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雅点心小铺请上二楼

　　吧净且宁静的一条巷里，高旭麒匆匆瞥了眼那扇没有闪亮霓虹灯且只有一尺见方的乌木招牌上的字，便被韩双双从一旁户外的木梯给领上楼去。

　　“来吧！灯光微弱，你小心跟著我走，别摔跤喔。”韩双双回头笑着对他叮咛。

　　倘若他因不适应这道显然照明不足的木梯而不小心跌倒的话，那可就糗了。

　　“我倒觉得你才要更小心点走。”高旭麒见她可能因为自觉热门路，所以就都没在注意看路，她这等边走边回头说话的粗心动作才真教人替她担心呢。

　　“这家店是正彦的表妹开的，我常来，简直得跟出入自家厨房没两样…”前一秒才又回头带著不以为然的表情说著，下一秒韩双双就冷不防一个脚步踩空，眼见就要往前扑去！

　　“小心！”

　　这次，幸亏又是高旭麒反应快，立即倾身出手从她身侧环捞住了她！

　　“你相不相信，这道楼梯我上上下下走过不知多少次，从来没踩空或跌倒过？”韩双双惊魂甫定就急于为糗态消毒。

　　扬眼更深入的望着他，她一头长发因倾身姿势而散垂在半空中，飘然的模样人至极。

　　“我相信。”高旭麒抿嘴一笑。

　　“你相信？怎么你的笑看起来怪怪的。”昏暗光线下，韩双双抬头惊见他令人玩味的笑意浮在际，不起了疑虑。

　　短短不到一个钟头她一连出了两次糗，实在没面子的！希望他那抹笑代表的意义并非是对她的嘲。

　　“我的笑并不怪，反倒是你的反应比较怪。”

　　“啊？有吗？”咦，好像有。

　　他没说，她还不觉得自己怪。他一说，她就开始感到自己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惊觉自己的口好似与什么物体贴合，两相挤，紧迫得她快要不过气！

　　这、这是…他的手臂？！

　　轰！“喂…”抗、抗议，这下不抗议不行。韩双双惊呼一声，一时也忘了首要之急是赶紧立正站好、与他保持适当距离！

　　稍早前在大庭广众下被他抱在怀里已经很令人脸红心跳，这下灯光幽暗又正巧四下无人，她竟让他的大手停在她身上那么久，而自己还傻愣愣浑然未觉…

　　十几秒，他的手与她的部“密不可分”的确算久！

　　这实在太难为情了！

　　碧然她心有遐思，但让肢体在不可预知的意外下一而再的与他实际碰触，以两人各自的身分来说，在在都很说不过去。

　　“你再不站直，我是没办法放开你的，除非你真想跌个鼻青脸肿。”

　　即使前臂正扎实的顶触著她的柔软部，而自己内心也正有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著，但是高旭麒仍面不改，一派沉著冷静。

　　“喝！”韩双双猛地倒一口气，整个人像装了弹簧般立时往上一蹦，杆儿又又直，站得比深蒂固的大树还稳。

　　“站好。”确定她扶住栏杆站稳了，高旭麒随即松手。

　　“你接二连三吃我豆腐，我却没跟你讨公道。真的只能说，算你赚到了。”

　　开玩笑地说出这样的话，韩双双没太多别的用意，大部分为的是化解尴尬，至于其它一点点属于忌的那小部分，她可不敢张扬。

　　被爱情忽略的女人心，不太可能在遇见有温度、有火花的撞击之后，还能坚守立场而无动于衷。

　　嘴里不说，眼底的情绪也因刻意的回避而不出半点痕迹，但是心，根本无法杜绝遐想。

　　不论正，心思是最难控制、最没秩序的东西，韩双双擅长胡思想，拙于整理。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为‘我赚到了’而跟你道声谢？”

　　“呃，免了免了。”韩双双赶忙说道。对话愈来愈煽情，她尤其受不了他那双理该深冷无波、却不知为何发出魅惑之光的眼睛，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快上楼去吧！”

　　“双双，你…”“怎么了？”

　　“千万要小心走路了。”

　　“嗯哼！我这算是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了，是不是？”睨著他，韩双双倒是笑了出来…被人关心、体贴着，她怎能忍住不笑呢？

