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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半呑半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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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赞道:“好个干娘、干女儿,我们再贺一杯。”又各饮了,便剩下一筹,知是素兰,取来看时是:“梁山泊群雄聚义。”

  合席各饮三杯。众人道:“这却收得有趣,今这个酒令,真倒像做成的一般,”宝珠道:“只是太便宜了他,又便宜了静芳,瘦香还弹了一弹琵琶。第一是我与媚香才算不来呢。

  “蕙芳道:“有人跪了你敬酒,还不好?还要怎样?”宝珠道:“你要人跪你,方才何不代我行了这个令?”此一回酒已饮到红沉西,也就吃了饭。

  盥漱毕,又饮了一回香茗,南湘道:“还有小赤城的榴花没有赏鉴,何不就趁着晚霞掩映,看那榴火如焚不好吗?”

  子云即引众复坐船回过红桥,到西边假山前上岸,从神仙走出,穿过了杏楼、桃坞两处,便是小赤城。

  只见榴花回绕如城,约有一二百株,红霞闪烁,燃,间有几种黄白及玛瑙等,相间而开。正是《天台山赋》上的“赤城霞起而建标”所以叫做小赤城。

  天色已晚,南湘、航要回,小使送上衣帽,各人穿戴,谢了主人并次贤,绕道出园。子云道:“今日本有一事要烦两兄。园中各处的对联尚须添设几副,今倒被龙舟耽误了,迟再请一游,并约庾香、剑潭诸君何如?”史、田二人应了,遂上车而去。

  这边相公五人,也各陆续散去。这回怡园二次宴客,可惜人少未齐,不晓下卷又叙何人,再俟细细想来。***

  此回书又要讲那魏聘才,在华府中住了一月有余,上上下下皆用心周旋的十分很好,又因华公子待他有些颜面,银钱又宽展起来。

  便有些小人得志,就不肯安分了,内有顾月卿、张笑梅,外有杨梅窗、冯子佩一班人朝暮乐,所见所闻。

  无非势力钻营等事,是以渐渐心肥胆大。从前在梅宅有士燮学士在家,虽不来管教他,自然畏惧的,而且子玉所结的,都是些公子名士,没有那些游之人。譬如马困槽枥之中,虽泛驾也就不能。

  此时是任凭所,无所忌惮。一,因张、顾二人有事,遂独自出城,雇了一辆十三太保玻璃热车,把四儿也打扮了。

  意气扬扬,特来看子玉之玻已到梅宅,进去见过颜夫人,即到子玉房中来。子玉已经病了月余,虽非沉疴,然觉意懒神疲,饮食大减,情兴索然。

  有时把些书本消遣,无奈精神一弱,百事不宜,独自一人不言不语,有咄咄书空气象。就是颜夫人,也猜不出儿子什么病来,只道其读书认真,心血有亏,便常把些参苓调理,无如药不对病,不能见效。

  世人说得好,心病须将心药医。这是七情所感而起,叫这些草树皮如何解劝得来。只有子玉自己明白,除非是琴言亲来,爽快快的谈一昼夜,即可霍然。

  倒是聘才猜着了几分,进来问了好些话。子玉因这几没人来,便觉气闷,聘才来了,也稍可排解。问那华公府内光景,聘才即把华公子称赞得上天下地选不出来。

  又夸其亲随林珊枝及八龄班怎样的好,就说琴言也不能及他。子玉听到提起琴言,便又感动他的心事,即对聘才道:“琴言原是吾兄说起的,及我亲见其人,果是绝世无双,怎么如今说有多少比他好的呢?”

  聘才道:“琴言相貌原生得好,但其情过冷,譬如一枝花,颜色是好极了,偏在树高头,攀折不到,叫你不能亲近他,人若爱花,自然爱那近在手边的了。

  譬如冬天的月,清光皎皎,分外明亮,人仰看时,那一片寒光,冷到肌骨,比起那三秋八月的月,又好看又不冷,自然就不如了。”

  子玉道:“这是浅的比方。花若没有人折,花便自保其芳。月到没有人看,月更独形其皎。

  若说难折的花,固不亲于人手,若遇珍禽翠羽,仙清风,越显花的好处,岂非难攀所致乎!

  若说寒天之月,固不宜于人赏,若遇寒梅白雪,清波彩云,愈见月的清光,岂为寒冷所乎?大约琴言之生香活,人所能知。

  而琴言之挚意深情,人罕能喻。第以寻常貌似之间取之,故有雅俗异途之趣。世有琴言遭逢若此,此天之所以成此人,不致桃李成蹊也。”

  这一席话,子玉心内真是深知琴言,故有此辩,没有留心竟把个魏聘才当作俗人异趣了,聘才心上有些不悦,只得勉强应道:“很是,很是。琴言的好处,我早说过,大抵世间人非阁下与我,就不能赏识到这分儿了。

  我也想去看看他,不晓得他到底是什么病?”子玉道:“你今去么?”聘才道:“且看我还有点事,如便道就去的。”

