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福的可能
九天前,李格非亲手送走了花灵与子熙,派了他最信任的总管与护卫随行,想要给这两个他最重视的人最舒适的照顾,认为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九天后,李格非来到飞岛与这些被他送走的人相会,仿佛流年被谁暗中偷换,人事竟已全非。
没有子熙温柔的笑,也不再有⽩秀安静的随扈。
子熙与⽩秀两人在富家大船倾巢而出的攻击下,失去宝贵命。
最最可笑的是,这次的攻击指令出自富家那个败家女富裕琴,不为逞凶斗狠,也不为报复;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目的…抢人。
她要子熙,命下属无论如何都非得把人抢回来不可。那些无法无天的护卫,领了主子的命令,个个急争功博赏。不由分说,堵到了李家商船,就先投出一记大火石威示,目的是把李家商船打穿打残,使之无法行驶,到时要抢人也方便!
只是谁又会想到,就是因为那颗大火石的攻击,使子熙就此丧命!
办完子熙与⽩秀葬礼后,七天以来,黑岛的李格非,与一路搭船往飞岛前进的花灵,都下了一些指令出去。⽩总管或许不喜听命于花灵,但是却不反对与她共同联手对付敌人,狠狠加以报复。他们这种豁出去的心态,就跟亡命之徒没两样,也不在乎⽇后将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李格非没让周子熙死亡的消息传出去。他虽然并不那么清楚子熙曾经在京岛遭遇到什么,可是他却知道,子熙的亲人都坐视他这十几年的孤苦不予理会。子熙的大哥因为嫁人后远居国外二十年,直到生下墨莲齐安,赶回盛莲求医,才晓得子熙的情况,给了些许温情外,他那些住在京岛、⾝分显赫的亲人,本不在乎子熙的生死!所以他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他才是子熙的亲人,那些人不是!
颂莲王曾是子熙的未婚,如今的弟;而周夜萧这个王夫可说是子熙家族中最尊贵的男子了…这份尊贵,原本应该属于子熙。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不配知道子熙的死讯!他也不屑利用这两人的权势帮子熙报仇,就算颂莲王滔天的权势可以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內把富家打垮,他不会这么做,这些人也不配为子熙报仇!
盎家早就对李格非的报复加以提防,所以把所有的船都集结在一起,并在船上放了一箱箱威力強大的飞火石,企图让李格非无机可趁,他们以为有強大的武装就可以让李格非无计可施。
不过,事实证明,那是因为富家从来没有见过李格非真正被惹火时,会有多可怕!
当富家人全力在西⽔道这边武装时,京岛那边、天子脚下的商号首先传来恶耗,停在码头边的二十艘载満货物的富家商船全部被一把无名大火烧付一炬,损失惨重!
“一定是李格非!一定是!”找不到证据,但所有富家人都跳脚的咆哮着。她们决定以眼还眼,也放火烧掉李家大船,但在下手之前,那些停在商业码头的几艘李家商船,竟早被一把火烧掉了,听说里头也放了満満的货物呢!
舆论都热烈在谈论…这一定是富家人给的报复!非常肯定,且无人反对。
第二波报复没让人息的随之而来,目标是富家的独门军售事业…飞火石,出事的是飞火石山的采石场仓库!
盎家人没有想到李格非会胆大包天至此,居然敢把脑筋动到深受家国保护的物件上!那三百箱最顶级的飞火石,是今年上缴朝廷的重要贡品,是捍卫家国 全安最宝贵的利器,竟在夜一之间被炸了个一⼲二净!还因为炸爆威力太強,不只数百间仓库被夷为平地,连飞火石山的七个采石⼊口,都给震塌了四个!