　　斑旭麒的温情，梁正彦的漠视，两相对照，她幽幽叹了口气，一道墨比夜的阴影覆上她的瞳眸。

　　俨然梁正彦是她感情上的虚线，尽管两人之间有个代表制符号的戒指框住，却是似乎任何女人都可超越那条虚线，跑到她前头去占领他，而丝毫不必顾及她的情绪。

　　她愈来愈不指望将梁正彦的虚线涂抹成她一心所向往的…那条足以代表真心真意与地久天长的实线。

　　“如果你的平衡感只有别人的二分之一，那么你走路就要比别人更小心两倍。”

　　“哈，你…好冷的笑话。”

　　听闻他模仿知名童装的广告词，韩双双眼底阴影迅速被晶亮如星子的光灿给取代，轻笑出声，嫣勾起的弧线更胜于此刻高挂在天际的美丽弯月。

　　“只希望不再让你以为我很爱占你便宜。”他想占有的，绝不只是她的便宜而已，他亟将她据为己有！

　　别说她长得美丽，也莫说他不知羞光想调戏别人的未婚，一切只能说她与他之间既有不可思议的缘分，那么就该要有奇迹般的完美结果，来为他的所思所言以及所作所为做最善意的解读。

　　人有追著光源跑的本能，她发光，他被吸引，这天经地义、完全没错，错的该是拥有这道光亮却不知珍惜，甚且贪心不足又往外偷光借火的人。

　　情无虚假，一盏小小烛光也足以照亮整个人生。

　　他不奢求一整个太阳，只在意当她与他目光会时，那在她眼中跳跃著的、近乎调皮与任却又柔亮温暖的小星光。

　　“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发出豪语是因不甘被他看轻，不管他与她之间到底各怀什么心机，韩双双总是希望暧昧应该到此为止，否则再放肆下去，难保不万劫不复…纵使她，觉得有些遗憾。

　　相见恨晚吧！此情未深却已留痕。

　　心灵的出轨，体的背叛，孰轻孰重？她已惘。

　　“嗯…我没有窃盗前科，但如果你失去了什么，那绝对是我初犯之罪。”话毕，高旭麒没问可否，便牵起她的手迳往雅点心小铺里去。

　　“你什么意思？！”不，他的意思，韩双双根本就很明白！

　　她只是错愕，他竟敢对她放话！

　　而且放的还是如此令她面河邡赤、心慌意，一语双关的情话！

　　“我的意思，你懂，别明知故问。”

　　如果她对梁正彦的感情不到她自己所想像的十分之一，那么她就更该坚定自己离开梁正彦的心意十倍，进而接受他高旭麒追求的意愿更要高出一百倍。

　　***

　　“光临！”雅点心小铺的老板娘米雅一见客人进门，连忙放下手里忙著装填包装点心的工作，趋前打招呼。“雅，你好。”耳边响起雅点心小铺老板娘米雅的声音，韩双双飞快挣开高旭麒的掌握，转而跟米雅打招呼。“双双，你好，好一阵子没看见你了…这是你的朋友吗？来，这边请坐。”米雅礼貌客气的瞧了高旭麒一眼，随即招呼入座。

　　“你好。”高旭麒不失礼节，简单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好。”米雅笑盈盈连声回应。

　　不曾见过韩双双带异朋友来店里过，而且还跟对方手牵著手状极亲密，这显然有情…呃，有内情喔！

　　看到准表嫂跟帅哥在一起，米雅竟然感到有些兴奋，而且很快的，她心中就有了很多绮丽的想像。

　　“朋友，对，是朋友…”韩双双这才暗呼自己愚蠢…她怎会带高旭麒来雅的点心小铺呢？

　　都怪她一心只想当个称职的“地陪”介绍好吃好喝的东西给他，而现在被雅瞧见她这位“准表嫂”与从来没见过的异在一起，即使心坦也难以自清，何况她与高旭麒正暧昧来著，进门时还手牵手哩。

　　亏心事果然不能做，偏偏她还笨笨自投罗网哪！

　　“咦？先生我觉得你很面耶！”米雅两只眼睛直盯著高旭麒瞧，瞧着瞧着就半路认起“亲”来了。

　　“喔？”高旭麒投以微笑，淡应一声。

　　“啊！你是旭琳的哥哥，对不对？”米雅雀跃地说。

　　“你认识旭琳？”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就是在大学毕业典礼那天看过你的。”米雅继续聒噪。

