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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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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起了个大早,准备上⽟作坊去巡视。

  李大随侍在旁。“夫人早。”

  “嗯。”胡氏拢拢云鬓,走出大门。“那佟少爷如何?”

  “似乎一早就起来了,在读书呢!”

  “读书!”胡氏闻言,冷冷一笑。“听着,李大,就让佟鲍子住下来,吃的穿的样样都少不了他…”

  “这…”李大有些不解,主子不是不喜佟晓生这人吗,怎么还对如此礼遇!

  “我还没说完。”胡氏道:“不管他要什么,你都给,只一件事,不许让他提起飞香,下人们也不可在佟少爷面前谈论‮姐小‬,只要他一提起,你就岔开话题,听清楚没有?”

  “明⽩了。”李大点点头。

  胡氏却是面无表情。“我要他…知难而退!”语毕,她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就这样,在胡氏和李大有心的防备与隔离下,佟晓生在阮家住了将近一个月,却从未听见关于飞香一丝半毫的消息。

  ⽇复一⽇。

  等待的心被油火煎,任凭他如何平心静气,耐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不是笨人,不会看不出胡氏的意思,只是,没有给他一个答案,实在难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案亲过世前就曾经要他尽快到阮家完婚,那时佟晓生便认为世情变幻太快,不知道阮家如何。如今,终究他还是来了,抱着一抹对于未婚的纯真感觉,他来了,结果呢?除了那‮夜一‬花前月下的偶遇之外,接下来他本无从得知任何有关飞香的消息,所有人都像是吃了哑巴葯似的噤口不言,让他更加感到不安。

  显然他仍是太过天真。

  “整整一个月…”佟晓生喃喃道,手握摺扇轻敲着回廊旁的护栏。

  ⽇子不能如此耗下去,他是要赴京赶考的人,该作个了断了。

  就在这么想的当儿,一个女子从他正前方缓缓走来,直觉的抬起头,不知怎地觉得她很面善。

  舂雨见前方有人,不经意瞧了一眼,这才发现是佟晓生,呑了呑口⽔,她忙低首疾步,想要快速的穿过他⾝边。

  “这…姑娘请留步。”

  舂雨咬了咬下,只得回过⾝子。“佟少爷早。”

  佟晓生斯文和气地问:“您是…那晚的…”

  “奴婢舂雨,跟少爷请安。”果然他认出来啦!舂雨自认倒楣地心想。

  “哪里,您别客气。”佟晓生道:“不知你家‮姐小‬,近来可好!”他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舂雨的脸⾊。

  果然,舂雨一听到这问题,脸⾊登时一阵青一阵⽩。

  “好…好…”她在说什么啊!

  佟晓生见她漏了口风,还是不动声⾊,又问:“佟某冒昧请问,‮姐小‬可曾…问起我只字片语?”

  舂雨愣了一下,直觉‮头摇‬。“没…没有啊。”

  佟晓生脸⾊一黯。

  罢了、罢了…

  剃头担子一头热,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唱他的独角戏,阮家每个人都是视若无睹。

  就因他⾝无分文。

  “佟某明⽩了,明天,我就离开阮家。”

  “佟少爷,您要走?”舂雨惊愕地问。那‮姐小‬怎么办?

  虽说这一个月来‮姐小‬不曾在口头上提到过“佟晓生”三个字,但⾝为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的丫环,舂雨最明⽩,‮姐小‬早把佟晓生留上了心,瞧她不时的发呆出神,问她为什么也不说,舂雨就知道事有蹊跷,不料就在这当口,佟晓生竟要离开,这…这可怎么是好!

  “佟少爷,您就这么走了?”舂雨一时情急,竟了套,慌忙地拉住佟晓生⾐袖。

  佟晓生却是一阵苦笑。

  “时不我予,我又能如何?”

  “您别跟舂雨拽文儿,我听不懂。”舂雨脸⾊颇着急。

  佟晓生却再无探究的心思了。

  “舂雨姑娘,多谢你多⽇来的关照,佟某去了。”佟晓生轻轻扯开舂雨的手,转⾝离开。

  只见舂雨这厢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夫人的嘱咐,再想到‮姐小‬那成⽇魂不守舍的表情,最后一跺脚。

  哎,不管了,她的主子是‮姐小‬,可不是夫人呐!

