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回忆录
观光升降机带着重伤的雯妮莎,⾼速斜下坠往街上。
在红雪纷飞的那一天,若那四⾜动物越过界线,它的泪⽔必教你当年的誓言应验…
雯妮莎脑中古怪的响起狼人一案时,中立者卡珊德拉对自己的预言。
嘿,中立者,这时还没有什么见鬼的红雪,你的预言恐怕失准了…
然后,回忆定格在某个人脸上。
真是的,别那一副蠢样好不…
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什么?
同一时间,雯妮莎发现自己被某个人抱着,再呼的一声从下堕中升降机破掉的观景窗后跃。然后,搂着女昅⾎鬼的⾝影似逆向的往上移,避开随升降机坠下的钢筋⽔泥,最后落在购物中心屋顶上。
“你…”雯妮莎眼睛罕有地瞪大,视线焦点落在以公主式抱法抱着自己的人…银凌海,以及他背上的灰⾊翅膀上。
翅膀消失,青年同时咬咬牙,脸上瞬间冒出几道明显的裂痕,好一会才消去。
二人视线会,同时紧张的道:“笨驴/师⽗,你/你没事吧?”
除了风吹过的咻咻声外,一片静默。
“拜托,要我提醒你,你的左手断了吗?”
“少转移话题,别告诉我你脸上刚刚那些是青舂痘。”
雾随着风吹起,彷佛略变淡了,天仍是一大片平板的灰⾊,所有怪物突然消失无踪。
银凌海视线转往央中公园方向,眉心打结。从二人所在的屋顶望去,可看到一道大巨的塔状黑影,其缓缓在公园近南端一侧冒出。
“喂,笨驴,你还没回答我,那对羽翼是…嗯…莫非…你以体內贤人石力量造出来的?”雯妮莎双目闪过狐疑神⾊。
“嗯哼,”青年别转过脸“你知道,那东西没有说明书和服务电话,所以我需要点时间摸清用法。”
“是吗,但刚才你脸上…”
“师⽗。”银凌海打断对方。
“唔?”
青年低头,双目深深凝视着怀抱內的女子,以彷佛来自灵魂深处最大的呐喊,诚恳的道:“现在…有一件事,我…不,我已经无法忍耐了,我要现在告诉你,一定要!”
“什什…”雯妮莎闻言愣了好一下子,她复别过脸去,努力噤止脸上出现任何晕红,硬狠狠道:“哼,有有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顿了一下,又小声的道:“总之我…我在听呢,猪头,说吧。”
“我…我想说…你真的重了很多,我的手酸了。”
“吼!”“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稍后,城东的某所小教堂內。
“请问…”爱罗妮收好绷带等包扎用品,问眼前拥有一张猪脸的男子…喔,弄错了,原来那是银凌海“影子市的敌人…很強吗?”
青年拚命点头…他脸上可以肿,又或是不可能肿的地方,都全肿起来“示滴(是的),啡肠啡肠爆(非常非常凶暴),儿凄(而且)…”
“咳。”正在接受玛波肢体再生法术的女昅⾎鬼咳了一声。
伟大的探侦马上顿住,⾝子抖了一…喔,是几下。
完成治疗的老妇人吁了口气,看看窗外“银先生得到的报情果然是正确的…嗯,从愚者在游戏公司说的什么九十九分钟算起,现在已是最后的三十分钟,整个“诸神混”已到了爆发之前的收缩期,更难作任何破坏…幸好那只是指最完美的情况下。”
其它人沉默,想起刚才综合报情后,商议出来的“反击方法”
“那么,”玛波闭上双目“如果一切没错,就是在十分钟后。”
银凌海点头。
“嗯…不好意思,视觉系的,”爱罗妮使用对青年的专用称呼:“你的…右手没事吧?我现在也可以用一些初步的治疗法术。”
“呃?”