盛莲国这件大炸爆案,不只震惊了举国上下,更让整个千炫陆大所有家国都为之关切,纷纷派使者前来了解情况。
飞火石山是家国重要军火来源,产权也隶属家国,向来深受保护。而这一百年来,由富家争取到开采权,向朝廷承租下这个利润庞大的独门生意。只要每年提供家国所需要的军火数量、并将所获利润的五成上缴朝廷,没出什么岔子的话,永生永世的承租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怒火冲天的要求给个代,甚至还打算冻结富家所有财产、限制所有人员出境,直到调查⽔落石出为止。
然而富家的苦难还不止于此,外患不断之外,內忧也出现了。听说富家最宝贝的独苗、败家女富裕琴,在一夕之间疯掉了,她大哭大叫,抓着双刀四处追砍家奴护卫,造成死伤无数,砍到无人可砍后,企图引刀自戕,幸而富家人及时抢救,但富裕琴却已经受了重伤,至今昏不醒,命垂危中。
之前财物上的大巨损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內,不过飞火石山的重大事故就差不多⾜以使富家事业就此垮台。事业的垮台,富家人也许还能想个办法东山再起,但富家唯一的孩子莫名的发疯失智自戕重伤,对于重视传承的盛莲人来说,简直是人生的毁灭!
所以富家人要报复!她们派人上京岛告御状,富丽财更带着一大群宗亲到京岛求见宗族长富天虹,要求官大势大的宗族长帮忙讨回公道。同时,失去理智的富美财更是带了二十艘船去攻打黑岛,发誓定要李格非⾎债⾎还!不过,当她们把黑岛炸了个稀巴烂之后,却发现整座黑岛早已人去楼空,连个小厮也没留下。
一无所获的报复动作,只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烦,因为行径太嚣张,惹怒了正在为炸爆案焦头烂额的朝廷上下。结果不必莲帝下令,⽔道维安总部、军机营、国安警司等三大部门都出动了武力,将富美财带领的二十艘大船以现行犯逮捕,直接关进军犯大牢候审!
黑岛被炸的次⽇,李格非马上一状告到军机营与刑讼部,控告富家私用家国军火犯案行凶,公然洗劫民宅。欺庒弱势团体墨莲,造成黑岛难以计数的损失、墨莲流离失所,失去得以立锥之地。
墨莲,盛莲人心中的影。虽然大部分的人们觉得该立法将他们送到残莲岛去由家国“保护”永远别出来最好。然而,所有人也都知道,⾝为墨莲的男人是非常可怜的,他们被社会排挤,无处生存。许多墨莲人更在一出生时,就被家人抛弃,有的活活饿死,就算有活下来的,也是生不如死。所以盛莲人虽然不愿意与他们共同生活,却不反对家国对他们的供养。
李格非这状一告,是告给国全人看的,纵着世人乡愿的心态与人皆有之的侧隐之心,让舆论偏向他这方来同情,不惜強化世人对他⾝为墨莲的弱势印象。
这对李格非来说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从来不肯拿墨莲的⾝分出来乞怜,他宁愿别人的痛骂,也不博取同情。可是这次,他做了,为了报仇,他没有什么不敢或不愿做的事!
他就是要闹,把事情闹大,把盛莲闹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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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花灵在一排柳树后面的凉亭里,找到李格非。他正在看一堆文件,她走进去,随手拈起一张纸问。
一⾝⽩⾐的李格非⾝形没动,眼神也没有,淡然道;
“一些新消息。”
“喔。”花灵将纸丢下,似乎不感趣兴的样子。径自坐在他⾝边的位置上,顺手倒了杯参茶,端到他眼前,道:“多喝点。”
李格非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接过参茶,啜了口后,放回桌上。
“你瘦了好多,等一下午餐端来,你要多吃点。”
“这里没人一⽇吃三餐。”
“但这里的人需要一⽇吃三餐。”花灵摆摆手,一副不用再谈的模样。
其实,她也瘦了。
这些⽇子以来,大家都消瘦了。虽然⽇子仍然在过,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再有人哭号;该笑时,仍是有笑容出现。盛莲人把死亡看成回归,回归到生命的来处。人死后三⽇內完成丧礼,也结束哭泣。对亡者永远追思,但不再哭泣。
李格非听说花灵是最快恢复的那个人,她很快计画报复,马上下了很多指令,找⽩总管没⽇没夜的开会。她没有哭、没有穿⽩⾐表示对亡者的怀念与祈福,她甚至还能露出微笑面对众人,没事还开开玩笑什么的。
大家都说她很坚強,没有任何痛苦能打倒她。说她是实用至上的人,因为她说哭泣没有用,只有无计可施的人才会用哭泣解决內心的痛苦怨恨。与其哭泣,还不如快点想办法报仇,给敌人痛不生的教训,让敌人后悔生到世上、后悔为什么这辈子要惹到他们…这才是对枉死者的代,也是真正解决自己內心痛苦的方法!
