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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才买这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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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云道:“难得仁弟今高兴,我早上说的要尽兴,总要至三更四更,今不要进城了,在此屈一宵罢。况前舟与仲雨皆是城外人,他们是不怕关城的。”

  华公子见子云留他夜饮,心中甚是乐从,又看这秋水榭实在精致,就住一夜亦不妨。忽又听见城外不怕关城之语,心上又有些踌踌躇躇的。看看天色已是将上灯时候,觉得去留两难,又见他跟来的人,都整整齐齐站在阶下,心上要走不走的。又看宝珠、琴言将要唱完,便对子云道:“我还进城罢。”

  珊枝听了接口道:“将要关城了,公子既要进城,就要快些赶呢。”华公子听了没奈何,只得起身穿戴衣冠,谢了子云,又辞了众人,此时宝珠、琴言已卸装下来送客,华公子执着琴言的手道:“你这戏实在唱得好,可夸京城独步。歇一天你进府来,我还要细细请教。”说着便将身上一块汉玉双龙佩,扣着一个荷包扯下来,给了琴言,琴言请安谢了。

  华公子已走了两步,忽又回转来对着宝珠道:“你们两个真是棋逢敌手,难分高下。你是我度香兄心爱的,所以不肯到我府中来。”

  又问子云道:“二哥,我可以给他东西么?”子云笑道:“任凭尊意,何必问我?”华公子又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来,赏了宝珠,宝珠亦谢了,此时十旦都送出来,华公子踉踉跄跄,犹几番回顾,对着琴言、宝珠,以及蕙芳、素兰等八人说:“你们没有事可常来走走。”说着话,已到了含万楼,复又一揖,辞了子云及众人,上了椅轿,林珊枝、八龄之外,尚有十六个亲随,五个有职人员,扶了轿轩,软步如飞,过岭穿林而去。

  这十旦直送出园门,又请安送了,华公子下了轿,仍坐上绿围车,尚对那些名旦点头嘱咐。侍从人都上了马,车夫恐怕关城,加上一鞭,那车便似飞的一样去了。

  幸珊枝早留了城,不然竟赶不上了,华公子进城不提。这边十旦进来,子云命他们换了便衣,重换了一个大圆桌面,把残肴收去,另换几样来。文泽道:“今星北可谓尽兴,我见他从没这样留恋的。”

  子云道:“他心上犹以为未足,我若认真留他,他就不去了,他那个林珊枝急得什么似的,尽对我做眼色,只怕还有些醋意。”

  仲雨道:“何消说得。林珊枝不是登班出身吗,进去了不到三年,如今华公子的事,可以作得一半主呢。”子云命家人取些醒酒丸来,用开水化了。

  分给众人,吃毕散步一回,酒已消荆子云命将桌子摆在廊前,上面只点四盏素玻璃灯,两旁两枝的照,重新入席,就猜拳行令起来。

  今这十旦,若论头一个得意的,自然是琴言,其次要算宝珠了,宝珠此时却颇欢喜,惟有琴言终是冷冷的。

  子云便问琴言道:“你今又得了一个知己。华公子是难得赞人的,你一上来他就留心你,以后又独要你与瑶卿唱戏,他这眼力却也不低,一面之间,就赏识如此,你可感激他么?”

  琴言把子云看了一看,低着头不言语。文泽道:“玉侬今亦不可无知己之感,星北之倾倒,亦不下庾香,你明倒去见见他为是。”

  次贤道:“我看华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外面传闻之言是不可信,今这一天终是温温和和,并没有什么公子脾气。玉侬见人也不可一味太冷淡了。”

  琴言被众人讲得,似乎要他去亲近华公子的意思,便气忿忿的无处发,因想道:“别人说我也罢,就是度香不该。

  他既知我与庾香相好,今又讲这些话来,拿我当什么人看待?越想越气,便淌下泪来。仲雨已经醉了,见了琴言如此光景,便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个相公真有些古怪,难道倒赞坏了?人家用尽心费尽力,还巴结不到这一赞呢。”

  琴言本已有气,正愁没有处发作,听到此便忍不住说道:“我也不要人赞,我也不会巴结人。

  他就势利大,也是大他的。我不比那会巴结的人,自己巴结了,还要教人巴结,这又何苦呢?”说罢不知不觉的哭了。

  仲雨听了又羞,又怒,脸上就变起来,要认真发作,又畏子云诸人,暂时忍了,子云知琴言说话生硬,得罪了仲雨,便解释道:“玉侬今又吃醉了,瑶卿你同他到那边顽顽,等他醒醒酒再来。”宝珠即拉了琴言到里边去了。

  劝他道:“你说话太直了,那位张二爷也不是好说话的人。”琴言尚是呜咽。宝珠把华公子所赏之物拿出来与他比了,却小一些儿。那边文泽是绝早过来,已坐了一,酒已过量,也要回去歇息。

  这十旦伺候了一天,又唱了戏,也都因乏,走的亦都要先走。子云因天气尚热,自己也觉困倦,就撤了席,又吃了西瓜、莲藕,送了客出园,诸旦也各自回去。

  琴言这一句话,便生出无数苦况来,虽徐子云也难庇,何况子玉。不知闹些什么事出来,且听下回分解。***话说华公子进城到得府时,已上灯好一会。

  到上房坐了一坐,华夫人问了些怡园光景,华公子略说了些,便叫两个小丫鬟提了灯笼,走到星栊卧室来。

  只见灯光之下,照见那十婢,都着一的白罗大绸衫子,头上挽了麻姑髻儿,后头仍拖着大辫子,当头一球素馨花,下截是青罗镶花边,微红莲三寸。

  见了公子进来,都是笑盈盈的两边站立。华公子打量了一回,问道:“今为何都改了装?”

