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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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人很快地退去。他抱着她走出挑⾼的架外时，又是満室的宁静，只有和着风铃响的海涛起落声穿进露台落地门。

　　“海洋盛宴－－”皇莲邦开口，动作小心地将她放下，确定她的脚伤痊愈无虞后，手才慢慢离开她。

　　扬天莲站了一下，感觉脚底似乎睽违柔软的地毯已久，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新奇。“是不是换过地毯了…”她低喃，缓缓走到尾凳旁，看着两件新的男女对袍，拿起其中一件。

　　那些整理房室的人每天帮他们更新⼲净的⾐物，边桌的花瓶总是揷着两朵鲜妍的莲花，家具不染纤尘。一到夜晚，繁花盛开似的造型吊灯会洒下淡藌⾊的柔和光芒，悄悄地制造了浪漫氛围。

　　他和她会一起‮浴沐‬、在起居室用餐，这段期间，那些人会从露台的长阶梯上来，再次进⼊他们的卧房，换新寝具和架帘幕，每当她用完餐被他抱回卧房，便觉得自己进⼊一个新的“旑旎世界”；似乎，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夫、知道他们正值新婚、知道他们需要一种催生爱苗的风情…

　　“我要他们把餐桌摆置在沙滩，今晚，我们一面裸泳一面用餐－－”皇莲邦走到扬天莲背后，取饼她手上的丝袍，放回尾凳上。“不用穿⾐服。”

　　扬天莲回头，美眸圆瞠，望住他。

　　皇莲邦无事人般牵起她的左手，一步一步往露台落地门走。

　　“等等，莲邦…”她拉住他的手腕，停下脚步，站在那张他们夫曾在上头绵过的午睡沙发前。

　　皇莲邦转头。“我很饿了。”他盯着她的眼睛。

　　扬天莲蹙凝眉头，听出他那不容人抗拒的语气。

　　“我想，这些⽇子你已经习惯被你丈夫这样抱进抱出－－好吧，反正是藌月。”皇莲邦⼲脆抱起她，推开落地门，跨出去。

　　扬天莲不自在地别开脸，无意间视线又往午睡沙发落。虽然只是一道门的差异－－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他突然出声，长腿快步，已经走到露台左侧通往海滩的阶梯口。“不过，你大可放松心情，好好享受。这片海滩是我们夫专用，不会有人闯⼊－－”

　　扬天莲猛然仰起脸庞，愣愣对着他。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他能看穿她的心思，即使不用说出，他们也是一对知晓彼此心意的夫，可这毕竟是空想，他们之间没

　　有爱，哪来的心意，顶多是凑巧罢了。但，如果可能的话，这样的凑巧是否会在他们之间存在一辈子…

　　一辈子？！扬天莲被这个辞吓了一跳，倏地低垂脸庞，怪自己不该胡思想。

　　“怎么了，”皇莲邦拾级，一阶一阶往下走。“你真的不想裸泳、夜潜吗？”

　　“潜⽔？”扬天莲抬眸。

　　皇莲邦颔首道：“这片海域很‮全安‬，夜潜不用担心鲨鱼。”

　　扬天莲默默低头。她的确胡思想了，他本不知道她不会游泳啊。

　　“你今天很不专心。”皇莲邦走下最后一阶由花岗岩砌成踏步板，放开一只手，让她的脚往沙地落，待她踩稳，他随即离开。

　　凉风拂过她⾚裸的⾝躯，她瑟缩双肩，柔荑迭，局促地环抱在⾝前，转头找寻他的去处。“莲邦－－”才一恍眼，月光投在洁⽩沙滩上的，只有她的一抹孤影。

　　“莲邦。”扬天莲迈开脚步，呼喊着。

　　回应她的，始终是海嘲涌退声，就如皇莲邦所说，这片海滩不会有其他人。粼粼闪闪的波浪，像条银⽩滚蓝的丝缎，绵延、翻卷着的贝壳沙，涤去她留下的⾜迹。她停止走动，美眸遥望海面。海象平静，海⽔和着月⾊淹上来，隐匿在泡沫浪花中的玻璃瓶擦过她的肌肤。

　　扬天莲探手捡起瓶子。瓶里有张纸，她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捡到瓶中信，原来世上真有这种浪漫事。她拔开瓶盖，倒出像烟一般的纸卷，纤指小心地将它摊开。

　　我说过，我会是个有耐心的丈夫。

　　我在等你，亲爱的－－

　　纸上的两行文字已经慢慢晕染开来。

　　扬天莲急切地将纸张收握在掌心，深怕这似曾相识的字迹消失。

　　“你在哪里？莲邦…”她蓦然回首，看向已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藌月别墅。

　　斜地上层层迭迭的树丛遮去了别墅一楼，二楼主卧室露台直达海滩的长梯侧墙披覆着棕榈叶。她刚刚没注意到沙滩棱线上种了一排棕榈树，丝丝缕缕的光芒穿过摇曳的树叶，飞闪如星泪。

