦厌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阿姿陶醉地抱着枕头。“简直是DreamMan!”

  魔鬼的心菗了菗,他看到阿姿的表情,如同中了爱情降的怀舂少女。

  魔鬼昅了一口气,意图试探。“他究竟有什么好?”

  “唔…”阿姿是満眼的星星。“英俊啦,有型啦,有活力啦,有冲劲啦…而最紧耍,作为一个男人,他有目标有理想。”

  魔鬼无话可说,他退出了房间。

  真的,今时不同往⽇了。

  谁料,阿姿却不放过他,她走出来,说:“我未说完啊!”“什么?”

  “他有单纯的男生气质,却又感得似个男人。他正气,但又不呆板。一个女人会觉得,跟着他,便能得到永恒的幸福。”

  魔鬼狐疑。“你只见了他一个下午,就觉得他有这么好?”

  阿姿大大力点下头:“他有这种魅力。”

  魔鬼望着阿姿脸上的‮晕红‬,半信半疑。是她头脑简单太轻易对男人有感觉吧!魔鬼本是这么想。但翌⽇的首演场面,终于令他知道,什么叫颠倒众生。

  人场人数五万人,而场陛外,起码聚集了三十万人,他们联群结队,带着呐喊的横额、花束、哨子,封住了好几条街,这么不辞劳苦与‮狂疯‬,为的是支持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耶稣。

  他们有的在⾼唱《亚利路亚》,有的则唱着舞台剧的主题曲《JesusChrist,SuperStar》。他们欣、喜悦、雀跃,为耶稣的临近而不能自恃的乐。

  魔鬼和阿姿由特别的护卫开路內进,他们走过之后,居然有人大叫:“看呀!他们是耶稣的朋友!”

  “耶稣的朋友!”

  就连稍有关系,也叨上光。

  魔鬼可以肯定,这世代的人无人得悉耶稣的真正⾝分,他们不为崇拜耶稣而崇拜,他们是真心喜耶稣。

  单单在这城市也数十万人蜂拥聚集,耶稣和他的剧团全世界巡回表演,可想而知,总共昅引了的人数有多‮大巨‬。

  真正的万世巨星。

  魔鬼从未如此受过。就算由他的手下成立的琊教组织,都只是一百几十万人参加,而且,鬼鬼祟祟秘秘密密的,无一次能见光。哪及得上耶稣的光芒万丈,照耀万世。

  单是风头,也输了九条街。

  这么轻易昅引人心,非魔即圣。

  突然的,魔鬼意会了一点,无论怎样,他也是输。这后生仔,无机心无计划,但一出场,已赢他数十倍。

  魔鬼的脸上,有那冷、透视了命运挫败的无力感。坐在舞台前的他,俘虏着他全⾝上下的,是一种‮解破‬不了的宿命。

  琊不能胜正。圣经也有说。

  一直以来,这么努力决战为了什么?本不会赢。

  是真的了。好绝望。

  ⾝边的所有人引颈以侍,眼睛內尽是比生命还大的盼望。

  为了换取看他一眼,这班人,会愿意以生命换。

  纵然,那俊美的年轻人不会希望如此。

  灯忽然亮起,群情也就汹涌。

  他出场了,随着一盏灯的⽩光。他穿着银⾊的上⾐,⽪,在崇敬者之前,充満闪亮的光华。

  臂众随即呼。他们眼泛泪光。

  耶稣向他们报以灿烂的一笑,鞠了个躬。

  他不会明⽩,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归向他,视他为生命最永恒的依归。

  这些人,也不会明⽩,为什么世间如星繁多的偶像,他们偏选择他为最终最厉害最专崇最劲的一个。

  是因为,他其实就是唯一‮实真‬的一个吗?

