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调查对象:朱可安
年龄:十七岁
案⺟:周国胜、朱婉织
朱婉织婚前有一段感情,情人因意外过世,让她崩溃。朱婉织后来在⺟亲的劝说下,有意振作,在邻居的安排下和周国胜相亲。
周国胜⽗⺟早逝,留下不少房产,他单靠租金收⼊就相当可观了。他本⾝条件也不差,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和朱婉织过去是同学,对她早有情意。他和纤细貌美的朱婉织,可谓郞才女貌。
可惜,两人婚后不到一年就因生活不协调而分居,分居后朱婉织才发现孕怀,经周国胜要求勉強复合,生下一名女儿。这段婚姻在三年后仍然在朱婉织的坚持下以离婚收场,女儿跟着朱婉织,改姓朱。
朱婉织带着女儿回娘家,和⺟亲一起住。周国胜经常来探望,他对前用情极深,一直希望能挽回婚姻。
朱可安七岁那年,朱婉织杀自⾝亡,遗书里请求周国胜让女儿代替她陪在⺟亲⾝边,同时请他帮忙照顾⺟亲。周国胜深爱前,依了遗言,让朱可安跟着她外婆,并经常来探望,照顾祖孙两人。
朱可安十岁那年,周国胜再娶,对象是朱家附近一名寡妇刘佳蕙,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张信志。
刘佳蕙过去和朱家来往密切,与朱婉织情同姐妹。朱婉织杀自后,她对朱可安更尽心照顾,把她视如己出,比自己的儿子还要疼爱。这也是周国胜决定娶她的原因。
朱可安依然跟外婆一起住,周国胜和过去一样三天两头跑来探望,刘佳蕙也会陪着他一起来,帮忙朱婆婆打扫、煮饭,照顾朱可安。
她后来孕怀,在朱可安十四岁那年为周国胜生下儿子,朱可安有了同⽗异⺟的弟弟。同年,朱婆婆摔倒过世,周国胜忙着处理丧事,希望由继子帮忙照顾朱可安,在丧礼上安抚她的情绪。却在前往途中,发生车祸,周国胜在一个月后过世,张信志断了一条腿。
他在遗书里拜托刘佳蕙为他照顾女儿,把朱可安的监护权给了她。至于他的不动产部分,据说很早之前就有大半过继在朱可安名下,不过留给刘佳蕙⺟子的部分也已经⾜够他们生活定安了。
在外婆和⽗亲都过世后,朱可安由刘佳蕙接进周家同住。
敖近邻居一提到刘佳蕙都竖起大拇指,说她贤慧,把朱可安视如己出,说她辛苦,要照顾一个断腿的儿子,一个才刚出生不久的幼子,还要养别人的女儿。
至于朱可安,在附近邻居眼中,算是一个礼貌爱笑的女孩,只是来的时候小小一个,过来住了三年也不见长大多少,听说都是周家遗传,会发育得晚。
不过这孩子有个缺点,就是不太爱⼲净,每次见到她都油腻腻、脏兮兮,很不爱澡洗。告诉她要澡洗,⾐服要换,她也只是频频说好,隔天见到她还是一个样。
明明常看见刘佳蕙买了很多女孩子可爱的⾐服,反而自己儿子的没买几件,但朱可安就是好几天才肯换一套⾐服,而且⾐服总是一下子就弄得脏兮兮了。
敖近邻居常听刘佳蕙夸赞朱可安是个聪明伶俐又贴心的女儿,还会帮她照顾儿子,没听她抱怨过朱可安一句不好,倒是常常怨叹自己儿子从车祸后就变了样,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外出,大伙也常安慰她。
朱可安成绩很好,今年六月提前从⾼中毕业,顺利考上大学,但是不知何故,她在八月突然离家出走,流浪到一家美容店当洗头小妹。
而刘佳蕙却对邻居说,朱可安为了上大学,住到学校去了。
十月,张信志在美容院里找到朱可安。据美容院里的人形容,张信志斯文有礼,以兄长的⾝分希望妹妹回家,希望她继续念书,美容院老板娘就把人给了他。
不过,朱可安后来并没有回家,人也失踪了。调查至十一月十五⽇,朱可安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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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净?
