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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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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西下,晚霞紫得清、红得明亮,挂在天边成为远方景物的最佳背景⾊。

  这时,宁远村的庄稼汉都已下工了,主妇也忙完了一天的家事,乘着天还没黑、又有点清风,便在外头散散步,顺便说点东家西家的闲话。

  苏家门口的小空地,今天就聚集了十几二十个换八卦消息的村民。

  “村长伯,你是不是看错啦?苏家女儿怎么会在池塘边跟男人亲嘴呢?是跟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李家‮妇少‬一脸‮奋兴‬地问。嗯,花前“⽇”下,多浪漫啊!

  “没看错、没看错,我还听他们说,要上饭店‮房开‬间…”村长伯‮头摇‬晃脑地似乎是在感叹世风⽇下、人心不古,不过发稀疏的脑勺摇起来有点可笑。

  “啧,看不出千帆这么大胆。苏太太,恭喜恭喜,我看你家没多久就要办喜事了。”

  终于爬下牌桌的苏⺟,面对村子里飞散的闲言闲语,再想起昨天女儿被一个⾼⾼壮壮的汉子硬扛出家门的样子,还有那名汉子说的话…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开始反省自己。

  她跟老公真的混到让千帆有苦说不出吗?唉,她今早丢了所有的⿇将牌,顺便也清掉了老公的酒瓶,两夫妇打算从此振作,总不能让千帆一直这么肩负重任下去吧?

  “苏太太,我们在跟你恭喜呢。”

  “呃…哪里哪里。”她茫然无措地回答。

  苏⺟这一回应,众人仿佛得到了鼓励,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挥起来,不管认不认识话题男主角、知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总之一张嘴加油添醋就没错。

  大伙儿讲得热闹、掰得精采,却没注意到他们⾝后已站着脸⾊很难看的一男一女。千帆整张脸热辣辣的狂烧,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而程驿,脾气已经在失控边缘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聊?吃没事⼲,净嚼人家的⾆

  程驿老大不⾼兴。不只是他们徒步到苏家,发现门口挤満了人,都在谈论他们的八卦,其实这一路上,他们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下午开车来到宁远村,把汽车停在昨天停靠的位置上时,凡是跟他们错⾝而过的村民,都对他们投以相当暧昧的眼光。

  罢开始,千帆还以为她家出了事,然而程驿却不这么认为。

  现在,他们站定在人群外围,听到八卦的內容以后,终于知道整个宁远村今天在古怪什么劲儿,原来是村长伯昨天目赌了他们的拥吻,还拿出来说嘴。

  千帆的脸愈愈红,而程驿,则是一把怒火猛往上冲。

  那是他跟千帆纯洁的第一吻,他珍惜宝贝得很,为老不修的村长伯看了就算了,他竟把它说得像什么似的。

  程驿咽不下这口气,他用力拨开人群,猛往前走。

  “程驿!”千帆紧张地追上去。

  糟了,看样子他要去扁村长伯了!

  她这一喊,四周嗡嗡的人声倏然静止。

  “千帆来了!”大家都认得她的嗓音。“快溜!”

  可惜现在才想也来不及了。程驿已经来到八卦的核心区,杀气腾腾地往村长伯面前一站,村长伯看到他不善的神⾊,马上识相地闭上嘴。

  千帆追了上来,拉拉他的手。“我拜托过你的事,不要忘了!对大家和气一点。”

  她的宽大为怀与不计较,差点让程驿抓她来当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不成!没有人会对自己喜的女孩子板着凶巴巴的脸,程驿很勉強地按捺自己的火气,尽可能“和气”可是他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被吓得退离三尺。

  吧么怕成这样?他是头上长角,还是手上提着刀?程驿不悦地抿紧线。

  到这里之前,他原本打算陪千帆回苏家处理事情后,再由千帆带着他去找村长伯,谈谈土地收购的事,没想到这些庄脚人却因为它们的八卦而齐聚苏家。

  这样也好,省得他再一家一家去找人。

  程驿不发怒,却摆着一脸凶相转向村长伯,单挑道:“我有事要跟你谈!”

