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一早上，迫于家里那一对“冠军双煞”的威，姜曼衣乖乖坐上展劲融特地派司机到家门口接她的进口黑色大轿车，到他的公司报到。

　　当她从老板的座车下来的时候，几乎惊动了公司上下。

　　大家纷纷竞相走告，有空的就偷偷过来人事部瞧望，没空来偷瞧的，就拼命互相咬耳朵、探八卦，以为上头的老板从别的公司挖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才，才会如此备受礼遇。

　　结果，当她向人事部门递出履历表，开口表明要来应征新来的小会计时，大家的下巴都掉了。

　　般什么？摆那么大阵仗，竟然只来了一个小小小会计？

　　姜曼衣咬着牙，承受着四面八方由最初的惊异窥探，到最后下屑的“ㄟ，ㄟ”一声离去的目光，心里不恨死了展劲融给她搞的这一招。

　　当会计部的主管来到人事部后，衣着干练的美丽女主管只是瞧了她一会儿，平静的表情和人事经理一模一样。

　　大概他们两人都事先被知会过，早已知道消息了。

　　“你好，我是邱蓉雅，主管会计部的财务经理。”她优雅地伸出手来。

　　“您好，我是姜曼衣。”她有点忐忑地回握住即将是她顶头上司的女子的手。

　　“你没有工作经验？”邱蓉雅低头看了看她的履历表，略微沉了一下。

　　“我才刚毕业。”就被三个大魔头给联手来了。

　　“我知道了。”邱经理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就领着她到会计部的办公室去。

　　到了会计部的办公室后，里面的职员大概是早就听说了她的事，全都兴致地转头望来，但又碍于主管在场，只能压抑着无限的好奇心，勉强坐在位子上用眼神不停地刺探她。

　　姜曼衣僵着笑脸，跟大家打招呼。“我们会计部的编制是十个人，前一阵子有人怀孕，后来决定要离职在家带小孩，所以空了一个位子出来，你就到那个空位子吧。”邱蓉雅伸手指了指办公室的一个位子。

　　“谢谢。”姜曼衣点点头。

　　看来展劲融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她而特地开一个闲缺出来。

　　她的新主乖篇始絮絮叨叨地说明着他们部门的业务，她则是听得昏头转向，最后代到她的工作项目，她才松了一口气。

　　“…由于你才刚来，又没有实际的会计工作经验，所以暂时会分派你做一些最基本的工作。”邱蓉雅淡淡地说，给了会计部主任一个眼神指示。

　　“好的。”本来就无大志的姜曼衣感激地对她点头，其实并不太懂什么叫最基本的工作，以为是派些簿记之类的初级会计工作。

　　后来她才明白，邱蓉雅的意思是，叫她先当个挂名的打杂小妹。

　　不过她无所谓啦，只要别让她碰账目报表，叫她天天扫厕所也没关系。

　　可她毕竟是坐着老板的座车来报到的，邱蓉雅很识时务，并没有真的叫她去扫厕所，只是时不时地给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闲差事而已。

　　由于今天她是第一天报到，只要负责熟悉环境，主管并没有马上派什么工作给她，所以让她只脑戚坐在座位上。

　　转头四处望，见大家手头上都在忙着，她不好意思闲晃去碍人家的眼，百般无聊下，干脆打开她新座位上的电脑，检查一下电脑里灌了什么软体，接着偷偷打开系统里附的游乐场，无聊地玩着八百年前就已经没玩的踩地雷。

　　玩到一半，桌上的分机忽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这是…我的电话吗？”她转头看着左右的同事，不知道该不该接？她才刚来，哪会有人找她？

　　她根本就忘了，她会在这里玩踩地雷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间公司里某个人的缘故…

　　“电话在你桌上，当然是你的。”

　　左边的同事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埋进电脑中的报表里，并没有帮她接的打算，她只好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

