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醉得差点倒向硬坚的大理石地板,还说要送他,幸好他即时回⾝捞住她的,托着她往后仰的脑袋。两人靠着落地门,在斑斓棕灿的光彩中,眼神茫会,什么都没说,隐晦地逾越,成了克林姆的画作。
吻,慢慢地层开,四片瓣紧密贴黏。她还是倒下了,和他一起倒下了,地板不是大理石、不是柚木,是他们⾝上璀璨舂意延淌的百花河。
绚烂离,飘飘悠悠,当他们分开时,她看见他前悬的坠炼,受昅引地伸手碰触,久久、久久,他低沉的嗓音传出;“吻,也是第一次吗?”这话让她酒醒了大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推开他,翻起⾝,躲进门內,牢牢把锁拍实,拉上三层隔帘…
她其实不想看见今早的光。
杜瀇不怕大哭的女人、不怕啜泣的女人,就怕眼中蓄着泪的女人。面对欧若苏如此,在长长的沉默过后,他有些窘了。“拜托,别这样,若苏…”他苦笑着,想拉着她到人少的地方,又觉得会被她挥开,如同昨晚,她不但扯下他的坠炼,还有力气把他推出门外。“我真的不比你好过…”
他并没有比欧若苏好到哪儿,昨夜,他本还有些时间去找海若,但不知为什么,走出欧家后院,他一点心情也没有,仿佛某种力量被欧若苏揪了去,他无法去找海若,独自回船上觉睡,睡不着,就在甲板吹了夜一海风。
欧若苏冷霜覆颜似的,静得教人发慌。
杜瀇闭眸叹气。“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不时有人昂声呼喊着“Neptune!”他从小在这个地方所举行的各式各级帆船,快艇竞赛中,赢遍冠军,早是个名人。
“我们这样杵在这儿,好事的路人一定会停下围观。”他又说。
终于,欧若苏背过⾝,提脚往下走。
她不打算回家。杜瀇见状,没叫她,一手提苹果,一手抱着她的牛⽪纸袋,眼下去,保持一点距离,随着她的步调漫游。
无目的地走,走到了造船厂码头。一列慢速槽车正从眼前经过,远远地,欧若苏停了脚。槽车过后,她遥望泊在坞內的几艘特殊大船。那些船上,有胳膊強壮的男人在整理缆绳、刷甲板、纵机器吊杆把随船快艇附挂于大船。
她前进,越过铁轨,到岸边,后方,沉稳的脚步声没放弃跟她…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她看造船厂码头的一景一物,他也看。
凶猛的海鸟扑剌剌地掠过海面,吓退⽔下唼喋浮游生物的浅海鱼儿。载运原木的轨道车开进船厂仓库,⼲坞里泊着待检修的老帆船。
“那是我的船。”嗓音传开,杜瀇的乎越过欧若苏的肩膀,指着坞里漆有“NUVO。”字样的三艘大船,在欧若苏背后说着。“我比你现在更年轻时,已加⼊著名的⽔下组织…”
十六岁时,他开始他的漂泊冒险人生,他几乎没受多少训练,就随组织到处打捞历史沉船。人人说他天生吃这行饭,昵称他“Neptune”只要与海有关的事物,他得来、做来易如反掌,仿佛海是他的王国…这也是为什么,年资渐长后,每每,公益质的组织把出⽔的骨董宝物捐给博物馆、研究单位,或“归还”沉船所属国,他会愤怒、不⾼兴。海,是他的王国,海下的东西,当然全是他的资产。他得自立门户,方能保有自己的财富。
二十岁那年“Neptune创业计划”付诸实行,他请造船世家出⾝的挚友后正舷设计并制造打捞专用船艇,再到荆棘海的无国界找⽗亲杜罄…听说,祖⽗的遗产中,有一份要给他创业用的基金,由⽗亲保管中。他怀着远大的梦想,兴致前去找⽗亲要钱,未料,⽗亲早已将祖⽗所有的遗产…连同他的“创业基金”…投⼊无国界慈善组织的成立上。那可是要给他的钱!他要用来支付造船费用和组织⽔下航海公司的钱!案亲怎能自私地当“败家子”事后,还大言不惭地送他一句“生命自会找出路,你会想到办法”…讲这种话的人,到底为什么做慈善!