  “有、有什么好谈的?”刚才口若悬河的村长,马上缩成一只乌⻳。

  “我代表皇达地产,跟你谈一笔易的可能。”

  “易?”村长伯没听过皇达地产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他颤颤地指着苏家夫妇。“我不卖女孩子的,你要买苏家女儿,直接跟她⽗⺟谈吧。”

  这什么话?程驿听了差点噴火。他程驿得用钱买东买西,就是不必用钱去买女人!

  偏偏千帆的⽗⺟没有跳出来痛责村长伯的口不择言,只是傻呆呆地站着看他,像是被吓呆,又像“有钱好谈、价钱可议”的模样,他看了实在很不慡。

  “你们…”他正想发作。

  “程驿!”千帆虽然觉得被指指点点很丢脸,但为了大家的生命‮全安‬着想,还是拉着程驿的手臂哀求:“拜托,你不要随便骂人!他们都是我的村人。”

  O。K.她都开了金口,不骂就不骂。

  程驿忍着气,走到村长伯⾝旁,尽可能和和气气地揽着他的肩。

  “借一步说话。”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轻巧”地把村长伯请到附近的小竹林去。

  “我是皇达地产的代表。”程驿取出一个工作识别证。“皇达地产想要收购宁远村整村的土地,目前只是个计划。我想知道,就你所知,有没有村民有意思要卖土地?”

  村长伯眨眨眼,半天才弄懂他所谓的易是指什么。

  “我想有吧。现在的年轻人在农村待不住,像我们这种老一辈的都想把地卖掉,然后让他们往都市去发展。”

  “嗯。”程驿拿笔记在记事本上。

  “你们打算用什么价格来买?”村长伯不愧为村长伯,马上很现实地为村民的福利发问。

  “你有什么⾼见?”程驿广纳民意。

  “当然是希望你能看在“千帆”的份上,给我们愈多愈好了!”村长伯深谙图利就得攀亲带故的道理。

  程驿看他那副“少年耶,我早就知道了,免假仙”的神⾊,就知道村长伯一定把他与千帆的关系想得很歪。程驿本来想直接奉送他一拳,后来想想他也够老了,捱一拳只怕要一命归,只好予以口头警告。“如果你想要我看在千帆的面子上,让大家都有更多钱可赚,那你刚才就万万不该嚼⾆!”换句话说,⾆既然嚼了,钱也就飞了!

  程驿看着村长伯大受刺的表情,终于扬起一丝‮感快‬地大踏步离去。这样够客气了吧,千帆?

  他回到苏家,发现刚才在门前的小空地上谈论八卦的人都散去了。他径自走进苏家,看见千帆正拖着苏⺟的手臂不放,絮絮叨叨地不知在念些什么。

  “那些不够啦!”千帆拿出小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在苏⺟的手掌中。“再加上这些,算算看够不够…”

  “你自己留着用。”苏⺟被女儿带回来的那个男人一语惊醒梦中人,终于良心发现,把女儿猛塞给她的钱推回去。“我跟你爸可以从下一季开始播种。”

  “可是你们也得先买种子跟一些⽇用品呀。”千帆再把钱推回去。

  “那些东西,我们会想办法,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多点钱总是好的…”苏⺟坚决不收,铜板洒了一地。

  程驿看到这副情景,误以为苏⺟又在向千帆要钱,才刚消去的火焰又重燃了!

  他上前去把千帆从苏⺟的勾握中拉出来。“走,我们该回北部去了!”

  “等一下…”她的话还没说完,她还要代家人省着点花钱、代他们赶紧振作起来、代…

  来不及了,她又被扛上肩。这一次记不错的程驿左弯右拐,很快就绕到他们停车的地方,把她丢上车去。

  不用说,程驿扛着她走的举动,为才刚结束的八卦又掀起另一波⾼嘲!

  “程驿,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在跟我妈说话,还没讲完呢…”

  程驿不搭腔。

  他在生气,真真正正地动起怒来,千帆还在这儿不停嘀咕着对她妈还有些事没代清楚,但是苏⺟呢?程驿临走前瞥了她一眼,千帆才刚被他扛上肩,她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子去捡掉在地上的铜板!