　　一接起电话，耳边第一句就听到让她火气上扬的问候。

　　“曼衣妹妹，在摸鱼啊？”

　　“我哪有！摸鱼的是展总经理吧？”

　　“我是在关怀新进员工的适应问题。”展劲融轻声笑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展劲融的笑声，让她怎么也无法继续恶言以对。

　　“最好是啦！展大总经理打来找我干么？”她语气软了些，但心里却希望他最好识时务一点，要是有胆说是要来看她笑话的，就给她等着瞧！

　　“我是真的想问你，第一天还习惯吗？”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温柔，好像是真的关心她。

　　她忽然感到脸上微微一热。

　　“才、才、才第一天，我哪知道习不习惯？”她咬低哼一声，对天花板上某一楼层的人翻白眼，语气是不自觉的撒娇，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现在是属下和老板的关系。

　　不小心抬头，看到大家正瞪大眼，惊异不已地听她和老板的对话，她才发现自己的言行好像太过显眼霸气了。

　　她应该在展劲融的员工面前，给他留一些威严的。于是，她马上降低音量，小小声地说话。

　　“找我什么事啦？快说！”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总觉得办公室里每只耳朵的角度，好像都转向她这边了。

　　“我怕你对附近不，所以中午我带你出去吃个饭。”

　　喔，这家伙这么体贴？她刚才也正在烦恼这件事呢！

　　“好啊。”她无可无不可地答应。

　　币掉电话后，望望四周，大家还是用那种看熊猫的奇异眼神紧盯着她。

　　她僵着脸笑笑。赶紧将脸埋到电脑萤幕后头，假装忙碌地检查电脑里的系统程序。

　　可恶，都要怪展劲融啦，没事给她搞什么接送的排场，害她成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异类。

　　那种猜测探索的眼神，让她很下舒服。

　　无聊的闷气憋到无处发，干坐着玩了一个多小时的踩地雷，玩到眼睛都酸了，好不容易才熬到中午休息。

　　她吁了一口气，酸背痛的才刚站起来，一只手臂就忽然从她的后方勾住她的脖子。

　　“走了，去吃饭吧！”

　　“喝啊！”她反地制住那只手臂，脚一勾、肩一顶、一弯“轰”的一声，就连手带人地整个拉过肩，重重将对方摔到地板上。

　　原本因中午休息时间到了而变得有些喧哗轻松的办公室，一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摔完人后，姜曼衣也呆了。

　　这…这实在不能怪她的动作太快，凡是学过武术的人都知道，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制住要害啊！

　　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忽然勒住她的颈子，虽然没有感到恶意，但她的手脚还是依着本能，进入了自动操作模式。

　　当她反应过来时，勾住她脖子的白目家伙，已经被她摆平在地上了。

　　“啊…你真狠，竟然来真的…”

　　被过肩摔的倒霉鬼狼狈地躺在地上呻了一下，觉得骨荚旗散了，脑袋上也浮出一圈星星小鸟，围着他快乐地跳大腿舞。

　　真的是老了，竟然这样不经摔…倒霉鬼在心里感叹道。

　　众人重重气，吓掉了下巴，直直瞪着地板上的倒霉鬼。

　　姜曼衣也跟着往地上看，登时又是一呆。

　　怎么是、是展劲融啊？！

　　“老…老板？老板！你还好吧？”

　　“老板没事吧？”

　　“快、快来扶一下啊！”众人七手八脚地推开她，赶紧扶起他们十分重要的衣食父母。

　　“展劲融？你干么偷袭我啊？”姜曼衣站在一旁，傻傻地问。

　　“我只是要找你吃饭，谁无聊要偷袭你啊？”展劲融苦笑，扶着慢慢起身，完全丧失了在公司里长久以来所建立的优雅形象。

　　他在许多女的眼中，是属于喝水不会呛到、吃饭不会噎到、走路不会跌倒、说话不会咬到舌头的神人级完美贵公子，因此大伙儿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狼狈地躺在地上呻。

