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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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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常常会事与愿违。

  正当李卓打着如意算盘,等着潘逸群主动发现这件事时,方萍却已经用了另一种方法让他知道。

  “这阵子,李卓每天接送温晴竹上下班。”方萍立在潘逸群的办公桌旁,淡淡的开口,掩饰住语气中的兴奋。

  正低头签文件的潘逸群,握住笔的大掌一紧,随即又松了开。

  “你想太多了,李卓只是帮我照顾晴竹。”他处变不惊地继续办公。

  “还不只接送上下班而已,我还听说有人看到李卓送她去产检,公司里已经谣言四起,说他们俩…”方萍不死心,继续说着。

  “够了。”潘逸群抬头,黑眸盯住她。“晴竹是我的子,而李卓是我多年来的朋友,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怀疑他们。”

  “就是因为知道你的心态,所以他们更加旁若无人地同进同出,你不能放任他们…”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潘逸群干脆直接问方萍,看她究竟有什么好主意。

  “当然是离婚啊,还能怎么办?我甚至怀疑,那女人肚子里的小孩是不是你的亲骨…”方萍一时得意,大放厥词起来。

  “方萍!”终于,潘逸群爆发开来。“第一,那个女人是我的老婆,严格说起来,你该叫她一声‘大嫂’。第二,李卓好歹也是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你怎能这么不信任他?!第三,晴竹肚子里的小孩百分百是我的,你如果还想当我的朋友,就别再说这种话。”

  潘逸群难得拉下脸,铁青的脸色让方萍终于发现自己管太多,但她却仍不想放弃长久以来的努力。

  “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我戳中你的痛处,还是因为你真的那么在乎她?在乎到不容别人说她?”方萍无法忍受一向笑脸人的他,竟然因为温晴竹跟她翻脸,所以话愈说愈难听。“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那只是一个契约,她只是一个帮你传宗接代的女人,是个用七百万买来的新娘。为什么现在你的态度都变了?”方萍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一点,每当她看着他眼中的在乎,她就眼红到快疯了。

  潘逸群紧抿着,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解释。

  那的确是他之前所说过的话,当时他急着找新娘,于是请她与李卓帮忙寻找对象。但是在他遇到晴竹之后,这些念头却从未出现过,他是真心想与她白头偕老。

  就算没有爱情,他还是能与她白头到老,像朋友一样。

  眼见他一句话都不说,方萍连着这阵子的不,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潘逸群猛地回神,瞪着方萍的表情,像是被谁吓到般。

  爱?他爱上晴竹?怎么可能?!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对温晴竹那复杂的情感、说不出口的在乎、那怕被人掌握的不安,一下子全被她挑了出来。

  他像是被谁刺了一针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家里两个老人家盼了一辈子的孙子,就在她的肚子里,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点,不要去打搅她,让她安安心心生下宝宝吗?”潘逸群几乎是张牙舞爪的喊出声,完全没了平时的温文模样。

  这句话,没有半点遗漏地,全被正准备进门的李卓与温晴竹听进耳朵里。

  李卓的手已经握住门把,不知是否该推门进去,以余光瞄了温晴竹一眼,只见她纤细的身子僵直,边的笑容早巳凝结,小脸更是白得像雪。

  糟了,她也什么都听到了!

  今天从电话的反应里,李卓早猜到方萍今天铁定会找潘逸群谈这件事。

  他原本打算带着温晴竹出现,好让潘逸群吃醋、甚至失去理智地在众人面前告白…也好让方萍死心,他则展开双臂,希望方萍能到他的怀里哭泣。

  显然,他的如意算盘不但出了差错,还出了很大、很大的差错。

  从潘逸群说出的话听起来,他对温晴竹似乎没太大的意思,只是…可能吗?他真的看错了潘逸群吗?

  温晴竹一脸惨白,脸色再难看不过,汹涌的酸意直往口冒,几乎要击溃她。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渗透进她的脑海—那些是最伤人、最伤人的字眼。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发疼,而仔细地感觉,那股疼痛竟是从内心最深处渗出。原来他是那样看待她的…他的白首之约,他的携手偕老呢?

