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有国王、有王后的家国,自然就会有一些王公大臣,贵族之类的人,只要能跟王室扯上关系,就算⾎缘远达三千里,还是会有人不辞辛苦地主动来认亲,只为了把自己的⾝分提⾼那么一点点。
当贵族真的那么好吗?
如果有人拿这句话去问凯儿,凯儿一定回给他一对大⽩眼,顺便叫他自动转过⾝,然后一脚对准他的庇股,用力把他踹到天边去。
当贵族有什么好?
从小就要开始接受一堆礼仪训练,读书的时候也不能照自己的意愿找家小学校,一定得要是什么名校,制服一定要看起来就很“贵”才显示得出自己的⾝价不凡,里头还附赠一堆每天在比⾝分、比有钱、比东比西的无聊同学…最后,还有那些満口仁义道德,其实相当势利眼的老师们。
依凯儿看来,名校,就是表示学费一定很“贵”
制服很“贵”就是很明⽩地昭告歹徒:“我家很有钱,请来绑我吧!”
无聊同学们有空比来比去,就表示整天游手好闲,除了一张嘴巴很爱挑剔外,什么长进都没。
最后,那些势利眼的老师,则忙着看哪位同学的家长⾝分最尊贵,然后再忙着努力巴结过去。
在凯儿的想法里,⾝为贵族也只不过是你比较会投胎而已,哪有什么真的比别人強的?少自恋了。
所以,这所号称师资一流、设备一流、收费一流,生学⾝分也一流的名校,凯儿从上幼儿园之后就开始唾弃,悲惨的是,她还不能不读,因为--她是个伯爵千金,而所有的贵族小孩都得来这所学校就读,如果没有通过十二年级的测验,就不能毕业。
要她在那里浪费十二年的青舂,这简直是坑人!
所以凯儿在六岁那年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內离开这所学校。
六年后,她如愿了!
虽然众人都赞美她天资聪颖、虽然她头上因而顶着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的“天才少女”光环,但她没空去发表什么阿里不达的毕业感言,只忙着拿毕业证书在第一时间冲回家--
“毕业了、毕业了,我终于毕业了,我要出国留学!”十二岁领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天,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大声宣布她的决定。
因为她认为,只有在国外,她才可以当个平凡人,而不是一个贵族千金,不用再遇到那些比来比去的无聊同学,也才可以真正学到不一样的东西。
“凯儿,你才十二岁,太小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国,你还是继续留在国內读书…”
于是,在⽗亲大人的“建议”下,凯儿只得暂时打消当个小留生学的念头,以十二岁的稚龄跳读大学课程,而且在边读书边玩计算机的情况下,不小心把四年的大学教育缩短成两年。于是,她再一次宣布--
“⽗亲大人,我大学毕业了,我要出国留学!”
同样的宣布,在⽗亲大人联合⺟亲大人的温情攻势下,再度成了废言。
“凯儿,你是妈咪的心肝宝贝,妈咪舍不得你这么早就离开我⾝边。”⺟亲大人的温暖怀抱,永远有软化人心的功用。
于是,单纯又孝顺的凯儿再度放弃留学,乖乖听⽗亲大人的意见,报考研究所硕士毕业那年,她的宣告依然不变,但是这会儿劝说的不只⽗亲大人、⺟亲大人,连她唯一的小弟都来凑一脚--
“姐姐,你确定你要出国?”这么谨慎的语气,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于一个才十岁大的小表头口中,但这却是事实。“如果你出国了,赶程序的时候就没人帮你收拾房间、肚子饿了没人会煮饭给你吃、半夜踢被子了也没人替你--”话没说完,嘴巴突然被一双手给捂住。
“洛特-加龙省,你这是在留我,还是在趁机数落我?”她圆瞠大眼,警告地瞪住他。
“都不是,我是在担心你。”拉开姐姐的手,小表头叹口气,这么回答。
当了凯儿十年的弟弟,他可太清楚自家姐姐的本了。
“那些事,我可以学着自己打理呀。”凯儿不服气地说:“只不过是整理房间、煮东西嘛!不能踢棉被,我用睡袋嘛!有什么难?”
“那就等你学会了再说。”
于是,她的留学梦再度成空,在学着打理自己房务的同时,不忘一边再考个博士班来打发无聊,如此这般地又过了两年--那张薄薄的博士凭文又被她拿到手了。
这次,她一定要留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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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王公贵族,有了名衔与权势,难免就自视过⾼,从小养成的优越感,让他们认为自己的确比别人⾼一等,便把平民看成是次等生物;但也有一些王公贵族不这么想。
约克伯爵家便属于后者。
麦特·约克伯爵本是平民出⾝,因为对工业的专才而被克里王相中,延揽进工业部,最后成为工业部大臣,克里王也赐予伯爵爵位,直到他四十五岁那年退休,将大臣的子接出去,这才开始享受悠闲的退休生活。
因为出⾝平民,所以麦特在有了子女时,就开始灌输他们“人人平等”的观念,目的就是不希望他的孩子们有偏颇的阶级观。
谁知道,这种教育方式,却让他的爱女凯儿对大部分的贵族存着排斥感,对繁琐的宮廷礼仪嗤之以鼻,连一点点表面的问候应付都不肯做,对看不过去的事直接批评,叫他哭笑不得之余,又头疼不已。
坐在书房里,桌上摊着一本书,但其实麦特·约克本没在看书,只是在等待。
今天是凯儿拿到博士凭文的⽇子,如果没有意外,她一定又会吵着要出国留学。
这回该用什么理由让她打消念头呢?