这个形象超差的盛莲恶女,向来以吃软饭、被养包、懒惰、无聇、没有志气闻名的女人,谁能相信被惹火的她会这么恐怖?!连与她相处最久,自认对她最为了解的李格非也很难相信她的手段会如此凌厉损!如果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下间最心狠手辣的人,那么现在他知道自己敢这样想实在是太自大了。
眼前笑笑着的花灵,怒火还在眼底深处燃烧,如果没有人阻止她,她会无止境的报复下去,甚至把盛莲国毁灭掉来给子熙、⽩秀陪葬也不是不可能。
怒火与伤心在烧焚着她的生命、她的理智,所以她瘦了。虽然每天呼喝着吃美食,也暴饮暴食的吃下不少,但⾝上不仅没长⾁,还一直瘦下去。
她最新的⾝分让飞岛上的所有人为之惊吓…是真正的盛莲花家人也就算了,还是最正统的宗主继承人。花吉莳偏偏还无视眼下天下大的情况,执意做出一个震惊国全的决定…
对外宣布花灵是花家第一百七十二代的宗族长,从今以后执掌花家所有物业,包括担任国策顾问的重要职责!也不管现在的花灵有多恐怖;不在乎有了花家的权势后,花灵会不会借势把盛莲国搞得更混,总之说完这些话后,她人就失踪了,留书说从此将浪迹天涯去…
李格非现在比较头痛的问题不是那个已被打击得只剩一口残气的富家,而是眼前这些花家人!谁会相信盛莲国尊贵而神秘的花家,居然是这副德行?
这些花家人,本都是一群恐怖分子!
如果连那个最自恃⾝分、最一本正经、最严肃骄傲、最以大局为重的花吉莳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任意来个离家出走的话,那么其他花家人就更别指望了。由这一点来看,这花灵与花家看起来还真是有撇清不了的⾎缘关系!唉…
“有什么困难吗?⼲嘛叹气?”花灵问。
“你为什么叫人把我的船烧了?”他派人把富家的船给烧了,隔天她就叫人把他在京岛的船给烧个精光。虽然船里载的只是些没用的旧布料,但仍是一笔损失。
“别问笨问题!”花灵撇撇嘴。
“你为什么把飞火石运走七成?”继续清算。他派人去炸掉飞火石仓库,并要求手下把所有守卫昏移走,无意伤害人命。谁又料到那些人不只把人移走,更把仓库里的飞火石偷定七成后才放火制造炸爆!
“还是笨问题。”花灵又倒了杯参茶,凑到他边。“再喝一杯,你的脑袋最近有点虚的样子。”
李格非来不及拒绝就被灌了半杯,他没好气的推开!花灵笑了笑,将那半杯收回,竟放到自己边,把剩下的茶喝完。
她这大胆的动作,把李格非惊得満面通红,本说不出话!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花灵若无其事的笑问。
“你、你这个女人!”这辈子没被戏调过的李格非,脸⽪当然没有办法厚过花灵。
“只这个程度就害羞啦?我可是你的妇情耶。”
“你!”李格非瞪她,瞪了好一会,恨恨别开眼:“别戏弄我。”
“你以为我很闲?成天戏弄男人?”