  她把手护在口,只觉得格外地疼,那里有一处深深的伤口,正在汨汩冒着鲜血…

  她缓慢地走到李卓身前,打开办公室的门,向潘逸群带着惊讶且阴郁的黑眸里。

  两人相对无言,猜测着彼此眼里的情绪。

  看见温晴竹时,潘逸群心里像是被谁重击,愈看,他心里的罪恶感愈重,得他几乎不过气来。她那双澄澈清净的眸里,此时是一片死寂,像是已经哀伤到极点,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来势汹汹的心疼,翻天覆地的冲向他,那种被人掌握的心慌,再一次紧紧的箝制住他,为了抵御心中逐渐滋长的温柔,潘逸群本能地伤害她,不敢再看那双伤心的眼。

  “你不知道公司这阵子很忙吗?有什么事?”他偏着头看她,蹙着眉,冷酷的眼里有着复杂的神色,他强迫自己无情,纵使此刻他其实很想冲上前去,抱住她摇摇坠的身子。

  “没事。”温晴竹勉强地扯一笑,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推开门,她早该转身离去,为何要推开门,来视他如此冰冷的眸光?

  或许是不肯死心,她无法接受他曾经以极温柔的姿态,那样贴近她的心,而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虚伪的…

  或许,她就该被这么狠狠的伤害,才不会继续做梦。她真是个笨蛋啊!

  温晴竹紧握着双拳,理智告诉自己现在就该转身离开,但双脚却像是被人钉在地上,完全无法移动,聪明的脑袋完全当机,只能傻傻地自己笑着。

  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事不关己、关己则,她的心完全成一团,完全理不出不头绪。

  然而方萍却不想放弃这个能伤害她的机会,直接来到她面前,姿态高傲。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逸群在乎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小孩跟那张契约,我不是叫你不要自视太高,现在,你清楚了吧?”她笑得很得意。

  “方萍!”李卓忍不住大声暍止,没想到她会故意在伤口上洒盐。

  温晴竹只是紧咬着,以疼痛来加强她的意志力,不让泪下来。

  “可以请你们先离开,我想跟逸群谈一谈。”温晴竹开口下了逐客令,知道他们再不走,她的泪就要落下了。

  “为什么要走,我为什…你放开我,我不走!”方萍不依,只是李卓一把扯住方萍,将她带往门外,接着用力带上办公室的门,让他们两个独处。

  潘逸群仍旧保持沉默,温晴竹脸上哀伤的表情,叫他几乎不过气来,却也更加提醒他过分在乎她的事实。

  他的怒气突然爆发,他不知道究竟是愤怒她伤心的眼神,还是气愤自己无意间的情绪,他只能更加无情地对待她,不让那种陌生的情绪继续蔓延。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们的事,大家都知道。”潘逸群沉声问道,脸上尽是冰冷的表情。

  这一句话,再次将温晴竹击倒。原来他们的事“的确”大家都知道,知道她只是买来的新娘,知道他在乎的只是肚子里的小孩,知道她温晴竹…什么都不是。

  身子震了震,她用力咬住细致的,掩饰心中因为他的话而闪过的刺痛。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这么笨?明知道一定会受伤,知道他会继续伤害她,但就是学不了乖,仍在这里自取其辱。

  “所以…一切只是假象。”温晴竹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我不懂你所谓的一切是什么。”潘逸群静默地看着她,双手握成拳头。

  她看来那么无助脆弱,像是随时都可能昏倒,他心里有着酸涩的情绪,简直想抛下一切,紧紧地拥抱她…曾几何时,他竟然这么在乎她。

  “你的温柔是假象,你的承诺是假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象。”温晴竹一字字缓慢而沉痛的说着。

  她不想要软弱啊!但是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就偏偏坚强不起来,极度渴望着他的拥抱?