“芹哥,我洗好了,来吧。”她主动坐在椅子前,一条大⽑巾围在肩膀上,着一头长发披散。
不爱⼲净,她夏天每天洗头发,冬天最少也每隔一天洗:澡洗都要半个小时以上,非洗到全⾝香噴噴才肯出来,这叫不爱⼲净?看她⾐服每天洗每天换,即使到海边玩,也不见她把⾐服弄得多脏过…哪里来的油腻腻、脏兮兮?
“芹哥?”朱可安狐疑地转过头去。“芹哥,你在看什么?”
“儿童不宜的书刊。”万香芹把报告夹在一本杂志里合上,封面是⾝材辣火的比基尼女郞。他起⾝走过来。
朱可安回过头去,背对着他,脸微红,微微不悦,低低喃道:“我已经不是儿童了,我下个月就満十八岁了。”
“几天?”万香芹扯了一下嘴角,拿起⽑巾帮她把头发擦⼲。报告里并没有提到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她在那个家里出了什么事?
“剩下二十一天而已。”朱可安嘴角弯弯“芹哥,你答应我,我満十八岁你就不能再叫我小猴子了。”
“是啊,我答应过。你放心吧,我言出必行。”他擦⼲头发的动作肯定比她当洗头小妹时还纯,毕竟都帮她擦了多久了,她当洗头小妹也不超过两个月。“不过,小猴子…”
“嗯,怎样?”
“你肯定你満十八岁就不能叫小猴子了吗?”
“对啊,我肯定。”清昑的声音像树梢上一只快乐小鸟儿在跳舞。
“嗯,那我也涸葡定跟你讲,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小猴子就不能跟我睡。等你満十八岁,你就自己睡吧。”
朱可安惊讶地一怔,猛地转过头去“你昨天没有说到这一条啊!”“我现在补述。”他拿着⽑巾,潇洒地耸了下肩膀,把她的⾝子转过去,⽑巾按在她的头⽪,顺便摩按。他想他的设计工作和那本未完成的童书如果都放弃了,他帮人整理头发兼头⽪摩按肯定也有一笔收⼊。
朱可安一阵阵的头⽪发⿇,愣在那儿呆了好半晌…哪有这回事,昨天没有说,今天才追加一条,这样也算哦,欺负人嘛!
“…芹哥,你这哪叫言出必行,你本言而无信,你这是恐吓威胁嘛。你明明知道…我一定要跟你睡的啊。”小脸儿涨红,声音到了最后变得很小。
“你说什么?没听到。”他低头,故意把耳朵凑近“再说一次。”
她的头更低了,肩膀颓丧地缩起“我说…小猴子就小猴子嘛,反正我也听习惯了。十八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她真的觉得很了不起,但那也要他认同才算数。
万香芹嘴角⾼⾼地扬起,直起⾝子继续帮她擦⼲头发,状似优闲地说道:“既然你快十八岁了,我送你一份礼物,过几天等我有空陪你去买吧。你先想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钱买得到的。”她轻轻低喃,轻轻叹息。就像芹哥说的,如果她不再是小猴子,不能跟他睡。如果芹哥不再把她当小猴子看待,那对他而言,她好像什么也不是了?
她都快十八岁了,如果芹哥不爱她,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他们无亲无故啊!
她很讨厌想这个问题,也一直故意不去想,但…那个人出现后,她就对现在的生活很不安,好像和芹哥在一起的快乐随时都会瓦解,这让她很害怕。她也知道这将近一年和芹哥的生活,拥有了快乐、安逸、幸福、自在,一旦拥有,就会害怕失去,这同时…懦弱和胆怯也如影随形了。
她现在还找不到用来对抗懦弱和胆怯的力量…如果她肯先踏出一步,主动离开芹哥,是不是就能找到这股力量呢?还是她从此一蹶不振,沦落为不良少女?不管下场如何,前提是她踏得出这一步,离开芹哥…而且芹哥,哪一天终究会谈恋爱,会爱上一个女生…的吧?那到时候她能不崩溃吗?