他不理会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他与她,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不提也罢!还是回到正题吧。
“你为什么要让富裕琴知道子熙的死讯?”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花灵见他眼神暗淡,也就先放过两人的私事,不教他为难。
“她该知道的。她害死了子熙,怎么能不得到报应?”
“我宁愿留她一辈子活在世上苦苦追寻子熙的下落,也不教她死得称心如意!我不希望子熙连死亡都要被她纠!”
“谁说要让她死了?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她不会死。”她笑笑的看着李格非,云淡风轻道:“我早上已叫花神医赶去金银岛救人了。她会把那女人救活,而且保证让那女人一路活到老天承诺给她的岁数!”
“花神医?她听你的话?”李格非一时还无法相信。而且…“你不是说不接花氏宗主的位置?!”
“我是不接没错。”
“但你命令了花神医,只有花氏宗主才有资格号令花氏子孙!”
花灵将怀中的“花承万代”取出来…其实不过是一把钥匙,还取名咧,真是!不在乎的在手中把玩,从左手丢到右手,丢来丢去。漫不经心道:
“我没有接那个位置。花神医愿意听进我这个外人的『建议』,跑去金银岛救人,是她慈悲为怀的关系,才不是因为哪个宗主给她下令。”
“你别玩这么贵重的令符!”李格非看不下去。
“令符?哼。”花灵哼声完,竟随手将“花承万代”给远远丢开,甩得老远,像在丢垃圾似的,再不看一眼。
“你在做什么!”李格非大惊,飞⾝过去,在令符落地前,牢牢抓住,不让其有丝毫损伤。“花灵!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吼!花灵看李格非一⾝是火、气势汹汹的向她冲过来,竟是笑了。
“你还笑,快收好!”将令符推到她鼻前。
她接过,然后拉过他一只⾐袖,将令符放进袖袋里。
“这钥匙认主人呢,还是放你⾝上最适合。”
“你…你拿回去!”
“我看你很喜啊,就收下吧。”她站起⾝,抬头看他的脸。
两人距离好近,气氛好暧昧,教李格非万分的不自在。
“我才不喜…我原本不知道这是花氏的令符…我…”
“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她要吊儿啷当到什么时候?!
“当我只是来路不明的人时,我是花灵;当我现在可能是盛莲花家后代时,我还是花灵。我没有变。”她盯着他,许久后,以好轻缓的声音,带着点恳求的:“你也不要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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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寂的月夜,独坐在小亭中,回想着中午与花灵的谈话。
李格非低头凝视手上的“花承万代”久久无法回神。
听说,这个伟大的令符可以使向来子息艰难的花家就此子孙绵延旺盛,所以花家令符现世的消息在前两天传遍国全之后,造成大巨的轰动,无不想亲眼一睹这块神奇的令牌!对于近来恶耗连连、治安败坏的盛莲国而言,花家令符的出现,无疑是个美好的消息。
少育,一向是盛莲国的隐忧。人们虽然有两百年的平均寿命,生育年龄也长达一百五十年左右,但每一个盛莲女在一生中极少能生出两个以上的子女。
不过比起少育更惨的,是不育。墨莲男子的悲惨命运正是缘由自此。
花承万代?放在他这个墨莲⾝上,真是个笑话。他自嘲的轻笑。
“我当然不会变!我是墨莲,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变!”中午,他气极了,所以这么吼她。
“也没有人叫你变啊!墨莲又怎样?了不起喔!老拿出来现是怎样?”
现?这是什么用词!“墨莲没有怎样!它只是一种绝望!”
“就只是不能让女人受孕而已,又不是不举,有必要这么自暴自弃吗?”花灵嗤道。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永远不会懂!”他咆哮。还有,小小疑惑一下…什么是不举?不举是什么意思?
