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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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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观不起眼,能却不可小觑的车子,⾼速飞驰在⼊夜后的台北街头。

  彼以法紧紧握着方向盘,而旁边的谢青雯,则是脸⾊发⽩地紧紧握着…车窗上方的把手。

  “可、可以开慢一点吗?”只是一点卑微的请求。

  彼以法没理她。

  “据我搜集到的资料,梁伊吕之前曾经卷⼊一宗侵害疑案。说是疑案,是因为从来没有起诉。媒体也很帮忙,报导都指往那名印佣编造故事,试图敲诈梁律师的方向上去。”

  “又是印佣?”怎么全世界好像都请了外籍女佣,家家户户必备似的。

  “没错,又是印佣。”顾以法扯扯嘴角。他盯着眼前的路,目不斜视。“据我所知,吃过亏的,至少有两名印佣。第一个和解了,拿了和解金回去印尼。第二次事发之后,那位印佣先被转到别的地方,然后换雇主,可是梁伊吕后来还是设法查到了她现在的雇主,不断去騒扰。”

  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转过一递后,谢青雯大胆假设:“那个印佣,就是董娘娘家的米丽?”

  “不。”顾以法沉昑片刻,还是决定遵照之前的约定,把调查结果告诉她:“不是米丽。是你也认识的,诺玛。”

  她突然静了下来,久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车內只剩下引擎的低低咆哮,

  “很难想象?”顾以法见她好半晌没出声,只是静悄悄坐在那儿,死命抓着把手。他忍不住问。“还是吓呆了?你这反应不大对。”

  太安静了,一点都不像她的本

  尤其经过今天下午之后,顾以法很确定,谢青雯的本没有改变,只不过是被磨练到学会努力克制、适时隐蔵庒抑而已。

  “你以为我会捧着脸大叫『他本不像,你骗我你骗我』之类的吗?”谢青雯回答“虽然说,伊吕学长像是在家只看口Discovery频道、翻‮家国‬地理杂志当‮乐娱‬,闲来写写书法或听听古典音乐的那种人…”

  “我也听古典音乐:这有什么不对?”

  谢青雯想到他的收音机永远定频在台北爱乐。小休息室里面边地上CD包罗万象,从歌剧到响乐,从海顿、巴哈到史特拉汶斯基…确实,顾以法也听古典音乐。

  “没什么不对。”她乖乖地说。

  她这才恍然,第一次见到米丽时,她用不大好的中文试图表达的意思--“先生”是坏人,指的本不是柏景翔,也不是柏爸,而是梁伊吕。

  坏人真的不见得长得満脸横⾁、奷诈狡猾,也有可能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气质好、嗜好⾼雅的读书人、⾼知识分子。

  “米丽和诺玛是好朋友,董家跟柏家距离又不远--米丽其实是董郁琦⽗⺟家的佣人。诺玛常常去找米丽,被梁伊吕纠时,更是常会躲到米丽那边去。之前本来要谈和解的,不过没谈成,搁置了一阵子,最近又开始谈了。我想,应该是梁伊吕试图找诺玛却找不到,把目标转到米丽⾝上。”

  “学长,等一下。”谢青雯皱起眉,努力厘清自己的思绪。“我觉得怪怪的。”

  彼以法却误会了。他立刻问:“晕车吗?是不是想吐?抱歉,我开得有点快。忍耐一下,快要到了。”

  说着,他也同时放松了油门。

  小心翼翼的程度,让谢青雯觉得心头暖暖的。

  不过现在不是要温馨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办。

  她赶快说:“不是,不是晕车,而是我在想…有件事情怪怪的。如果照你之前所说,柏爸跟柏妈是出门避风头,而诺玛也跟柏爸他们在一起的话,那他们部行踪不明好几天了,可是米丽却一点也没有慌或紧张的样子。她和诺玛是好朋友,如果那么担心她会被伊吕学长騒扰,这个反应,会不会太平静了一点?”

  “你的意思是,米丽知道诺玛在哪里,所以不担心?”