万香芹若有所思地瞅着她的安静沉默,忽然扯眉,往她的后脑袋重重敲了一下,叩!
“呜…”她往前倾斜,苦着一张脸回头,茫然地望着他“又怎么了?”
“没,我敲敲看你脑袋里还有没有东西。听声音空空的,跟猴脑差不多,果然是还未进化。”
骂她笨蛋嘛…只是她哪里招惹到他了?朱可安还是一脸惘加不解,想了老半天…
“芹哥,被你发现了吗?”她皱皱鼻子,像是坏事没做成,反而被逮到的表情。
“嗯?”他哼了声,眯起眼。
她乖乖自动招认,道歉兼抱怨“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再偷偷开你电脑了。反正你也用密码锁着,我打开来才知道本开不了。”
万香芹眼底一冷,两只手掐起她脸颊的⾁“你偷开我电脑?你懂不懂得住在一起互相尊重的道理?我有去翻过你內⾐吗?你这只小猴子是我没教好,还是被谁带坏了啊?”
“呜…”她知道错了嘛,他要打比方也优雅一点,害她听了脸都红。明明外表长那么好看,吐出口的话却比罗勒大哥没好多少,三兄弟就只有薄荷二哥表里如一,斯文有礼。
万香芹瞪着她,光看她眼神里的光芒也知道她脑袋这时候想起了谁…叩、叩、叩!重重敲了她额头三下。
“啊?⼲嘛又敲我?”她今天是犯到他哪一条啊?
“我⾼兴!”
呜…芹哥虽然是好人,但是…他也太随心所,太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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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了,扳手指算一算,距离双十节她的生⽇还有十三天。钱买不到的礼物他不会给,她也不敢开口要,而钱买得到的…她想了几天,想到要一套餐具。
她现在会下厨了,虽然做的菜被芹哥从头嫌到尾,什么“猪吃的。下毒啊!猴子做鸟菜。厨余啊!”骂了一大堆,但他边骂边吃,最后总会把他嘴里的“厨余”吃到不剩,所以她就默默继续做,等待有一天奇迹出现,或者看哪一天他突然生病发烧⾆头坏了,也许就会夸她一句“能吃”了。
现在呢,她想既然菜⾊得不到夸赞,那摆一套美美的餐具,说不定他看了赏心院目,恶毒的话会少一点…不不,芹哥是好人,他不恶毒…应该是说心肠会更慈悲一点。
她坐在车里无聊,转头瞄向车窗外悉的街景…咦?“芹哥,买餐具不是这条路啊。”
“我先去买本书。”他戴着一副银⾊的炫目眼镜,镜片可以用来当镜子,完全看不到他眼睛在看哪。
朱可安一颗心渐渐地畏缩了起来,手抓着全安带,很想逃开…没关系、没关系,她在车上等,她不要下车就没事了。
万香芹找到位置停妥车,看着她“下车了。”
“我在车上等你。”她扯起嘴角,眼睛很大,脸⾊有些许的⽩。
“家法规定小猴子不能单独待在车上。”他拉开门,把她的全安带开解,拉她出来。
“芹哥!…什么时候多这一条家法了?”她被拖出车外,低着头抱怨,眼角不时四下瞄,呼昅有些不安稳。
“我刚刚决定的。”万香芹看都没看她,拉着她的手往热闹的街道穿梭而去。
他步伐大,走路又很快,她被拉着在⾝后跑,一脸莫名又讶异地瞪着他的背。他平常不会走这么快,今天是怎么了,他们有赶时间吗?…不过也好,快点走,也许就不会遇到。
再说,都过一个多月了,那个人总不可能天天在此地徘徊等着抓她,她只要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
她低低垂着头,始终看着万香芹的步伐小跑步跟上他。
没事的、没事的…
砰!好痛…额头撞上了他的背。
突然停下来也不通知一声…到书店了吗?
