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懊死!
她怎么会是郑夫人的女儿?!
一股强烈的懊恼无处发,祁东禹的掌心在方向盘上重重地击了一下。
董事长为什么邀他用餐,他心里早已有了底,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在场。
不是没注意到她那发白的脸色,也不是没发现那微微颤抖的瓣,但是面对着摆明想招婿的郑家人,她指望他怎么做?
难道他该告诉董事长:对了,其实我认识你的继女,而且已经跟她睡了好几个月?
见鬼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又该拿那个自作多情的老板千金怎么办!
祁东禹心如麻地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哪知在一个转弯之后,却见到路边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着。
她在做什么?天早就黑了,她不知道一个女人这时候独自在半山晃有多危险吗?
不假思索地,他把车靠到路边,在她身旁停住,按下车窗。
“上车。”
她转过头,神色竟有些恍惚,彷佛一时之间没认出他。
“上车。”他冷硬重复,也不知道中又恼又疼的郁气是打哪儿来的。“别让我下车把你进来。”
就在他准备亲自动手时,她拉开车门,听话地坐进车内。
祁东禹发动车子,没再开口,等着她对他发脾气。但这次,他料错了。
“你觉不觉得,世界上的巧合,有时候多到吓人?”她开口,语调平静,甚至透着几分趣意,彷佛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很好玩。
他鸷地瞥了她一眼,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个模样。
她这样子,令他感到陌生,也有些心惊。
“我跟郑小姐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不知怎地,这句话就冒了出来。
“你不必向我解释。”她浅浅勾。“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不劈腿,绝不会干涉彼此的私事。”
她还笑得出来?难道她一点都不在意?
他不相信!
“方言,你为什么不能诚实一点?为什么不坦承你其实很在意?”他压抑着声音,只觉口怒气翻涌。女人不都有一种奇怪的占有吗?
见她明显地僵了僵,脸上笑容消失,他才觉得恼怒消退了一点点。
但只有一点点。
“我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差别?你能说你没想过娶了昕雅的好处?”她的语气仍是轻缓,仍是不含一丝火气。
却问得他一窒。
因为他无法反驳她的话。
即使他以前从未想过要接近董事长千金,但是自从郑昕雅对他频频表示情意之后,他看到了一个机会。
与郑昕雅结婚,绝对可以巩固他在“冠邦”集团的地位。
良久,他缓缓道:“你说对了,我想过,最近一阵子每天都在想,在想娶了郑昕雅对我将多有利。”
注意到她膝上的双手揪紧,指节泛白,他中升起一股残忍的快意。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他恼火,没理由在他心里纷无比的时候,她还能这样平静。
何况他说的是事实,他这几天的确多次想过娶郑昕雅的好处,以他的为人和对“冠邦”的野心,这种情况原本无须考虑。
再说郑昕雅不只身价高,还是个温柔婉约的美女,任何脑袋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但是,他就是该死地犹豫了。
包该死的是,刻意疏远方言的这几天,她却更常盘踞他脑海,甩都甩不掉。
这样优柔寡断不是他的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愤怒与彷徨在体内疯狂窜,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恨极了这种失控的感觉,恨她对他造成这样的影响。
身旁的人没再出声,他也紧闭着沈默地开车。
直到车子来到市区,他在一处红灯前停下,略低的女嗓音才再度扬起。
“载我去你家,好吗?”
他倏地转过头,委实难以明白她何以突然提出这要求。他以为,她这时应该恨极了他…
可是他看见的只是一张毫无异样的娇脸庞,眼神与平时一样清明、直。
相识以来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她。这让他有种奇特的不安。
她却误解了他的沈默。“不行吗?你有工作要忙?还是我今天的打扮太倒人胃口?”她轻笑。“我室友说我看起来像银行职员,连我妈也觉得我穿得老气。”
无名火再起,他何时嫌过她的装扮?也只有女人才会那么在意穿着。
“不行也没关系,麻烦你送我回我住的地方。”
“去我家。”他简短抛下话,朝自己的住处驶去。
*********
进入公寓,祁东禹刚开了灯、关上门,方言就拉住他的手,他转过身,面对她。
不等他开口,她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将红印在他嘴上。
她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仅是一心吻着他的。
说她放也好,不知也罢,这是她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过了今,一切都将结束。
尽管她跟那个继妹并不亲近,她仍是无法允许自己介入别人的感情。
可是这时,她发现自己已被推开,他牢牢地盯着她,眸复杂。方言心中一阵刺痛。
他仍是不愿吻她吗?