  潘逸群的手握的更紧,克制着不去碰她,不去拥抱她,太多的在乎反倒让他竖起全部的防备,极力伤害她。

  “无所谓假象不假象,那张契约清清楚楚载明我的责任、你的义务,你还想奢求什么?”潘逸群冷笑一声,不允许自己心软。

  她的心痛着,提醒着他在愿意的时候,可以多么无情地对待她,在知道她有身孕之后,就用工作的理由,将她一个人丢下,那或许并不是忙碌的关系,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所以…你并不爱我?”温晴竹静说道,眼神反而变得十分平静。

  潘逸群的反应则是几声哈哈大笑,为的是想掩饰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我自始至终,从没跟你谈到爱,就连携手白头,也是以一种朋友的姿态,是你想太多了。”

  她的确是…想太多了。温晴竹轻轻浅浅地扯出一抹笑,望着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绝望,潘逸群看着看着,竟然莫名的慌乱起来。

  “什么都别想!”潘逸群突然冲到她面前,用力握住她下巴,看进她眼里。

  “我们签有契约,你别想走,不准走!知道吗?”他鲁地说道。说完后,他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像是她的肌肤是块烙铁,烙得他的手、他的心好疼。

  温晴竹缓慢地点头,再点头。

  是啊,他们签有契约,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张契约。心中的痛苦以及哀伤,让她忍不住闭上双眼,全身因为那阵烈的刺痛而紧绷着。

  “好,我知道,我不会走。”温晴竹紧握双举,压抑住想紧抱自己的冲动,却抵挡不了那发自内心深处的寒冷,她的双手过分地用力,指尖甚至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中,但她丝毫不觉得痛。

  “你别以为可以骗我,契约上有写明违约的罚款,你要是真走了,一定会后悔的。”潘逸群威胁地瞪着她,而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紧张地出口威胁她,像是他有多怕自己会失去她一样。

  温晴竹直直的望着他,像是想确认这些伤人的话语,真的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曾经那么温柔的允诺,如今却只是一堆可笑的谎言。

  “你说过要跟我携手到老的。”温晴竹空茫的眼神,转向墙角,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像是在对着自己说。

  潘逸群在看见她眼眸中的绝望时,一个道歉凝结在舌尖,他费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阻止心中的罪恶感蔓延。

  “我并没有说不要,你仍旧可以留下,留在我的身边,做潘家的少,享有我能付出的全部,这是我说过的话,你有哪句话听不懂。”他没有要赶她走,她为什么一副那么伤心的样子。

  温晴竹扯出一个破碎的笑花,酸涩得几乎要酿出泪来。

  什么是他能付出的全部?钱财、珠宝、还有数不尽的享受吗?

  很抱歉的,她并不稀罕,她在乎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宝宝生下来,然后…”她边勾起一抹忧伤的笑。

  然后…怎么样呢?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的心好痛好痛,以为他有跟自己相同的爱恋与喜欢,却不知道一切只是场误会,他的确允许她留下,承诺与她白头,但是…却与她想要的完全不一样。

  她逐渐看清…潘逸群那温和的模样其实全是假象,他的真正情绪潜藏在他内心深处,任何人都无法摸清。就连她,也是一样。

  她曾妄想自己会慢慢的了解他,原来,真的…只是妄想。

  一切都太迟了,心里的伤痕无法愈合,她只想离开,马上离开。

  “我走了。”温晴竹漠然地看着他,然后慢慢转身,她的动作极为缓慢,只怕太大的动作,会让她伤痕累累的心更痛。

  “你要去哪里?”潘逸群一个箭步向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语气有着他没有发现的急迫。“你说过要留下的。”

  温晴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紧握住的手腕,他的体温依然灼热,但却再也温暖不了她。

  “我只是想回家。”温晴竹专注的看着他,紧盯着他的脸,像是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闻言,潘逸群忽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的态度让他好害怕,像是要失去她一样。

