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早整理好小扁的粉尿布,实真便带着他到昨晚才联络到的临时保⺟那儿去。
以往实真上班时,都是由功自己带小扁;现在功不在,她又得上班,实在找不到适当的人来带小扁,而临时保⺟是她惟一的选择。
“你早,”她刚到,临时保⺟⽇野姐小就站在门口等着“你一定是城户姐小吧?”
“是的。”她点点头,先将装着粉尿布的袋子给⽇野姐小“今天就⿇烦你了。”
⽇野姐小开朗地一笑“别这么说。”说着,她逗逗还在实真怀里的小扁“他好可爱唷!”
的确,不哭的时候,小扁真的就像是世界上最漂亮可爱的孩子,他那如天使般的笑容总是能教周围的人跟着开心起来。
但是只要他一哭,那简直就像是要活生生地把人踢到地狱去一般…
看这位⽇野姐小一副温柔又有爱心的模样,实真只希望⽇野姐小能博得小扁的信任及喜爱。
“来,我抱…”⽇野姐小一伸出手碰触到小扁,他就忽地放声大哭。
⽇野姐小有点受挫地望着实真,实真皱皱眉头,歉然地说:“他怕生。”
“噢,”⽇野姐小不死心地将小扁抱了过去“习惯就好了。”
小扁在她手里又哭又挣扎,就像是要把他拖去斩首示众似的拔尖哭叫。
实真赶着上班,可是又不放心,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
“走吧!他会习惯的。”⽇野姐小紧紧钳着不断挣扎的小扁。
小扁瞪着两颗大眼睛望着她,那可怜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
小扁是第一次让外人来带,平时又非常认人,突然将他到陌生的⽇野姐小手里,也难怪他会这么大声嚎叫。
唉,上班重要,还是小扁重要呢?
不上班固然是不行,但是请一天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反正她只是个庶务课的女职员,又不是什么举⾜轻重的职位。
当下,她走了回来…
“⽇野姐小,还是我自己带吧!”她将小扁从⽇野姐小手里抱回来。
说也奇怪,小扁一被实真抱着,立刻就停止了哭声。
⽇野姐小一叹“城户姐小,像他这样,你以后会很伤脑筋的…”
“我知道,”她一笑,在破涕为笑的小扁脸上一亲“可是谁叫他是我的小天使呢!”
今天就请假吧!
请一天假又不会死人,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
吃过晚饭,门铃突然响起。
回来了吧?她猜想一定是她哥哥,反正他每次出去总会回来。
她逗逗正在吃米果的小扁“爸爸回来!”说完,她立刻起⾝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她发现站在外头的并不是她哥哥,而是两个穿花衬衫、理平头的男人。
两人劈头就凶巴巴地问:“城户功呢?”
“啊?”她一怔“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妹妹,”见这两人来者不善,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哥他是怎…怎么了?”
“怎么了?”男人气冲冲地说:“他欠我们钱,居然就避不见面!”
她一愣。“欠钱?”难怪他说什么要去避风头了…
“他欠你们多少?”欠个钱需要跑得不见人影吗?他可以跟她商量嘛!
“一千万。”男人说。
实真刚才吃的晚饭差点儿全噴在男人脸上“什么?!”
天呀!她一定是幻听了,可能是一仟块吧?
“告诉你,现在他跑了,那一千万就由你来还,听见了没?”他拿出一张名片“我们是‘SMILE’的人,要是他不履行一天付三万块的约定,我们会每天来这里‘拜访’的…”
她瞠目结⾆“一天三万块?条叫我去哪里找钱?”
“那是你的事!”男人一哼“要是不还钱,后果你应该知道的!”话罢,他们扬长而去。
实真看着名片上的微笑标志,却已经笑不出来…
第二天,那两个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们带来了功的借据。
有凭有据的,实真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今天我在家里带孩子,实在找不出时间去筹钱,你们明天再来好吗?”她装可怜地跟他们求情。
美丽是她惟一的筹码,而她对这个也一向非常有自信。果然,在她的恳求下,那两人答应了。
待钱庄的人一走,她连忙收拾东西,连夜跑去同事家避难。
开什么玩笑?一天三万块,她一个月的薪⽔也不过才二十万出头,怎么还那一千万啊?
说起来,她哥哥也实在是有够夸张了,竟然欠下一千万?怪了,他是在搞什么鬼啊?
第三天,她的机手响了,而打电话来的竟然是隔壁的山田太太…
“城户姐小,”山田太太语气惊急“你在哪里啊?”
“发生什么事啦?”她疑惑地问。
“你们是不是欠了人家钱?”山田太太又急又气地“有一些流氓到公寓来吵闹,还在楼梯口噴得七八糟,说是要你们出面解决问题呢!”