  “他要走了!”阮飞香乍闻此讯,只是梦呓似的应了一声。

  “‮姐小‬…”舂雨皱着眉。“您这是怎么了,倒说句话啊!”阮飞香闻言,抬起头来轻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样?”

  “啊?”

  “家里是娘在作主,难道你要我为了顺遂自己的心愿,辜负娘的期望吗!”想到⺟亲,阮飞香不忍的摇‮头摇‬。“再说…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那又能代表什么?”

  “您心底本不是这样想的。”舂雨埋怨道:“若不能代表什么,怎么从那晚起,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您别瞒舂雨,我知道您还曾一个人偷偷跑到暖花坞去偷瞧他。”

  被她一语道破心底事,阮飞香不由得羞红了脸。

  “你怎么…”

  “‮姐小‬,您向夫人求求情吧!啊!”舂雨问道。

  阮飞香樱微咬。“我…我说不出口。”女子合该矜持,不是吗?她虽然还是爱玩、跳脫的飞扬年纪,然而天之中,属于少女的那份温柔娇羞、对爱情的那份懵懂憧憬,在在让她裹⾜不前。

  问她喜佟晓生吗!说喜似乎太严重,但她就是觉得,心底有某一部分被他牵引着,非常细腻而微小的一部分,似相思又不是相思,但她总是时常想起那个落寞孤寂的人。

  “那就让他这么去了!”

  舂雨的话微微撩拨着阮飞香的心弦。

  那就让他这么去了!

  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不是一时半刻,而是永远的失落。

  就这么去了?

  “‮姐小‬,不是舂雨多嘴,万两⻩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啊!”“别说了。”阮飞香蓦然起⾝,旋⼊內房。“你帮我盛碗莲子羹来吧,我有些渴了。”她语气平淡、不见生气地道。

  舂雨见状,只得住口。“这就去。”

  听到舂雨离去的脚步声后,阮飞香倚在窗边,郁郁的眉角,仍锁着化散不开的轻愁。舂光明媚如许,从前在此时她最是乐,为何现在,她竟一点也⾼兴不起来了!

  *********

  晚间,胡氏刚⼊家门,李大就上来报告。

  “夫人,佟少爷要找您呢!”

  胡氏眉头紧皱。“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我累得紧。”

  “这可不成啊!”李大闻言,忙在胡氏耳旁了几句,胡氏面⾊一整。

  “唷?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大笃定地回答。“下午时佟鲍子亲口对小人说的,他说他想离开了,想亲自禀报夫人一声。”

  “哼…”胡氏嘴角泛出得意的冷笑。“快去准备好酒好菜,我要亲自为佟少爷送行。”

  “是。”李大抖擞的回答。

  那厢胡氏与李大正在发落酒宴之事,这厢正要前往大厅的佟晓生,却和刚从后门偷溜回来的阮光宗碰了头,还差点撞在一块儿。佟晓生一把扶住表鬼祟祟、左右张望以至于没看清楚路的阮光宗。

  “您好走。”

  阮光宗正要骂人,仔细一瞧清来人后,突然嘿嘿一笑。

  “我道是谁这么文绉绉的,原来是你啊!”“是我。”佟晓生平静的看着他。

  阮光宗他那没有情绪的双眼看得心里不自在,又想起方才在外头欠下的一笔赌债,一股窝囊气正不知往哪出,见着佟晓生这模样,更是不慡到极点,于是决定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难看难看。

  “我说这个佟世兄、佟老大啊!”阮光宗一边说话,一边拍拍⾐裳,装模作样的在护栏旁坐了下来。“你在我们阮家,住了也不少⽇子了吧!”

  “是的,多亏世伯⺟盛情。”

  “你甭客气,这样可教我说不出难听话来。”阮光宗伸手阻止佟晓生的话,道:“我啊,是劝你,别净想着癞虾蟆吃逃陟⾁啦!你也知道,我这妹子啊,是花作肌肤、雪作肠骨,我‮娘老‬是疼她如命,你要真想娶她为,没点家底是不行的。”

  佟晓生闻言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但他表面上仍不动声⾊。“世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阮光宗⽩了他一眼。“爱听不听随你,你可趁早别打咱家妹子主意,不过…”他脑筋一转,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要是我帮你打点打点,也许我娘还会稍微认真考虑一下…”

  瞧他一副不怎么正派的表情,佟晓生其实并不真的相信他,但口头上仍是有礼貌地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阮光宗忽地起⾝,凑到佟晓生⾝边,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在他面前互相了几下。“就是需要一点这个。”

  “钱!”佟晓生不由得苦笑。

  “上上下下,总是要疏通疏通的嘛!”

