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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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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暗未暗,太斜斜的落下,天际泛着金⻩⾊的余光。

  医院里,浓浓的消毒葯⽔味令人不适,不过更令人不适的是眼前这个摆⾜臭嘴的老头子金焕,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审查什么小动物般,让聂宣很想亲自动手打肿他的眼睛。

  不过,他当然没有那么做。相反地,他优雅的靠在病房里的窗户边,修长的腿叠着,因为窗边的空气比较新鲜,可以让他多撑上一些时间跟这老头子耗。

  “我听说你为了你的秘书把所有大老丢下,让可能谈成的几亿元大案子流会?我想听听你的说法。”金焕边说话,还得边忍着脸部肌⾁拉扯到伤口的疼痛,因此语调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聂宣瞥了金焕一眼,笑勾起。“没有金董事长在,那场会议也不是太重要,刚好我的秘书发烧生病还受伤流了⾎,我只不过是藉机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一场无聊的会议罢了。”

  “名正言顺的理由?聂总裁,那不过是个秘书而已,除非她对聂总裁有特别的意义,否则,这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

  “于我而言,这样的理由够了。”

  “聂总裁…”

  “金董事长,没想到您人在医院养伤还这么关心我的事,真让我受宠若惊啊,关于你这次的被袭事件,警方那头有消息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鬼影子都找不着!打我的那两个人像是从‮湾台‬消失了似的!”金焕说着,若有所思的睨了他一眼。“警方那头要找人搞你,你知道吧?”

  聂宣点头。“小事一件,不劳金董事长费心。”

  “是吗?我就直说了吧,‮湾台‬的金管会受‮国美‬
‮府政‬所托,一直努力在查你的资金流向与来源,对于你近年来迅速并购大小企业造成市场机制混的行为很不満意,他们也来找过我,要我务必不可接受你的购并计划,要让你在‮湾台‬无法找到立⾜点,早早撤离‮湾台‬。”

  聂宣冷哼一声。“如果‮国美‬
‮府政‬可以找得到击败我的办法,他们早就做了,如果‮国美‬
‮府政‬找不到,那么,金董事长以为‮湾台‬
‮府政‬就可以办到吗?说到底,那些人想扯我后腿,不过是因为我的动作让他们丧失了原本可得的不当利益罢了,全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我聂宣做事一向合法,放那些小道消息击不垮我的。”

  丙真是英雄出少年呵。

  才二十九岁,却像见过大风大浪似的,行事作风毫不鲁莽,思考细密且处处周延,无畏无惧,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

  金焕微笑着点点头,却因为这个动作痛得倒菗一口冷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你大肆改⾰⽗亲的黑道事业,得罪帮內大老也不在乎的毅力与决心,真的让人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

  “金董事长过奖了。”

  “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相信你进军电子科技业的决心,我想你也是知道我在亚洲地区电子产业的地位无人能及,所以才会第一个找上我,是吧?”

  聂宣轻笑不语,就当是默认。

  金焕看着他,却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心思,又道:“我听智爱说过你们的事了,男女爱本来就是极为正常之事,我这老人家本来也不便过问,不过,我只有一个女儿,智爱又一向洁⾝自爱,很少让我担心,这回却嚷着说要嫁聂总裁,就不知道聂总裁对智爱…”

  “金‮姐小‬秀外慧中,系出名门,让她嫁给我这样的黑道‮弟子‬,金董事长舍得吗?”

  “我说过了,聂总裁英雄出少年,內敛沉稳、霸气四方,若聂金两家可以联姻自是再好不过的事,就不知聂总裁是否心有他属,看不看得起咱家智爱了?”

  “金董事长言重了,那是聂某的荣幸。”

  “当真?”金焕心里乐坏了,表面上却不动声⾊。

  “这不就是金董事长答应让聂氏⼊主的条件之一吗?”话没挑明着说,但连傻子都可以听得出意思。

  金焕变了脸。“你是因为这样才答应这桩婚事?”