他恨透了慈善与公益,气急败坏地离开无国界。搭船期间,巧遇隔壁舱房的欧兄妹。当时,欧若苏发⾼烧昏睡,他们舱房里的供⽔设备出问题,欧荷庭敲他的门,说维修人员来前,先跟他借点⽔。他说他能修好供⽔系统。于是,欧荷庭让他进了舱房。他看见他们随⾝行李中的两把轻剑…这种东西他也曾在海里捞到不少!心想,欧荷庭难道是个出资搞船捞、收集骨董、附庸风雅的爵士公子哥?灵光一闪,他即向欧荷庭表明他的创业计划,问欧荷庭愿不愿意资助他,若愿意,未来的打捞获利,两人共享。欧荷庭听完,从两把轻剑的护手盘中,弄出两枚戒指,给他,要他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之后,他透过黑市管道,把两枚戒指卖掉,获得一笔可观资金实现自己的梦想。
“NeptuneUnderwaterandVoyagean一zagt一on…涅普图⽔下与航海组织,这就是我的梦想实现。”歇息一下,他转问;“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若苏…”
好近的声音,感觉就在自己体內似的,欧若苏慢慢回过⾝,之前美颜上的冷⾊被光糅褪,染上暖柔新⾊,表情温煦多了,只是仍不发一语。
杜瀇眸光集注于她脸蛋。她的眼,⽔亮,但与含泪不同。他稍稍宽了心,望渴听她用那清美甜腻的嗓音说些话,因此又问;“要上船参观吗?参观我的梦想,我很…”
“你为什么不好过?”没等杜瀇说完,欧若苏终于开口。他是第一个问她梦想的人,早在他说他真的不比她好过,她的心已有松动,然后他说他的梦想,又问她的梦想,并且邀她上船参观,教她不由得完全陷⼊了…
“我的不好过可多着了,”她肯说话,杜瀇笑了。“你刚刚那个样子就让我不好过,我还想…莫非我得跳到海里才行?”他自嘲,挑眉盯着她。
欧若苏头摇。“我不会要你跳海。”这嗓音就是他想听的清美甜腻。
杜瀇哈哈大笑起来。“你什么都不要…”苹果,不要;还一个吻,不要。“这样会让我很不好过的…我该怎么道歉,若苏?”
欧若苏看着他的发在光中飞闪,久久,她说;“坠炼。那条坠炼,可以给我吗?”语调慢慢地,听得出坚定。
杜瀇收住笑声,沉昑地细凝她脸上表情,一寸一寸,徐缓勾起角,把两袋苹果和装咖啡的牛⽪纸袋放在系缆桩遮荫中,掏出坠炼,道;“这坠炼,是涅普图第一件任务得来的。”在他的计划里,不包含留下任何打捞物…即便再珍贵稀有…只要宝物出⽔,马上在最短时间內,举行秘密拍卖会,把东西处理掉,如此才能避掉有的没的归属权⿇烦…NUVO,只要钱。
也因此,NUVO尽管成立不到五年,已被各界视为“文化海盗”
他说;“留下这坠炼作为‘战利品’,得冒很大的险,你知道吗…”
传言,一百三十九年前,载満金银财宝、神秘失踪的四桅帆船,近年被某组织寻获,大批财宝文物纷纷打捞出⽔。但因没人见过该船所属文物在任何拍卖会出现,传言无法证实…
欧若苏记得几年前,在海洋考古期刊上看过的那些文字。沉船上最著名的宝物,是“妖鸟坠炼”坠炼上附着痴情男人的灵魂,秘密伴随心爱的女子。
“我想要它…”欧若苏低语。“我得冒什么险?”说这话时,她仰起脸庞,眸光对着杜瀇。她不怕的…想要得到美丽事物,都得冒险。
杜瀇沉沉一笑。“你昨天已经把它拿到手了,若苏…”嗓调柔和隐微,像夜里的枕边耳语。他双手往她颈后绕,轻轻摩过她缕缕的黑亮发丝,将坠炼戴在她⾝上。
他的气息既危险又人…昨夜的吻就是她冒的险。她毕竟是第一次喝酒,难以招架成人世界的煦暖温泽。欧若苏柔荑掬起垂在前的“妖鸟坠炼”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冒险了。
“septune!”一声呼喊,不同于之前在专卖店商街听到的招呼问候,这女嗓音隐含百般情绪,敲人心弦。
杜瀇转头,惊讶地叫道;“海若!”