她牵动嘴角,想笑自己傻,但下一秒,双已被重重住,强悍的舌撬开她的嘴,不容抗拒地长驱直入。他狠狠地,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干。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接吻,可是这个吻,引来的是椎心的痛。
迟了,迟了,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她抛开一切伪装,发了狂似地回吻他。
压抑了好久的怨、怒、痛楚,彷佛在这一刻有了出口。她好气好气,气自己咎由自取,也气他冷酷无心…
从他毫不温柔的吻,以及抓住她头发的力道,她知道他也在发怒。
很好。
尽管不明白他发怒的原因,但此时此刻,她不但不怕,反而他的怒气。
他的一手按着她的背脊,用力地往自己的身体,像是想将她碎。她的部紧贴着他的膛,下腹感受到他的男象征,一股强烈的望伴随着愤怒而来。
她使劲推开他,扯开他的衣服,伸手抚摩他的身体。
“跟我做。”她直视他,眼神挑衅而魅惑。
他没说话,再度夺走她的呼吸,她的舌与他争战,两手捶打着他,而他毫不留情地撕扯她的衣服。
“方言,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他恨恨道。
她知道…她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他恢复体一把将她拦抱起,走进卧房。
许久之后,他们赤身体地相拥着,凌乱的铺是另一次绵的结果。
方言看着身侧闭目假寐的男人,口紧缩,胃部纠结。
是时候了…她不能再迟疑,不能再贪恋他的怀抱。
如果现在不开口,她可能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怎么这样看我?”他睁开眼。
她没说话,仍是没勇气开口。
他的眉毛微拧。“怎么了?是不是我伤你了?”
她摇摇头,决定还是先起身穿衣服,这样光着身子被他抱着,要她把话说出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想先穿衣服。”她将环在间的手臂移开,脚伸下,没敢看他。
“你要回去了?”
“嗯,等一下就走。”没等他再说话,她走进客厅。
她很快找到所有的衣物,庆幸上衣虽然有点发绉,但还算完好,只掉了一颗扣子,扣上外套就可以轻易遮掩住。
当她整装完毕再回到卧室时,祁东禹已经套上子坐在沿,用那双犀利的黑眸注视着她。
他总是那么敏锐…
方言暗自叹息,努力下口那份浓重的哀伤。
她深一口气,轻轻道:“我们…分手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长长的沈默,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是她看见他的薄绷紧了,眼瞳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几乎灼痛她的肌肤。
最后,他吐出两字。“原因?”
她把心里准备好的说词搬出来。“我们当初约定好聚好散,只要有一方腻了就结束…”她试图稳住声音,勉强扯出微笑。“我发现我对你不再有兴趣了,希望这样不会伤到你的自尊心。”
现在他的脸,已覆上一层寒霜。“不要给我出那种难看的笑,我要听的是实话。”
实话吗?为什么他要她呢?他对其他女人不是很干脆俐落的吗?
“方言,实话。”
看来不说清楚,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不做第三者,既然你打算娶昕雅,我当然应该消失。”她忍着心痛,他不知道这对她有多困难吗?
“我没说我要娶她。”
但是他正在考虑这个可能,她与他都很明白这点。
她凄然一笑。“就算你不打算跟她结婚,结果也是一样,我还是要跟你分…”话没说完,他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揪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
他固执的追问让她挫败得想哭。为什么他坚持要知道原因?
“把原因说清楚。”他沈声再问,手抓得死紧,灼灼的目光看得她无处遁逃。
她又急又恼,不顾一切地吼:“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爱上了你!我越过了那条界线,不可能再跟你保持这段不谈感情、不要承诺的关系!就跟你过去那些女人一样,我贪图更多!这样你满意了吗?!”她已经自欺欺人够久,直到今才不得不看清事实。
忽地,她腕上的掌握松了,她看见他退后了一步,那张总是隐藏一切的脸,头一次失去平静,写了她读也读不懂的情绪。
她心如刀割。看吧,他现在一定被吓到了,巴不得尽快摆她…
但是她有她的自尊,即使所剩无几,起码足以让她抬头离开这里。
她再次深呼吸,用自己所能找到最稳定的声音说:“很高兴与你相识一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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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回到家时,周均岚刚看完一支DVD。
“晚餐怎么样?吃到这个时候,应该还算愉快吧?”周均岚关掉电视,把遥控器放在一旁。
见到比家人还亲的好友,方言过去几小时中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不少,她来到周均岚身旁坐下。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晚餐。”她耸耸肩,咧嘴笑。“你一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不,应该说我见到了谁。”
“谁啊?”
“祁东禹。搞了半天,原来他就是郑家中意的乘龙快婿,说起来真的很好笑,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一点都不知道原来他在『冠邦』做事,而且是我继父的特助,很扯对不对?”