  谢青要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顾以法也点头。“而我在忧虑的是,梁伊吕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了,要米丽说出来。所以为了‮险保‬起见,我们还是得快点找到米丽。”

  “原来我想到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们都想得到嘛。”谢青雯气馁。“害我刚刚还⾼兴了一下,以为帮上忙了。”

  彼以法扬起嘴角,没说话。

  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是帮我一个天大的忙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没有注意到他际微微的笑意,只是继续帮米丽紧张“如果米丽真的被伊吕学长带走了,那…从下午到现在,也好几个小时了,会不会怎样…”

  他们终于回到顾以法办公室附近,绕了一圈下来到停车场之后,一下车,顾以法便主动牵起她已经冰凉的手,领着她走。

  “嘿,不要这么烦恼。”他握紧她,试图给她一点温暖。

  如果不是因为电梯里有摄影机--还是顾以法亲自架设的--他还真想给她更温暖的拥抱。

  “电影或小说里的女主角像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候,都会做出蠢事让男主角焦头烂额。你不会这样吧?”

  她被说得噗哧一笑,随即有点不好意思。“我下午好像已经做过了。”

  “还好,你其实反击得不错,对付一般⾊狼绝对够了。⿇脸可是楚老板手下的大将,纵贯线上有名的狠角⾊。”说着,顾以法想了想。“不过,只有胡椒噴雾可能还是不够‮险保‬。你会不会用?”

  “什么?!”谢青雯大惊失⾊,立刻倒退好几步。“你说什么!当然不会!”

  “也好,反正我也没有给你用。”顾以法若无其事地说,一面找出钥匙,打开门。

  “那你为什么要问?你知不知道这问题很可怕!”她被吓得心脏差点停了。

  彼以法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动声⾊、随口便说出令人意料不到的话。

  “你会用钥匙吗?不是开锁,是当防⾝工具。”顾以法把已经退后好远、花容失⾊的‮姐小‬拉回来,要她看示范。“指中各夹一,然后握紧拳头。掌心,用大拇指顶住钥匙,对,要用力。”

  “像这样吗?”她看着一串钥匙一像刺猬的刺一样,从拳头中竖立。“这有什么用?”

  “有人接近时,你可以用这个戳他,或是对着他的脸挥过去,最好瞄准眼睛。以后自己一个人走夜路、或是我不在你⾝边的时候,记得随时把钥匙握好。”

  以后…对喔,以后,他就不会在她⾝边了。

  地下钱庄的事情已经算解决,她该可以搬回自己家住了,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天天与他朝夕相处呢?

  可是,她已经习惯每天早起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习惯和他一起吃早餐、听音乐,在他忙的时候,待在小房间里看书或练琴,或帮小妹的忙;晚上,两人也总是在音乐声中聊天,直到她眼⽪再也撑不开,跌⼊梦乡。

  这本来就不是常态,本来就该在事情了结之后,回到各自的世界里;然而,那心头彷佛被敲开一个大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彼以法已经脫了外套,进房间去了。她一个人站在没开灯的玄关,呆呆的,顿时失去了行动、思考的能力。

  他在房间讲电话,声音低低的,很有磁。发现谢青雯没有跟过去,便重新走回小房间门口,对着她招招手。

  “我知道了。嗯。她…不算有事。”说着,顾以法瞄她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我不会再做蠢事了。”谢青雯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反抗。

  彼以法收线,只是笑一笑。“你可以准备休息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着,他开始在小边的桌前坐下。桌上満満的各式仪器,有大大小小的黑⾊盒子,有桌上型电脑,有手提电脑,还有许多纠结的电线,让人看了眼花撩。不过在顾以法手中,好像一点都不复杂,他稔地开始运作。

  “米丽…没事吧?”

  “我刚打给董郁琦,她说米丽还没回去,也没回她爸妈家。不过,傍晚时有打过一通电话,匆匆代说去找朋友,今晚聊太晚的话,就明天早上再回去了。”顾以法只管低头忙,好像科幻片里的舰长或科学家,只见他这儿按按,那儿拨拨,众多仪器不断发出可疑的哔哔声响。

  “那…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没事吗?”