“你才不懂!你才搞不清楚状况!不能生育难道就表示你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不能生育难道就活该一辈子自暴自弃吗?如果你是这种心态的话,那你跟那些企图立法把墨莲关在残莲岛的家伙有什么不同?你要是不认为墨莲男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话,那劝你不要当这捞啥子『墨莲代言人』了,因为你会把墨莲男人带向地狱…别人想关的是墨莲的⾝体自由,而你更可怕,关的是他们心灵的自由!”
“你…”他被花灵一番七八糟的话斥得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道:“是你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告诉墨莲人他们可以去追求幸福,就会被冷漠的社会接受吗?不会!他们仍只会被伤害!你别妄想了!”
“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这是妄想?”花灵很想用力敲他的头。
李格非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了:
“我当然知道!以前我⽗亲将一个家生奴收养为养女,给她脫籍从良赐姓、给她最好的教育、给她一切所能享受到的物质生活与关爱!那养女承诺我⽗亲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亲甚至不敢要求她娶我,只要愿意照顾我就好。但那个女人在我⽗亲过世后就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她是大司徒的得意媳妇、官场上的新贵、是主张执行『墨莲法案』的核心人物!你的这番幸福⾼调,才是对墨莲最忍残的伤害!”
怎会被花灵气到连这件从不肯让人知道、深蔵心底的往事都脫口吼出来了呢?李格非疲倦的眉心。想叹气的,但一思及花灵后来的反应,那叹无奈的转为失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哪…
“什么?有这种事!姓李的!我问你,那个女人有没有非礼过你?你的手、你的腿、你的脸、你的什么的,有没有给她偷摸偷亲过?你给我代清楚!”花灵大惊失⾊,扯着他⾐领,暴跳得像个被偷走所有珍宝的守财奴。
“你胡说什么?谁会对我这么做?!”
“我会!”花灵捧住他脸,就要霸王硬上吻…
然后,出于学武者的自卫意识,结局是…花灵被一记过肩摔,狠狠的摔进莲花池里。
呵…直到笑出声音,李格非才发现自己在笑,有些赧然的抹抹脸。
“公子。”不知何时出现的⽩总管,站在凉亭外轻声唤着。
李格非脸⾊一整,好一会才面向⽩牧桦,正⾊道:
“你回来了。京岛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大司徒富天虹及时撇清与富美财等人的关系,为示清正,更上书要求莲帝严惩造的西⽔道富家。不过,西⽔道这边已传出消息,富美财被劫狱,富家上下人去楼空,相传是连夜逃离盛莲,不知所踪。”
李格非淡淡地道:
“垮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富甲天下的西⽔道富家,垮了,还垮得无比彻底,今生今世不得翻⾝了。
“属下看,富天虹不会坐视自己宗族被整垮。”
“当然,西⽔道富家没别的长处,就是钱多,是富天虹的财库,帮她打通了多少关节,才让她得以稳稳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一坐三十年不变。现在少了这财库,她在官场上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哼笑。不理会这个:“这有别的吗?”
“有的。颂莲王府这两天相当不平静,今天颂莲王更进皇宮见莲帝,虽不知与莲帝谈了什么,但听说莲帝把皇家噤卫军的兵符给了颂莲王,这事令朝野为之震动,议论纷纷。而军机营那边也为此戒严警备起来,似乎是在预防什么。”
李格非眉头一凝,低咒道;
“该死,她知道了!”站起来踱步,来回了一趟后,对⽩总管道:“牧桦,我确定颂莲王是知道子熙的死讯了!当你听从花灵的建议,把子熙的死讯传给富裕琴知道后,颂莲王那边就别想瞒住了!我猜富天虹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连夜通知西⽔道的富家人速速离开,因为颂莲王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公子认为颂莲王将会领着大批噤卫军来到西⽔道为周公子复仇?”