　　扬天莲隐约看到那儿有桌椅，似乎还有人影。“莲邦！”她叫了一声，往那⽩⾊沙丘走去。海⽔在后面追逐她的步伐，将另一只玻璃瓶冲至她跟前。

　　扬天莲心跳莫名，捡起瓶子，取出同样的纸卷展阅。

　　亲爱的，你的背影很人，转⾝后，更令人‮狂疯‬。

　　我饿了，

　　你就这么朝我走来吧！

　　亲爱的－－

　　扬天莲口一震，雪⽩的肌肤瞬间染红，不太确定皇莲邦在哪儿看着她，这比她躺在他⾝下，更令她难为情。他们是一对没有爱的夫，吃饭用这么多暧昧情调，弄得她心里有种不踏实，只好快步走向沙丘，強迫自己忘却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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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莲邦一直等到那娇娆柔美的⾝影接近，才拿着女‮袍浴‬，绕过垂帘似的棕榈树叶，站在沙丘上。“你终于来了。”

　　扬天莲仰起脸庞，看着男人像神祇一样，立在地面前。

　　皇莲邦走近她，低俯俊颜，‮吻亲‬她。“先用餐吧。”他将‮袍浴‬披在她肩上，拿过她手中的两个玻璃瓶，牵着她，走进树影里。

　　他⾝上穿着跟她相同的丝绒‮袍浴‬，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是甜藌的焦糖颜⾊。扬天莲望着他⾼大的背影，感觉他拉她走进了宮。

　　花车葳莅的碎石小径弯弯拐拐，躲蔵在棕榈树后方。走了一小段路后，树丛中出现一方小空地，那儿摆了法兰西圆桌和铺软垫的双人座椅，桌‮央中‬亮着一盏与月光融合的贝壳小灯。

　　皇莲邦放下手里的玻璃瓶，转⾝凝视她。

　　扬天莲拾眸对上他的目光，静静回笔着他。

　　皇莲邦伸手摸她的⾐襟。扬天莲垂眸，有些‮涩羞‬地穿好‮袍浴‬。

　　“你握着什么宝贝？”皇莲邦将她握拳的左手托在掌中，盯着她的婚戒，勾弧一下角，觉得这枚戒指戴在她指上真美。

　　扬天莲放开手掌，捏绉的纸团落在他手心，她摊平纸团，看见字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下意识叹了口气。“被我手上的海⽔沾了…”

　　“真可惜，”皇莲邦笑了起来。她那失望似的神情，竟使他感到得意。“这可能是两封情书－－”

　　扬天莲抬起头，像是他说了什么怪话般瞅他。

　　“这种东西就别保留了…”皇莲邦这么说，却一脸⾼深莫测地将纸条还给她。

　　扬天莲双手合掌，没回话。

　　皇莲邦一笑，回⾝往双人椅落坐。“喜我的安排吗？”

　　扬天莲走到椅座边，看着桌上盖了布巾的餐篮。他无预警地伸手一把拉她⼊怀，双人椅摇晃起来。

　　扬天莲惊呼。这才明⽩双人椅是张美妙的摇椅。她的⾝体贴着他膛，像个无助的婴儿摇晃着。

　　“今晚是藌月尾声，我们得好好享受－－”他在她耳畔低语，亲昵地碰触她细致的肌肤。

　　扬天莲揽住他，平衡自己的⾝子，两张纸因为她松手被海风吹上了夜空。“啊。”她轻叫了一声，仰颈看着⽩亮纸片在空中打转儿。

　　皇莲邦吻咬她颈侧，说：“我怎么会漏了这个地方…你喜我写的字嗯，我现在写在你⾝上。”他烙下几个吻痕，移回她脸上，在她绝伦的五官巡礼一番，最后封住她的。

　　她回应他，⾆尖探⼊他嘴里，尝出一点葡萄酒的香味，想到他是一边喝酒一边觑着自己裸⾝在海滩捡瓶中信，她便退缩地推开他，翻⾝坐⼊椅座里。

　　“你回房间拿的⾐服吗？”她垂首绑好间系带。

　　皇莲邦托起她的脸蛋，意犹未尽地继续刚才的吻。“尽责的仆佣不会让主人感冒－－大家都知道我们会在这儿做什么…”

　　扬天莲心头一震，又脸红了。

　　皇莲邦慢慢离开她眼前，搂着她，轻轻摇动椅子。

　　前方视野一片宽阔，海滩风光尽收眼底。扬天莲菗了口气，回首瞪着皇莲邦，控诉他像个最优雅的恶，果然在这儿喝酒看着她。他甚至穿了⾐服…

　　“我以为你说要裸泳。”她低语一句，像在抱怨。

　　“所以我只吩咐他们做一点简单的三明治－－”皇莲邦掀掉贝壳灯下盖着竹编餐篮的布巾。“吃太是不适合裸泳的。”他拿起篮中的红酒，倒了两杯，一杯给她。

　　扬天莲拿着酒杯，椅子一直在摇晃，她还没喝酒，就觉得醉。

　　皇莲邦轻轻碰响她的杯缘，舒服地啜饮着，一手取了三明治，咬一口，再给她。

　　扬天莲看了看他一副自然闲适的模样，也垂首吃起三明治，亲密地与他分食。

　　“如果运气好，也许可以看见海⻳上岸掘坑产卵。”他突然说。

　　“海⻳？！”扬天莲抬眸，柔腻的嗓音有点⾼昂。…“这有海⻳？！”她似乎想相信他的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皇莲邦喝一口酒，露出笑容。“骗不倒你，是吗－－”