  子玉道:“你若见他,切莫说我有玻他若问你,你说不知道就是了。”聘才道:“我会说,你有什么话告诉我,我替你说到。”子玉道:“我也没有什么话。”

  又停了一回道:“就说我叫他不要玻”聘才笑道:“你怎么就能叫他不要病?你能叫他不要病,他自然也能叫你不要病了。”

  子玉自知失言,也就笑了一笑,又忙忙的改口,说道:“已经病了,这也没法,但是我劝他切莫要病上加玻他若晓得我病,你就不必瞒他,只说我的病不要紧,几天就好的。

  你说香畹这个最好的,常可以找他去谈谈,只要郁闷一开,自然好得快了。”这句话,聘才却不甚懂,便也答应了。

  子玉又道:“我也不能去看他,他见香畹就是了。”子玉一面说,神色之间,便觉惨淡。聘才明白这病,为琴言而起,便又想道:“庾香真是个无用之人,既然爱那琴言,何妨常常的叫他,彼此畅叙,自然就不生病了,何必又闷在心里,又不是闺阁千金,不能看见的。”

  便辞了子玉,也不去找元茂,略到账房门房应酬应酬就出来,一直到樱桃巷琴言寓里来,恰好长庆出门去了,聘才便径进琴言卧室,只见绿窗深闭,小院无人,庭前一棵梅树,结了一树黄梅,红绽半边,地下也落了几个。忽听得一声:“客来了,莫要进来!”

  抬头一看,檐下却挂了一个白鹦鹉,见聘才便说起话来。对面厢房内,走出一人,便来挡住道:“相公病着,不能见客,请老爷外面客房里坐罢。”

  聘才道:“我非别人,我是和他最的。你进去,说我姓魏,是梅大人宅子里来的,要看他的病,还有话说。”

  那人进去说了,只听琴言在房里咳嗽了两声,又听得说,既是梅大人宅里来的,就请进来,那人出来便笑嘻嘻的说:“相公请!”

  聘才进了屋子,却是三间,外面一间,摆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跟班的揭开了帘子,进得房来,就觉得一股幽香药味,甚是醒脾。

  这一间尚是卧室之外,聘才先且坐下,看那一带绿玻璃窗,映着地下的白绒毯子,也是绿隐隐的。

  上面是炕,中间挂一幅《寿点额图》。旁有一联是:“心抱冰壶秋月,人依纸帐梅花。炕几上一个胆瓶,了一枝梅花。

  一边是萧次贤画的四幅红梅,一边是徐子云写的四幅篆字。窗前放着一张古砖香梨木的琴桌,上有一张梅花古段文的瑶琴。里头一间是卧房了。

  却垂着个月秋罗绣花软帘,绣的是各梅花。聘才再进内,只见琴言掀着帘子出来,聘才举目看时,见他穿一件湖色纺绸夹袄,蓝纱薄绵半臂,却比从前消瘦了几分,正似雪里梅花,偏甘冷淡,越觉得动人怜爱。即让聘才在上边坐了。

  自己却远远的坐在靠窗琴桌边一张梅花式样凳上,叫人送了一碗茶,又有个小孩子拿了一枝白铜水烟袋,与聘才装了几袋烟。聘才便道:“我听得你身子不快,特地出城看你,近来可好些么?”琴言听得”出城”

  二字,即思想了一回,怪道庾香久不出来,原来搬进内城去了,因问道:“庾香几时搬进城的?住在那一城?离此多远?”

  聘才知琴言听错了,便道:“庾香是没有搬家,如今我在城里住,不在庾香处了。”琴言听了。

  便不言语,似觉精神不振,就有些烦闷光景。聘才想道:“他问庾香就高高兴兴的,对我就是这样冰冷,实在可恶。

  横竖他们不常见面,待我捏造些事哄他,且看他如何?”问琴言道:“这月内见过庾香没有?”

  琴言道:“还是新年在怡园一叙后,直到如今没有会见。”聘才笑了一笑,又说道:“我晓得近来庾香是不记得你了。”

  琴言听了这句,着实诧异,便怔了一回,问道:“你说什么不记得了?”聘才故作沉道:“没有说什么,我说庾香近来有事,自然也就记不得你了。”琴言忙道:“他有什么事呢?”

  聘才道:“他有什么事,不过三朋四友,总在一块儿听戏吃酒的事,没有别的事。”琴言想了一想,觉得这话有些蹊跷,因又问道:“我闻庾香有病,又听得他到过怡园几次,我没有遇着。”

  聘才故意冷笑一声,不言语。琴言心上更动了疑:“难道庾香近来真不记得我了,难道他与别人又相好么?”因又想道:“那玉龄这么引他,他却如此发气,断无与别人相好之理。

  聘才的话支支吾吾,半半吐,似乎又有些隐情在内。他说进城住了,是已不在庾香处,怎么又晓得庾香的事呢,苦庾香竟没一毫的事,他又何必来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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