  “不知道。不过,她的‮机手‬是我之前特别给她的PHS,可以追踪。”顾以法解释着:“失踪二十四小时一到,董郁琦就会去警局备案。就算米丽真的被梁伊吕扣留了,他也不会对她怎样,二十四小时之內也一定得放她回来。”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谢青雯慢慢在边坐下。

  “我有放风声。”他读着讯号,紧盯着萤幕上的电子地图。“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很多,他自己是律师,很清楚界限在哪里。梁伊吕知道我们紧紧咬着他不放,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谢青雯想了想,皱着眉问:“他既然知道有很多人在注意他,应该…不会做得这么明显。他不像这么笨的人呀。”

  “我想他是狗急跳墙,要米丽说出诺玛的下落。他一直在‮控监‬诺玛,怕诺玛出来找媒体记者爆料,现在人突然不见,他当然会着急。第一次有人帮他圆仔掉了,他的名誉受不了第二次打击。”顾以法眼睛突然一亮,显然是找到了定位点。他回头代:“你赶快休息,养⾜精神,明天早上还有事要你帮忙。现在我得准备一些事情,可能有点吵,你忍耐一下。”

  “为什么我们不能现在就去救米丽?”她还是不死心。

  “因为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梁伊吕手上。何况,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贸然冲过去,本不得其门而⼊,只会打草惊蛇,”顾以法温和地说。

  她点点头。确实是累了。虽然还担心米丽,但是顾以法这么笃定的样子,她也只好听命行事,和⾐躺下。

  埋在温暖的被子里,她一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昔⽇倚在窗旁,被夕染成橘⾊的剪影犹似在眼前,当时的男孩此刻已经长成一个成的男人了。

  宽平的肩,双手正忙碌着,可以隐约看见他手臂、肩背的肌⾁微微起伏。她知道被那双坚強手臂拥抱的感觉。事实上,她记得太清楚了。

  如果可以,她好想上前去抱住他劲瘦的,把脸贴在他的背后,听他稳定的心跳声,紧紧抱着,不放手…

  她睡着了。

  梦里,光怪陆离的景象不停出现,她一直看见梁伊吕斯文帅气的脸,像变形虫一样扭来扭去,甚至溶化了,露出里面黏黏的、丑丑的、绿⾊的头颅--天啊,伊吕学长是外星人…

  呻昑着,她知道自己在作梦,却醒不过来。

  有人在摸她的手腕。

  宽厚的、带着薄茧,让人觉得好安心的一双大手,不带一丝念地,执起她被绳子绑过的手,轻轻‮摸抚‬着。

  她慢慢脫离了梦魇,神智渐渐清醒,全⾝四肢却都还沉浸在梦中,软绵绵的,动都不能动。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手臂內侧,然后,略凉的薄,轻轻印上了她其实只是些微‮肿红‬--⿇脸没那个胆真正下死劲绑她--的腕。

  如蝴蝶翅膀轻拂,他的吻很小心、很珍惜,像怕弄痛了她,温柔得彷佛梦境。

  谢青雯静静睁开了眼。

  微弱晨曦中,他的头俯在她手边。察觉到她微微的移动,顾以法抬起头,望⼊一双还带点睡意,却明亮澄澈的眸。

  “其实不会痛,只是有点擦伤而已。”刚醒的沙哑嗓音,低低说着。

  “你的手是弹琴的,一点伤都不能受。”顾以法的嗓子也好不到哪去,熬了一整夜的他好像喝过一碗沙似的。下巴的胡渣参差,眼里有着⾎丝,可是,谢青雯却觉得他好感。

  尤其,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里,此刻満溢的温柔…让她几乎醉了。

  “再睡一下,我会叫你。”他说。“抱歉吵醒你了。”

  “米丽…”

  “我已经联络好了,天亮就可以行动,去接她回来。”

  “天已经亮了…”睡意浓浓的呢喃。

  “嘘,眼睛闭起来。”

  她在五秒钟之后又跌回梦乡。

  这一次,没有再梦到外星怪兽或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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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到这个时候,谢青雯才知道,一向独来独往的顾以法,原来认识这么多人。

  从清晨开始,无线对讲机就没停过,叽哩呱啦,每次通讯的对象都不同。他们讲的话谢青雯一句也听不懂。

  “凹起来的,四只脚,短了!”杂讯中,传来中气十⾜的吼声。

  “马尿要不要?还是要老鼠?”一个带有口音的男声也传来。

  “螺丝六个,螺帽没有,还在调,大约八点五。”

  谢青雯看着顾以法迅速地把必要物装进黑⾊提袋里,一面俐落回答着好像外星语言的问题。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老神在在的样子,她忍不住佩服。

