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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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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去给我提⽔来,快去!”

  “不够、不够,再去提、再去提!”

  “用力的,再给我用力的,把她这脏污的⾝子给我洗⼲净,免得她脏污了我葛家的土地。,不够、不够,再使力、使力、使力呀…”

  梆老太夫人拄着拐杖指挥着众丫环,只见一群人在那儿忙进忙出的,神情除了紧张、骇然外,再找不到其他。

  由门槛望进,衫子、罗裙、兜儿四散于房中,地板上到处都是⽔溃,仿佛经过暴风肆般。

  而可怖的并不只这些,再将眼光抬⾼些,便可瞧见一头散发漉漉地贴在一张原该姣美,但此刻却因惊惧而仓皇的脸庞。

  银篦、头簪早已断裂,珍珠、缀饰散落一地,而在木桶內的人儿依然在那儿呼救、讨饶、挣扎,以及制造更多的⽔渍。

  “,求您相信我啊,我没有做出对不起葛家的事情来啊!”被浸在木桶內的方芷灵好不容易探出个头来哀求着,一桶冰冷的⽔又这么无情地当头淋下。

  “快点儿刷,快点啊!杵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要下去一起洗吗?”老太夫人拿拐杖打在一个不忍心的丫环⾝上,丫环一吃痛,手中一大桶的冰⽔就直往方芷灵头上倒去。

  方芷灵⾝子因噤不住冰冷而颤抖,凛冽的气流在她体內盘旋,她的虎齿打着颤,全⾝的颤栗令她头昏裂。

  “噢,,我没有,真的没有,相信我啊!”另两个丫环还用力地抓住她左右臂膀,另二个则拿着刷马的鬃子,用力地在她⾝上刷洗着,把她一⾝雪⽩的肌肤刷得红通通地,几乎破⽪,流⾎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闪过葛太老夫人⼲练的眼眸,但只有一瞬的时间,快的无人发现。

  “相信你?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整整一天‮夜一‬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没事?!你当所有的人都瞎了,还是全傻啦!”

  老太夫人目光如箭,冷然地看着在冰⽔中受罚的方芷灵。“再去加⽔,再用力地刷,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不贞的女人!”她又催促着丫环们的动作。

  “啊,,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啊!”冷,好冷!痛、好痛!她眼眸里蓄満了泪⽔,没想到一回到家,接她的竟是这般的大刑。

  想她竟然还处处为葛家设想,为葛家舍去情爱,然而谁来怜惜她这一片心?

  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将一顶大大的帽子往她头上扣,按给她一个不守妇道、私通奷夫的不堪罪名。

  呵,瞧她傻得多么可怜!

  冰冷的⽔一桶一桶无情地浇淋在她⾝上,冷了她的⾝、冻了她的心,她奋力挣扎,却被十几双手強庒着,完全动不了。

  她哭、她喊,但老太夫人就像是完全听不见般,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下着命令。

  “老太夫人,住手,求求您住手,我家‮姐小‬就快死了,求求您发发慈悲吧!”小霜跪在地上猛磕头,磕得额头的⽪都破了,但老太夫人就像吃了秤铊铁了心般,当什么也没看见。

  她用爬的爬过去木桶旁,想拉住已逐渐虚脫的方芷灵,但马上被人架了出去,她哭、她喊、她叫,一声声‮姐小‬的呼唤,然而里头再也无力回应。

  “姐姐!”不知是哪个好心的丫环,去将葛天顺拉了过来,只见他奔跑的进⼊房里。

  “姐姐快死了!姐姐…”他见状便嚎啕大哭起来,⼲脆往地上⽔渍处一坐,两手着眼。

  梆老太夫人见状,马上过去安抚。“天顺乖,天顺不哭,来,咱们别在这儿,陪你去拿糖吃。”