  他不以为千帆会想看到这个情景,所以他走得特别快,不给她回头的机会。

  回归雁别墅吧,起码那里没有向千帆満口要钱的人。程驿拧紧眉头,发动汽车,飞快地往机场驰去。

  但是他不知道,苏⺟捡起那些铜板,小心地用纸包好,正准备给千帆时,千帆已经被他带走了。

  ***

  在程驿的坚持之下,他们一离开宁远村,就马上赶回归雁别墅。

  抵达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谁啊?”姨人很警醒,一听到开锁声,连忙跑到玄关。“少爷、千帆,你们回来啦?”

  两人的表情都很僵硬地朝姨点点头,各自换了室內拖鞋,走进客厅。

  “千帆,家里没事吧?”姨边锁大门,边回过头来问。

  “还好,谢谢你,姨。”千帆的口气闷闷的。

  “少爷,台南的土地视察得怎么样?”姨跟上来又问道。

  “还可以。”程驿口气冒出一些些火葯味。

  “那台南好不好玩?”

  “不好玩!”两人异口同声。

  “怎么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姨终于注意到他们瞥都不瞥对方的异状。

  这就奇怪了,平时少爷与千帆都会跟她有说有笑;而且在出发之前,两人相处得正融洽,怎么才出了一趟门,事情就变样了?

  “是她不对劲,不是我不对劲!”程驿脾气大,撂下话后便率先上楼去。

  姨赶紧凑近千帆。“怎么了?”

  千帆摇‮头摇‬。“其实是他自己不对劲,本不关我的事。”

  她实在是很气程驿。离开之前,她真的觉得程驿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是在宁远村,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尤其是最后她在掏钱给⺟亲,正想叮咛她省着点花钱的时候,程驿不知哪神经线接错了,居然扛起她就走,害她连一句“妈,你保重”都来不及说。

  程驿实在太不懂尊重之道了!

  而且,在他们回归雁别墅的途中,他还不停批评穷人有多糟糕、多不好。

  早在程驿说喜她的时候,她就声明过了,她也是个穷人,正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人。可是当时程驿不当那是一回事,这次也是,当她再次声明自己也是穷人之”时,程驿只是转头给她一个吻,草草撇下一句:我不是在说你!

  这种莫名其妙、前后不一的态度,千帆拒绝再妥协了!

  她当场拉下脸,不理会他,连程驿那让她感觉甜藌的轻吻,也抵死反抗到底。

  程驿察觉到她的坚决,态度也冷了下来。他说她不对劲,其实依她看,不对劲的人恐怕是他才对吧!

  难得与人闹得那么僵,千帆的心情沉重得不得了,连常常上扬的嘴角也垮了下来。

  姨一心想再撮合他们俩,想想便说道:“千帆,姨给少爷泡壶茶,你送上去,一起喝杯热茶歇一歇,再回房去睡好吗?”

  千帆本不想面对程驿。“抱歉,姨。我想不了,我累得想马上回房去‮觉睡‬

  她都这么说了,姨只好让千帆回房,自己一个人到厨房边张罗、边纳闷着:谁不对劲?

  唉,她倒是觉得,这两个人都很不对劲!

  ***

  程驿驾驶着捷豹,回到程家,正在大门口等待电脑防卫侦测系统的扫瞄。

  他反覆想了几天,也与千帆刻意地互相漠视了几天之后,终于受不了了!如果他跟千帆得为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闹得相见不,那么事情其实很简单,把那些因素去除不就得了?!

  所以,他回程宅来,想请老爸为宁远村土地收购案物⾊另一位负责人。虽然这个case没有广俪地产的⼲扰,看似容易完成,但是有个护家进而护村的千帆⼲扰,整件事其实更难

  而且,如程蓝之前所言,万一搞砸了,那岂不是连他的姻缘也…

  大门开启超过三十秒,程驿的捷豹迟迟没有驶⼊,侦测系统开始响起哔哔的警示鸣笛,程驿才从思绪中惊醒。他赶紧踩着油门,滑进车道,然后在管家的通报之下,来到了⽗亲的书房。

  程达夫已经坐在那里等他到来,甚至连程蓝都在。

  “怎么回事?”程达夫把玩着金钱豹纸镇。“难得你有空想回来看我!”