其实一震。
这真是始料未及啊!她以为她跑出来避风头就能摆脫钱庄的纠,却没想到钱庄的人居然那么卑劣…
她这个人一无是处,惟一的优点就是“善良”
因为她哥哥的一时糊涂而连累邻居也要受到钱庄的騒扰,这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我马上回去处理。”死就死吧!她长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说真的,当缩头乌⻳实在不是她的所为,三万就三万,她就不信以她这等姿⾊到店酒去上班会挣不到钱!
想着,她立刻告别了同事,火速地回到了公寓。
一到公寓楼下,就见那两个男人在楼下等候。
“你不是逃了吗?”他们出言相讥。
她挑挑眉头,抱着小扁掠过他们“我只是出去逛逛。”
“哼,”男人跟上来“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她猛地回头“有本事,你们去找我哥哥啊!”那两人一怔,随即又摆出一副凶恶模样“谁叫你是他妹妹!”
“我也可以不还啊!”被急了,她的脾气也来了,尤其是在看见楼梯口用噴漆写了一些不堪的字眼后。
“你敢?”
“我又没说不还!可是我需要时间啊!”她冲着两人大叫:“看你们,把这儿搞得跟垃圾场一样…”
那男人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索耍起狠来。
“听着!”他攫起她的手,扭得她差点儿迸出泪花“要是你还不出来,我就每天来,就算到你背着这小表跳楼也不放过你!”
她忍着泪“知道了啦!”她甩开他的手“我还就是了!”
男人瞪着她“我们明晚再来,听到了没?”
她不吭声,径自背过⾝去。
咬着片,她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直到听见那两人下楼去的脚步声,她才忍不住地淌下无助而惊恐的泪⽔…
隔天,实真下定决心去找可以短期领到钱的工作。照着报纸求职栏上的地址,她来到了六本木这家店名为“彩”的店酒。
听完她的遭遇,妈妈桑原丽子决定让她先在这儿工作,而小扁也可以放在休息室里,没有客人点名坐台的时候,她还是可以亲自照顾小扁。
“其实你何必替你哥哥背债呢?”原丽子点燃了烟菗着。
实真淡淡一笑“哥哥和我是相依为命长大的,我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他…”说着,她望着坐在一旁玩⽑巾的小扁“他只是有点不负责任,可是却个善良的人。”
原丽子吐出一缕烟,若有所思地“要不要我先给你一些钱应付钱庄的人?”
“呃?”她一怔“可是我还没来上班…”
“不要紧的。”她嫣然一笑,吩咐柜台的会计拿来二十万“拿去吧!至少可以让钱庄的人放过你几天。”
实真感地望着好心的原丽子,眼底又打转着动的泪⽔。她收下钱,问:“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原丽子又菗了口烟“就今晚吧!”说着,她站了起来“如果你没有适合的⾐服,店里有,你到这儿再换吧!”
“谢谢你。”实真赶紧站起来朝她一欠。
“没什么。”原丽子一笑。
所以说,这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虽然也有像钱庄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但却也有像妈妈桑这般温柔善良的人。
她想,她还是幸运的,也许这都是她早逝的⽗亲在天上保佑着她吧!
“小扁,”她抱起小扁,轻声地说:“爷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虽然给了钱庄二十万确定可以得到几天的清静,但是实真头一次的酒家生涯并不如预计的顺利。
她毕竟原本只是个粉领族,从来不用应付什么客户,更甭提是这种一心想“吃⾖腐”的客人。
要一个上班族来坐台已经不容易,更何况她还是个“处女”唉…
不过最惨的还不只如此。
小扁虽然可以带到店里来,但是因为只要实真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嚎啕大哭,而且任谁都哄不停,就是非要实真不可,因此也造成了她另外一个困扰。
“他怎么这么⿇烦呢!”几天后,原丽子终于忍不住地说话了。
其实实真也不能怪她,毕竟人家开了门做生意,是没必要意这种⿇烦。
“妈妈桑,”一名姐小走进休息室,蹙着眉头说:“这样下去行不通的啦!这孩子本无法习惯嘛!”
实真抱着已经开始玩起她项链的小扁,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我也知道啊,可是…”原丽子看着小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哭声那么大,外面都听得到,这几天都有客人不断问起,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姐小说完,一旁有人频频点头。
原丽子暗忖了一下,作了个很痛苦的决定。
“实真,你先回去吧!”