　　“你真是活该！吧么鬼鬼祟祟地从后面过来？”她皱眉责备他一句。

　　由于他们从小就一起跟着她爸妈学武术，因此踢打摔跌都是必然的，早就熟悉了他的各种狼狈模样，完全不觉得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什么稀奇。

　　众人倒一口气，姜曼衣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在展劲融的身分，是她的顶头上司，必须恭敬以待。

　　靶受到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吓目光，她忽然不知所措，咬着，想着要怎么帮展劲融和她自己找台阶下来。

　　“好，算我活该，走吧。”展劲融着苦笑，向她靠过去，无视众人的目光，大剌剌地牵住她的手，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去哪？”她呆呆地问。

　　“吃饭啊，曼衣妹妹。”他的语气极尽无辜，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喔。”她乖乖地任他拉着走，硬着头皮在众人沉默又震惊的夹道目送中离开办公室。

　　中午时间还没过，这件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有如瘟疫蔓延般，在全公司上下都传开丁。于是乎，姜曼衣就这样在报到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地建立了一种很微妙的地位。

　　第一天上工就敢把老板给过肩摔，事后却一点事也没有，还被老板好声好气地叫了声“曼衣妹妹”然后拉去吃饭，这人的后台铁定很硬，硬到老板吃了大瘪都还不敢动地！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说…这个姜曼衣，肯定是个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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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公司附近一间简餐店里，姜曼衣咬着餐后冰红茶的管，若有所思地瞪着展劲融。

　　从那天将他一记过肩摔后，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的公司待了一个月。

　　她原本想过同事们可能会对她利用靠山走后门进公司工作有意见，因而赏她不屑的冷言冷语、冷面孔，但想遍了各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被同事们崇拜得几乎被拱起来膜拜。

　　她的威名，当然就是把展劲融摔到地上的那一刻，轰轰烈烈地建立起来的。

　　那些女职员对展劲融的爱慕芳心虽然有些受伤，但那些强韧的芳心不但没有因为他斯文扫地而减损一分，反倒因为不敢对她挑衅，只好全力发出前所未有的母爱，恨不得好好呵疼他的自尊心，这对已经糗到没形象的展劲融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仰慕他的粉丝没失。

　　她知道他明明能化解掉她的过肩摔，却故意让她摔个狗吃屎。她一方面感到很抱歉，一方面又被他得好惑。

　　这家伙是一时皮，忽然想给人摔一摔过过瘾吗？

　　由于展劲融小时候身体差，加上差点被绑票成功，因此被展家的长辈托付给她父母，到武道馆来习武，一方面防身，一方面又可健身。

　　而她从小就跟在父母身边和他一起习武，所以她很清楚，他的实力一点也不脚，因此不明白他怎会任她害他在众人面前出糗。

　　“你是故意的？”她忽然问道。

　　“你说什么？”正在喝咖啡、看报纸的展劲融，闻言抬起头来。

　　“我说那一天，你是故意让我摔的吧？”她又重复问一遍。

　　“喔，那一天。”

　　“对啊，那一天。你故意的，对不对？”

　　“曼衣妹妹好聪明。”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夸赞。

　　“我本来就很聪明！”她得意地扬高下巴，哼哼两声。如果有尾巴，现在也已经甩来甩去地摇起来了。

　　他望着她，笑得两眼微弯。

　　乐了一会儿，她才发觉自己被他哄傻了。

　　“等一下，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啦！”她不高兴地皱起眉来。

　　“喔？不然是什么？”他心情颇好地跟着她的话尾绕着。

　　“我是要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无辜地装傻，眼中跃过捉弄的笑意。

　　“别闹了，快回答我！”她被他绕口令的回话气到，差点挥拳扁他。

　　“你是说那记过肩摔吗？”他这次学乖了。

　　“对，那记过肩摔。你的武术根本就好到可以跟我爸对打，干么故意让我摔到地板上？难道你想装柔弱，破坏我的行情，害我没人追是吧？”咦，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忍不住怀疑地频频瞄他。

