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圆
郎焰一路狂奔,路上还顺道再次击飞了月老一记,因为他就躲在门边偷听,在听见了一切之后,再度追来讨打。
“瞧!她已经忘了你,那你就⼲脆…”
他一拳飞去,月老朝向月儿飞去,月儿有个缺口,同他一般,正乞着圆満。
出手后郎焰就后悔了,后悔出手太重,无论如何这月老总是他和枫儿的媒人,等将来他们要拜天地时,还是需要着他的,这一拳可别将他送回广寒宮老家去。
伴下杂绪,郎焰继续狂奔,奔向后山的仙人岭。
他不会放弃的,他告诉自己,忘了也罢,不再情动也罢,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让她愿意再度接纳他。
就算是死后做了鬼,我也要回来找我的焰郎!
枫儿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么他为她抛权去位,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她真的忘了他,那他就要守着她,再也不要分离!
到了崖边后,郎焰低头觑了眼脚下那见不着底的噬人黑暗。
他想起了诗晓枫,轻轻叹息,要让一个不会武又胆子小的姑娘,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往下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调整好內息,郎焰捉⾼方才带出的一双长剑屏息跳下,一边翔落,一边尽可能留心着沿路突出的岩块,好方便之后背着诗晓枫爬上来时充当垫脚石用。
每当翔落一阵后,他便会运劲揷剑入山壁停下,掏出火石检视周遭及下方的情形,确定了无虞后再继续,感觉像是经过了天长地久般,他终于来到谷底,虽然很小心,他还是跌了一记,幸好落下的地方堆积厚厚的落叶,为他减缓了些许落下时的強烈坠力。
比底阗暗,恰在此时天上月娘稍移,一轮乞圆之月悬于山谷顶上,将谷底映得分明。
郎焰直起⾝,拍掉⾝上泥渍残叶,还没忘了整整发、理理仪容,因为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个已经不记得他了的诗晓枫,他要给她一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他站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能走出第一步。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用哪一句当开场白,好让她对他印象深刻。
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识。
当时的他蓬头垢面地睡在她家檐前三个月,她没嫌弃他,那是因为她中了蛊。
后来他找到了她,他的第一句话是--“他们都不告诉我,你人在哪里…因为我饿了!”接着他就吻了她。
而现在,他真希望能够照本宣科再来一遍,但应该不行了吧,他叹口气,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他了,肯定是以一巴掌回应。
那么他到底该怎么说呢?
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焰郎,是你会往下跳的原因。
好蠢的话,他是想让她知道她曾为他牺牲多大吗?还什么往下跳的原因呢,真是够驴了,要不,称赞她吧!
说…最爱吃你做的豆腐脑了,软绵绵、滑腻腻,就像你的柔肤一般,惹人垂涎,让人想存温一世不起…
⾊鬼!他骂了自己。
要不就说…也许你已经忘了我,但我有信心让你想起!
你的过去或许我来不及参与,但你的未来却必须是我的!
好…⾁⿇!他都快吐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天哪!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对不住!借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小兔子?”一把柔软甜沁嗓音,陡然自他背后响起。
兔子?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去理一只兔子?
“没没没!走开走开!别在这儿妨碍我想事情!”他一手挥动一手掐额,想得头皮都快炸爆了,他到底该说什么好?该说什么好?
“没呀?”
甜沁软音夹着一声绵绵叹息,仔细点听,才能听见那隐含着的笑意。
“那我就不打扰你啰,你慢慢想,好好想,只是记得别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人家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郎焰傻眼了,换言之,刚才那些乱七八糟想着的话都被说了出来吗?怎么可以!他几乎想要杀人灭口了。
他转⾝怒瞪正想问个清楚,这一回⾝登时傻住,因为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至极、挂念至极的倩影,是枫儿!
一等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双瞳睁大,心跳速加,全⾝血液澎湃,狂嘲満天。
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思念一个人思念到了这种地步。
包不知道可以在乍见一个人时,开心成了这种地步。
他的枫儿⾝披狐裘,披散着墨黑长发,清丽的五官在月光照映下更显娇美,至于那⾝狐裘,想必是叔公怕她在谷底冷坏了,所以扔给她的吧。
真没想到在这噤闭于谷底的曰子,她居然可以过得这么好,她看来神采奕奕、神清气慡,一点也不像他,精神颓迷不振、胸口郁闷难解,为了思念她、为了寻找她,他的模样看来很是狼狈。
所以…他心伤地想,叔公没猜错,她根本就已经忘了他,所以才能够活得如此自在,如此无忧。
也许月老是真心想帮他的吧,奉劝世人哪,情爱是蛊,中蛊必亡?
他不作声,目光贪婪地盯在她⾝上,想将她娇甜俏丽的模样深刻在心底,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方才他的话她既然都已经听见了,如何回应就是她的问题了。
诗晓枫观着他,安静了好一阵子,最后她甜甜一笑,皱皱鼻子、歪了歪脖子。
“你继续想呀,我不会妨碍你的,至于我…”她笑着一步步后退“该去找我的兔儿了。”
话说完,她转⾝就跑,他伸出手却没勇气去拦,直到他听见她边找边唤着的名。
“焰郎!焰郎!你在哪里?”
他再也受不了了,纵⾝飞起扑了过去,伸手拉住了她。
他瞇紧眸,神情极度不悦“你喊什么?”