  “你真的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上车之际,她悄悄问。

  “知道啊,只是暗号而已。这是因为防‮听监‬,所以我们隔一阵子都会换密语系统。”他坐上驾驶座,轻描淡写回答。“我们先去确定诺玛没事,然后去接米丽回来。需要你帮点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能帮上什么忙?”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车子先来到了就位在附近的大安森林公园。早起运动人们正散去,众多阿公阿妈中,一个年轻妈妈抱着小孩站在转角,‮浴沐‬在清晨的光下,画面美丽,简直像是充満朝气的正面宣导短片似的。

  而顾以法,居然车子开着开着,到那对⺟子旁边就停下了。

  他下车,那个年轻妈妈对着他走过来。

  怀里抱着的小男生绝对认识顾以法,因为看似两岁出头的他,一见到顾以法,马上伸长手像⽑虫一样不断动,想挣脫妈妈的怀抱,奔向顾以法。

  “小心一点,拜托,我就这个儿子,你不要带他去危险的地方。”年轻妈妈忧心忡忡地说。

  “不会有事的。电话里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顾以法抱过小章鱼一样马上黏住他的男娃娃,低声安抚。

  “你好,我是顾以法的姐姐,这是我儿子,小名叫小山。”年轻妈妈转过头,对车內已经目瞪口呆的谢青雯说。“他是很乖的小朋友,请你好好对待他…”

  “拜托,只是带他出去走走,又不是要领养他,⼲嘛讲得好像要托孤一样。”顾以法‮头摇‬。

  “你快点自己生一个,就不用每次都要借我儿子嘛。”顾姐姐圆圆的眼睛充満忧虑,愁容満面地说着:“让你姐夫知道了,你我都走着瞧…”

  “姐夫不用知道。”顾以法用一手抱住笑咪咪的小山,一手伸出“钥匙?”

  啪的一声,一串钥匙打在他手心。

  “雯子,我们要换车。”顾以法偏偏头,示意她看停在前面路边、打着临时停车灯的休旅车:“⿇烦你来抱这座小山,我还要拿东西。”

  “原来你就是『蚊子』啊。”顾家姐姐一听,圆圆大眼睛马上亮起来。“久仰久仰,我跟我弟,不是他啦,另一个弟弟,还有我先生,都对你很好奇…”

  “顾以情,你可以走了!”弟弟立刻切⼊,打断姐姐太过热络的掏心掏肺。

  好不容易送走了姐姐,顾以法吐出口大气。“抱歉,我姐就是这样,一‮奋兴‬起来就讲个不停。小山来,阿姨先抱你,舅舅去拿东西。”

  “不要!”小山开始尖叫。“舅舅抱!”

  “你听话,不然舅舅不带你去玩。”

  原来他那种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是不管男女老幼都会乖乖遵从的。小山红红的小嘴嘟着,一只钮扣般的圆眼睛--跟妈妈简直一模一样--盯着谢青雯直看,研究半晌,之后,才不大甘愿地让谢青雯抱过。

  彼家姐姐的车是豪华进口名牌休旅车。小朋友一上车,就很自动的爬上‮全安‬椅。顾以法拿出一大罐苹果汁,揷好昅管给他。小山接过了,开心地喝起来。

  “开这车不会太招摇吗?”谢青雯一面拉上‮全安‬带,一面忐忑地问。

  “没关系。我的车其实有人认得了,要常换比较‮全安‬。”顾以法把重重的提袋放好,练地开车上路。

  开著名车的他,和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普通车子的他,完全没有两样。他把价值数百万的车开得像自己的跟监用车一样,风驰电掣。

  沿着公园,转过弯,谢青雯远远便认出了回教清真寺。

  绕了一阵子,在巷道里找到临时停车处。顾以法把车子熄了火,静待。

  “我们…在等什么?”谢青雯忍了几分钟,忍不住发问。

  “等小山。”顾以法手臂盘在前,气定神闲地说。

  这家人实在太神秘了。谢青雯暗暗想。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小山有动作了;应该说,喝下去的一大罐苹果汁,开始作用了。

  “舅舅,我要尿尿!”小山挥舞着小手,小脚也猛踢,试图引起大人注意。

  “好,让阿姨带你去。”顾以法倾过⾝,靠在谢青雯⾝旁,指指清真寺旁边一栋外表毫不起眼的大厦。“你带小山进去,上二楼。不管谁问你,就说小朋友尿急、想拉肚子…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就是借厕所就对了,然后,找个印佣问问题。记得,不要问到‮湾台‬工作人员。就问诺玛是不是在那里,她好不好。就这样,没问题吧?”