　　难怪男同事们看到她时，都是一脸谨慎小心的模样。就连爱跟女同事勾肩搭背的业务经理，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有人想追你？”他的眼神闪过一抹警觉。

　　“我是打比喻啦！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她没好气地说。

　　“有没有追你，对我来说才是重点。”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你…不跟你说话了！”再多说两句，肯定会被气死。

　　展劲融没说什么，继续喝他的咖啡。

　　其实想一想，这一个月来，他对她算是很照顾了，她也不该对他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

　　闷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过头来看他。

　　何况，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他还会那么孩子气地故意捉弄她吗？

　　“你…你还好吧？”她期期艾艾地问道，对他的罪恶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时她动作很重，地板又那么坚硬，不比木质地板，更没有软垫护身，换作是她被人损在地上，也会痛得哼哼唧唧，瘫上半天。

　　“身体没事，只是自尊心有些受损而已，不碍事。”他知道她在问什么，这回也不逗她了，坦白地回答。

　　“你明明能化解的，怎么不躲开？”她嘟起。

　　“太久没练习，身手已经生疏了。”他淡淡地回道。

　　“骗人！”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天没防备，就是这样。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下重手？”他的表情好无辜。

　　她的罪恶感又被他勾出了好几分。

　　“对、对不起啦！”她低着脑袋，小声道歉。

　　他没说什么，伸手拍拍她的头。

　　她抬起头，摸着自己的头顶，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他刚才的动作像在摸小狈似的，但却温柔得让她心悸了一下。

　　“你…”她微微张口。

　　“怎么了？”他挑眉。

　　“你现在变得好怪喔…”她眼惑，说出心里的话。

　　“怎么怪？”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就是…说不上来，好像突然对我很好、很好，好得让我怀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难道我以前对你很坏？”坏到只是对她好一点，防心就这么重？

　　他支手托着腮，懒懒地笑问。

　　“是啊，你以前老是爱捉弄我，常常都快被你气死了。”

　　“嗯，看来我得更努力改进才行。”他状似反省地点点头。

　　“什么？”她眨眨眼，没听清楚。

　　他没回她，只是淡淡地指向餐厅里立在墙边的大摆钟。

　　“你赶紧喝完红茶，午餐时间要结束了。”

　　一看向大钟，姜曼衣立即倒一口气，急得像火烧股一样地跳了起来。“唉呀！净跟你扯东扯西的，我都忘了邱经理还等着我修正一笔账目报表耶！”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重要事要做，因此赶紧拿起杯子，管也不要了，三、两口咕噜咕噜地喝掉红茶。

　　“是吗？”他一脸悠闲地笑看她豪迈灌茶的动作。

　　“对啦、对啦！跋快结账，我们回去了啦！”她起身绕过桌子，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拉起他。

　　他对她笑着，很自然地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慢斯条理地起身，牵着她慢慢走向柜台。

　　“唉唷，你是长痔疮喔？走这么慢！快点、快点啦！”她耐不住他慢郎中一样的动作，拖住他向前走。

　　“对金主这么说话？”他挑挑眉。

　　“什么金主？是你说要请客的，我又没敲诈你。”

　　“小没良心的。”他瞥她一眼，从皮夹中出钞票结账。

　　“大不了领了薪水后，请你吃一顿嘛！”小气鬼！

　　看她对他多好，人生中第一份的薪水耶，多么有意义啊，就留着一份要请他了。

　　“这可是你说的。”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愉快的笑意。

　　“对啦、对啦，我说的！跋快走了啦～～”

　　她一无所觉地拉着他走出简餐店，一个劲儿急呼呼地要回公司，心里一直挂念着那笔账目。

　　唉，她的动作慢，如果那笔帐对不完，今天就铁定要加班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