“喊焰郎呀。”她神情极是无辜,双眸写満了纯清稚甜。
“焰郎是谁?”他満心着恼,她忘了他也就算了,还把该给他的称呼给了别人?
“不就是我的兔子吗?”
郎焰彻底被打败,要命!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别的畜生!
“不可以!”他霸气低吼“你的兔子不可以叫焰郎!”
“为什么不可以?”她面上神情依旧无辜“这是哪边的规矩?”
“不是规矩,而是因为我就是你的焰郎,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你的兔子就不可以叫做焰郎,否则你一喊,牠和我都会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在喊谁了。”
“霸道!”她強忍住笑,继续瞠亮着无辜双瞳“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我那焰郎兔儿是先来的,你是后来的,怎么可以…”
“我就是霸道!你又能怎样?”
话刚完,他动手将她扯进怀里,用力地、狂疯地深深吻住她。
这个吻热烈缠绵,因为他被那个“焰郎”刺激到,再加上长久的思念及恐惧,恐惧她已忘了他,他将所有的情绪全融进这个吻里。
他重重地吻她,带点恣意也带了点报复,恼她好像真的将他给忘了,还把对他的称呼给了只兔子。
他咬着她唇瓣的力道令她有些发疼,可他不肯轻饶,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子,像是想将她给揉进自个儿体內,密密收蔵一般,用收蔵来解去他对她中的蛊。
为他的霸气所震慑,诗晓枫终于屈服了,轻噫一声,她仰⾼螓首,欣然地接受他这这灼热得炙人的深吻。
他吻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时他才肯饶过她,可虽是松开她甜香的小嘴,但他仍是将她紧箍在怀里,他才不要让她有时间去找啥“焰郎兔”她唯一的焰郎就是他,就只能是他!
她偎在他怀里,喘息不定微微将⾝子撑离,抬⾼眸锁住了他黑黝的眼瞳,他回视着她,看见了那原是纯净灵澈的眸子里添了丝小女人的涩羞,以及…情欲。
她的眼神让他微微一震,他们心灵相通,向来习惯用眼神采测出对方的心意,但她不是忘了他吗?那她的眼神怎么还能够…
郎焰心里泛疑,再度倾⾝吻了吻她的眼、她的眉,手指滑上她清秀的瓜子脸蛋,小心捧持,以额抵额,感受着彼此那因情欲蔓生而紊乱的气息。
“枫儿…你…记得我?”
那紧抵着他的瓜子小脸,因着笑而起了微颤。
“郎掌门,亏你的『摧心掌』那么厉害,怎么『揣心掌』如此不济?好笨的!知道吗?你说了一堆话还抵不过一个吻来让我记起你!”她回想起他方才紧张兮兮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笑瘫在他怀里。
“怎么又变回了郎掌门了?”他沉声不悦的质问。
“本来就是郎掌门。”她笑笑地哼气“至于焰郎,那可是我的宝贝兔儿的名字,这阵子若非有牠陪我,曰子可是挺漫长的。”
“还叫!还叫!”他语带威胁“当心我明天开锅炖兔⾁。”
诗晓枫轻哼一声,紧瞇着美眸用力推推他“你敢?当心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他叹口气,眼神有些可怜“好,我不敢,那你喊我声焰郎吧。”
“不喊!”她调皮一笑“除非你先帮我找到那只『焰郎』。”
闻言,他暗暗咬牙,抱起她开步就走。
“⼲嘛?”她在他怀中好奇地问。
“帮你找兔子!”
哼哼!找到之后再来算总帐。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事“我叔公不是在给你的食物里都下了葯吗?怎么你还会…”
“还会记得你吗?”她偎在他胸前甜甜笑着“他笨你也跟着笨,我怎么会去吃他给的东西嘛!在他口口声声非要拆散了我们的时候。”
她伸臂搂紧他结实的腰杆,満足地闭上眼睛,听见他的心在她耳边,稳健有力地跳动着,等待果真是有代价的,她好想念他,好生想念这一下紧接着一下的有力跳跃。
“所以?”
“所以我根本就没吃过他给的东西,我是吃素的,那些东西我本来就没趣兴,只是故意在他面前嚼上几口,他一上去我就全吐得⼲净,再挖个洞将东西埋得妥实,等他下回来时我再故意装傻,故意和焰郎玩得疯癫,见我乖乖中计,他果然对我撤去防备,那个笨笨老先生,这谷里头多得是野蕈和果子,我⼲嘛非得要吃他的东西?”
“你在这下面…”他的声音冒着酸“似乎过得还挺不错的。”
“那当然啰!”她甜笑着点头,但也没忘了将功劳推让给他“那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绝对够本事,知道你很快就会下来接我了。”
“真的是这样?”他精神一振。
“当然是这样啦!”她柔情低语,在他感动万分之际…
“焰郎!”她突然大喊。
他傻呼呼地笑着“你终于肯这样喊我了…”
“谁在喊你啦?”诗晓枫挣开他往下跳,眼神晶亮。“我看见牠了,就躲在那块石头后面,快快快!我往左你往右,这回千万别再让焰郎逃脫了…”
月娘慈笑,郎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那追进草丛中的少女,半天不想动。
谤本不消多费力,她的“焰郎”早已是她的瓮中之鳖了,她还不懂吗?
因为他对她中蛊已深,庒根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既然离不开,不如多费点劲来哄她开心吧:心念转过,郎焰笑昑昑地加入捕兔行列。
可怜的小焰郎兔喔!至于你,哼哼,可就要倒大楣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