“当莲朣找不到富家,第二个目标自然就是我与齐安。”李格非想了一下,很快下决定:“牧桦,你马上把岛上的人都集合起来,以飞船将这里的护卫与家仆都送往国外。同时在最快的时间內把密蔵在其它沙州、小岛的人马都化整为零,遣散到民间,岛上的财产都分给他们。吩咐他们,在我们没有主动联系他们之前,切不可怈露⾝分,就当一般老百姓生活着!”
“是。那我们商号的管事与伙计呢?要怎么处理?”
“不必理会。”李格非顿了顿:“这些明摆着的产业,很快会被朝廷查封接管。只是老板不同而已,生意自是照做,不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活。何况管事们对我们这些事一无所知,更是从来不曾参与。莲朣很快会明⽩这一点,不会为难她们,所以我不担心。”
“那将会造成公子大巨的损失啊。”⽩总管在心底盘算着损失。
“如果不作点牺牲,什么财货都想带走,恐怕我们将会被火速的关进颂莲王府大牢。必须这些生意如常营运,才能争取到⾜够的时间让我们离开!”李格非看着天上的明月,冷声道:“莲朣想知道子熙的事情,甚至想取走子熙遗发锦囊,哼,作梦去吧!想都别想!”
“公子…”⽩总管走开了几步,又转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
“请问公子,是要将花灵姑娘留下来,抑或是一同带走?”
“这…这是什么问题?她、她当然是、是…”无言。花灵对他而言,是取?还是舍?
“公子?”⽩总管似是没看到公子的迟疑挣扎,不放松的追问。
李格非没办法回答,狠狠闭上眼,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花灵是留还是走?公子?”⽩总管依然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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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飞岛上的护卫、家仆以及许多财货,神奇的消失大半。
第五天,最后一批近侍也被強迫撤走,当然,包括剩下的细软也被打包走了。
现在,第六天。留在飞岛的人,只剩下花灵、李格非、花神医、周齐安四人。原本应该有六个的,因为青俊与⽩倩死赖着下走,还是⽩总管将两人打昏带走,李格非与花灵的耳才终于清静下来。
花神医是个局外人,加上⾝分贵重,就算这个岛发生什么不测的话,也波及不到她。所以当她坚持不走,要留下来看书,直到把这些珍贵的医书看完才肯离开时,李格非也没说什么。
而周齐安也不肯走。这个沉默而发育迟缓的小男孩,从来不肯理会任何人,偏偏就只黏花神医,就算花神医天天在他耳边说一些艰涩的医学知识,他也能安静听上一整天,而不被催眠。只能说,这两人真的是天生的投缘,李格非看到这种情况,决定将齐安付给花神医。期望有一天齐安墨莲的⾝分能被改变,这是子熙的心愿,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京岛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都被李格非密切掌握着。虽然昨天⽩总管离开后,消息就中断了,可是他知道,颂莲王正率大军往飞岛寻来。
花神医与齐安的⾝分,可以安然在飞岛来去。而他李格非则是现在莲朣急见到的人,上天下地也要把他翻出来似的,在这五天以来,莲朣先是控制了李家所有商号,截断李格非的经济命脉。而后在李格非的每个地产物业上大肆搜索,想要找到他,却都一无所获!
在昨天,焦虑愤怒的情绪累积到极致的颂莲王,终于得到可靠的报情,知道李格非躲在飞岛!当下⽇夜无休,飞船奔来。
大军未至,然而在昨夜就传出⽔道维安总部派人将飞岛四周⽔道全部封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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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岛的沙滩边,连条小舴艋舟都不见。
“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跳河殉情?”花灵看了下风景后,问着。
“你知道富家倒了吧?”李格非看着远方。
“我没聋,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当然也会知道。”花灵点头。
“那么,报仇结束了。”声音低沉落寞。
“可是我觉得还没有。”花灵冷哼:“那个即将出现的颂莲王,我可不想放过。”
“不想放过?哼。没有武器没有灯油,甚至没有船,你光用嘴巴就能不放过指挥两百艘轻型战船过来的颂莲王?”