她抬起头…
“朱可安!让我找到你了!”
她望着书店门口,万香芹正拉着她准备进去,一个叫声定住了她的脚步!她全⾝僵硬,头⽪发⿇。
万香芹狐疑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跛脚男生从一家內⾐店门口附近被人搀扶半跑着过来。
朱可安瞪着那两人,紧紧咬着,瞬间无⾎⾊,急忙两手抱住万香芹的手臂,拖着他“走…快点走…我们快点走!”
“他在叫你,他是谁?”他动也不动,立在那儿,昂着傲慢的下巴,着任的肩膀。
她拉不动他,瞪着接近的两人在眼前放大,深深的恐惧也在她眼里扩张,她缩回手,放掉了万香芹,不回头转⾝就跑!
“小猴子!”镜片下一双眼睛惊愕地瞪大,愣了一下…任何事情她都不用怕,他会保护她,他该是深得她信任的…他万万没料到她会轻易放开他的手,从他⾝边逃离,伸手只抓住一把空气,拉住她已来不及。
“朱可安,你不要跑!”跛着腿的男生推了⾝边保镖一把,要他去追。
万香芹眯起了眼,回头抓住那名保镖的⾐领。先处理这两个,把事情搞清楚再回头剥小猴子的⽪,她最好是乖乖回到车上等他!
保镖反⾝踢来一记飞腿。万香芹闪⾝躲过…
“你是谁!朱可安是我未婚!”⾝旁的跛脚男生瞪着他吼。万香芹一怔,回头…
“三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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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安安噤不住对哥哥的思念,从主人⾝边逃了回来。
小猴安安的主人眼见安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紧抱着哥哥不放,只好把小猴安安还给哥哥照顾。
小猴安安又回到哥哥⾝边了。
⽇子一天一天过,小猴安安每天和哥哥一块吃、一块睡,在哥哥细心的照料之下,终于开始成长了。
最近小猴安安常用一双纯真发亮的眼睛望着哥哥,用小乌儿思舂般的声音对着哥哥说:“我喜你。”
扮哥很疼爱小猴安安,每次都给她一香蕉做为奖赏。但是不知何故,小猴安安总是苦着一张脸吃着香蕉,一副快哭的表情哀怨地望着哥哥,看得哥哥莫名地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
有一天,小猴安安对哥哥说:“我要学料理,以后做给哥哥吃。”
听了这句话,哥哥直望着小猴安安,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猴安安的哥哥是美食家,他发现自己尝遍了天下美食,这些美食出自多人之手,但这些人都走属于别人的“厨师”没有一个人专门为他做料理…为他而学,为他而做,只为他一个。
小猴安安并不知道这句话哥哥听了有多感动,一颗心暖烘烘,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时候,哥哥才发现由他亲手扶养的小猴安安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哥哥,我喜你。”
当小猴安安再次对哥哥说这句话时,哥哥终于明⽩小猴安安的意思了。
只是,小猴安安年纪还小,没有哥哥,小猴安安半夜里还是不敢睡,尤其小猴安安总是在半夜里偷亲哥哥,哥哥更加没有把握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发展,不会伤害到小猴安安。毕竞她真的还小。
…虽然,哥哥已经确定小猴安安发育得很好了。
直到天空变了颜⾊,她都不曾再回到那条街上。
橘红的夕拉长了一条⾝影,这条⾝影最后消失在车里,在这里停了半天的车子终于在夕落下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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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声,海风吹,海边小屋灯亮着。
柳芷云仰着头,望着万香芹左边下巴的青肿,惊讶得张口结⾆“谁不要命了敢打伤你!”
这是跟他一整个家族的人为敌啊!首先,她那个曾经“兄弟众多”的未婚夫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万香芹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严峻的一张脸更加暗“还没回来?”
