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是符合初雪期望中的豪华大宅,位于东京近郊最昂贵⾼级的地区。整整约有五百坪大的占地,有一座维多利亚式的西式主屋、庭园,还有游泳池。
这就是他为他新婚妻子所盖的房子。初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踏进这里的一天。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那不是一般佣人房应该在的地方。当她知道新婚夫妇的主卧房仅仅距离她的房间一个书房的距离时,她曾经议抗过。但是佣人们全都说这是主人的安排,没有人敢擅自决定。
她开始感到愤怒,并觉得这一切是他开的一种态变玩笑。就在她咬牙瞪视这间以佣人的⾝份而言过于奢华的套房时,房门传来轻敲声。
“我是织田。”
“请进。”
织田走进来。
“有什么事吗?织田先生。”
“不!我只是来问问初雪姐小,是否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派人去买。”
“不用了。请您也不要叫我姐小,现在我的⾝份已经不一样了。”她可能有些迁怒织田先生,这点初雪很清楚,但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织田听了她的话,看起来很惶恐。
“不!初雪姐小,请您不要这么说。我很⾼兴您回来了,真的。这一年来您不在,少主变了很多。他很不快乐,体重一直掉,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人也没有精神。”
初雪面无表情的看着织田。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撤这种谎。从她这两天与他的交锋,藤堂贵之看起来可不像“没有精神”的样子,而他说的没有胃口更是不可信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他拥有他想要的一切…事业、家庭、美丽温柔又有雄厚背景的妻子,不久也许就会有儿子了…
她不相信织田的话,一点也不信。
“您不相信吧?”织田读出她的表情。他苦笑“也罢,再来你跟少主相处的机会很多,您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织田说完就退出去。
他说的是真的吗?有可能吗?
织田的话就像一颗小石头,投入初雪原本平静的心湖,引起她不想要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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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工作”的第一天。
主人大约七点会回来吃饭,那之前要把晚餐准备好…那是她唯一接收到的指令。
煮菜对她而言,其实不是太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她有过在关外工作的经验。只不过她虽然熟悉藤堂贵之的口味,对“夫人”的喜好却不清楚。
“夫人?噢!不用准备夫人的份。这几天她都不在,平常也很少回来用餐。”
那答案让初雪诧异。“怎么会?他们不是才新婚吗?”
被分配到厨房协助初雪的女佣人主动提供八卦说:“嗳,我⼲脆告诉你好了,免得你搞不清楚状况,不小心得罪主人。其实啊,夫人在外面有情人,听说是婚前就已经交往的,只是因为家里的庒力,不得不跟主人结婚。唉,这就是有钱人所谓的政治联姻吧?现在虽然他们结婚了,可是根本就各过各的,不⼲涉彼此的‘交往’。”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而且,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却窜过一丝喜悦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摇头摇。他怎样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婚姻是不是幸福、跟妻子之间过的好不好都与她无关。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来准备一人份的晚餐。”
打起精神,初雪决定专注于眼前的事物。
他想吃她做的料理?她就让他“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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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堂贵之果然准时七点回来。这点让初雪有些不敢置信,以往他总是工作的很晚,到她那里也通常是接近夜午了。
如果是为了遵守七点回来的约定…不,她在想什么?他何必遵守跟一个“佣人”的约定?
总之,藤堂贵之回来了。单独一个人,走进了那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宴客餐厅。
他见到穿著佣人制服的她,蹙紧了眉心。
“谁让你穿的像个佣人似的?”
初雪冷淡而疏离的答:“我只是穿著适合我⾝份的服衣,没有什么不对。”
尽管没有必要,她还是跟管家要来这一套女佣制服,为的是提醒他,也提醒自己,她现在的⾝份不一样了。
他眯起眼。“你是故意的。”
初雪低著头,看似恭谨,可是她没有否认,又显出她的倔傲。“算了,我肚子饿了。上菜吧!”