  其实谢青雯很忐忑,可是,骑虎难下了,她只能点点头。

  “舅舅快点啦!”小山又在叫,快哭了。“快点快点!”

  彼以法说好说歹才劝动小山跟阿姨去尿尿,谢青雯抱着他走到指定的大楼楼下时,他圆圆大眼睛里面已经含着泪了,可怜兮兮的。

  事实证明,大部分的人会拒绝陌生人借用洗手间,不过如果是年轻妈妈带着漂亮小男生--小男生还急得哭了--那真可说是所向无敌。

  手忙脚、紧张兮兮地完成所有任务,谢青雯抱着小山重新飞奔下楼时,心跳简直已经要超过两百,近衰竭的边缘。

  一上车,顾以法就立刻开动车子,猛冲出去。“怎么样?”

  “我,我看到诺玛!”谢青雯得要命,却本停不下来,急急报告这个天大的发现“她说她没事!你怎么知道她在那里?那是什么地方?‮全安‬吗?”

  “台北市有两个外劳庇护中心,这是其中一个,专收容印佣的。”顾以法轻松回答,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因为怕受过侵害或待的外劳持续受到騒扰,庇护中心的位置一向都是⾼度机密,门噤也很森严,尤其不可能让男人随便进出、靠近。而且,你不亲眼看到诺玛没事,也不会安心,不是吗?”

  她猛点头,用力按着心口,试图舒缓快得像刚跑完一千公尺的心跳。

  “好,小山,你的任务完成了。”顾以法一面开车、一面从后视镜对外甥眨眨眼。“下次真的带你去玩,你今天很听话,舅舅要跟你说谢谢。”

  “不客气!”小山兴⾼采烈地回答。“要去哪里玩?”

  “随便你说。你想去哪里?”

  小朋友开始叽哩咕噜说了一堆没人听得懂的话。

  “你的听力没问题,他真的在说外国话。”顾以法注意到谢青雯的目瞪口呆,也笑了。“他之前一直跟他爸妈住在峇里岛,保姆是印尼裔。前一阵子才搬回‮湾台‬,所以有时候讲话会这样,印尼话跟国语全部混在一起。”

  “难怪刚刚在楼上有人逗他的时候,他还会回答!”谢青雯回头看看那个可爱的小男生。“我以为是小朋友口齿不清,结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他会两国语言呢。”

  “不识(是)泰山!”小朋友抓到话尾巴,快乐的喊回来:“是小山!”

  前座两个大人闻言,都大笑起来。

  又听到那个俏⽪特殊的笑声了。顾以法际的笑意深深,始终没有褪去。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就顺利把小孩与车子都平安送回那位忧心忡忡的妈妈⾝边,小山还尖叫着不肯离开舅舅,要海誓山盟,保证过两天一定带他去玩、“阿姨也一起去”之后,他们才能脫⾝。

  “好了,解决了一件事。”重新回到车上,顾以法握着方向盘,没有马上开车。他想了想,又转过来问:“你今天要不要去练琴?”

  “啊?”傻掉。什么时候了,还问她要不要练琴!

  一天不练也不会怎样啊,他到底在想什么?谢青雯简直快昏倒了,

  “我可以先送你过去董郁琦那边…”

  谢青雯马上领悟。“你想支开我对不对?”

  彼以法沉昑着,英俊的侧脸有着犹豫的神情。

  “不行,我也要去。”谢青雯坚决地说,她伸手抓住他‮硬坚‬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当面问他,景翔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他不会承认任何事的。”顾以法耐心解释:“我已经查到米丽的‮机手‬出现在什么地方。不是梁伊吕家里,也不是他办公室。到底布置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里地形、环境我也不,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照顾到你。所以…”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做蠢事了。”谢青雯坚持,她清秀的脸蛋上,毫无惧⾊。“连⿇脸我都不怕,你觉得我会怕伊吕学长吗?要是你下放心,那你先进去把他抓起来绑好,再让我去问他嘛。怎么样?”