“嗯,不管是我那里的警卫还是绿墨那里都还没有通知我。”而她就到这里来等,她希望可安是直接跑回家来,但是连这希望都落空了。
朱可安从街上跑走后,就失踪了。
她没有看过那份报告,但从花蒲英口中大约知道朱可安虽然⽗⺟双亡了,但她还有一个继⺟,一个继兄,一个同⽗异⺟的幼弟,她不是无家可归,而是离家出走。
至于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她在那个周家屋檐下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花蒲英的人调查不出来,至今还是团谜。
“所以我说直接问她就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她自己说呢?”明明知道发生事情后,她都痹篇那条街不去,万香芹却故意把她带到那条街上,非要亲眼看看她到底在怕什么,非要她自己说出来。
“你可以回去了。”万香芹转⾝下楼,手上还握着车钥匙,钥匙圈上一只小猴子随着他跑下楼的动作剧烈晃动。
“结果呢?打你的那个人还活着吗?你问出可安过去发生什么事了吗?”柳芷云追下来,却追不上他的速度。
海风吹进昏暗的庭院內,她没追上万香芹,却撞进了一个悉的怀抱里,被紧紧的抱住。
“蒲英,可安呢?你派人找到她了吗?”她仰头望进一张皱眉的脸孔,却没有时间关照他的情绪。
“找到了。”低哑嗓音含着莫大的火气“庭院暗,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万一跌倒怎么办!”
“你找到人了?她在哪里,你把她带回来了吗?”会不会已经和万香芹在外面了?她喜出望外,急着出去看看。
“她回家去了…回到她童年住的家。”花蒲英一把抱住她纤细的,知道他如果不代清楚,她势必不肯乖乖待在他怀里。“你不用急,香芹去找她了。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我让打了香芹的那只瞎眼狗吐实,可安在周家过的是什么生活,我会告诉你,你不需要追去问香芹。”
她一怔,只觉得浑⾝发寒,急着追问:“你说…过的是什么生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啊!”“我叫你不要急!先顾好你自己的⾝子,你忘了你孕怀了吗?”花蒲英恼火地瞪住她。
“那你就快说啊!”她心急地抓着他膛。
“好好好…”他瞪着她,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你听了,别太动,也别哭得太厉害…唉!”他只觉得说了也是⽩说,提前警告,反而吓得她眼眶都泛红。
…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能三言两语说的,他就尽量带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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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胜过世后,朱可安搬进周家,张信志丢了一条腿回到家住,整个人情大变,变得暴戾可怕,一连赶走四名看护,连家里的佣人都被他吓跑。
刘佳蕙后来找了张信志的表哥来帮忙,聘请他当司机兼保镖。
一个家里全都是自己人,里头发生什么事,除非他们自己愿意说,或是张信志的表哥出卖他们,否则没有人会知道。
朱可安就生活在这一家子的暴力、虚伪、欺骗的影下过了三年非人的生活。
佣人都走了后,所有的工作全落在刘佳蕙一个人⾝上,三餐、打扫、洗⾐服,背着不満周岁的儿子,照顾残废了的长子,她一声不吭,尽管做的菜送进房里被儿子打翻扔出来,她也默默的收拾。
朱可安很不忍心,总是抢着做家事,但刘佳蕙都不让她动手,说她是周家的大姐小,不许她做这些事。
她想可以帮忙照顾弟弟,但刘佳蕙总是背着,一放下就哭,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照顾不来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几次看着辛苦的阿姨⽩天夜里忙着照顾两个儿子,心疼又不忍。有一次,她看阿姨拿着托盘站在信志门外,愁容満面踌躇着,幼子在背后又哭了起来。
“阿姨,弟弟要喝了吧?我拿进去给信志哥吃好了。”
“不要、不要,万一他伤了你…”“我知道信志哥生病了,不要紧的。阿姨,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让我帮忙吧。”
朱可安那时十四岁,从小心肠好又善良,刘佳蕙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情非常了解,而且完全掌握。
那天,张信志意外的配合,非但没有把饭菜打翻,而且全吃光了。
朱可安⾼兴,刘佳蕙更在她面前感动得痛哭,朱可安更加知道自己做对了,从此决定她要帮忙照顾张信志,那么阿姨会更加欣慰,不用那么辛苦。
从此,却是她恶梦的开始。
张信志总是趁刘佳蕙不在时讥骂她,扯她头发,打她,甚至叫表哥抓住她,让他打个过瘾。
朱可安怕阿姨知道了难过掉泪,忍着痛不敢说。
张信志表面上变得愈来愈安分,但私底下却愈来愈暴力,愈来愈狠毒。
在朱可安面前,他向⺟亲要求,夜里要朱可安也来照顾他,他说表哥夜里总睡得像死猪,叫也叫不醒,他半夜口渴,伤口疼痛,要上洗手间都没人帮忙,他喜可安细心又体贴。
刘佳蕙就望着朱可安微笑“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可安,你在他房间陪他一起睡,会不方便吗?”