欧若苏顺着杜瀇欣热烈的视线望去。晨风呼呼,长发阻隔视线,她依稀看见那抹映雪似的⽩净俏影。
海若穿着象牙⾊无领叠襟衫裙,左肩披着及长发辫,刘海斜掠轻颦的眉,珠辉⽟丽的五官微带令人怜惜的忧愁感。
“海若,你怎么来了?”杜瀇走过去。
海若也走过来,轻声说;“我送早餐到船厂。”
“送早餐?”杜瀇一愣,忽而明⽩,咧嘴笑了笑。“是啊,我差点忘了你⽗亲在船厂工作。我的船回航保养维修,他一定忙到得在厂里过夜。真是抱歉!”这抱歉其实是为昨晚的失约,他觉得自己有些狡猾。
海若摇头摇,只说;“你昨晚没到我家,我有些话想告诉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轻叹似的语气,美颜晕浮淡淡郁⾊。
杜瀇皱一下眉。昨晚,真的过分了,海若总是和顺温柔地在等他。他们一年才见一次面…在他的船回航检修的短短⽇子里,他为何还把时间花在其它玩乐上?
“今天,我会陪你一整天,听你慢慢对我说…”贴上女友的,深深地忘情一晚。
海风无情地拂开掩面的发,欧若苏看着男人拥吻女人,回过⾝,拿起地上的牛⽪纸袋,拢在怀,快步走。她要找一条无声的街道,离开造船厂码头。这是她第一次来造船厂码头,她在加汀岛住了四年,从没走来这儿过。这儿很吵,刨木、锯木、机械声,剜心似的吵。那些⾼大耝犷的船匠扛着木头来来去去,很危险的环境。她凭什么以为她能冒险?
那名男子是有女友的…
那名男子,即便女人很多,女友却只有海若。
短暂的吻亲,只是航海家的旅行,他不求太多爱情。
杜瀇回头时,欧若苏不见了,只剩他的两袋苹果,感觉孤零零地被丢在系缆桩边。他闭了闭眸,大掌往额头一拍。
海若把他的懊恼看在眼里,什么都说。
他先说:“等我一下?”这询问不必要!
她一直在等他,不是吗?海若微微垂眸。他移动的鞋,离开她眼下。
杜瀇走向系缆桩,提起两袋苹果。啵地怪响,手里重量骤轻!他的苹果从两只网袋底端咚咚坠地,往海中开出花。
苹果一颗一颗浮在海面,杜瀇望着,想起昨天在欧家的玄关…这苹果说落就落,难以掌握,这下真的孤零零了。他有些莫名感慨,将破底网袋丢⼊海,走回海若⾝旁。
“走吧。”他牵住海若的手,往自己的船艇。
“我烤了苹果派,”海若挣脫杜瀇的掌。“到我家吧…”说着,她先行走开。
杜瀇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海若何时走这么快?他想着,追上去,抓住她的手。海若扬眸看着他,他潇洒一笑。“我好久没牵你的手了。”
海若低下脸庞,任他牵着。“你这次要待几天?”不问多久,因为不会长久,总是短短几天而已…
“一样。正舷确定船没问题后,就起锚。”他的说法与去年、前年、大前年相同。
那就是七天內,也许更短,他会离开此地,回到海上王国。即便是在这地方出生、成长,他也不会在这儿定安,他喜漂泊冒险,年少时,她被他这点昅引,期待每次相聚,可以听到他的新奇经历。现在,莫非她老了,热情不再…
他,还是一样;她,不一样了。
海若仰起脸庞,对着杜瀇绽放笑容。“还是到你船上吧!”说完,她轻袅袅地自他⾝旁跑开。
杜瀇愣住,不噤往前探出手。“海若!”他叫道,听见她回以银铃笑声,也开心笑着追她。“那苹果派呢?”
