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往事
梳着两团小圆髻的翠衣丫鬟走在前面,头低低的,粉的脸颊上因为跟在身后之人而飞起两朵羞涩的赧红。
“墨公子,这里便是书房,老爷午后多半会在里面观书,先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又圆又亮的眼睛明明盯的是鞋面,却总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瞥。
心里藏着小小的嘟囔,姐姐们总说她没有眼光,对着英俊的三少好几年,居然还会上一个长着路人脸的少年。可她就是觉得三少虽然长得不错,但这位墨公子的身上总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兜着人总想往他那儿看。
不过他待人表面上温文有礼,实际上却冷淡得不行。要说对谁稍有不同,大概只剩下和他一同前来的那位姑娘了吧…
“劳烦了。”
纯黑的眼眸冷冷的,因为丫鬟的故意拖沓生出几许不耐,冰也似地淡淡扫过。
“不…不麻烦…”
只一刻,小丫鬟觉得骨头都在打颤,连忙深深鞠了个躬,而后慌不择路地进去禀报。
书房很大,干净,而且清,没有多余繁杂华丽的摆饰来刻意凸显身份。松木柜子和竹宣书页散发出的香味若有似无,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墨公子,请坐。”
不过几天时间。一代袁府当家曾经地威严霸气已被头上地几许白发。额角边地几缕皱纹消磨得不剩八九。
墨染倒不客气。点点下颚。便径直袍就坐。
桌面上摆着一盘棋。黑子气猛而后衰。白字守却自围。两败俱伤。残局。而已。
“不晓得公子今来找老夫究竟有何要事?”
“喀啦。”棋盒中碎碎声起。两指间取枚黑子。犹不愿放弃努力。寻找生路试图挽救两争相残地败象。
“在下只是想请袁庄主按照当初地约定。出清兰。”
手微顿,黑子随后落入东北角,生处。
“老夫早已说过,只要拙荆的病一好。清兰必定双手奉上,公子又何必如此心急。”
“袁庄主,你我都是聪明人,说话自然是开门见山为好。尊夫人得的是什么病,你心知肚明。就算拿到了冰丝白蟒的毒也只能延缓数月,要想治除非拿到真正的解药,而那解药,据在下所知全天下只得一人有。”
嘴角边明明是和暖的笑,说出地话却像淬了毒的箭。随手丢出一个指头般大的小小瓷瓶。正填补在棋盘西南角,死棋。
瓷瓶均用上好的汉玉制成,通体浮白。只在半面纹上一朵模样古怪的残花。
袁信瞳孔瞬间剧烈收缩,似乎受到某种惊吓。尽管极力克制,终究掩饰不了下颚的阵阵搐:“老夫不明白墨公子说地是什么意思。”
“既然袁庄主不明白,在下就再说得清楚一些。”墨玉般的眼彻底冷却,脸上的笑也片刻消失:“那天将二夫人带走后,庄主即刻命人搜遍整个处所,美其名曰寻找证据,但真正想找的却是这个小瓷瓶吧?”
“休得胡言语!”
“哦?那为何看到二夫人藏在箱中那几件染血的外衣时,袁庄主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脸的失望?袁庄主,只怕在令夫人毒发的那时起,你就已经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这毒又该怎么解了吧!”
“你…你…!”袁信气得拍案而起,指着悠闲自得的墨染却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你这是在污蔑老夫才是加害拙荆的凶手?”
“袁庄主,你该知道我既有办法控制病情,自然就知道这毒叫什么,又出自何人之手。我师妹原本以为那人下蛊的对象是纪夫人,却不想别人用地是借刀杀人之计。不但闹得袁府飞狗跳。更让你袁庄主面目扫地,一世英明尽毁。看来这人不但了解庄主您的脾习惯甚深,更花了大力气去调查整个袁府的动向。什么人,在想什么,恐怕您都还没有她清楚。”
“您着急找那小瓷瓶,莫不是因为上面有那人专用的标记,生怕别人怀疑袁府和那人的关系?可惜袁庄主却没有料到,涂夫人杀厨娘时没有能够一刀毙命,反而让她挣扎着揪住了衣带。再顺手扯下涂夫人挂在间的药瓶。里面的药没了。但是标记却还是在的。好巧不巧,在下在厨娘死攥着的手里。找到了这小瓶子。”
微笑着点了点头,墨染示意气到脸色青白加地袁信冷静冷静:“在下对魔教四大长老中的挽玉夫人与袁庄主有什么过往,并不感兴趣,只是我师妹对尊府上的清兰渴慕已久,所以…”
“当然,袁庄主若不想将清心兰出,在下也勉强不得,相反只有您去寻挽玉夫人,纪夫人的病才能被真正治好。”
墨染的发松垮垮地垂在肩上,一派闲散自若的模样。
袁信一下子跌座在红木椅上,曾经的意气风发只剩下脸颓然。
“信哥哥,这味药叫做明紫草,是我寻遍南诏十万山脉才凑齐的二十七味秘药研制而成。若是喂蛊吃下,就可以提升蛊的本事。若是人吃了便会血脉凸起,三个月后爆血而亡。”
“蓉儿,这东西这么危险,快别摆了!给我!”