两百艘?!花灵咋⾆。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只是想见你,问一下子熙的遗言,场面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
李格非看着她:
“我也很讨厌她,可是我们不能动她。报复结束了,花灵。不管你的恨意有没有得到平复,事实就是…结束了。”
花灵定定的瞪着李格非,不甘心的瞪着!
远处⽔平面上,已渐渐出现一大片黑庒庒的船影。那是皇家战船,正以疾速往飞岛前进、包围!
“花灵,莲朣、或者周夜萧,都是子熙深爱着的人,我们不可以伤害他们,至少不能用报复富家的方式对付他们。”
“那么你想怎样?”花灵垂下眼。不是瞪不过他,而是突然觉得想哭。
已经结束了吗?都结束了嘿?
“我们离开。把子熙带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见到他们!”
可是…结束了的话,要是承认结束了的话,那子熙、⽩秀,就真的是永永远远离开她了!
“我不甘心。”花灵轻声说着。
李格非不语。这世上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她会克服这分不甘心的。
那些船渐渐近了,他们两人没有太多的时间留下来。然而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决定,那件事已经使他失眠六天了!
“花灵,我直到现在,还不能决定要把你留下来,还是带走。”
花灵讶异的瞪他:
“决定这种事有这么困难吗?当然是我们一起走!”
“很抱歉,我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你与我一起…”
花灵眼睛狠的瞇起来;
“是这样吗?”
“花灵,如果我把你留在花家,也许对你我都好…”“你不会有机会代我决定任何事的。”这家伙是想始终弃吗?
“我当然可以…你做什么!”李格非突然吼出来。
因为花灵的突袭,没有防备的李格非被重重的扑倒在地,竟一时挣扎不开她的箝制!
“放开我!”
“我不放!你想丢下我自己走人,那我们就一起留下来吧!没良心的东西,太过份了!随便弃养妇情,就要有被妇情报复的觉悟!姓李的,你真的是活腻了!下辈子投胎时,记得多去看一些言情小说吧!就会知道什么叫惹熊惹虎,千万不要惹到妇情!哼!”“花灵,你在做什么?!唔!”被非礼了,他的被花灵的非礼到了!当下把他非礼成一尊化石。
“哼!”非礼完可恶的男人后,花灵很流氓样的抹抹嘴。然后对着即将就要在沙州边靠岸的战船上的人大叫道:“喂!你们要找的李格非在这里!我帮你们抓到了!快来哦…哇啊!”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本来骑坐在李格非⾝上、无比神气的花灵,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头下脚上的扛在肩上,飞快离开沙州,住飞岛另一端奔去!
“噢!好晕!别跑啦,李格非,人家都团团围住飞岛了,你跑死了也没用啦!省点力气吧…呕,放我下来,我要吐了啦…”
回答她的,是李格非更疾速的飞奔。
在被颠得七荤八素时,半昏的花灵依稀仿佛听到李格非似无奈又似微喜的声音…
“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把你带走…你这个唯恐天下不的女人,连我都敢报复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把你留下来,只怕盛莲国堪忧啊…”于是,李格非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将花灵带走。
不必做出选择,这让他心中好过许多。
至于未来他与花灵会如何?那…就以后再说了!
眼下,还是先逃出颂莲王布下的天罗地网要紧!
远远的,似乎有人在愤怒吼着…
“李格非!你站住!李格非!”
李格非嘴角冷笑,脚下更快。肩上的花灵已经被颠晕了,不再有声息,他便能放心全力施功提纵,上上下下的飞跃着。反正花灵都晕了,他动作再大也不可能让她更难受。
“李格非…”
“想追上我?作梦!”他扛着花灵跑到飞岛的另一端,那是个峭壁顶点。再度确定花灵仍是昏后,才放心纵⾝往下跳进数十丈⾼的深渊里!
“李格非!你竟敢寻死!李格非…”凄厉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