  “贵府的事不是一向由令堂独断,怎还需要打点疏通呢!?”至此,佟晓生也已明⽩阮光宗不过是要讹他的钱财,但仍是故作懵懂样。

  “你这就不懂了,我娘的耳子软,什么事都听信李大的,要是不在李大⾝上下点工夫、那才真累人呢!”阮光宗还道佟晓生已被他说动,又道:“要是你啊,有个两千两,那这亲事儿,准成!”

  瞧他说得一副“包在我⾝上”的自満模样,佟晓生只是觉无奈。“不瞒您说,在下⾝上连个两百两也凑不出,哪里来的两千两银子呢!”

  阮光宗无异是碰了个软钉子,自讨没趣,更懒得看佟晓生一眼了。

  “他姥姥的,没钱!没钱还想娶媳妇儿…叫我妹子跟你吃什么?窝窝头还是子?”

  这一句话虽是骂人,却也着着‮实真‬打中了佟晓生的痛处,他的确没有能力提供飞香优渥的环境、富裕的生活…

  美梦的确早该醒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只在书中,现实生活中的他功不成、名不就,没有受佳人青睐的资格。

  正当这么自嘲的当儿,前方来了李大,只见他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看见立在走廊中间的佟晓生与阮光宗,不由得一愣。

  “少爷、佟少爷,你们怎么…”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凑在一块儿!

  “这你甭管!”阮光宗不耐地一挥手。“你不在外头发落事情去,往內院里来做什么?”

  李大闻言,忙道:“喔喔,是这样的,夫人嘱咐我要为佟少爷送行,所以摆了一桌好酒好菜,另外,也要请‮姐小‬前来。”

  “飞香也要来?”佟晓生微微错愕。

  李大点点头。“那是自然啦,夫人说佟少爷来访的这段⽇子里,‮姐小‬都因⾝体不适而在房里静养,如今佟少爷要离开了,说什么也得出来送送客吧。”

  一股难言的喜悦突然涌上,虽然早知道那是他遥不可及的人儿,但佟晓生还是不自噤地面露喜⾊。

  阮光宗见他那模样,冷哼了一声,迳自便提脚要走开,李大慌忙唤住他。

  “少爷!夫人说今晚大家都要到。”

  “知道。”阮光宗头也不回。

  李大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摇了‮头摇‬,又回过⾝来,看着佟晓生。

  “佟少爷,那我先下去了。”

  但佟晓生却本没心思去理会他的话,只是沉浸在一份难言的欣喜之中。

  *********

  酒宴摆下,这一⽇丰盛更胜于当⽇佟晓生初初来访之时,仿佛是在讽刺他似的那般隆重。

  然而佟晓生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莫名难耐。

  他不解自己这无望的焦灼所为何来,直至舂雨搀扶着⽇思夜念的阮飞香走出画屏后方。

  相见时难别亦难,事情已是如此不可挽转,为何阮夫人还要安排他俩见这一面!是故意让他舍不得吗!

  阮飞香只觉有一道教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往自己⾝上聚集而来,她力持镇定与平稳,不能在⺟亲与兄长面前露出心绪,她试着泰然自若、试着不动如山。

  试着眼观鼻、鼻观心。

  然而这样的举措,却在那一瞬间,寒了佟晓生的心。

  她不看他。

  连一抹笑都吝啬展现。

  胡氏居于主位,凌锐的目光快速的审视了两人之间的微小动作之后,満意地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迳自开口说话。

  “说来真不巧,世侄来小住的当时,香儿就一直犯着弱病,大夫嘱她好生休息,切莫着了风寒,所以我命她平⽇没事少出门,世侄因此一直没见到她。如今世侄要走了,香儿说什么也得出来送送。”说到这里,她转头望着女儿。“香儿,你说是吧!”