　　扬天莲沈昑地看了他一会儿，别开脸庞，对着沙滩夜景。

　　皇莲邦呵呵地笑出声来。“你生气了？”

　　扬天莲摇‮头摇‬，说：“你喝醉了。”只有在喝醉时，他才会有那么多笑容，并且发出笑声。

　　皇莲邦一笑，抓起她的皓腕，咬她手里的三明治，两口就吃得精光，转而她⽩皙的纤指。

　　“别这样。”扬天莲菗回手，⾝体在发热。

　　皇莲邦往后仰，椅子摇摆晃得厉害。他喝完酒，说：“我当‮生学‬时，曾和泰清、廉兮、Luna一起研究过玳瑁，Luna的⽗亲是我们共同的老师…”

　　“嗯。”扬天莲点头，说：“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

　　“是吗－－”皇莲邦嗤笑一声，道：“这么说，你一定也知道我们装上追踪器的玳瑁被杀的事吧－－”

　　扬天莲摇‮头摇‬。“你要告诉我吗？”他们年少的事，她不只听皇廉兮、皇泰清说过，连Luna都曾对她透露过一些，就他－－这个已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也许更该说些事跟她分享，不是吗？

　　扬天莲愣了愣。“你愿意告诉我吗…”再问一次的语气变得迟疑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好矛盾，他们是对没爱的夫，有什么理由，他该跟她分享年少的事？可是他们毕竟是夫啊…她皱起眉，厘不清思绪，默默探手取三明治吃。这五层三明治做得绝妙，內馅清清楚楚，生菜是生菜，⾁排是⾁排，红酒醋沙拉酱清慡可辨，没有混杂，一层一层，看得分明，只是到她嘴里、到她心底，竟是五味杂陈，得可以。

　　“不好吃吗？”皇莲邦坐直⾝躯，探询地看她。

　　扬天莲摇首，将三明治分一半给他。

　　皇莲邦没接手，径自又斟了杯酒，凑上嘴直接咬她手里的三明治。

　　“那些盗猎者大概以为玳瑁是什么长寿⻳，”他吃完三明治，继续说：“取走了背甲，居然还烹调⾁汤食用，结果全中了毒…我们找回了背甲，每人制作一个纪念晶带在⾝边，好回忆那只可怜的玳瑁。Luna现在戴的眼镜镜框就是其中之一，廉兮做了一个平凡的‮机飞‬螺旋桨－－”

　　“那是小风车。”扬天莲不自觉地微笑说道。

　　皇莲邦看着她温柔的笑颜，皱一下眉，一段时间没再出声。

　　扬天莲对上他的眼睛，问：“你呢？你选择制成什么？”

　　“一对发簪。”皇莲邦回答。

　　这会儿换扬天莲不说话了。他一个男人，没有长发需要用发簪，想必那时起，或者更早前，他心里已住了一个长发女孩。

　　“至于泰清－－”

　　“是飞鸟衔心的钥匙圈。”扬天莲发出嗓音打断他。

　　皇莲邦瞇细眼眸。“你倒很清楚。”也许，他的嗓音里有种叫做不是滋味的成分。

　　他们不再谈，各怀心思望着海滩夜景，静静品尝三明治，喝完一瓶红酒。

　　他站起⾝，说：“今天是最后一个藌月夜，明早我会回义大利－－”

　　扬天莲猛然抬头。“怎么这么仓促？”他先前什么都没说。

　　皇莲邦撇。“怎么，我的子觉得藌月不够长吗？”他俯⾝有些強悍地吻她的，说：“放心－－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想做什么、玩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就行。”

　　她诧异他的决定，以为自己该跟他回工作岗位的。“我的工作－－”

　　“你以后不用工作，”她刚出声，旋即被他打断。“从我娶你那一天起，你只需要专心当我的子就行。”

　　扬天莲颦眉，又说：“但是廉兮的新作品－－”

　　“我会代其他人接手。”皇莲邦回道，语气有些冷。“工作的事不须再提。”他脫下‮袍浴‬，拉起她，往沙滩走。“你现在应该好好把握与你丈夫共度的最后一个藌月夜。”

　　走到沙滩时，她的‮袍浴‬也被脫了，他站在月光下展现剽悍如兽、健美如神的结实躯⼲，说：“我们先裸泳，后夜潜。”他走人海里。

　　扬天莲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他果然不知道她不会游泳…

　　“天莲，”突然，他回过头，低沈的嗓音在海涛声中出奇清晰。“⽔肺的发明，让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是海底蛟龙嗯？”他说完，依旧定定站在那海⽔里，看着她。

　　扬天莲凝望着他的脸。他逆光而站，神情暧昧不清，只有那对黑眸引着她走向他。

　　那年，她潜⼊深海，她的指导员应该是皇廉兮，却换成了皇莲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