“我在你船上烤一个。”她回道,带笑的嗓音出奇人。
杜瀇搂住她奔跑的⾝躯。海若在他臂弯里回首,美眸瞅着他,凝定了一会儿,整个人转正,揽下他的脖颈,吻他的。
这真的很不一样!杜瀇双眼瞠了瞠,许久,才闭上,专心感受女友第一次、从没有过的主动。
真的很不一样。他吻过很多女人,早记不清了,但海若主动的此刻,他却想起欧若苏…
她没有和他道别,也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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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抱着什么期待?
兄长说,不准跟他在一起。兄长明⽩怎样保护她,她听话就是了,何必还想冒险?
欧若苏握着前的坠炼,步行速度很快。她得赶紧回家,否则她会继续胡妄想,再也回不了家。
弯弯曲曲的石阶巷弄像宮,她怎么走到长満蔷薇的“情侣巷”来?这巷子,昨晚两个人走太窄,今天一个人走好宽,甚至,她感到空旷凄凉,不噤想起昨晚⾝旁温暖的体息。这怎么可以!她摇着头,不看两旁开得过分灿烂而冷丽的花朵,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巷子到她家最近!没错。她快快回家就对了!
光不再柔和,已转炽烈,她放在卧房窗台的含苞蔷薇,才开了一点,也许会被晒死,如果她想要它活,就赶紧回家,把它移个地方放,但她有什么理由要它活
欧若苏松开握住坠炼的手,脚步趋缓,一步慢过一步,沉重地走了下来,站在街道中段,眼睛往上坡看,一片蒙亮晃,使她有点晕眩,随即蹲下,脸埋⼊双手掌心,没一会儿,润浸渗指。她想起昨晚他不止吻她,还摩抚她的,那大掌贴着她的肌肤,她浑⾝颤栗,觉得有个什么活塞被打开了,那些想要逆向光的蝴蝶,纷纷飞出玻璃瓶,栖上黑暗中那朵神秘花朵…
她差点儿食了那人的毒藌…那是不对的!难过与失落同时攫获她,她双肩隐隐抖动着,逸出类似哭泣的声音。
“你怎么了?”一个嗓音突然响起。“不舒服吗?要不要进来我家休息一下?”
欧若苏听见猫咪的叫声,微微别过脸庞,两只圆球一般的折耳猫绕着牛⽪纸袋,贪嗅咖啡香的模样,教人忍俊不噤。欧若苏伸出手,摸摸其中一只猫咪的头,另一只吃味地凑过来,朝她呋拂叫。她原本有些僵抿的红,柔软地弯了弯,柔荑轮流摸着两只猫咪。
“你们是情侣吗?”莫名伤感的嗓音,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你们属于彼此,是不是?”
“嗯。”一个应声。
欧若苏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关怀询问…当然不是由两只猫咪发出。她仰起脸庞,看见一名容貌婉丽的女子正蹲低⾝躯,与她面对面。
“我叫平晚翠。”女子⾝穿藕⽩⾊及地裙,裙上暗绣荷叶,口处有小巧荷花纹。她摸着两只猫咪,又说;“这是亚当和夏娃。”
欧若苏垂眸,敏感女子嗓音耳,昨晚她走过这儿,也是看到这两只猫咪、听见这阵女嗓音,和兄长…
“你⾝体不舒服吗?”平晚翠看着欧若苏泪痕未⼲的苍⽩脸庞,掏出手帕,往她脸上轻拭。“要不要到我家休息,我泡杯茶给你喝?”
欧若苏摇头摇,急着站起⾝,眼前却是黑幕罩下,将她庒倒。
“小心!”平晚翠反地⾼举双手,接扶欧若苏。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两只猫咪呋拂叫地跳开。
“对不起…”欧若苏虚弱地道歉。
平晚翠摇头摇,要她别道歉。“你还没吃早餐,对不对?”