初雪转⾝进厨房。
“等一下。”藤堂贵之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
“你应该说:‘是的,主人。’”他睨著她。
初雪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然后气得満脸通红。
“是的,主人。”每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还有什么吩咐吗?主人。”
“暂时没有了。你下去吧!”
初雪捏著拳头转⾝走回厨房。厨房的门一关,就听到餐室传来男性的大笑声。
她咬紧牙。
觉得这种游戏很好玩是吗?她会让他知道有多“好玩”!
在已经煮好的汤里面加了比平常多两三倍的盐,她端起盘子,准备上菜…
“请喝汤,主人。”
她故意这么说。只不过表情和声音一点都不像语意一样的尊敬。
不过藤堂贵之看来好像不介意。事实上他看见那碗汤的表情很愉快,像个饥饿已久的人看到美味的食物一样的欣喜。
“你也一起吃吧?你一定饿了。”不过尽管他饿了,也没有忘记站在一旁的她。
对于他的提议她有些错愕。
他“应该”不会关心她的,不是吗?
否认自己感觉到的一点点感动,事实上,她也有“不吃”的理由。
“不用了,主人。一般的佣人都要等主人用完餐才能用餐的。”她用攻击来代替內心涌上来的一丝虚弱,还有…罪恶感。他皱起眉。“你一定要这样…嗯,算了。”
怎么搞的?为什么他的表情那样落寞?为什么她竟觉得…不忍?
藤堂贵之舀起一匙的汤放进自己的嘴里。他的动作像电影停格一样停住了。好…好咸…
初雪悬著一颗心等待著…
发脾气吧?他一定会生气,最好是就此把她赶出去。
她知道他不可能没发觉,也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又舀起一汤匙,再往自己嘴巴里送。
不应该是这样的!
初雪呆呆的看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喝完整碗的汤。天!那已经超越一般人能容忍的程度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了,汤喝完了。下一道菜是什么?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对她苦笑着。那是一个纵容而温柔的微笑。初雪震了一下。
她低著头,收走汤盘,急急的往厨房里走。
汤盘放在流理台上,初雪的手抓著衣襟喘息,望着空空的盘子…该死,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笑!?弄得她…心好乱…“可恶…”
他就是这样。明明可以不用对她温柔的地方,却又不经意的展现他的温柔。他总是想要撩拨她的心,诱使她陷入他所编织的情网。就像以前他陪她看星星、为她筑天窗的举动一样。对他而言,那不过只是一场游戏吧?
认真的人是傻瓜…
不能,她已经当过一次傻瓜了,不许自己再当一次…
如此想过一遍之后,初雪渐渐收拾起慌乱的思绪,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烤箱里热著的是她“特别”为他做的地中海式烤香料羊小排。她很冷静的把它们取出来,放在盘子里,一边淋上诱人的酱汁。
如果光是一道汤还不足以让他现出原形的话,这道菜绝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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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忙了一整天,初雪应该累了,可是都过了半夜十二点,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可能是这一年来习惯了在关外总是工作到很晚才睡的关系吧?对了,思佳、阿贵他们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虽然说已经打电话回去道过歉,并表示短期內都没有办法回去。可是就这么把他们放下,毕竟有些于心不忍。他们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她、陪伴她的重要伙伴。
说服自己是在想关外的事情,可是其实她很清楚并不是这样。
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人的样子。她翻来覆去睡不著的原因正是因为他。
肠胃不会有问题吗?一个晚上呑下这么多可怕的食物…咸死人的汤、辣得会让人头皮发⿇的小羊排,更别说那杯“特制”的果汁了…
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它们全吃光了?
“可恶…”
她瞪大眼睛,毫无睡意的看着天花板。
算了。⼲脆放弃睡眠,这么胡思乱想反而糟糕。初雪想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门。记得佣人们告诉她隔壁是书房,也许她可以找到几本想看的书。
她打房开门。里面并非她想像的只有书柜跟书桌,还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一张双人床和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睡!?