  内中有一个禀道:“今到家庙观音阁进香,叫奴才们改了装,都跟出去的。”公子进来坐下,那十珠都是十五六岁,倒也生得大致相仿,都不差上下。明珠先送上一盏冰梅汤,掌珠拿了鹅扇,轻轻的打着,珍珠便上前与公子了靴,换上盘珠登云履。

  荷珠与公子换了件轻纱衫子,都在两旁站着,宝珠便道:“爷可曾用饭?可要吩咐内厨房预备什么?”

  华公子道:“今酒多了,觉得口渴。到定更后,你照着我前开那防风粥的单子,配着那几样花果粉,用文武火熬,一时二刻不可见着铜器,还是你亲手做去,不要经那老婆子的手,龌龌龊龊的,此刻盛暑的天气,本来是发散时候,防风、薄荷少用些,玫瑰、香稻、荷花、桂花多加些,茯苓粉、莲子粉、琼糜粉、燕窝粉都照单子上分两。”

  宝珠答应了,便拉了画珠同去,先将那些东西配定了,又取了一碗香稻米,拎了一瓶雪水出来,也不到厨房,就在公子卧房前,一个八角琉璃亭的廊檐下,生了一个铜炉的火,用个银吊子,慢慢的熬起来,花珠亦在旁蹲着,拖下一条大红绦子,一半在地,就道:“爷今像醉了,只管打量我们。一个人无缘无故笑起来,”

  宝珠道:“我昨听得讲,到秋天就要收你了。”花珠啐了一口道:“要收还先收你,你是个脑儿赛,又会巴结差使,只怕还等不到秋天呢!”宝珠用手一推,把花珠跌了一,两脚一叉,踢着了吊子,几乎打翻,爬起来。

  按住了宝珠的肩头,要想搬倒他,两人笑做一团。又见爱珠提了一盏绛纱灯走出来道:“差不多要定更了,此刻还要传林珊枝进来呢!”

  宝珠问道:“叫林珊枝做什么?”爱珠道:“我知道什么事?自然是有要紧事了。”爱珠穿了木底小弓鞋,走快了。

  觉得咭咭咯咯的响。走到角门口,找着了管事的老婆子说了,老婆子又找了内管门,才到外间跟班房来,找着了林珊枝,便说:“爷叫你呢。”

  林珊枝正在院子乘凉,旁边也站着两个小么儿,装烟打扇。珊枝只得穿上了长衫,拴了带子,找个小明角灯点上,即随了内管门的进来,直走到八角琉璃亭边站住,见了爱珠等招呼了。问:“爷有什么事?”

  爱珠把绛纱灯提起,在珊枝脸上一照,笑了一笑,道:“你把脸喝得红红儿的,上去准要碰钉子。”珊枝笑道:“我几时喝酒?你那灯笼是红的,映到人家脸上来,倒说我醉了。”

  爱珠也笑了一笑,就领了珊枝慢慢而行,进了内室,听得公子正在与那些丫鬟说笑。爱珠先进去。说:“珊枝来了!”

  公子即传上来,珊枝在窗前站着,见公子盘腿坐在醉翁上,旁边站着四珠。华公子见了珊枝便道:“你去请魏师爷到留青舍里来,我从这边过去有话说。”

  珊枝回道:“已定过更了,东园门早上了锁,就是三掌的总门了锁了,没有什么要紧话,请爷明早讲罢。况要开两三重门,从东园去请来,差不多就二更了,只怕师爷们也要安歇了。”

  林珊枝知道找魏聘才定是件不要紧事,不过讲今天看戏的话,便阻挡起来,华公子想了一想,果然没有什么要紧,也只得依了,便道:“既锁了门,到明也还不迟。”

  停了一停,又对珊枝道:“那个宝珠的戏,我倒是初见,倒不料他如此之妙,怎么他们总不进府来?”珊枝道:“每逢朔望,他们总清早来的,门上只道爷没有起身,便挡住不叫进来。

  班子里的人来请安,号簿上是不挂的。就是那个琴言,从前他师傅也领他来过,不过没有进来。”华公子道:“那琴言是谁的徒弟?”珊枝道:“是长庆的徒弟。”

  公子道:“长庆,你的师傅也不是叫长庆吗?”珊枝答应:“是。奴才本在联锦班,后进登的。”公子道:“为什么要进登呢?”珊枝道:“那长庆的脾气不好,奴才伤触了他,他因把奴才挑换了登的绣芳。绣芳出了师,才买这琴言,不过半年多呢。”公子道:“你瞧这琴言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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