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字面含糊费解
由此可知,一个地方把接受情人的宠爱当成丑事,那地方人的道德标准一定很低,才定出这样的规矩来。
这规矩表现的是统治者的专横和被统治者的懦弱。反之,一个地方无条件地把爱情当成美事,那个地方的人们一定不愿制定这样的规矩。
“我们这里制定的规矩比那些都要好得多,不过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大轻易理解。我们可以想一想我们这里人的论调。他们说,与其暗爱,不如明爱,所爱的人应当在门第和品德上都很高尚,美还在其次。
人们对情人都给予极大的鼓励,不认为他在做不体面的事。人们把追求爱情的胜利看成光荣,把这方面的失败看成羞。
为了争取胜利,他可以做出种种离奇的事。习俗给了他这种自由,而这些离奇的行为假如是为了别的目的,不是为了爱情,他就逃不哲学的极严厉的谴责。
“比如说,假如一个人想别人给他金钱、官职或某种势力,就去做情人通常向爱人做的那些事,恳请,请求,发誓,睡门槛,做出一些奴隶所不屑为的奴行为,那么,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仇敌都会尽力阻止他,仇敌会骂他趋炎附势,朋友会责备他,替他害羞。
可是这些事假如是情人做的,反而会博得赞许,我们的习俗给了他这种自由,丝毫不加谴责,以为他所要达到的目的是非常高尚的。
最希奇的是一般人认为:只有情人发了誓而不遵守,才可以得到诸神的宽恕,因为牵涉到阿莆若狄德的誓言据说根本就不是誓言。
由此可知神和人都准许情人有完全的自由,像我们这里的规矩所同意的那样。“从以上的事实可以推想,在我们这个城邦里,做情人和做人都是很光荣的事。
可是另一方面,爱人们的父亲经常请教师来管束他们,防止他们和情人的来往。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及其朋友见到他们和情人来往也会指责他们,他们的长辈对这种指责也不加非难或止。
从这些事实又仿佛可以推想,在我们这个城邦里做情人和做人都是很丑的事。“我认为道理是这样:这件事并不是十分单纯的,像我开头说的那样。
单就它本身来看,它无所谓美,也无所谓丑。做的方式美它就美,做的方式丑它就丑。丑的方式就是拿卑鄙的方式来对付卑鄙的对象,美的方式就是拿高尚的方式来对付高尚的对象。
所谓卑鄙的对象就是上面说的凡俗的情人,爱体过于爱灵魂的。他所爱的东西不是始终不变的,所以他的爱情也不能始终不变。一旦体的颜色衰败了,他就远走高飞,毁弃从前的一切信誓。
然而钟爱美丽品德的情人却不然,他的爱情是始终不变的,因为他所爱的东西也是始终不变的。
“我们这里的规矩要求对这两种人加以谨严的考验,知道哪种人可以钟爱,哪种人必须避开。
它鼓励人们钟爱应当钟爱的,避开应当避开的。根据种种考验,判定情人和爱人在两种爱情之中究竟站在哪一方面。
正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的习俗定了两条规矩,头一条是:迅速接受情人是可的,应该经过一段时间,因为时间对于许多事物经常是最好的考验。
第二条是:受金钱引或政治威胁而委身于人是可的,无论是不敢反抗威胁而投降,还是贪图财产和地位,全都一样,因为这些势力、名位和金钱都不是持久不变的,高尚的友谊当然不能由此产生。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让爱人很光荣地接受情人。假如这样做,从情人方面说,心甘情愿地完全做人的奴隶并不算是谄媚,也没有什么可谴责的。从爱人方面说,他也自愿处于奴隶的地位,这也并不是不光荣的。
这条路就是增进品德。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假如一个人肯侍候另外一个人,目的在于得到那个人的帮助,在爱智或其他品德上更进一步,这种卑躬屈节并不卑鄙,也不能指为谄媚。这两条规矩,一条是关于少年男子的爱情,一条是关于学问道德的追求,应该合而为一。
假如合而为一,爱人眷恋情人就是一件美事。所以,情人和爱人来往,就各有各的指导原则。情人的原则是爱人对自己既然表现殷勤,自己就应该在一切方面为他效劳。
爱人的原则是情人既然使自己在学问道德方面有长进,自己就应该尽量拿恩情来报答。一方面乐于拿学问道德来施教,一方面乐于在这些方面受益,只有在这两条原则合而为一时,爱人眷恋情人才是一件美事,如若不然,它就不美。
假如是为了增进学问道德,纵然完全失败也没有什么可。假如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不管失败与否都是可的。