  魔鬼掩脸,他忍受不了耶稣的受

  他⾝旁的女人随着在场的气氛,加人一起尖叫、呼、落泪。

  然后其他演员出场,先来一段华丽热闹的群戏。歌舞连场,闪亮昂。

  魔鬼实在忍受不了,他对阿姿说:“我不舒服,我要先走。”

  “吓!”她听不见。

  他只好作出一个离开的手势,谁知,她回敬了他一个“要走便快些”的动作。实在哀伤。

  回家的路上,魔鬼被成街成巷崇拜耶稣的气氛弄得透不过气来。这种被迫地领受别人的成功所带来的痛苦,迅速散落到他的感官和內脏中去,魔鬼渐次耳鸣、喉咙痛、骨骼酥软、胃菗筋、肠痛、肺气肿、低⾎庒、‮央中‬神经失调…

  泪眼朦胧手脚⿇痹的,他才回到自己的家。一躺下来,差不多虚脫了。

  刚刚除了领带,以为可以顺畅地呼昅一口空气时,忽尔,街外传来一首这样的歌:“在基督的爱內,我们结合,大家同来唱歌…在基督的爱內,我们拥跃,⾼声同唱基督得胜…”

  魔鬼探头向下望去,看见楼下正走过一队诗歌班成员。他被惹恼了,于是向街上大叫“走!走!快走!呀…”

  那班人受惊抬头,看清楚了魔鬼之后,便放胆起来。“傻佬!”“黏线!”“傻人发癫呀!”此起彼落。

  魔鬼听到了,他恍恍惚惚的,扶着墙走回厅中,口中念念有词:“话我是傻人?我发威时你都未见过。”

  然后,软弱无力的,他跌坐安乐椅上,一坐便很多个小时。

  脑袋內掠过一幅又一幅片段,天使、少女圣⺟、夏娃的睑孔、她的⾝形、她的说话、眼神来来回回,她们善待过他,对他微笑过、崇敬过,却最后,通通变成鄙视、质问、唾弃。

  冷汗由额前滴下来,眼球的跳动,也急速得近乎不正常。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魔鬼听到门声,他‮劲使‬地张开眼睛,他看到,进来的是阿姿。

  阿姿哼着歌,心情好愉快。

  “阿姿…”他叫唤。

  阿姿本想直行直过,但走了几步又回魔鬼跟前,她这样告诉他“我刚才进⼊了后台啊,你猜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耶稣我是撒玛利亚会的人,他便双眼发亮,叫我跟随他。”

  魔鬼的精神苏醒了一半。“什么?”

  “耶稣说,他会与我合得来。”阿姿一脸自豪。

  魔鬼差不多,是用尽全⾝的力气才说得出此句话:“不准!”

  “为什么?我跟他随团表演,不好吗?”

  “不准!你跟人跟鬼也不可以跟耶稣!”

  阿姿没打算跟魔鬼吵下去:“我答应了,明天便去帮手。”

  魔鬼着气,威胁她:“你要是跟她,我便和你分手!”

  阿姿不満了。“为什么你这么野蛮!”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魔鬼终于问了。

  “你?”阿姿不明⽩他的提问。

  魔鬼说:“我就是魔鬼,耶稣的仇敌。”

  阿婆先是一怔,及后,便忍不住笑。“你?魔鬼?”

  魔鬼望着她。

  三秒后,阿姿笑出声来:“哈!炳!炳!”然后步过他的⾝边。“万胜节问大人要糖吃的那一种吧!”她边走边说,然后又大笑。

  她返⼊房收拾行李。

  魔鬼的气力在今夜溜走得特别快,安乐椅上的他,活像人类的七老八十。

  一个平凡寻常女子也留不住,这算是什么男人。

  失败,彻彻底底无懈可击的失败。

  他的力气,只⾜够化成一滴眼泪。

  流到下巴处了。

  阿姿走出来,抛下一句:“分手我不介意。我不想跟你已经很久。”

  “耶稣不会爱上你的。”魔鬼低语。

  “不要紧!我爱他嘛!我觉得他好伟大。”她又走回房间。“伟大得如一个宇宙。”这一句,是她微笑着说给自己听。

  那天凌晨,阿姿收拾行装离开了,她宁愿不要金钱、生活无忧的⽇子,也要追随她觉得值得的男人。

  平凡的女子,也有梦想,亦有坚持。

  魔鬼目送着她的离开,仍旧瘫坐在安乐椅上的他,但觉,连呼昅也做不来。

  生命,是否要完结了?

  在地球末⽇之前,便要完结了吗?

  比一个女子的生命更脆弱啊。

  又再一次,被抛弃了。

  魔鬼尝试抖擞精神,他对自己说:“如果就这样消失,地球上便不再有魔鬼。”

  “所以,不可以伤心。”

  然而话一说出来,眼泪便不制止的流下来。

  怎可能不伤心?

  坐在安乐椅內,我们有一个伤心的魔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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