  “金董事长很讶异?”聂宣不否认也不承认。

  金焕瞪着他,好一会儿,病房內的空气像是没有流动似的窒闷,然后响起一阵漫天狂笑…

  “不讶异!我不该讶异的不是吗?男人志在四方,为了拓展霸业,联姻绝对是明智的选择,就跟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啊,说到底,我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只要你不亏待智爱就好,这样就好…呵呵呵。”

  笑到嘴巴痛,心里却快乐似神仙。

  他金焕算是捞到一条大鱼了,聂氏财团⼊主金氏企业,两家企业体合并,将在‮夜一‬之间壮大数倍,窜升为全球数一数二的电子科技公司。据聂氏送来的合并计划,届时,依然以金氏为名的聂氏财团电子事业部,将因为更大的行销网路及充沛的资金挹注垄断全球市场,并以最大规模的优势将上下游原料及人工成本庒到最低,爆发力十⾜十的可观。

  说好听一点是金氏帮助聂氏进军电子产业市场,但,他金焕可不会做赔本生意,如今市场的趋势就是大者恒大,而有聂氏财团当靠山,金氏企业的未来就前途无量了。

  看着金焕得意忘形的笑容,聂宣却有些烦躁。

  大事底定,鱼儿上钩,该是心旷神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半点没有喜悦的感觉。

  ‮机手‬突然响起,聂宣接了起来…

  “少爷,出事了…”

  *********

  席若菲,这个中午才拒绝当他女人的女人,一看见他出现在开刀房门口便一股脑儿扑上来,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早已哭肿的小脸埋在他的前继续哭,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聂宣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扬手,抚上她纤细的背脊,轻轻地将她拥紧。

  因他的警告而二十四小时‮控监‬可疑警员孔祥麟一举一动的调查局,已经将全部经过鉅细靡遗的跟他报告过一遍,所以他什么也没问。

  怎么也没想到孔祥麟会公然在巷道间动手,而且还失控到差一点把人杀了…

  是他失策,晚了一步。

  本以为把善远调回来接替她的位置之后,就可以让她不再置⾝于危险之中,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她受到了伤害。

  不由得将怀里的人儿再拥紧些…

  聂宣克制住內心澎湃的情绪,下巴轻靠在她头上,轻闻着她的发香,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受命保护席若菲的属下小忠受伤的消息一传来,头一个跃上的担忧竟是她,短短几秒钟,莫名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他,直到从他人口中确定她平安无事。

  距离上一次这样担忧和无助的紧抱着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聂宣失神的看向远方,脑海缓缓涌进一个画面,一个拚命哭泣的小男孩,拥抱着因为长年郁积苦闷而卧病在、已经走向生命尽头的妈妈,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拼凑起来…

  心,是痛的,像针刺,冒出点点⾎珠,遍布心房。

  冷汗淌过他刻意直坚強的背脊,经过十多年,早以为忘怀了的痛还是如此鲜明清晰…

  怀中这个女人,竟让他忆起失去亲人的苦痛,何时…他开始把她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抬起她的泪颜,聂宣修长的指尖轻抚上她⽩皙颈项上依然瘀青可见的勒痕。

  “还痛吗?”他细眯了眼盯着那道勒痕,感觉到一股怒焰在心里窜烧,他真想亲手宰了那家伙!

  席若菲摇‮头摇‬,想收起眼泪,泪却始终不听使唤。

  “不怕,有我在。”他捧起她的脸,极其温柔地低头吻上她咸,低回流连,不舍移开。

  她的⾝子轻颤,双手不自觉地轻扯住他前的衬衫,碰触到衬衫底下那精实火热的⾝躯,她赧然的想菗开手,却让一只大掌给拉回,重新覆在他的口上…

  心,怦怦跳,找不到定位。

  既觉羞,又觉甜藌,不想将这男人推开,只好乖乖合他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吻…

  开刀房外的其他人…那些穿西装打领带准备随时待命的部属,见此情状纷纷移开目光,训练有素的全转了一个方向背对他们。

  鲍然表现出对一个女人的‮望渴‬与在乎,这样的少爷着实让众人大吃一惊…

  难道少爷的好事近了吗?

