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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胜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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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王二老便道:“好说,好说,东人慕名请来的,自然是个名下无虚的了,我们都要请教。”聘才连声说:“不敢。”

  富三爷道:“这魏老大是我的把弟,且系南城外梅大人的世侄,极有本事,最够朋友的,此刻新来府中,一切都不在行,先生们自然要携带携带,都是一家人,倒不要生分才好。我明见了我们舅太爷,还要面托的。”又对聘才道:“咱们到里头屋子,瞧瞧住那一间?”

  又同聘才到了里头一进,也是五间,东边两间张笑梅做房,聘才就在西边两间下榻,中间空了一间为会客之地。富三即叫将行李搬进,叫小厮们铺设好了,正要走时。

  只见一人进来,说道:“公子送了一桌酒席,就请三爷和各位师爷陪着魏师爷喝钟酒,公子说不要见怪,实在坐不下,不能来陪,又给三爷道乏。”

  富三爷站起来道了谢。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刚是吃饭时候了。”大家就在中间屋子里圆桌上吃起来。

  无拘无束,甚为畅快。聘才见这席菜,只是上不完,大碗、中碗、大碟、小碟通计有四十多样。

  众人直饮到二更,富三方辞了众人出去。他的家人提灯伺候,聘才送到园门,富三又唠唠叨叨嘱咐一番。聘才尚要送出,富三道:“不要送了,回来你认不得进园子倒累坠,咱们歇天再见罢。”

  于是不顾而去。聘才进内又与张、顾二人谈了好一回,又探问了好些府中光景方歇。次,张、顾二人,又引聘才去见了各项的朋友,连府中总管的爷们,以及帐房、司阍、司厨、管马号、掌库房,并各处门口挂号簿的人,凡有头脑的,都一一见了。

  正是侯门如海,聘才初进来是一样摸不着的,反觉拘束得很,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惟有小心谨慎,恭维众人而已。

  看官记明:从此魏聘才进了华公府了,慢慢的就生出多少事来。此是后话,且按下不题。却说子玉因聘才去了,心中也着实思念了几天。

  此时是四月中旬,因有个闰五月,所以节气较迟,尚见芍药盛开,庭外又有丁香、海棠等,红香粉腻,素面冰心,独自玩赏了一回。

  鸟声聒碎,花影横披,不觉有些疲倦,因忆古人“风暖鸟声碎,高花影重”二语体物之工。

  复想起陆索兰那待我的光景,又寻出素兰写的扇子,细细的看了一回,因又想道:“我也要送他些东西才好。

  遂检出古砚一方,好香墨两匣,徐松陵墨兰册页十二方,团扇一柄,即将前所作送二律,用小楷写好,始而遣人送去。

  继因长昼闷人,遂起了访友的兴致,寻芳的念头。到上房禀过萱亲,说访刘、颜诸人,随了小厮,登舆遍访诸人,一无所遇,大为扫兴。

  只得独自来至素兰寓所,恰值素兰从戏园中回来,接进内,未免也有几句寒温。子玉即将所送之物,面赠素兰,素兰谢了,细玩一番。又见字画端楷,重复谢了又谢。

  即同子玉到卧室外一间书室内,是素兰书画之所,颇为幽雅,因问子玉道:“今为何独自一人出来?可曾到过对门?见你心上人么?”

  子玉笑道:“今走了好几处,没有见着一个。我本为你而来,对门也未去,不知玉依在家不在家?”素兰叹口气不言语,子玉心疑,便问道:“香畹因何不快?”

  素兰道:“我自己倒没有什么不快,我想起你心上人,你们背地里这本糊涂帐,将来怎么算得清楚,白教没相干的眼泪,淌了许多,到底亦不晓得为什么。问他,他又不说,猜抹也猜抹不出来。

  其实你们又不天天见面,何以就害得人到这个模样呢,连他的师傅也不懂的,说他近来有些痰气,无缘无故就酸酸楚楚,待人更不瞅不睬。从前见人不过冷淡些,却没有心事。

  自从你们怡园同席之后,他就不大招呼人,对我们讲话,总喜欢说梅花,就搭不上这句话,也硬搭上来。说喜得是怡园梅崦,又要萧静宜画了四幅各的梅花,这也罢了,忽又问起度香南边定织来的绸缎,可有那折枝梅没有,杂花的有没有?

  难为度香竟找出几匹来,如今现做了袍子、袄儿穿上了,你说这个心思奇不奇,不是为你是为谁?”

  子玉听了便觉一阵心酸,止不住下泪来,要说话。喉间若有物噎住说不出,只呆呆的看着素兰。

  素兰又道:“到底你们是怎样的情?我是你的功臣,为你也费了些神。因我有些像你,所以常来对我讲些懵懂话儿。我说你这片心,不知人家知道不知道?又不知人家待你,也有这种情分没有?