　　斑旭麒对著活泼的米雅又是微微一笑，点点头而不语。

　　“想不到高大哥是双双的朋友，真巧喔。”

　　“雅，我既然特地带朋友来捧你的场，你就快点端出好料的来吧！”韩双双赶紧打住米雅的喋喋不休。

　　“喔，是！双双，我今天烤了一批新口味的薄饼，那么等会儿就请你们好好尝一尝啰！”米雅连忙住嘴，只是在回去干活儿之前，她仍忍不住低嗓音在韩双双耳边说：“你放心，我是你这一国的，我绝对举双手赞成你爬墙。”

　　闻言，高旭麒不觉莞尔，这小妮子悄悄话说得有够大声。

　　“雅你…”韩双双都已经不知如何接话了，又刚好瞥见高旭麒嘴角坏的牵动了一下，她更觉无地自容。简直是想撞墙，而不是爬墙！

　　米雅爬墙之说，可真是让她心惊瞻跳、惶然不安呀！

　　“是的，我跟你同一国，绝不会随便去跟我表哥告密，请你尽管放心。”不过如果是以教训或取笑表哥为目的，那就不一定了！米雅贼贼地笑着。

　　她之所以选站韩双双这边，实在是因为她对玩女人像玩投篮机，抱起一个、丢一个的死表哥梁正彦那种烂男人超级不，真心希望韩双双替天行道，惩罚他、给他受点教训。

　　“专情”二字是梁正彦看不懂的外星文，也大概是他一生无法体悟的神圣词汇，若准表嫂韩双双敢有种顶绿帽来给他点颜色瞧瞧，那么米雅一定乐观其成，拍手叫好！

　　所以，别说她会当个“抓耙子”去梁家告密，说韩双双与异朋友手牵手出双入对，若有需要，她根本就超想在韩双双背后推她一把，助她早翻过哭墙，奔向值得追求的幸福而去！

　　变心、变心吧！早离开梁正彦、也好早超生！

　　哪里有好男人就往哪里去吧！

　　甩掉那棵多人爬过、已经腐烂的“糟木”另择良木而栖吧！

　　“我去忙啰！”在心中助念几遍后，雅笑了笑，轻快转身回吧台忙去，不再叨扰准表嫂的爬墙大业。

　　“雅，事情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吗？不是吗？韩双双在心里自答又自驳，心绪杂乱。

　　望着闪进吧台内的身影，再将视线移回进店里来便始终沉默的高旭麒脸上，她神情无奈，嘴角带著苦笑。

　　“我真的是犯糊涂了才会带你来雅的点心小铺。”韩双双终是懊恼地嘀咕了一句。

　　“足见你心怀不坦。”高旭麒笑说。其实他真的看得出来，她跟他一样，对于这次的会面根本无法以平常心面对。

　　他们以收授大红包为前提，给了这次见面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实地里却是一股移情别恋与横刀夺爱并存的汹涌暗。

　　“你…”“你不要生气…因为我跟你一样。”想爱的望，绝对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不…不是，我才跟你不一样！”韩双双急切地连声否认。

　　斑旭麒浅笑未语，却因她急于否认的反应，而使炯亮的目光蒙上一层沉影。

　　这女人不太好搞定…

　　如同他所猜测的，她既对旧爱守成不力，又对“新”的靠近心生畏怯。

　　她并不勇敢…她习于待在原地，悲怜地让旧的人对她视若无睹，却坏心肠地让有心人痴望而不可及。

　　不，高旭麒不允许她伪装冷漠，他的生命因她的出现而延续，他此生的爱情也因她而燃起，他是绝无可能放过她了，哪怕她现在是别人的，别说用偷用拐的，抢他都要抢过来！

　　为追求爱情而不择手段、成为霸道的人，他愿意！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我…”的清白？

　　“我相信你。”高旭麒双臂抱在前，正经的点头。

　　“那就好…”见他没有怀疑她的意思，韩双双这才将僵直的背放心地往椅背上靠去。

　　“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想恋爱。”

　　轰…

　　他讲得那么坦白，韩双双惊吓过度，好不容易才松懈的背脊马上又得直直的。

　　“别忘了我是梁正彦的未婚！朋友不可戏…这道理你懂不懂？！”韩双双又惊又怒，更因自己怀一点也不光明磊落，导致她简直羞愧到最高点。

　　“你言重了。”