  众人眼⾊流转之间全都涌起相同的疑问,却未敢多言。

  话说,聂家老爷聂元珍虽然三四妾的,可正式领进门的只有三个儿子。

  斑大耝犷,脾最似⽗亲、最受重视,又最有黑道大哥风范的老大聂焰,据说在五年前不知何故与聂老爷子反目成仇,离家自立门户,当时甫二十四岁的‮二老‬聂宣顺理成章独掌聂氏大权,自此聂焰无消无息。

  老三聂风飏则属异数,打小从⺟姓,与⺟亲风晓柔在外相依为命十九年,五年前聂焰离家出走之后才被聂老接回⼊了聂家户籍,虽是男儿⾝,却生得柔俊美,比女人还要美丽夺目,让他在⾼中时代便大放光芒,跃上‮际国‬时尚杂志封面,成了兼职模特儿,上大学之后更是玩得变本加厉,出唱片、演戏、走伸展台,大学毕业时已是‮际国‬巨星,各方邀约不断,迅速窜红的程度令圈內人都红了眼。

  聂家三个少爷一个离家不知所踪,一个我行我亲,打小冷漠少言的二少爷聂宣只好一肩担下聂氏重担,外界老说是聂宣铲除异己连兄弟都不放过,知內情的人却很同情聂宣的境况。

  二少爷从小就最不得老爷疼爱,长大之后成了聂氏财团的接班人,情况还是没有改变,这样的聂家二少真的能为自己的婚姻作主,娶自己爱的女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当属下的真是想都不敢想。

  *********

  十七、八坪的住家,今夜却显得有些拥挤。

  聂宣坐在小客厅里的两人座沙发上,修长的腿刚好抵到茶几,席若菲则端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双手紧紧抱着一杯热茶,她有些紧张,因为打从离开医院后,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很奇怪,让她好几次以为自己背后是不是长出了翅膀。

  他正在说明有关他受伤住院的属下小忠的事,说小忠从她当秘书的第一天开始,便受命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边,所以才能及时将她从孔祥麟手中救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席若菲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监视了这么久而完全不知情,这种感觉真的让人不太舒服。

  “担任聂氏财团的秘书难免有些风险,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员工‮全安‬。”略过不提的是,这样做还有监督的作用,黑⽩两道通吃、政商关系复杂的聂家,有很多人可以当靠山,也有很多人在等待机会,虎视眈眈着想要一举击垮,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你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有警方跟我接触?”

  聂宣深深的看她一眼,点头。“没错,你却选择把我蒙在鼓里,这让我很不⾼兴,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打算要出卖我,所以才没有跟我提这件事。”

  席若菲气闷的看着他。“我很后悔没这么做。”

  虽然他说派人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但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他‮控监‬着,如果今天她真的出卖了他,搞什么警民合作的戏码,不就很可能死无葬⾝之地了吗?

  他不信任她才是真的吧!他刚刚不也说了,他怀疑她可能会出卖他,所以,这个男人是一边吻着她抱着她,一边还在怀疑她会不会出卖他?

  她很难不生气。

  她该生气的。

  聂宣笑了,朗朗的笑声让平⽇紧抿的角画出一道上扬的弧,俊美刚毅的面容添上一抹柔和,人又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在生气吗?”嗓音带笑,他温柔的瞅着她。

  她放下杯子站起⾝,背对他站在窗边。

  “我该配合警方把你这个大坏蛋丢到牢里关起来。”他越笑,她越气得牙庠,好像他认定了她不会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姐小‬,你所说的警方,指的该不会是孔祥麟先生吧?当他第一次跟你接触时,我就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了,还跟他的上司吃过饭…”

  “你贿赂⾼层‮官警‬?你都是用这种方式脫罪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听了却心头一团

  虽然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观念,但是,她可以爱上一个坏人吗?明知道对方是个大坏蛋,是个商业流氓,她还是要继续爱下去?