  “好,那你先回家,我今天会早点回家,等我。”潘逸群伸手,想抚摩她过于苍白的颊,私心的以为,他的话并没有改变他们两人的关系。

  怎料温晴竹却退了一步,他的大掌停留在半空中,像是被谁遗弃般。

  潘逸群心一惊,却硬生生的把所有情绪下,直直的望视着她。

  “我要回的,是我还没嫁给你之前的那个家。”温晴竹以静静的、稳稳的声音,缓慢说着。还好,她一直没把那房子租出去,她还有个地方躲、有个地方能疗伤,治疗她痛极的伤口。

  潘逸群屏住气息,僵硬得像尊石像,无法置信她竟然这样告诉他。

  “我说过,你不能走,你有签契约的…”脑袋突然一片混乱,聪明的脑子完全无法反应。

  “我的确有签契约,契约上写的,我只需要帮你生个孩子,并没有说我必须留在潘家,不是吗?”心给伤了,情绪冷静了,她的理智就回来了。

  第一次,潘逸群无言以对。

  “可是…”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并没有违背契约的意思,我只是需要时间冷静一下。”这是她的真心话。

  “可是…你不是想与我一起白头?”潘逸群不仅,她为何突然变了,突然想要离开他了。

  温晴竹笑了,却笑得很悲伤。她的心很痛,但是她想,他一定不知道。

  她无法要求一个不仅爱的人,去了解被爱伤了心的感觉,那只会让他觉得很可笑,而她再也不想成为笑柄,她已经够糗了。

  “我想回家一阵子,孕妇不该情绪激动,这样宝宝会不舒服,你应该不希望这样吧!”温晴竹选择不解释,只决定离开。

  迈开脚步,温晴竹不让自己停留,再怎么走不开,她都得忍痛离开。

  “你不想与我一起白头了?”潘逸群追了几步上去,拦去她的去路,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走,一点也不想。

  况且,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曾经,她一再追间的,就是这个结局,为何现在变了?

  “不想。”温晴竹的声音很轻,语调却涸葡定。

  潘逸群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撞了一下。

  “我不懂,为什么?”潘逸群无法明白,为何在听见这句话时,他的心会像是陡然破了个大,既空虚又疼痛。

  “你真的不懂为什么?”温晴竹的语调仍旧温婉如,但听在他耳里,却像针一样扎人。

  “我要知道原因。”他不懂自己在执着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失去她。“你为什么坚持要走?”

  四目交接的眼神里,一个是坚持,一个是决绝,前者是潘逸群,而后者则是温晴竹,都有非把事情清楚的决心。

  “其实,原因真的很简单。”温晴竹深了口气之后开口。

  潘逸群只是沉默地、紧张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要走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两人明明离得那么近,但心却距离得好远,我不想对你封闭起所有的情绪,藏在你触摸不到的地方。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温晴竹摇摇头,她曾经想与他分享所有的一切,而如今这个想法却显得十分可笑。

  “你不需要隐藏,我很想知道…”

  “我却再也不想让你知道了。”温晴竹冷冷打断他的话。

  曾经,她亲手把自己的心托他手心里,但是刚才她亲眼看着他把她的心给摔了,碎一地。

  她再也不想见他,再也不想!

  只要不见到他,她的心或许就可以慢慢痊愈,或许就不会再这么疼。

  “可是小孩…”想不出任何能留住她的理由,他只想得到小孩,那是他唯一能强力留下她的施力点。

  “我会照顾好你的小孩,这一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温晴竹再次打断他的话,一点都不想听,他挽留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小孩。

  他的目光紧盯着她,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泛开,只因为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她会照顾好“他”的小孩!她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

  “你应该相信我的,相信你自己的眼光。”温晴竹定定望着他,认为他不让她走的原因,只是怕她带着小孩远走高飞。

  再也说不出任何的理由,潘逸群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消失在他的眼前。

  口像是被人划了一刀,痛得他几乎无法忍受,他只能咬着牙,握紧拳。

  走的只是温晴竹,他的小孩还是会留下,但为什么…他仍旧觉得好心痛、好心痛,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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