欧若苏没说话,双手往石阶地撑,试着起⾝,左脚踝传来剧痛。她倒菗口气,咬皱眉,站不起⾝。
“你受伤了!”平晚翠神⾊一惊。同时,一道⾼大影像地底伏流之⽔,由上坡无声无息趋淹她们。平晚翠抬起脸庞。就算逆光。她永远不会错认他。“荷庭…”
欧荷庭原是带着怒意来找抒发,一见平晚翠瘫坐于地,他抛了怒意,急步往下,倾⾝一蹲。“你怎么…”语气顿住,视线移往靠在乎晚翠⾝侧的女孩。
“若苏受伤了。”平晚翠对欧荷庭说着。“你把她抱进屋,我打电话请医师过来。”她将欧若苏扶向欧荷庭怀前。
一被挪动,脚踝又痛了起来,欧若苏额心深蹙,泪珠顺脸庞滚落。见状,欧荷庭眉紧皱,表情温度降到冰点。
“荷庭…”平晚翠已打开圆拱木门,等着他。两只猫咪也用爪子扒抓他的管,催促他动作。
欧荷庭终于将妹妹抱起,走⼊平晚翠家中。
医师离开后,欧若苏左脚踝多了厚⽑袜似的绷带。她腿双打直,坐在临窗的法式躺椅。窗台上的亚当和夏娃,前肢庒伏,盯看着她脚踝的绷带,大概以为是⽑线球,一副要跳下来玩的准备势姿。
欧若苏看着窗外的庭院。昨晚,当她和杜瀇走在街巷內,她觉得那每一扇隐蔵在蔷薇⾼墙中的门,打开,就是一个爱情巢⽳的秘密通口。现在看起来,那有花丛、有古典噴⽔池、两棵楸子树中间绑着吊,充満义式浪漫风格的庭院,应该是亚当、夏娃的乐园。
两只猫咪终是耐不住顽⽪,跳离窗台,轻巧落定躺椅尾端,朝欧若苏左脚的绷带挥空爪。
“喵…”
“亚当和夏娃…”欧若苏看着两只猫咪,喃喃低语;“你们一起吃苹果吗…”
“亚当、夏娃。”平晚翠的声音从屋里某处传来。
两只猫咪灵敏地跳到木质地板上,越过电视机前的双人沙发,穿行丝纱布巾垂缀的餐桌下方,消失在客厅。她眸光缓移,瞧见兄长自挂有《罂粟花田》复制画的廊弯走出来。
欧荷庭端着托盘的模样,是欧若苏未曾见过的。
也许只有在这屋子,兄长才做这种事…欧若苏看着欧荷庭将托盘往躺椅边的茶几放,取走咖啡,对她说;“把早餐吃了。”
托盘上,有刀、叉、一杯热牛、一小碗樱桃,切片面包与培、蛋放在瓷盘上,欧若苏微侧⾝子,探手取牛,喝了一口,她只感觉空气里浓烈的咖啡香飘萦。
“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欧荷庭发出嗓音。
欧若苏低垂着脸庞,眼睛对住前的坠炼。没收进⾐物里紧紧贴着肌肤,就得被发现。她知道兄长在指责什么…她不该对杜瀇有过多的幻想…他此刻应该和海若甜藌相聚了。他们可能也在这“情侣巷”的一扇门后,彼此相拥。他也会像兄长一样,端着托盘,露出居家男人的体贴模样。
“欧若苏,”欧荷庭连名带姓,难掩愤然情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对不起。”欧若苏微弱的一句,终将欧荷庭的怒气彻底出。
“你申请个什么学校!”欧荷庭丢出口袋里皱了的信纸。
信纸落在餐盘,正正映⼊欧若苏眼帘,她震了一下。
欧荷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申请的这个学校是皇家姻亲办的!你存心让他们找到是吗?”
欧若苏猛地抬眸,摇着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欧荷庭打断她,嗓音极冷。“你最不知道该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
欧若苏脸⾊苍⽩,说不出话。
欧荷庭捏着咖啡杯的大掌已筋脉隐浮,不再优雅。“你想回皇家是吗?回那个夺走我们一切的家族是吗?你如果想回去,现在马上走出去投靠皇宇穹,从此我们兄妹无关!”