才在思考着,书房的门就被砰一声打开来,一名黑发黑眼、明眸皓齿,満脸笑容的少女直直冲到书桌前。
“爹地!”
麦特·约克皱着眉摇头摇。
“凯儿,不可以在走廊上跑步,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你忘记了吗?”
“没忘呀!”
“那你还跑?!”
“人家太⾼兴了嘛!”凯儿一脸娇憨兼赖⽪地说道。
“说吧!有什么事?”面对自己一向疼宠的爱女,麦特·约克哪里会真的有什么火气。
不过,太疼女儿的下场,大概就像现在这样,女儿永远把⽗亲的话当成“参考用”不小心想到的时候,才会乖乖照做。
“我们到楼下去,⺟亲大人和洛特-加龙省都在等我们哦!”不由分说,她拉了⽗亲就下楼。
一楼的起居室是他们全家四口最爱待的地方,整片的落地窗让室內有⾜够的采光,朝南的开口避免了直接晒到光的热炽,而因为约克伯爵夫人来自⽇本,酷爱和室风格的自在和舒适感,所以这间起居室,就在夫人的坚持下采⽇式设计,原木地板上除了一张一公尺见方的木桌外,就是散置的椅垫与抱枕。
当凯儿带着⽗亲来到门口时,伯爵夫人和未来的伯爵小少爷已经在里头喝茶吃点心了。
“爵爷,午安。”娇小的东方女人一⾝⽇式和服,端庄地跪坐在木桌旁,看见麦特·约克,便优雅地放下喝到一半的茶。
“夫人。”麦特脫鞋踏进和室,低头先习惯的吻了吻爱,然后在爱⾝旁落坐。
上流社会里的婚姻,大半都是在门当互对、互谋利益的情况下由上一代指定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夫会和睦的机率简直是少之又少。
但约克伯爵夫妇就是个例外。
不管结婚前两人是多么不情愿,但在结婚时,两人许下的誓言却是绝对真心的,不但要相守一辈子,也要恩爱一辈子。
麦特·约克受西方教育影响比较深,约克夫人则是在东方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但这一点却没有给两人带来任何困扰,在⽇常生活里,反而处处可见东西方文化的融合。
丈夫习惯在见到子时甜藌地吻亲她,一家人聊天时,就选在和室,品尝⽇式小点与⽇式饮茶,感情既亲密又甜藌。
凯儿在剩下的空位落坐,然后一脸谨慎地宣布:
“⽗亲大人、⺟亲大人、洛特-加龙省子爵,现在我郑重宣布,我已经拿到博士凭文,然后,我要出国增长见识。”因为是很严肃兼正式的宣告,所以凯儿特地用正式的称呼,以示尊重。
在场三人一听,彼此对望一眼,同时头摇。
“不行。”三张嘴巴口径一致。
“为什么?”
“你还太小。”⽗亲大人的理由万年不变。
“我已经満十八岁,不小了。”她议抗。
“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你是不是不爱妈咪了?”⺟亲大人永远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家里很好、我很爱妈咪,可是我想出国见识、想学习立独嘛!”她嘟着嘴回道。
“一个人,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洛特-加龙省小子爵万分怀疑。
“我当然会照顾自己,你是我弟弟耶!怎么可以瞧不起自己的姐姐?!”面对智商比她还⾼的小弟,凯儿只会记得她年纪比较大,是姐姐,才不管小弟是不是文武全才、十项全能到人人称赞咧!
“凯儿,就算你満十八岁,已经成年了,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国。”在圣卡莱尔公国的法条里,十七岁便算成年,有婚姻自主权了。
“爹地!你不够意思,老是用这个理由,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成年了,难道出个门还会丢掉吗?”凯儿严重议抗。
“凯儿乖乖,你都已经拿到博士凭文了,有必要再出国留学吗?”麦特配合女儿的称呼,马上换一个理由。
“就算拿到博士凭文,也不代表我要学的就学完了呀!拿到信息凭文,我还可以攻读商业管理,或者其它学位嘛!”
“想拿其它学位,也不一定非要出国不可呀!在国內也是可以的。”⺟亲大人继续柔劝说。“凯儿,我和你爹地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样也舍不得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呀!”
凯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三个是不打算放她单飞了。
“爹地、妈咪、臭洛特-加龙省,别人家的小孩老早就可以出国留学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凯儿非常不満。
六年前、四年前、两年前说她还小,她都认了,可是现在她都已经成年了耶!又不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小笨蛋,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嘛?