实真抬起头,哭丧着一张脸!“妈妈桑,我…”
原丽子无奈地一叹“等你把小扁安置好再来上班,他这样子,我也很为难。”
实真明⽩妈妈桑也有她的难处,况且妈妈桑对她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能再给她添⿇烦。
“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她抱起小扁,向妈妈桑一欠。
“不急,”妈妈桑拍拍她的肩“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吧!”
“嗯。”她感地点头。
这时,一旁的一个姐小说了句:“实真啊!你怎么不⼲脆把小扁送到儿孤院去?”
她一震,神情凝重冷肃地望着那个姐小“我不做抛弃孩子的人。”
她那认真严肃的神情让大家吓了一跳,顿时没有人再出声。
“谢谢大家这几天的包容。”她朝大家一欠,转⾝走了出去。
罢走出店门口,眼尖的实真就看见钱庄的那两个男人在门口守着。
她低着头想尽速离开,无奈抱着孩子,却穿着感服饰的她实在是太显眼了,那两个男人一眼就瞥见了她。
“喂!城户!”那两个男人朝她走过来。
那二十万只够抵几天的债务,现在恐怕是时限又到了。
可恶!她现在哪有钱给他们呢?她连生活都快出问题了呀!
不行,要是落⼊他们手里,他们也许会良为娼也说不定…
到时她失去贞事小,要是小扁被送走或卖掉该怎么办?不,她绝不放弃小扁,绝不!
想着,她抱着小扁拔腿就跑…
“不要跑!”那两个男人见她跑,旋即尾随追来。
实真被急了,连大马路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闯了。
突然,一声拔尖的煞车声传来,一辆⽩⾊的宾士车就停在她跟前…
“姐小,你…”车窗里探出一个男人,见到她时却傻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她急急地向他道歉,拔腿又要跑。
男人像是看见有人在追她,忽地唤住她“快上来啊!”实真怔愣了一下,便跳上了这陌生男人的车。
她知道自己不该上陌生人的车,可是在这个非常时刻,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而且看这个男人也不像是坏人,也许她又碰上了“英雄救美”的好事呢!
从后视镜中,实真看见那两个男人气如牛,无可奈何的懊恼模样。
“活该!”她朝后视镜扮了个鬼脸,优闲地扣上全安带。
“脫离险境”后,她终于注意到这个对她及小扁伸出援手的男人,刚才慌中并没仔细看清楚他,但现在…她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虽然只是侧脸。
他有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合宜讲究的穿着,感觉就像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实业家。
他的侧脸看起来有点严肃,那浓密而长的眉⽑让人有一种⾼傲的感觉。
斑的鼻梁使他散发着一股刚正耿直的气息、微微上扬而満的片又带着一点无伤他威信及英气的稚拙,他的下巴…是那么的平整…
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末代贵族般的气质,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类型。
而就在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的同时,奥川克广也正以眼尾余光瞥着⾝边画着浓妆、穿着感的她。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要不是他已经知道沙弥加的死讯,他真的会以为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是失踪多年,且在一年前因车祸而死于纽约的沙弥加。
她有一张精致的脸蛋,虽然画着浓妆却依旧可见她清丽的五官。
尽管她有着那么秀气的五官,但那双黑亮如深海珍珠般的眼睛却又透露出一种倔強、娇悍的感觉,紧抿着瓣略略往下,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她和沙弥加一样,都有着一股不愿随波逐流的不驯。
第一眼看见她,他觉得她像是沙弥加再世;第二眼再看她,他发现她那不太能委以重任的感觉更胜沙弥加。
看见沙弥加时,他只觉得她是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女孩,心里没什么起伏。
但是她…她在他心里掀起了巨浪,像是随时可呑噬他似的。
他一直是个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男人,可是这一刻,她瘫痪了他心底的所有防备。
视线往她前一移,他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名小男婴。
“谢谢你。”实真突然说道。
“噢,”他回过神“不客气。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她倒是⼲脆地承认“他们是地下钱庄的人,我欠他们钱。”
“是吗?”他挑挑眉“欠多少?”
她瞅着他“一千万。”说完,她打算看看他脸上那惊愕之情。
“噢。”他波澜不兴地撇撇。
实真一怔。
这个人太镇定了,那样子就好像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已经不是她所能想像般。
克广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
“你为什么那么看我?”虽说她是个神经有点大条的人,但还是感觉得出他看着她时的眼神有点奇怪。
“噢,抱歉…”他一笑“只是你跟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太像了。”
她觑着地“你女朋友?”
他撇一笑“不是。”
不知怎地,听见他说不是时,她居然有一种放心了的感觉。
“姐小,”他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正视前方“如果我雇你做一件事,然后帮你偿还一千万的债务,你愿意吗?”
实真望着他,瞠目结⾆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