会不方便吗?朱可安当然马上头摇说不会,她不想让阿姨担心,却不知道自己落⼊了陷阱。
那天起,夜里房门关起,张信志就不曾让她好过了。
他联合表哥用尽了各种手段整她,让她无法在上好睡,还不许她下去,小小的⾝子只能睡在的最角落缩成一团。
最后她总会滚下去,也只有那时候,她才能在地板上小小睡一下。
这样的⽇子过了一年,她想张信志也好多了,她可以告诉阿姨她要回自己房间去睡,可她话才到嘴边,却听见阿姨说:“可安,阿姨真对不起你。为了照顾弟弟,把哥哥都丢给你…真对不起。”
她一听,摇头摇,望着満脸歉疚的阿姨,话呑了回去,想找机会再说。
后来,一次张信志不小心在她手上留了伤痕,被刘佳蕙看到,一知道她被自己的儿子打,马上痛哭,拚命打自己巴掌,向朱可安道歉,但这却把朱可安吓坏了,张信志待她的更多残暴手段,她一句都不敢说。
她心里希望刘佳蕙能够想到她夜里可能受到张信志的待,开口让她回到房里去睡,但刘佳蕙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那么坏,她只是说:“可安,他脚受了伤,所以脾气不好,你不要怪他。好吗?”
好吗…她当然只能点点头,无言的忍下来。
这以后,张信志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在她手上留了小伤痕,而她就又会看见刘佳蕙动又亏欠的自责。
“可安,你哥哥是不是又打你了?都是那场意外害的。你也知道他以前脾气很好的。阿姨跟你道歉,跟你磕头!呜…我对不起你爸爸…”
那场意外,是出在婆婆的丧礼,爸爸载着信志要来看她的路上。这一提,又带出了她內心最脆弱的那一块。
她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这却还不是她的最痛。
让她心痛的是,刘佳蕙总是看着她说:“你长得跟你⺟亲好像,愈来愈像婉织了,以后一定像你⺟亲一样美丽。”
然后她总会看见阿姨落寞的神情,淡淡哀伤的笑容像叹息着什么。
她知道,阿姨很爱⽗亲,但⽗亲心里始终只有⺟亲一个,而⺟亲从来就只和她的情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到杀自。
她不懂⺟亲的感情,但她也不想象⺟亲一样。阿姨常说,⺟亲带给⽗亲的只有痛苦,她也有这种感觉。
所以⽗亲死后,一旦阿姨说她像⺟亲,她就好像被针刺一样。而她总觉得这针不只是刺着她,同时也刺在阿姨⾝上,也许更深更痛。因为她深爱的男人,爱的就是这张脸,所以她不想象⺟亲,她故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不想长大,就是不想让这针刺到阿姨。
她的善良和体贴,被利用得好彻底,直到她离家那一天,才知道那个家的一切都是虚假和谎言,刘佳蕙扮苦脸磨折她的心,张信志负责痛打她的⾝体,而他的表哥拿人钱财,做了哑巴和帮凶。
那个哑巴畏于炆龙过去的“背景”把他几年来在周家屋檐下眼见的一切都招了!
万香芹瞪着暗夜几近无人的路面,紧握方向盘,狠踩油门。
她过的是什么生活…那是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