  聂宣没理会她控诉似的冷讽,继续把话说完。“这个人虽然是‮察警‬没错,却也是个社会败类,顶着‮察警‬的头衔行非法之事,他要你帮忙在公司里找我非法的证据,事实上是要把我的合并计划卖给黑道,再让黑道把消息转卖给将要被我合并的公司进行图利,因此,当我告知警方这个讯息时,孔祥麟便被列⼊受‮控监‬的⼲员之一。”

  “什么?”席若菲愣愣地转过头来。“所以,他今天气冲冲地说我破坏了他的好事,指的就是…”

  “没错,出卖聂氏內部‮报情‬资料可以为他带来极为可观的丰厚收⼊,而据我所知,他已经承诺黑道会搞定这件事,你却迟迟不配合,我猜想他可能会采取比较烈的动作,所以才打算叫善远回来替代你的职务,没料到还是迟了一步,他会对你动手…是我始料未及。”

  说到底,孔祥麟终究还是名‮察警‬,就算要从事非法勾当,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一个老百姓动手,或许,是他错估了孔祥麟利熏心的程度,也⾼估了孔祥麟某方面的智慧。

  总之,是他的错。而这个错,差一点就让他失去了她。

  席若菲眨眨眼,很努力的把泪意呑回去。

  今天她已经哭得够久了,总不能这样一直哭下去吧?

  可是,怎么办?她真的好想哭…这辈子所流的眼泪恐怕都没有今逃卩。

  原来,他执意要她离职,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到打搅和伤害,而不是真的小鼻子小眼睛的容不下她…

  不断涌上眼眶的泪与其说是因为感动,不如说是喜极而泣的成分多一些。

  这个男人在被她拒绝,气急攻心的当下都还想着要守护她,她怎能不开心?不感动?

  而且,就算他再气她,听到她被袭的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边来当她稳稳的依靠,任她在他怀中一迳儿地猛哭,擦得他一⾝是泪…

  他的所作所为,不是比那些成天把爱挂在嘴上的男人更加真心吗?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些解读成他其实是爱她的呢?

  聂宣缓缓起⾝朝窗边的她走去,眼前这泪⽔盈眶、鼻子红通通的女人好像又要哭了。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爱哭?”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她的泪却越拭越多,像场无声的骤雨。

  唉!聂宣的心中发出一声轻叹。

  这个在他面前始终十分好強⾼傲的女人,竟越来越像玻璃橱窗內一只脆弱又美丽万分的琉璃,夺去了他所有的心思与目光,想买回家摆着怕捧着它,却又舍不得就这样两手空空的从橱窗外走过,对她视而不见。

  可以吗?

  就这样把她买回家,让她只属于自己?

  指尖停留在她细致光滑的脸颊上,他內心是‮望渴‬的,却又害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聂元珍…那个害⺟亲长年独守空闺,到最后抑郁而终,还始终盼不回心的聂家老爷,他的⽗亲。

  他恨那个男人。

  想亲手毁了那个男人。

  于他而言,那个男人等于是亲手杀死⺟亲的元凶,他无法原谅,也从不打算原谅,可他的⾝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带着那个男人的基因,他总是隐隐担忧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同那个男人一样,伤害另一个极爱自己的女人,所以他从不给承诺。

  可如今…

  他却如此‮望渴‬这个女人,‮望渴‬得心痛,⾝体也痛,理智跟着慢慢的溃散…

  “怎么办…我想要你…”喉间发出一声庒抑的低鸣,聂宣修长的指尖轻柔地在她的颈间、脸颊游移滑动着。

  “好。”她笑着流泪。

  什么?他惊诧。

  指尖顿住,下腹因她的答允而迅速闷烧成一把火,却迟迟没有动作。

  席若菲仰着清丽的笑颜视他,缓缓地,她动手‮开解‬了自己上⾐的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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