“在爹地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麦特·约克伯爵宠溺地说道。
“不要,今天你们一定要给我一个让我服气的理由,不然我一定要出国读书!”凯儿双手环说道,这次怎么样都不肯再妥协了。
麦特和子对望一眼,知道这次女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于是--
“凯儿,你非出国不可吗?”麦特问道。
“对。”斩钉截铁。
“好吧,爹地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嫁了人,而且要嫁给一个爹地和妈咪都会放心把你给他的人,那爹地和妈咪就不会再反对了。”唉,女儿大了,留不住了,麦特·约克暗暗感叹。
“嫁人?”凯儿眉头一皱。
“对。只要你嫁了人,爹地就不再阻止你做任何事。”
“一定得嫁人吗?”
“对。你未来的结婚对象可以自己选,但一定要是爹地和妈咪都认可的男人才行。”麦特強调。
凯儿想了想。“好吧。”
有条件,总比他们三个老是联合起来投票,以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来推翻她的决定,要好坝卩了。
可是,人选就伤脑筋了。
要爹地和妈咪都认可的人,而且她自己又不讨厌的人,这个嘛…
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是你要求的事,不管多难,我都会帮你完成…
啊!有了,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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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卡莱尔公国时间:半夜十二点。非常适合宵小活动的时间。
一道娇小的影子悄悄潜到一户千坪大宅的侧门口,趁着四下无人,她戴起手套,动作轻悄地将门上的保全装置盖子打开,将里头某一条电线连接上自己的型微计算机。
十分钟后,她解破了屋內的保全系统,设定失效五分钟后,再将型微计算机里的感应耳拉出来,接着把计算机蔵在门柱后的背光处,带着远距遥控,人就大摇大摆地往屋宅里跑。
目标:主屋右侧方的书房。那也是此刻整栋屋宅里,唯一还透着光亮的地方。
书房外的那棵大树,是攀上书房台最方便的快捷方式,她娇小的⾝子很利落地爬上树,然后跳进台,她还来不及敲那扇落地窗,屋里的人已经先一步打开玻璃门,眼神不善地瞪着她。
“你在⼲嘛?”
“爬树,潜进来找你呀!”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一点也没有做贼被当场逮到的困窘。
“⼲嘛不从大门正大光明进来?”
“因为,这件事是秘密,非常严肃又严重,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见鬼!
她的事如果会严肃又严重,那他在会议桌上随便拍个桌子,就可以算是火山爆发了--
等等,不对!
“你是怎么进来的?”葛里家的屋宅里是没有多少巡逻的人,但是用的保全系统,可是公国境內数一数二顶尖的装置,她怎么能这样简单就“摸”进来?!
“让你家的保全装置罢工五分钟,我不就可以进来了?”真是大惊小敝。
她⽩他一眼,然后越过他,直接走进书房里,朝他勾勾手。“你过来啦!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别管你家的保全系统了。”
“…”他咕哝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才转⾝走进来。“什么事?”
“很简单,请你娶我。”她丢出一颗炸弹。
娶她?
他当场被炸呆。
“喂!说‘好’!”她不悦地眯起眼。
他那是什么表情?只不过是要他娶她而已,有必要表现得活像被雷打到吗?!
“好?”好个头啦!他终于回神,眼神同样不善地瞪着她“你是没睡吗?在这里说什么梦话?”
“我很认真,也很严肃地在对你提出请求…不,是‘要求’,你非得答应不可!”
“为什么?”
“哪还用问为什么?要你娶我是你的荣幸,你只有点头答应的份,不准有其它答案。”
谁理她!
当她在闹小孩子脾气,他径自走回书桌前,准备继续看资料,谁知道他才拿起桌上的数据纸,她就从后方扑过来,整个人跳到他⾝上,腿双勾住他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用的方法正是他教过她的制敌技巧。
“快点答应我,否则我就要跟别人说你始终弃!”她开始威胁。
喂喂,这是什么话?他哪里始终弃了?
“我还要跟别人说,你非礼我!”
拜托,那是他不小心撞到她的部,哪算是非礼?更何况,当时她那本算不上是“部”顶多只能算是两团小块。
“最重要的是,别忘了你给过我一个承诺,不论我要求什么,你都会答应的。”这是最后的王牌了,不怕他不答应。
果然,他马上浑⾝僵住,像被点中了罩门。
他生平最痛恨被威胁、最痛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偏偏这丫头老是在挑战他忍耐的极限,真是够了…
“怎么样?娶不娶我?”她最后再问一次。
偏偏,他是个很重视承诺的人,既然答应过,不管她的要求有多离谱,他都不会拒绝…真是天杀的该死!
“娶。”
“很好。”她跳离他,得意又満意地朝他一笑。
他只能暗自咬牙。
他就知道,她是个⿇烦,绝对是个⿇烦,而且是天杀的大⿇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