  阮飞香浅浅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无奈的顺从。

  佟晓生有些痛苦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淡和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端倪。

  “来,香儿,敬你世兄一杯吧。”胡氏向舂雨示意,舂雨忙为阮飞香斟満面前的酒杯。

  阮飞香伸出纤纤⽟指,有些颤巍巍的举起杯子,这时仿佛才找到与他眼对眼直视的借口,轻抬眼,晶莹如⽟的眼睛,澄如⽔明如镜地望进了佟晓生心底。

  “小妹敬世兄一杯,望世兄此去前万里。”

  佟晓生微微一愣。“前程万里…”

  阮飞香眼中的神情,没有嘲弄、没有鄙视,只是一片恳切之意,除此之外,他看不见其他。

  一直在旁默默喝着闷酒,像在想什么事情的阮光宗突然筷子一拍,抬起头来。

  “我说这佟晓生啊,你喝酒就喝酒呗,直瞅着我妹子做什么!”

  佟晓生闻言一醒,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慌慌饮尽。

  胡氏见状,使了个眼⾊给李大,李大意会过来,回⾝取出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小锦囊,胡氏将那只看来沉甸甸、颇有分量的锦囊往桌上一搁,那喀台一碰的声响,令阮光宗的双眼忽地亮起来,佟晓生则仍不明其意。

  “世侄,你此去一路必定辛苦,这些小小心意,是伯⺟给你的,望你不要推辞…”

  佟晓生闻言,面⾊一整,直觉瞄了阮飞香一眼,她却痹篇了他的注视。

  他们…是在打发他吗?!用钱!

  “伯⺟,小侄…”岂料他还没说完,胡氏便打断他。

  “莫非世侄嫌少不肯收!”

  “娘…”阮飞香一愣,有些不安。

  “娘在和你世兄说话!”胡氏严肃地喝道,遂又转头望向佟晓生,以着一种看似温和、实则不容反抗的语气问道:“这样吧,世侄想要多少,只要开个口,伯⺟一定办到,嗯?”

  再笨的人也该听懂了。

  一股莫名的怒气渐渐涌上,然而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不甘。

  “伯⺟…”佟晓生听见自己咬紧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话。“这钱我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这是伯⺟资助你的一番心意,说什么你也该收下来。”胡氏表面客气,实则极尽讽刺。

  “小侄不是为钱而来的。”

  “噢?”

  “打从见到伯⺟开始,我便一直试图提醒伯⺟,关于佟、阮两家的婚约,岂料一个多月来,伯⺟非但不闻不问,甚至一直让飞香避不见面…”

  “你搞清楚!”胡氏不待他说完,赫然拍桌而起!

  “婚事是你⽗亲和我丈夫订的,可现在的阮家是我当家,我可从来没承认过这桩婚事!”

  佟晓生闻言冷笑,阮飞香则是惊诧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终于说出口了。”

  “没错!”胡氏也不再装好,⼲脆翻了脸。“当着你还有香儿的面,不说清楚也不行。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一穷二⽩的读书人,我家香儿要跟了你,能有好⽇子过吗!给你钱是对你客气、看得起你,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吧,我也就趁今天告诉你,阮、佟两家的婚事吹了,你只当没这回事儿,趁早死了这条心!”

  “娘…”阮飞香见事情严重了,正开口劝止,不料胡氏却…

  “舂雨!把‮姐小‬给我送回房里去!”

  “娘,您…”阮飞香还要再说,舂雨却怕事情越弄越糟,慌忙低声地对她示意。

  “‮姐小‬,不要再说啦,您没见夫人气到不行了吗?先进去,有话晚点说…”

  就这样,阮飞香无可奈何地被舂雨及另一个丫头给“押解”回房,她一走开,厅里头就只剩下佟晓生,胡氏、阮光宗及李大四个人,而胡氏的气焰也更加⾼涨了!

  “现在,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样!?

  这句话应该是他要问的吧?看着咄咄人的胡氏与吊儿郞当的阮光宗,佟晓生不噤同情阮飞香,竟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头成长…

  “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半晌,他生硬地道。

  阮光宗呵呵一笑,再度火上添油。“对嘛!趁早别作梦,要我妹子嫁你,除非聘金十万两。”

  “十万两?”佟晓生一字一句,咬着牙重复了一次。

  “光宗!别信口开河!”胡氏厉声制止他。

  “阮家果然是商人本⾊,连嫁女儿都可以像小贩一般斤斤计较,晚辈总算是见识到了。”佟晓生道:“我这就去收拾行李离开,谢谢世伯⺟多⽇来的照应,咱们后会有期!”

  “有期?!”胡氏冷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进阮家门!”

  佟晓生回首,斯文的面容忽掠过一抹桀骜之气。

  “天下事本无一定之道理,世伯⺟又何以认为今⽇在下扫地出门,明⽇就不会风风光光的踏进你阮家大厅?”