  被她的异想天开弄得哭笑不得,顾以法锁着眉,苦笑。“雯子,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还是你做不到?”谢青雯故意叹口气,转正⾝子,闷闷地望着前面。“早知道我就去委托别人了。听说其实坊间有很多选择…”

  “对了,说到这个,一开始你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调查?”顾以法趁机问她已经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不要转移话题!”结果被谢青雯识破。一双闪闪发亮、充満活力的眼眸直瞪着他。“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只是要问他几个问题,有这么困难吗?”

  哪个男人在被自己的女人怀疑“行不行”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的?顾以法毫无疑问地被她气到,愤而同意:“绑个人来给你问问题,这还难不倒我!”

  事实证明,不管十年前或十年后,顾以法都被她吃定了。

  驱车按照电子地图的指示,他们几乎穿过了整个台北市,来到一个让谢青雯感到陌生的区域。她一路观察着窗外,默默不语。

  两旁行道树在冬下招展,偶有行人悠闲走过,人行道铺着平整的红砖,环境相当优美。房子大部分是公寓,看起来都満新的,似乎是个新社区。

  “米丽真的在这里吗?”谢青雯看着他把车停在社区小鲍园后面,忍不住问。

  “据定位,没错。”顾以法作膝上的收讯器,读着灯号。“好了,确定是这几户其中之一。我们可以开始等了。”

  “又要等?”

  彼以法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充満魅力的微笑。“这是我的第二专长。除了找人以外,就是等。”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彼以法车上什么都有,⼲粮、面包、⽔…甚至还有好吃的饼⼲。他们简单解决了午餐。他不以为意地告诉她,一个月至少有二十天,他是这样度过的。

  “就这样?坐在车子里?”谢青雯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

  彼以法微笑。“你不也一样吗?每天都坐在钢琴前面,或抱着小提琴…这就是工作嘛。”

  “可是…”她还是很惊讶。“你明明之前有不错的职业--‮官警‬,不是吗?为什么会…想放弃一切,跑来做这种又辛苦又不固定的工作?”

  “你跟我爸问一样的问题。”顾以法笑笑。

  “那,你给你爸怎样的答案?”

  “没有。我什么答案都没有给他。”他的眼眸顿时黯了黯。“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解的。”

  “说给我听好不好?”柔软的手按在他‮硬坚‬的大手上。“我想听。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彼以法反手握住了她,把她的手包覆在掌中。

  两人静静携手,一时之间,言语好像变得很多余。

  直到他们被无线电嘈杂的声响给惊醒。

  “不要谈情『梭』爱了啦,那个回家再忙,大鱼出现了。”耝嘎的破锣嗓音从无线电传来,把谢青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把手菗了回来。

  “知道了,撒网。”顾以法简单回应,突然,转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附近停车位那么多,为什么要这样?”

  “有浪漫爱情戏可看,⼲嘛不看?嘿嘿,铁汉『楼』情喔。”耝嗓子带点‮湾台‬国语,说起成语来真令人起⽪疙瘩。

  谢青雯觉得耳子辣辣的,她本不敢看顾以法,只好随便找点事做,以解决自己的局促尴尬。

  也学他转头看看。

  一看之下,险些昏倒!

  后面,一连停了两辆和顾以法座车几乎完全一样的车,里面的人探头探脑的,统统都在看热闹!驾驶座上拿着无线电的男子,还笑咪咪地对她挥挥手。

  谢青雯像被雷打到一样,木然转正⾝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那张健康肤⾊的俊脸,也正泛起诡异的赧意。不过他很快重新整理心情,恢复专注。

  “鱼回来了。”眼眸紧盯着正缓缓打开的车库电动门,一辆闪亮的深⾊欧洲房车开进去了。顾以法开始调整自己的耳机。“我们也要下⽔了。你先待在这里,车门上锁,随时注意无线电,记得我教过你的用法吧?还有,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要做蠢事,不要离开车子,直到我跟你联络。”

  “我会记得。”谢青雯慎重地点点头。“你也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嗯。”“学长…”他开门准备下车之际,谢青雯突然又小小声叫住他。“你…要小心。”

  “我知道。”大手伸过来,轻轻触了一下她柔嫰的脸颊。

  然后,毅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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