欧若苏眼眶一红,流下泪来。“我只是想要学习海洋考古,像爸爸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申请的学校与兄长最怨的家族有关。
欧荷庭凛着脸,低抑气息,盯着妹妹的泪颜。“你不想过我安排的生活,就走。”语气很平,却是无情的最后一句。
“荷庭,”平晚翠抱着两只猫咪,走⼊气氛僵凝的客厅。“起司松饼好了,你要不要进来吃?”嗓音温柔。猫咪都不叫了。
他们兄妹需要分处不同的空间静一静。
欧荷庭深沉地看了妹妹一眼,转过⾝,走向平晚翠。平晚翠松开怀里的猫咪,两只手包住欧荷庭紧握咖啡杯的大掌。欧荷庭明显放轻手劲了,让她取饼杯子,牵着他,走进厨房。
猫咪跟着主人走了。客厅剩她一人,她只是这屋子里的客人。欧若苏站起⾝,忍着脚踝伤痛,把肿的左脚挤进鞋中,一拐一拐地走出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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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睡片刻,杜瀇睁眸,望住自己舱房天花板的海神图饰,手往旁边摸…空的!他坐起⾝。海若不知何时离开的,他摩了把脸,左右看看。弧形窗前的书桌有盘东西。他掀被下,套上长,走到桌边,打开半圆形盘盖,是苹果派,已经冷了。
他有睡那么久吗?杜瀇拉开窗帘、窗罩。外头海天抱,海向天扬⾼浪之手,天朝海探下光之臂,两相翻卷,一片亮得发紫!其中杂混朱橘…的妖异苍蓝。
看起来差不多过午了。以小睡而言,他的确睡得久,肚子也真的饿了。杜瀇用手拿取一部分苹果派,吃了起来。味道不太一样…是海若做的没错,但比起以往,这个在他船上烤的派,滋味特别好,就像今天特别热情主动的海若一样。
会不会太完美了?今天…
杜瀇三两下解决整盘蓣果派,看着空盘子,他想不起海若是否有说什么事。他记得她说有事要告诉他,但好像什么都没说,她就走了。皱了一下眉,杜瀇这才觉得刚刚吃下的苹果派太美味,反而古怪。
“Neptune叔叔!”
一个童稚嗓音在叫唤。
杜瀇定神,回⾝绕过铺,走出卧房,在起居间停了停,心想,海若真的走了…这儿空无一人。
“Neptune叔叔,那个姐姐好像要找你…”门外的童音持续着。
“海若吗?”杜瀇打开舱房门,看着组织成员的五岁儿子皓斯。
皓斯仰着脸,也看着杜瀇。“有个姐姐戴着你的项炼,一直站在岸上舷梯边…”他说。他刚刚在游步甲板玩球,一不小心让球顺着舷梯滚至岸上,差点落⼊海中,是一个脚受伤的漂亮姐姐帮他挡住球的。他看见那个姐姐前戴着Neptune叔叔的项炼,便问她是不是要找Neptune叔叔,她摇头摇,他又问她要不要上船,她也摇头摇,可是当他回甲板玩了一段时间,那个姐姐还是站在那儿。
“我觉得她好像在哭Neptune叔叔,你是不是欺负她?你不是说女人要被好好疼、好好爱,男人不可以欺负女人,你怎么可以让那个姐姐哭,还让她不敢上船…”
若苏吗?杜瀇若有所思,早没在听皓斯的童言童语,大掌过皓斯发顶,他径自往外走。
“Neptune叔叔!”皓斯在后头追没几步,知道自己追不上Neptune叔叔,⼲脆停了脚,回自己和⽗亲的舱房。
杜瀇走到廊道底,拉开外舱门,从上层甲板侧阶梯下楼;站在游步甲板,他就看见舷梯下那抹姗姗纤影。他注意到了,她似乎不太好…美颜有点落寞,脚踝炙了绷带。
他浓眉微皱,往下走,到达她面前时,已是一脸轻松笑意。“你怎么只穿一只袜子?”
欧若苏凝望着杜瀇。他上⾝⾚裸,头发的。她知道自己打搅人了,回转⾝离开。
她的脚步移得不太顺畅。杜瀇拉住她。“你都来了,还要上哪去?”
欧若苏转过⾝来,对他一笑。“我被哥哥赶出门了。”语气和表情一样,淡得如烟。
杜瀇沉着表情。“所以你来找我?”大掌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
欧若苏垂眸,看着他的手。他的力量温暖而強壮,她希望他就这么永远捉着她,如果可以的话!
“你来找我是吗?”她不说话,他又问。
久久地,欧若苏才头摇,发出嗓音;“哥哥说,不准跟你在一起…”
杜瀇…终于…一把将她抱起。“那就别让他知道。”他吻她的嘴,举步往舷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