“…”
“还有啊,我妈为了表示她对郑昕雅的关心,问祁东禹有没有女朋友,结果他说没有。其实他也没做错,我跟他的事总不好给郑家知道,所以我们还假装不认识…”
“,别这样。”周均岚眼中是心疼,了张面纸抹去她颊上的泪。
“最好笑的还在后头,我打算跟他上最后一次,然后潇洒地跟他分手,结果我根本就潇洒不起来…到最后居然还孬到跟、跟他说…”
“别再说了好不好?”周均岚柔声劝,把她揽入怀中。“别说了。”
“我一直一直忍着都没哭…可是好难受…阿岚,我忍得好痛苦…”在好友怀抱中,方言终于泣不成声。
没见过好友这个模样,周均岚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像哄小孩似地轻拍着她的背。
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我去看谁来了。”周均岚起身。
会是他吗?方言急忙抹去泪水,但旋即又发现自己有多白痴。
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留恋任何女子的人,她亲眼看过他对过去女友有多绝情,她不会是例外。
她抬头,看见阿岚身边的访客时吓了一跳。
那人一身绉巴巴的宽大衣服,披头散发,面有菜,厚厚镜片后还有两只黑眼圈,不是小吕是谁。
“你怎么看起来像鬼一样?”方言一时忘了伤心,口说道。
“我刚完稿出关。”吕飞絮推了推眼镜,冷冷扫视她。“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是。”方言惨澹一笑,明白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小吕,还真给你说中了,我玩火,现在烧到自己了,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去摆摊子算命,铁口直断哩,说不定比写小说还赚。”
“真难笑。”吕飞絮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不要摆出那种表情,想哭就别压抑自己,又没别人看到。”
听出好友不客气的语调中所隐含的关切,方言鼻头又酸了。
“说起来真丢脸,我前阵子才跟店里的小茹长篇大论一堆,跟她说什么不该为男人掉眼泪啊,还有什么女人对身体有自主权啊等等等,结果我自己才是最拿得起放不下的…”
她多么想象以前那样洒地把一个男人抛在脑后,可是一旦爱上了,想洒都洒不起来。
事实只证明,即使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自主权,却对一颗心束手无策。心,才是真正的罩门,无法掌控的心,能让人身置地狱。
明明知道他是个无情的男人,却还是不怕死地接近他,甚至不惜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她玩得起,现在输得一败涂地,错不在他,只在她。
“说不定这是报应,谁叫我把别人的感情事看得那么轻松。”
吕飞絮和周均岚对看一眼,眼见好友的泪水再次潸潸落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再说,这种事,安慰有用吗?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朋友伤心时陪伴她。
“,把眼泪擦一擦。”
“谢谢…”她接过周均岚递来的面纸,擤了擤鼻涕。“我哭这一次就好,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说完这话,方言拿着一张又一张的面纸,在朋友相伴下,痛痛快快地哭到眼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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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邦”集团的总公司大楼里,刚结束一场例行的主管会报。
镑部门的主管陆续离开会议室,祁东禹却单独被郑信渊留下。
“东禹,你跟方言是怎么回事?”
祁东禹被上司单刀直入的问题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没能掩饰自己的愕然。
“你不必太惊讶,我不是瞎子,那天在餐桌上我就注意到了,从头到尾她都没看你一眼,你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那可不像平时八面玲珑的你。”
原来他们都假装过头了。祁东禹心下了然,很快恢复镇定。
“不瞒董事长,我和方小姐的确认识,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她是您的继女,她也是那天才知道我是『冠邦』员工,所以彼此都有点讶异。”他避重就轻道。
郑信渊精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也不追问,却说:“东禹,我向来喜欢你的干劲和企图心,但你知道我其实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祁东禹只是静静地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我最欣赏你的地方是,你总是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郑信渊顿了顿又道:“我可以不管你跟她之间有什么,但是我希望这种关系已经成为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脑海浮现昨晚傲然离去的身影,祁东禹口忽地一阵痛。
“我明白。”他下心中不适,神情恭敬。
“明白就好,我向来认为你是个人才,相信你和其他人也大概猜出我挑你当特助的原因…”郑信渊的声音降了温度。“但是你别忘了,世界上的人才并不只有你一个,没了你,我仍然可以找到接班人。”
祁东禹垂眸不语。他很清楚这点。
“当然,你我都不希望那种情形发生。”郑信渊放缓了语气,眼神仍是老谋深算。“不过我想你很清楚,一个外姓人接掌公司,将来一定会引起董事会里不少反对意见,若是我的女婿,身分就不同了,我这当岳丈的自然得尽全力扫除那些阻力。”
祁东禹心中震,尽管早知道董事长的心意,却没料到他竟如此直接地提出换条件。
“东禹,记住一件事,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姓郑。”
“董事长,我明白了。”
郑信渊审视着他,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也不你马上决定,你好好考虑。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祁东禹静默。
是啊,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总是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