  “老爸,我回来是想来告诉你,台南宁远村的case,你请别人做好了。”他把整份资料搁在程达夫的书桌上,表示放弃。

  “程驿…”程蓝惊讶地低呼。“你真是愈来愈退步,以前还知道要上进、要努力,现在居然学会不战而败了!”程达夫目光炯炯地瞪着老是给他出纰漏的小儿子。“给我一个好理由!”

  “我有个…朋友夹在这块地的买卖之间,我不想她为难,也不想令自己为难,更不想跟她撕破感情。”

  “她是个什么样的朋友?”程达夫对小儿子的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分量是轻是重,听他几句话,心中就有数。

  “不想告诉你。”程驿无意说明。

  在家人面前,他向来很率,讲话连基本修饰都没有。

  程蓝自然清楚他指的是谁,但她并没有急匆匆地喳呼起来,只是深深瞅了程驿一眼。难得哦,以前程驿办事情,可是连天皇老子来也不理的,苏千帆能让他自愿放弃,⾜见她的面子够大。

  “不想说就算了,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前几天,我曾到那个地方去视察过,跟当地的村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我觉得我的立场已经不够客观,所以⼲脆不做。”

  “就这样?”程达夫颇为惊讶地问他。

  “就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光是这两点,他跟千帆就已经冷战好久了!

  程达夫把资料推回到他面前。“要求驳回!你还是得去完成这个case,这是我的命令下!”

  程驿没想到⽗亲会驳回他的要求,一脸愕然。“你以前说过不我们的!”

  “我是这样说过没错,但我觉得你提出的理由,丝毫不具说服力。”程达夫这次铁了心,非让这块老是“突槌”的顽铁炼成钢不可!“驿儿,做地产并不像做教材书的习题,呆板又没有变化,现实中的case,每个状况都不单纯,不能因为一点⼲扰就丢给别人去做。要是这case跟你朋友有冲突,你就去协调;要是已有了先⼊为主的印象,那就试着去撇开它,然后秉持客观把事情做成。能够在层层条件限制之下完成工作的人,才是皇达地产要的人才!”

  程驿被程达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回去吧,你还得再加点油!”

  既然⽗亲都这么说了,程驿只好硬着头⽪领命去做。

  他拿着资料离开⽗亲的书房后,程蓝随即追了出来。

  “怎么了?跟千帆闹得不愉快?”程蓝与他并肩一起走出程宅。

  “嗯。”他不是很想承认是怎么回事。

  “那就哄哄她,女孩子都是需要人哄的。”

  “知道了。”哄人?也得看看他拉不拉得下脸、千帆让不让他哄才行呀!

  “对了,宁远村那块地的用途,大哥已经告诉我们了,他打算把“皇达”的触角伸到各个层面去,所以那块地他打算拿来投资美容旅馆。”程蓝贼兮兮地道:“既然是自己企业要用的地,那就方便多了。如果价格庒不下来,买贵一点也没关系,到时候成本就多摊几年喽。

  “哦。”程驿不是答得很起劲。这种投机的方法,他不想试!

  “还有,你去跟地主接洽时,记得要客气一点,不然…”

  “小心坏了我的姻缘,是吧?”程驿已有默契地接下去说。

  “哇,臭小子,你现在可懂了。”程蓝暗中调侃他上次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程驿酷酷地说:“蒙你启发,我早就懂了!”

  就是因为太懂这之间的关系,今天他才来向老爸推辞宁远村的case,没想到推辞被驳回也就算了,还顺便被训了一顿。

  正头痛万分地想着时,程蓝已经跳上她的法拉利456GTA,轻快地滑出车道。

  “加油哦,程驿!”她明朗慡脆的嗓音,随着车子的移动渐行渐远。“对了,你介不介意我去找你的小女朋友聊一聊?

  “我非常介意!”程驿虎吼。“那你就慢慢在这儿介意吧!程蓝银铃般的笑声在法拉利滑出程家大门之前,充盈了程家庭园的每个角落。“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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