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柳叶飞

　　1月15

　　“全连以千总为轴心，扇面旋转，齐步走。”

　　“列连方阵，以把总为右标，向右看齐。”

　　“面向敌方阵列，起步——冲击。”

　　朱雀军已将开始了连单位的阵列训练，一波一波的人，在校场中涌动，伴随着口哨声，移山倒海。

　　楚剑功站在场边，心澎湃，自己的军队，已经有了25个连的规模，这些，都是种子，总有一天，他们将成长为苍天大树。

　　乐楚明突然过来向他报告，李军师来了。

　　“李颖修又来干什么？”楚剑功不及细想，去签押房里和他会面。

　　“兄长，今天我是来请你去见一个人。”

　　“又见谁？前几天见肯尼夫-莱特，吃饭，我掏钱，这次呢，又拉我做冤大头？”

　　“这次这个人，有趣的。”

　　“女人？”

　　“真是者见。不要这么下嘛。这次是个道士。”

　　“道士有什么好见的。怪力神之人，一律打出去。”

　　“这个道士不一样，叫柳叶飞，是个假道士，自称有屠龙之术，要献给朱雀军的楚军门。”

　　“煽动我造反？不怕我拿他斩首示众？”

　　“所以说有意思嘛。”

　　“有意思，去看看。”楚剑功打开签押房的门，大叫：“乐楚明，备马。”

　　两人骑马并行，去李颖修的公馆。

　　“你没把他带到白云山大营来见我，是不想让他有机会走近朱雀军吧。”

　　“是！这样的人，总是个祸害。”

　　白云山在广州的东北方向，李公馆所在的十三行在西边，两人跑马好一阵，才到了李公馆。

　　那柳叶飞正在李颖修的书房里慢慢喝茶，一点也没有等人的焦躁。

　　楚剑功一见到此人，双方拱手见礼，柳叶飞倒是落落大方，全无拘谨。他三十许人，干瘦如竹竿，穿一身宽大道袍，悬长剑，飘飘然仿若可以乘风而去，前三尺长髯，一幅得道高人的样子。

　　“屠龙之术？”楚剑功直入主题。

　　“我观察了许久，楚大人乃是我久候屠龙之人。”

　　“谋反？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自信观人无错，不然不会找李道台。”

　　“真是疯言。”

　　“大人且听我说，我有一计，可扰这鞑的江山，大人手握强军，自然有机可乘。”

　　楚剑功和李颖修都不说话。

　　柳叶飞把随身带的神幡取了出来，问道：“两位大人可认得这个物事。”

　　“莲花？”楚剑功警觉了起来“你是白莲还是闻香？或者是青教？”

　　“都不是。”

　　“对，你不是。”李颖修沉静的说：“白莲教徒不会把莲花随意的称作‘物事’，而不用敬语。”

　　“李道台看得准，我信随和。”

　　“随和？”

　　“别人愿意信什么，我便由他信什么，老君、菩提、天主、耶稣、安拉。我都信。”

　　“都信的，是神。”楚剑功一点不客气。

　　“没有神，又怎么会有神仙。”

　　“我不是佛门中人，不打机锋。你到底想干什么，以白莲为号召起事？”

　　“差不多吧。道光六年西北有张格尔之，过去才十多年，九年前有白莲在河南起事，厦门有小刀会，广西云南有土司神，海外还有洋教虎视眈眈。这大清可谓千疮百孔。所谓一夫倡天下应，其时不远。”

　　这柳叶飞说的，倒也是实情。清代自嘉庆以来，民几乎就没停过。嘉庆元年（1796），湖北四川闹白莲，绵延陕西河南，从者二十余万，号百万，八旗绿营皆不堪用，嘉庆帝不得不下旨，准地方自办团练，从此乡里遍设私军。历时九年，动用绿营十余万，团练七十万，耗官银两亿两，才把白莲镇下去。

　　而从嘉庆七年（1802），又有东南水匪之，席卷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又延续八年，直至嘉庆十四年（1809）底，匪首蔡牵沉船被杀，方才平定。

　　此后不久，便有河北天理会之。道光帝登基，又遇张格尔之和河南白莲教之，福建前几年又起回。在浙东战役中的提督余步云，就是为了平定福建回，而由甘陕绿营转到福建任提督的。

　　“你打算如何倡呢？靠游说朱雀军吗？”

　　“大人，您看。”柳叶飞翻出来一份小册子。

　　楚剑功接过来一看，失态的一拍大腿“好家伙。”原来是本《神经》

　　柳叶飞递上来的，乃是一份教义，大意是说，天上有个天帝，这天帝化身千万，成为了各种宗教和迷信中的大神，现在呢，这天帝看不得地面的象纷争，要生个儿子下凡，做天下的总教主，来拯救世人。

　　“这总教主…”楚剑功抬头看看李颖修，李颖修很辛苦的忍住笑，把头别了过去。

　　“大人，你别笑，在你们看来，自然荒谬不经，可在那些愚夫愚妇看来，可灵得很呐。”

　　楚剑功继续翻着这小册子，后面是这总教的推广手段，简而言之“拉羊”

　　天主教把信徒称作羔羊，这里借用了这个概念。拉羊，就是直接抢别家的信徒。

　　由于这总教主自称天帝之子，而世界各种宗教的主神都是天帝化身的，所以这总教主便可以是所有宗教的神使啦。

　　遇道教他是传法真人，遇佛教他是金刚，逢白莲，那就看当地人信什么了，孙大圣也可，哪吒三太子亦可。遇到天主和安拉的信徒他便是耶家老三了，神使总教主化身也是千万。

　　“拉羊，很厉害啊。”楚剑功赞了一句。

　　这《神经》的第三部分，便是传统煽动民变的口号和手段。

　　“写得好。”

　　柳叶飞见到楚剑功称赞，便以为他应允了，趁热打铁的说道：“这总教还没有教名，请总教主您赐名。”这就让楚剑功当上总教主了。

　　“当这总教主有什么好处？你大可自己做，何必找我？”

　　“我望朱雀军有浙东、虎门大捷，有王师气象，特来从龙。我不要你们朱雀军一杆洋，只要借你们的威势传教。”

　　“疯子！”李颖修突然开口了“来啊，给我打出去。”

　　柳叶飞还待再说，施策已经进来了，拎起柳叶飞的衣襟，把他拖了出去。

　　柳叶飞一直大叫：“楚大人，您可不能犹豫，错了时机。”

　　李颖修突然心中一动，他说道：“等等！”

　　柳叶飞连爬带滚的回来，站直了身体，又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楚剑功也有些疑惑，看了看李颖修。

　　李颖修说道：“我们把你赶出去，你要去哪里？”

　　“天下这么大，何处去不得。”柳叶飞以为李颖修在玩擒故纵的把戏，便故作潇洒。

　　“我倒有个想法，你不如去广西。”

　　“广西？”楚剑功扭头看了一眼李颖修“真是没安好心哪。”

　　“广西？”柳叶飞问道“大人在广西有什么布置呢？”

　　“你不如算上一卦。”

　　“大人不用讥讽我。请明言。”

　　“天机不可。”李颖修故作神秘的一笑“你如去广西，到时候自然知晓。”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柳叶飞草草做了个礼，掉头而去。

　　“不杀了他么？”楚剑功问。

　　“这等神，杀掉一个，又会出来另一个，何必废刀。”

　　“晚清神…哼哼。难说啊，晚清的局势势若干柴，这神再煽风点火，乘势而起，也说不定。”

　　“所以杀了他，自然有别的神作。”

　　“我看，我们还是找个人盯着他比较好。”

　　“叫张兴培找个可靠的江湖人物，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