  他倒说得好,这是我自己的心肠,管人家知道不知道,又管人家待我怎么样,横竖我自己一人明白就是了,庾香先生,你心里到底怎佯。你不妨对我说说。

  你当面不好意思的对他讲,我替你代说,自然你也有一番思念他的心肠,何妨说给我听听。”子玉只是不语,素兰料着是不肯说的“我们同到他家去瞧瞧罢?”子玉略一踌躇道:“去也使得。”

  于是素兰即同子玉走出门来,不多几步,即到了秋水堂门口,见有五六辆车歇着,素兰道:“这光景是里头有客,只怕不便进去,不如回去,先着人进去看看何如?”

  子玉心上略有一分不自在,不晓里面所请是何客,玉侬陪与不陪?又想起他家里请客,断无不陪之礼。毫无主意,只听凭素兰进退。

  素兰回到自己家门口,唤人往琴言处打听,不多一刻,来说琴言卧病在,请客是他师傅长庆请分子,是部里几位经承先生,还是吃的早饭,不多一回就散的。素兰道:“再请到里面坐着等罢。”

  子玉听见心中略定,只得重进里面。无打采的坐下。素兰只管笑嘻嘻的问长问短,又问你到底待那玉侬何如?子玉被问不过,只得说道:“玉侬之事,其说甚长。”

  就把魏聘才途中所见情景,至今年会馆中见他一出《惊梦》,真是绝世无双,情文互至,尚未悉其情抱负。及到怡园为假琴官所戏,我说出思慕琴言,原为其守身如玉,落落难合,不料其自弃如此。

  那时玉侬在屏后听了呜咽绝,及同席时又彼此都讲不出什么来,倒像是前生相契,今生重逢,两人心事你知我见,无用口说的光景。

  彼亦不期然而然,我亦无所为而为。总觉心头眼前,不能一刻弃置。你不说,我尚不知他背后如此牵挂。我为他,我是晓得他底蕴。

  他为我,难道他又晓得我什么?且我有何感动他处,使他如此?倒不如不见面罢,省得见面时更多感触。

  子玉说到此处,更神色惨淡,似有悲泣之意。素兰亦觉凄楚,便淌下泪来,半晌劝道:“你们两人前生竟有些瓜葛,不然何至于此?

  以君才貌而论,是人人怜爱的,但似玉侬之冰雪心肠,独为你绵宛转。以度香之百般体贴,亦算温柔乡中一个知己。我看玉侬待他,不如待君十分之二,难得度香更加爱惜,说道:‘人各有缘,此中系天定,非人情能强。’且庾香属意玉侬一人,毫不移动,此真是多情种子,非玉侬不足为庾香赏识,非庾香不足为玉侬眷恋。《国风》好而不,其庾香、玉侬之谓乎!”

  子玉听了,感激度香万分,且爱素兰之聪慧,不枉《曲台花谱》中定作探花郎也。因谈了许多时候,素兰又请子玉随意用了些点心,着人再到琴言处探望。

  来人回来道:“起先之客倒散了,偏又来了一班人,说要叫琴言,长庆回他不在家,那些人不肯去,坐着等候。

  长庆因不认识他们,便不应酬,自到房里吃烟去了,被他们闯进去,将长庆的烟抢了,要到兵马司衙门出首他。

  长庆无法,只得赔礼,又请了他间壁糟房李四、缎子王三两人解劝,闲人哄了一堂,正在那里闹不清楚呢。”子玉听了。

  长叹一声道:“我与玉侬要见一面,都如此之难。今天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你明见他时代为致意,说不可如此。必要保重身体。度香处倒要常去走走,不要叫人见怪。我是不能常出门的,迟几天再见。你若见了度香,也为我多多致谢。歇一天我们去逛他园子呢。”

  素兰道:“你几时出来,约定日子到我这里来,我约玉侬过来,倒是我这里清净。他师傅有些脾气,偏偏玉侬遭逢着他,也是玉侬运气不好。”子玉道:“他师傅怎样脾气?”

  素兰道:“爱钱多,怕势大,厌人穷。玉侬因度香所爱,故尚待得好,从前待别人就没有这样。”子玉听了。

  又添了一件心事,放心不下,总之无可奈何,踌踌躇躇。见天气已晚,只得硬了心肠出来,上了车回顾了几次,一径出了胡同方才坐好。小厮跨上车沿。

  只见面两马一车,走的泼风似的,劈面冲来,偏偏是王通政,子玉躲避不及,只得要下来。王文辉连忙摇手止住,问了几句话,也就点点头开车走了。

  今日子玉出门,只与素兰谈了半,所访不遇,倒遇见了丈人,好不纳闷。意去望高品,又嫌路远,且出门过久,又恐高堂见责,只得怏怏而回。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子玉从素兰处回来,见过高堂,即向书房中来。晚饭毕,一轮月上,辉映花间,和风微来,天云四皎,遂把湘帘卷起,倚阑而望。

  忽见小厮进来禀道:“高、史、颜、王诸少爷同来。”子玉正在怅望,今见齐来,不胜之喜,遂请进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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