“不嘛,不嘛,这东西我还要拿来养蛊呢!信哥哥,你别怕,偷偷告诉你,明紫草全天下只有蓉儿地血能解…”
只有蓉儿的血能解…
当的银铃清笑犹然在耳,待到今时却已物是人非。
巫蓉,你恨我,怨我,却为何将整个袁府都拖进来…难道,非得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发死去…
袁信,今你为了一个区区袁家背弃于我,终有一天,我倒是要亲眼看看,你又能为这袁家放弃多少!终有一天,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却动弹不得,哈哈哈…“袁庄主,你可想好了?”
对面传来的叫唤将袁信从往事中唤醒,对上那双志在必得的眼,半响哑然,一张依稀可见年轻时英俊的面容上五味杂陈。
“拙荆地毒,天底下当真只有那人能够解么?就连,就连佛手医仙都…”
“袁庄主。”冷酷地打碎袁信地最后一丝妄想:“挽玉夫人的血,就是明紫草地解药。这一点不可能改变,只看您的选择而已。”
要救人,当年和巫蓉的关系必定再也瞒不住。若想保住袁家几百年的正道“清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痛苦死去…
“我…”
袁信照着桌面重重一捶,颈边青筋虬结,一张脸涨的通红,可见心中是何等痛苦。墨染端起茶,惬意地品用,不慌不忙。
似乎早已猜到,袁信的选择是什么…——
华丽的分割线——
午后春日暖正好,本是踏歌赏花的好光景,云萱阁里桌椅反倒声不断,间或夹杂着丫鬟的啜泣。
“给我滚出去,我要见爹!我要见爹!”
袁乐萱俏脸飚怒,右手执一条通体亮红的棘血鞭,狠狠一甩,棘血鞭从一个丫鬟头上应声而过,勾破整齐的发髻,再生生打断了后面结实的木架子。
吓得那丫鬟脸色惨白,等回过神来后,又可怜的想哭却不敢哭。
“全给本小姐让开,否则我鞭死你们!”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这,这是庄主的命令,奴婢们不敢不遵啊…”一干人等统统屈膝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却不敢后退半分。
“你们…!”袁乐萱怒极攻心,愤而举鞭往最前面的粉衣丫鬟去…
“住手!”棘血鞭破空划过,最后却被人支手揪住,再不能前进半分。袁易之紧紧皱着浓眉,用力甩开棘血鞭:“萱儿,你真是被宠坏了!”
袁乐萱一时收不住劲,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又急又怒,狠狠跺了跺脚:“三哥!你怎么帮着这些丫头来欺负我!”
“究竟是谁欺负谁?关你闭是爹的意思,有本事的就让爹改变注意,冲手无缚之力的弱小发火算什么本事!教你习武可不是用在这上面的!”
袁乐萱是家中幺女,生得聪明伶俐又娇俏可人,里里外外谁不是捧在掌心上。
袁易之对这个小妹从来没有说过重话,但今天却是真的生气了。
“你好好想想,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还好意思犟气!”
“我没错!我才没有错!我隐瞒也是为了娘好…”“乐萱!”
“笃笃。”叩门声起,让两兄妹之间的争吵得以缓和。
“三少爷,住在樊竹居的那位小姐想要见您。”
“她在哪?”
“正在外面园中等候。”
“知道了,带我去。”
袁乐萱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哥哥匆忙离去的背影,漂亮的眼睛里藏了一丝怨毒:“都是那两个人的错…哼,我倒要看看你来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