  “好!有骨气。”任是胡氏再怎么瞧不起他,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也不由得赞了一句。“李大,送客!”

  “不必!任凭阮家深宅大院,晚辈依然不曾在此失!”佟晓生一言毕,昂扬走出,留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良久,胡氏才回过神来,眼角余光却在这同时瞄到阮光宗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桌上那袋锦囊偷偷搜了去。

  “哎…”要是光宗有佟晓生一半的骨气,今⽇她又何需劳心费神至此!

  *********

  阮飞香整个人都懵了。

  舂雨半拉半推的才把飞香拉回房里,着急地直叹气。“这可怎么好!”阮飞香不言不语。

  舂雨见状,去拉她袖子。“‮姐小‬,您不能让他走啊!他⽗⺟双亡,是个没家的人了,怎能让他走?”说实在的,她也不确定主子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不过自从见过了佟晓生,‮姐小‬就三魂去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似的成天魂不守舍,教她看了也心慌。这下那人真要走了,只怕‮姐小‬会变得更加怪异吧?

  出于女的直觉,她认为应该留住佟晓生,不过要怎么留,她不知道。

  “难道要強留下来吗?娘的态度方才你也看见了不是!”阮飞香苦苦一笑,秀丽的脸上有着莫名的怅然,盯着蕉窗外屋前偶飞来燕…

  他就像那燕子,只是偶然来到她的窗前,只是她生命中突如其来的过客…她低声地喃喃自语。“佟鲍子进京赶考,将来必有大出息,飞香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怎好耽误他前程似锦?”想着想着,她突然起⾝,拿出一个自己绣的荷包来,递给了舂雨。

  “‮姐小‬,这是…”

  “这里头是平⽇娘给我的一些零花钱,你也知道,我平⽇也没什么开销,这些钱就这么攒下来了,你替我偷偷送给佟少爷。”

  舂雨接过那荷包。“‮姐小‬有什么话要对佟少爷说的吗?”

  阮飞香闻言,只是摇了‮头摇‬,舂雨见状,叹了一声便出房门,岂料才方转⾝,阮飞香便在她后头,轻轻开口。

  “飞香不是有意辜负,实是…⺟命难违…”

  舂雨震惊回首,只见她⾝后的阮飞香竟已不知在何时泪光点点、难止难歇。

  *********

  佟晓生既是一⾝孤单的来,去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太久,只见他匆匆的收好自己平⽇常读的书与几件⾐物,便跨出暖花坞。

  任凭是好吃好睡、富贵舒适的⽇子,然而在心底却尽成不堪的回忆。一股不甘与愤怒在他心中发酵。

  不要再回头、不要再回头!他昂首走出了阮家。

  舂雨躲着众人耳目,偷偷由后门溜出去,在附近四处寻找张望着,好半晌才看见正要走向渡头的佟晓生。

  “佟少爷,佟少爷!”

  佟晓生闻言停下脚步,有些惊讶的回头。“是你!”

  舂雨着气。“您走得这么快,舂雨差点就追不上。”她边说边拿出了那荷包。“这是我家‮姐小‬吩咐我给您的。”

  佟晓生听见是阮飞香给的,心中一动,立即伸手接了过来。“这是…”

  “是我家‮姐小‬平⽇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体己。”舂雨道,俏丽的脸上有着同情。“佟少爷,我家‮姐小‬不是存心负您,您要明⽩。”

  “又是钱…”佟晓生忽叹了一口气,将荷包塞回舂雨手中。

  “您这是?”

  “我不能收。”佟晓生道:“我既已拒绝世伯⺟的馈赠,也不会再拿阮家一分半毫,你家‮姐小‬的好意,佟某悉数心领了。”

  “您不收,那‮姐小‬怎么办?”

  “收了,又能如何!”佟晓生苦笑,斯文的脸上有着不得已的无奈。“佟某如今要进京应考了,顺利的话,也许他⽇将有功名,今⽇的错过,就在十年后的上元节补偿吧?舂雨姑娘,请你转告‮姐小‬,如佟某有成、如她愿意,不管之后她嫁为人妇,抑或是仍待字闺中,十年后的上元节,佟某会回到苏州,灯会里头但求一面,解佟某之憾,遣‮姐小‬之怀。”

  语毕,他迳自去了。

  “灯会…”舂雨拿着荷包站在原地,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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