  “不要!”他甩开老太夫人的手,由于他力气大,这一甩就让老太夫人往后跌去,还好后头的丫头及时扶住,否则依她这把老骨头,这一摔怕是骨头都给摔散了。

  “天顺,你这笨孩子,你的子偷了人,我这是在帮你教训她,你到底懂不懂?”老太夫人气极了,指着葛天顺骂道。

  梆天顺睁大眼看着葛老太夫人,她说的话他并不能完全听懂,但他知道是叫人欺侮姐姐的。

  “坏人、坏人,你是大坏蛋!”喊着,他就这么往老太夫人⾝上冲过去。

  老太夫人让他这么一撞,马上倒向门外庒着了⾝后的丫环,一群人就这么撞成了一团。

  梆天顺这还不肯罢休,他转头又往木桶处冲去,抓起丫环一个个地往旁边丢,其他丫环见状吓坏了,知道他的牛脾气又发作了,个个急着往门外逃窜,一下子整个房间少了好多人,只剩下葛天顺和木桶內的方芷灵,以及跌在门口还没爬起⾝的老太夫人及丫环。

  小霜哭着由房门口奔了进去,赶紧去搀扶跌⼊冰⽔中无法起⾝的方芷灵,而葛天顺则吓呆了,他看着姐姐瘫软地任由小霜扶出桶外,只能一径的哭。

  然而小霜也没空理会他,忙着为方芷灵取暖、盖被。

  一见到方芷灵整张脸苍⽩毫无⾎⾊,⾝子到处是冻紫了与刷伤了的瘀痕,小霜忍不住地落泪。

  “好可怜的‮姐小‬,老爷如果知道您嫁到葛家会变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您嫁的,可惜老爷不在了,现在再也没人可以为您作主了!”说到悲戚处,她⼲脆趴在方芷灵⾝上哭个痛快。

  而呆在一旁的葛天顺也跟着大哭,他哭的是姐姐如果死了,就再也没有人陪他抓蛐蛐儿、捕蝴蝶了。

  门外的葛老太夫人见状,精明的脑袋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对策。

  “把里面那个丫头给我拉出来,”她指的是小霜“然后把门锁上了,听到了没有?”她指挥着⾝旁刚爬起⾝的丫环。

  “老夫人,这?”丫环们不明⽩老太夫人意为何?

  “我说锁上就锁上,你们听不懂吗?”老太夫人瞪了她们一眼。

  “可是少爷还在里头啊!”丫环不解地,难道让少爷这一推,老太夫人就连少爷也要一起罚了吗?

  “就是他在里头我才要你们把门锁上,我这是在帮他们圆房!”

  “圆房?!”丫环们面面相观,可能吗?少爷“会”吗?但她们可不敢再有意见,赶紧上前将门加了锁。

  门外小霜直喊着:“你们这是在⼲什么,非要整死我家‮姐小‬你们才甘心吗?你们这群恶心肠、黑心肝的人…”

  “押走,关到柴房去!”老太夫人下着命令。

  “是。”一声令下,小霜就被強制地押走了。

  门內的葛天顺依然撞门大哭。“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姐姐快死了,我好怕、怕极了!”

  “老太夫人…”丫环为难地。

  老太夫人拄着拐杖来到门前,安抚着葛天顺“天顺乖,天顺最喜姐姐的是不是?姐姐现在很冷,你去帮她暖和暖和⾝子,去抱抱她,她就不冷了,不冷也就不会死了,乖,快去!”她哄着,要把葛天顺哄上方芷灵的

  梆天顺果然停止了吵闹,他认真地看着老太夫人,认真地问着。“我抱着姐姐,姐姐就不会死了?”

  “对、对,快去!”老太夫人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办事。

  丫环们疑惑地看着葛天顺真的朝边走去,她们正在猜测着他究竟成不成时,就听见他又大声地叫了起来,直往房门冲。

  “羞、羞、羞,姐姐没穿⾐服,天顺不敢抱!”

  丫环们闻言失声窃笑,她们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

  梆老太夫人脸⾊一阵青、一阵⽩,老脸有着挂不住的难堪。

  “开门,放我出去,姐姐没穿⾐服,羞、羞、羞,天顺怕!”葛天顺更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好像真是吓着了。

  “她是你的子,光着⾝子有什么好怕的?你真是没用!”老太夫人气极骂道。

  丫环们闻言掩着口笑,老夫人回眸一瞪,她们就噤了声。

  “老太夫人,要不要开锁?”丫环怯怯地发问。

  “别管他!”老太夫人沉声道,领着丫环也不管葛天顺仍在里头大哭大叫,便转头离开了。

  其实葛老太夫人心里是很満意方芷灵这个孙媳的,她不但人长得美,脑筋又好,还是个经商的人才;对她孝顺不说,就连对天顺亦极具耐心,她样样都好,如果不是天鹰堡的事件,老太夫人对她可真是満意到没话说。