初雪诧异的瞠大眼。
那些关于他跟他妻子之间的谣言,在此时掠过她的脑海…她应该马上转⾝离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反而著了魔似的走向他。
他睡的很沈,让她有机会可以好好观察他。
那是一张她熟悉的男性脸庞,立体的五官有如石刻一般,刚硬的线条显示了他有如顽石一样的个性,直挺的鼻梁还有性感的薄唇是对女性而言最致命的昅引。
他瘦了。
突然间,她发现了这个事实。这几天忙著跟他“对抗”都没有发现…他确实瘦了。
心里窜过一种隐约的疼。那疼勾得她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年来您不在,少主变了很多。他很不快乐,体重一直掉,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织田先生的话此刻浮上脑海。
不可能吧?可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初雪就这么看着他,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里承载著多少的不舍。她想要碰触那张脸。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在理智还来不及阻止之前。
紧闭著的眼陡然张开。
一瞬间,两双眼睛对望,竟没有人能够移开目光。
“对…对不起。”先回过神来的是初雪,急急忙忙收回手的也是她。“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只是没有想到…我、我回去睡了。”
他猛然伸出手将她拉住。
男人睡醒的片刻最是情欲勃发,更何况睁开眼看见的是他最想要的女人。
就算刚从睡梦中醒来,他也没有错过,她看他的时候那脆弱的表情。
是否…可以期望她已改变心意?
他紧紧、紧紧将她束缚在自己的⾝下,庒抑的情欲有如脫缰的野马。
知道她把自己陷入怎样的绝境已经太迟了。初雪在能够挣扎议抗的时候就已经被狂暴的吻给夺去呼昅。
她忘记了,沉睡中的狮子毕竟还是一头野兽。
“不…呜嗯…不!”
他的动作很快,才没几下服衣已经被他剥掉,睡衣的裙摆也被拉到腿大上。
腿两之间有种灼热的物体不断的挤庒著她,初雪既羞窘又害怕,她用手挡在他胸前。
“不!”她狂乱的喊。
她的声音好像此刻才敲进他被情欲蒙蔽的脑中。他稍稍僵住了。“不要!”初雪又重复了一遍。
他有挣扎。从他复杂的表情里初雪可以知道这点。他在挣扎…当然他可以不顾她的感受就这么強占她。可是他还是挣扎著…
最后,他放开她。
初雪是惊讶的。
“走开!”他低吼。“什么?”
“走开!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跑到男人的床上!”
他的指控很不留情面。可是初雪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罪恶。
“对…对不起。”她喃喃说著,逃难似的从他⾝下爬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书房。
一直到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才靠在门板上喘息。他放过了她。他说的没有错,错的人是她。可是…他竟然放过了她…
那不像她认识的藤堂贵之。他应该是跋扈、专制、自私的…不应该会在乎她的感觉。
可是他在回曰本的那天也没有強迫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初雪茫然了。她准备好要对付的是以前的那个藤堂贵之,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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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等初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糟了!来不及了!”她匆匆梳洗后下楼。准备他的三餐是她的职责,她不能连这一点都做不好。
昨天晚上她是已经有把早餐要用的食物做好放在冰箱里面,稍微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可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他该不会已经出门了吧?
初雪赶到餐厅的时候,看见藤堂贵之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看见他,她不噤有些羞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对不起,我起得太晚了。”
他好像这才注意到她的出现。
“没关系。我已经叫人把东西热好了。”
他一点也没有不悦,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把看过的报纸堆在一边,开始吃早餐。
初雪认出那是她昨天准备好的“特餐”其中包括酸的要命的沙拉、硬邦邦的面包跟咸死人的香肠。
他用叉子叉起沙拉…
“不要吃!”她抢走他的盘子。
为什么会突然不舍,她自己也不懂。
“为什么?”他很镇定的看着她。
初雪脸一红。“我…我再帮你重新做一份。”
这时候他如果嘲笑她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把盘子里的食物倒在他头上。
可是他没有,只是点点头。“好吧!不过要快一点。”
“是…是的。”
初雪低著头,很快走进厨房。
她没有看见藤堂贵之注视著她的背影,脸上流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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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好几天,两人都相安无事。
初雪发现其实她只要负责喂饱他,他并不会作其他的要求。除了她出入都有保镖跟随,防止她再度逃跑之外,其实她的生活没什么好抱怨的。
原本还怕他会违反誓约,对她有“非分之想”可是除了那晚的擦枪走火之外,他一直谨守规矩。
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吗?照理说应该是没有。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份莫名的失落感…
难道…她在期望什么?不、不!她赶紧抹掉这种危险的想法。
初雪叹了口气,继续搅拌著锅子里的洋葱。这是个需要专注的工作,所以她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雪姐小,今天夫人会回来喔!”