假如一个少年男子以为他的情人很富,为了贪财就去眷恋他,后来发现自己看错了,其实他很穷,无利可图。
其眷恋还是很可的,因为这种行为揭穿了他的性格,证实他这个人为了金钱可以侍候任何人、做出任何事来,这当然是很不光彩的。
再假如一个少年男子以为他的情人很有道德,和他来往可以使自己变好,后来发现自己完全看错了,那人其实很坏,毫无品德可言,在这种情况下,他虽然看错了,却还是很光彩的。
因为大家认为他的这种行为表现了他的性格,表明他一心一意想好,想在品德上更进一步,才去眷恋一个人,比起前一个事例来,这却是最光荣的。总之,为了品德而眷恋一个情人是很美的事。
这种爱情是天上的阿莆若狄德所发的,本身也就是属于天上的,对国家和个人都非常可贵,因为它在情人和爱人心里起砥砺品德的热情。
此外的一切爱情都起于凡间的阿莆若狄德,都是凡俗的。“裴卓啊,关于爱神,我的没有预备的临时想出的话就说到这里。”
包萨尼亚使我们学到了聪明的能人们σοο'ι,如所谓七贤。那种转弯抹角的说话技巧。他的话一结束,阿里斯多兑谟就公布该轮到阿里斯多潘发言。不知是因为吃得太了。
还是因为别的缘故,阿里斯多潘碰巧正在打嗝,不能说话。他只好向坐在下一位的鄂吕克锡马柯医生说:“鄂吕克锡马柯啊,请你帮个忙,要么止住我的打嗝,要么代我讲话,等我复原再说。”鄂吕克锡马柯答道:“这两件事我都替你办。
我先代替你讲话,等轮到我的时候你再讲。在我讲的时候你憋口气别呼吸,就可以止嗝,要是不止,你就得喝下一口水。
假如这样办你打嗝还很厉害,你得拿样东西戳一戳鼻孔,打一个嚏,这样来一两回,无论多么厉害的打嗝都会停止的。”阿里斯多潘说:“你开始讲吧,我照你说的办。”
于是鄂吕克锡马柯说:“我看包萨尼亚的话开头很好,收尾却不很相当,所以我必须对他的话作一点补充。因为他说爱情有二重,我看这样区分是妥当的。
但是爱情激动人的灵魂不仅追求美少年,也追求许多别的东西,以及所有的其他事物,如一切动物的身体,一切在大地上生长的东西,总之一切存在物。
这是我们从医学得出的结论:爱神的威力伟大得不可思议,支配着全部神的事情和人的事情。
“为了尊敬我自己从事的行业,我愿意先从医学出发。身体的本也具有这种二重的爱。因为身体的健康状态和疾病状态是不同的、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状态希求的、喜爱的是不一样的对象。
因此,健康状态的爱和疾病状态的爱是两回事。正如包萨尼亚刚才说的那样,爱好人是美事,爱坏人是丑事。
对身体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对身体上好的、健康的东西加以爱护是美事,这就是我们所谓医术所管的。
爱坏的、有病的东西是可的,必须加以排除,假如懂医道的话。总之,医学就是关于身体的爱好的学问,研究如何培养、如何宣。医道高明的人就能区分美好的爱和恶劣的爱。
要是一个医生善于促成转变,以这种爱代替那种爱,引起身体里面本应具有而尚未具有的爱,消除其中本不应有而实际具有的爱,那他就是医中高手了。
医生还必须懂得使本来在身体里相恶如仇的因素变成相亲相爱。最相恶如仇的就是那些互相对立的因素,如冷和热、苦和甜、干和之类。我们的祖师爷阿斯格雷比欧’Aσκληπιs。
之所以成为医学创始人,就是因为他能使相反相仇的东西和谐一致,像这里两位诗人指阿里斯多潘和阿伽通。所说的、我自己所相信的那样。
***“不仅医学完全受爱神统治,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就是体育和农业也是如此。至于音乐受爱神统治更为明显,任何人不用费力思考也可以看出。赫拉格雷多′Hρ'ακλειτοs,这句话见他的残篇51。说过一句话,字面含糊费解,也许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他说:一与它自身冲突,又与它自身一致,有如弓和竖琴的和谐。说和谐就是冲突,或者和谐是由冲突的因素形成的,当然极端荒谬。他的意思也许是说,音乐的艺术就是协调高音低音的冲突,从而创造出和谐。
假如高音和低音仍然在冲突,它们就绝不能有和谐,因为和谐就是协调,而协调是一种互相和合,两种因素假如仍在冲突,就不能互相和合。冲突的因素在还没有互相融合的时候也就不可能有和谐。
可是节奏也是由快和慢产生的,快和慢本来是两回事,后来却变成一致了,正如前面是医术带来了身体的协调,这里则是音乐的艺术产生了另外一种和谐,因为它协调快慢的差异,产生出节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