　　“我言重？我哪句话言重了？”

　　“虽然你是别人的未婚，但我要的不是只跟你玩场恋爱游戏，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

　　“我是别人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实际上可是很有讨论及取代的空间。高旭麒两眼直视著她，只见她脸错愕，朱微张根本不知如何驳斥他。

　　足见他又说中了她的心坎。

　　道德规范人心，总限制不了感情的发生，而一味的压抑未必是好事。

　　碧然高旭麒与韩双双两人只见过三次面，却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存在的肯定不是只有救命之恩，一定还有其它！

　　这其它，包含的是爱情，还有他在遇见她之后，就变得很渴望拥有的…永恒。

　　***

　　离开了雅点心小铺，时间并不晚，高旭麒也没有就此与韩双双辞别的打算，倒是韩双双在情绪愈来愈纷之下，急著与他分手。

　　“高先生，谢谢你的大红包，时间不早了，”天杀的！时间根本还很早，她在睁眼说瞎话！“我想我们应该…”

　　“不要这么快跟我说再见。”高旭麒打断她，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

　　“不说再见，不然还能怎样呢？”韩双双垂首喃喃地说，惊觉自己所言不当，连忙扬起视线，急于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是说…”

　　“如何？”他静待下文。

　　“你觉得呢？”韩双双无话可说，干脆将问题丢回去给他。

　　“怎样都好，我就是不想这么快跟你说再见。”

　　“你…”韩双双正不知如何接话，手机铃声适时地透过她的手提包闷闷的响了起来。“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斑旭麒面无表情点头，心想该不会是梁正彦打来的？如果真是梁正彦，那么他倒想听听她如何对梁正彦说明，她现在跟谁“厮混”在一起。

　　“喂，双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电话里是孙亚的声音。

　　“亚，什么事？”韩双双一听孙亚那事态严重的口气，眼皮一跳，心脏也突地蹦跳得快，就怕她说出什么惊逃诏地的事来。

　　“我刚看见梁正彦带一个女人进去一家妇产科，那个女人在哭，好像哭得很伤心耶！”

　　熬产科？！

　　“这…”韩双双整个人一震，脑中“妇产科”三个字却无法做任何思考。

　　“我看八成是梁正彦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带人家去解决麻烦的。”

　　“解决麻烦？”

　　也就是说梁正彦不只玩女人，还把那女人的肚子搞大，然后现在不想负责，所以带那女人去…拿孩子，而且那个女人哭得很伤心？

　　这梁正彦真不是个好东西！

　　要玩，就让他去玩个尽兴，她也眼不见为净，但现在可好了，他搞大了对方的肚子不负责，甚且敢做出“杀生”的事情来，这可恶的行径要教她如何接受与认同！

　　韩双双握紧拳头，浑身发抖，不知怎么办才好！

　　冷静，她应该冷静。

　　亚所见未必是事情的真相，她不能随随便便就听信。至少要在她亲自证实之后，才能决定该如何与梁正彦摊牌。

　　“双双，你还好吗？”好一会儿没声响，孙亚担心的问。

　　“亚，他们还在那个地方吗？”碍于高旭麒在场，韩双双低声音，话说得小心也婉转。

　　“嗯，刚进去不久。双双，你要来吗？”

　　“我？”

　　要去吗？她该去吗？

　　经孙亚这么一问，韩双双下意识看着高旭麒，他那凝重的神情似乎正在对她诉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愿这么快说再见”…

　　她慌了，了，也忽然觉得自己的境况好羞窘、好悲情。

　　如果她就此与他道别而去追查梁正彦，那么高旭麒除了失望之外，应该会更加地笑她吧？再者，梁正彦背叛她至此，她又有什么好眷恋的？

　　身旁的高旭麒不管眉目之间还是举手投足，在在对她都是一种真情的与渴望，她还顾忌什么？

　　“亚，算了。随他去吧！”韩双双视线停留在高旭麒脸上不曾再移开…她不管了，不管梁正彦与什么女人纠不休，她眼前的男人正以眼底深沉之光对她散发热情。她需要那热情！在一遍遍伤心，信心点滴消失之后，她的生命需要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和热情，否则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因为心灵干涸而死！

　　币断电话，韩双双往高旭麒面前靠近一步，带著柔笑以及眼里澄亮的星光。

　　“不要说再见，今晚绝不跟你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