  可是,坏就坏在天鹰堡就这么出现了,而且对方还言明了要人,这可真急怒了老太夫人。

  她当然明⽩依方芷灵的个,断然不会做出对不起葛家的事情,但老太夫人也有她的顾忌,她一方面怕葛家真的就这么垮了,所以不敢贸然得罪对方,另一方面又不舍得将这么好的女孩⽩⽩地送出去,便宜了别人。

  于是她就想到了一个对策,那就是污蔑方芷灵,将她弄得⾝败名裂后再赶出葛家。

  依她想,只要她先下手为強,当众指责方芷灵不守妇道,哪怕到时芷灵将葛天顺是天生痴儿的事情给宣扬开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大家只会认定她是在造谣,是在为自己开罪,那么到时她的境况将更为难堪。

  依老太夫人想,天鹰堡堡主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堪受舆论的攻击,届时必定不敢再收留方芷灵,到时她就再扮演一次宽宏大量的角⾊,再收回这个人家不要的孙媳,届时她不但保住了方芷灵,保住了葛家,又多个了传颂的好声名,这不是一举三得?

  可刚才她心里又打了另一个主意,如果能让芷灵真正地成为葛家人,那么依芷灵的个,就算对方肯收她,她也未必愿意,如此,她的胜算岂不更大?

  当然这就得靠她那个笨孙儿了,希望他只是脑袋笨点就好,在这一方面可别也输了人才行!

  不过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

  一天‮夜一‬过去了,老太夫人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是没发生,却适得其反地把葛天顺完完全全地吓坏了!

  在葛天顺以为,他是受了惩罚才会与姐姐一起被关在一块儿,他现在是怕死了姐姐,再也不敢跟她亲近。

  方芷灵清醒后,就瞧见天顺缩着⾝子躲在墙角处,她唤他,他也不回答她,她只要一靠近,他就跳到椅子上大哭不止,弄得方芷灵最后也了方寸,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这时房门终于打开,老夫人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一开门,葛天顺就像只被关怕了的兔子般,一下子冲出门去,连头也没回地逃走了。

  老夫人一瞧这情况,心底也摸着了八、九分,她是不能指望这个孙儿了。

  回头看着方芷灵,葛老夫人心底有着很深的歉意,但她嘴里可不能承认,这回她还要打起精神来演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哩!

  芷灵啊,芷灵,你可别怨我,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保住梆家,不得已的啊!

  梆老夫人取出一纸早已拟好的休书往方芷灵⾝上一丢,大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妇,葛家要不起你,你滚吧!”

  方芷灵如遭雷殛,瞪着地上的那纸休书哑口无言,顿时,她感觉好似被人推⼊了最深的冰窖之中,好冷、好冷,比昨儿个浸⾝在冰⽔中还要寒冷,冻得她⾎就要凝结了般难受,她感到现在四肢百骸都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

  他们要休了她?

  哈哈哈…他们竟然要休了她?!

  她该求之不得不是吗?

  但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对,错了,”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心存仁慈,不该答应嫁⼊葛家,更不该一再地回绝上官骞…瞧,她最终得到了什么?

  一纸休书!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缓缓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说:“不要污蔑我,不要,我没有对不起葛家,从来就没有!”她的脸⾊苍⽩,但神情却是他们不习瞧过的刚烈。

  她不该遭受这些的,从她⼊葛家门起,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七出之条,或是什么妇德妇戒的,她没有一样不是如履薄冰地遵守着,尽管她嫁了一个智能不⾜的夫婿,她亦毫无怨言。

  她就是这般地认了命,决定了要终生奉献给葛家,甚至还舍弃了心中的至爱,忍受了那常人所不能忍的椎心刺骨之痛,她都一一为葛家忍下来了,而她最终得到了什么?

  一纸休书!

  她眼神倔烈地注视着葛老太夫人,想要辩解的话在她喉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无法出口,她的心正一寸一寸地死去,全⾝充満了无力的感觉,明⽩任何说辞在此刻都是多余、无用的。

  她缓缓地拾起地上的休书,再也没了为自己争辩的气力,如果她们真要这样待她,她无力回天。

  是报应,是现世报,她重重地伤了上官骞,而她自己则被葛家所伤…

  哈哈哈,是啊,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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