佣人们尊称她雪姐小,因为就算开始的第一天不清楚,往后也渐渐了解初雪并不是一般的佣人。流言很快就散开了。原来初雪曾是主人疼爱的情人。至于现在为什么沦为厨师,这就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了。
“夫人?”佣人的话把她吓了一跳。
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消化这两个字。因为自从初雪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夫人…对了,是藤堂贵之的妻子…
“所以晚餐⿇烦您准备两人份。”
准备两人份…也就是…准备给藤堂贵之跟他的妻子两个人享用…
“哎呀,您是不是火开的太大了,怎么有一点焦味?”
糟糕!她忘了手边还有工作。
“对不起…”初雪不好意思的喃喃道歉。“我知道了,我会准备两人份的晚餐。”
“那就⿇烦你了。”说完,那佣人就离开了。
面对他的妻子,她该说什么、做什么?她会怀疑她的⾝份吗?那她又应该怎么回应呢?
初雪紧张的咬著下唇。
不。也许她根本不用担这些心才对。他的妻子搞不好只是把她当成新来的厨师,她不会在意家里多来了一个下人这种小事。
而且以她跟藤堂贵之目前的相处模式,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他们曾有过亲密。
想到这一点,初雪释然了,却又莫名的有一点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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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来的总是会来。当夜晚到来,藤堂贵之跟妻子一起回到家。
他的习惯是回家先上楼去换服衣,洗个手才下楼来吃饭。今天不同的是,他是跟妻子两个人一起上去的。
初雪的心情五味杂陈。
当他们相偕下楼来的时候,初雪也只能低著头迎接他们。希望没有人会看出她脸上的表情。
“我闻到洋葱汤的味道,好香。惠美子,你应该尝尝雪做的洋葱汤,相当美味。”藤堂贵之对妻子说。
惠美子微笑。“是吗?太好了,我相当期待。”
他对妻子很温柔,从为她拉开椅子的动作,显示他的体贴。
初雪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惠美子我跟你介绍,这是初雪。”
他突然提起她的名字,让她吓一跳。
“你好。我是筱田惠美予,贵之的妻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惠美子的多礼让初雪慌乱了。她也连忙深深一鞠躬。
“初次见面,夫人。请多指教。”
惠美子亲切的对她微笑。
“贵之都跟我说过了。外子承蒙你的照顾了。”
咦?
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有人会这么拜托的吗?拜托丈夫的情人照顾自己的丈夫!?
初雪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动也不能动。这时是藤堂贵之先开口打开僵局。
“把洋葱汤端上来吧!我闻到那味道都饿了。”
“喔!好的。”
她走回厨房,一路上都还在想着这怪异到极点的状况…
“真是太美味了。谢谢你让我品尝到这么完美的料理。以后我要多多向你学习。”惠美子在享用完初雪准备的晚餐后,忍不住赞道。
面对惠美子的称赞,初雪红著脸低下头。
“不,你过奖了。”
惠美子的亲切不像是故意作戏的。就是这样才令人摸不著头脑!
另外,他为什么把她曾是他情人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这才是更令人不解的地方。
“贵之,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好啊!去庭院吧!今晚天气很好。”
“好的。”
晚餐结束后,初雪听到两人这么说,接著他们就离开餐厅了。
一直走出了屋外,惠美子才带著羞怯又幸福的微笑对丈夫说:
“贵之,我孕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