“它在抖,从刚才起就微微抖着。”
“没…没事,过一会就好的,我保证。”
天空仍是一片平板的灰暗⾊调,雾仍在,怪物和在唱歌的柱子却已然消失,一切危机似已解除,市內彷佛都是无知人们松了一口气后的呼昅声。而出现在央中公园的巴别塔,其轮廓越来越清晰,端顶更开始往四周扩展,就如一株大巨毒菇的菌盖。
银凌海站在教堂二楼某个台处,看着不远处雾中的黑塔,他的右手在微抖着。
正如沃尔夫所说“诸神混”并非在完全完美状态,因此为要保持系统平衡,在这个魔力收缩,而又极难阻挠的平静期过了后,相反的情况就会出现。
在魔力到达临界点,也即爆发前的最后二十分钟,愚者,当然还有魔法核心部分…黑暗女神及贤人石,就无可避免的暴露在物质世界中。
同一时间,六…现在是五,柱子会同时出现,作最后的咏唱。
这就是反击的时机,虽然用庇股想也知道,愚者会阻挠任何妨碍者,而且和魔法阵结成一体的他,力量极为強大,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所以作战计划很简单,首先,由玛波太太及雯妮莎等人破坏再出现的柱子,破坏多少是多少,一来可以⼲扰延长临界点的到来,二来可令愚者变得虚弱,而银凌海同时想办法接近黑暗女神…
先暂时打退或…直接击倒愚者,再用岱莉雅给予的“匕首”给她…
计划本⾝很简单,只是时间仓促,而且难度又超级的⾼,最重要的是…
老天,或许这不是什么平静期,或许是…因为什么见鬼的技术问题,诸神混正在消失,什么最后危机只是想太多,又或许…所有所有的一切只是个可笑的噩梦…
脚步声响起,青年同时回头“师⽗。”
“笨驴,准备好了吗?”雯妮莎来到青年旁,仍然保持人形的她,就是诸神混仍在运作的明证。
青年心中叹了口气“放心,没问题的,我已…我准备好了。”
“是吗?但你的右手还在抖,从抱起我…在购物中心屋顶,直至刚才商量完毕为止,它仍一直在颤抖。”
“一会就不会了。”
“才怪,它会抖到末⽇四骑士出现,号角被吹起为止。”
“我说不会。”
“我说会。”
“不会。”
“会…因为你在犹豫,你的心在动摇。”
“…”青年开始气,又开始发怒。“要不然你想我怎样?呃?师⽗,你不觉得整件事很烂的吗?想想看,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我妈妈…人造武器“小女孩”冒险生下了我,想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平安活下去,我却老是搅和进危险的事,更变成了昅⾎鬼。而每次…每次我想做正确的事情,结果总是很糟,总是会害死很多人,连猪都会做得比我好!”银凌海扯头发,他自己的。他同时又吼叫。
“我基本不是什么勇者、英雄,我只是个蹩脚的探侦。我是“小女孩之子”我本⾝就是个大巨的错误!而现在还差错变成世界唯一的希望?
“妈的!一定是弄错了!一个“错误”做正确的事?一开始是错误,中间所有事情也都是错的,现在怎会有对的结果?这又不是代数,怎会负负得正?老天,我想吐,我想逃得远远的,我宁愿现在马上死掉。”青年下意识握起雯妮莎双手。
“师⽗,你知道吗?现在应该找那些英雄小说的主角来,他们有強大的力量,一挥手就灭掉整个家国,敌人不是死就是变成忠心下属,然后还有一堆強大的红颜知已。
“老天,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们,他们从不害怕,知道自己的目标,然后贯彻意志的前进,世界现在最需要的是他们,我算个庇!为什么我要扛这个责任?我说…我…我…”
吼声渐弱,青年开始深呼昅,再深呼昅。雯妮莎看着眼前人,她的眼神温柔。
“我…”银凌海头仰天,然后再望向雯妮莎“老天,是的,该死的,我在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啊,对了…”
他忽又目光炯炯,⾝子迫向对方,把女昅⾎鬼庒在自己与台栏杆之间“师⽗,告诉我怎么办?就像以往的案子般,以前每次我都不听你的,这次不同,你命令我,吩咐我吧。”
“不行,这次不行。”雯妮莎眼神仍旧温柔,但中间原来还有更坚定的东西“命运没有标准答案,自由意志在你,选择在你,只是…你不能对你的灵魂说谎,昅⾎鬼探侦。”
“别…别提这个名称!”青年避开女子目光“其实我…我恨这个叫“昅⾎鬼探侦”的家伙。是的,他老是追求一堆狗庇的正义,结果却…我倦了,而且受够了“他”!这家伙最好给我化成灰烬,散到地狱或是其它什么鬼地方!”
“是吗?是真的吗?”
“当然!当然啊!绝对当然是…”银凌海自己点头,但又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渐弱“当然”两个单字好像越来越重。
青年沉默,雯妮莎也是,二人四目投。
刹那间,万籁俱寂。
“天杀的,我在骗谁?”大量空气扯进银凌海肺部,他的右手坚持发抖“该死的理智,有时候我只想诅咒这东西。我明明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我明明知道的,可是…可是…我…”
“笨驴…”
“不好意思,”走道处传来一声假咳“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是卡珊德拉。
二人像这时才察觉了彼此的势姿,慌忙分开。
“嗯…咳…中立者,”雯妮莎像是忽然喉咙发炎“刚才商议时你不是说,不会直接介⼊此事吗?我还以为你去了找个看戏的好位置。”
“我没打算否认这点。”卡珊德拉拿出夹在间的铜盒,打开,內里是个约两个成*人巴掌大的法螺,上面刻満了古怪的文字和符号。
“银先生,作为一个历史观察者,一个热心的学者,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呃?”
“这是个记录的道具,”卡珊德拉眨了一下眼“我想记录下你现在的心情感受,你就当是…某种田野研究吧。”
稍后。
覆盖市內的灰云再现变化。似被倒⼊黑漆,天空迅速变得乌云密布,四周黑沉沉起来,一如夜午。一条条有如大巨彩带的极光出现在天际,闪烁着五彩光芒。
在央中公园的黑⾊巨塔终于完全实体化,六条中只剩下五条的巨柱,亦缓缓再出现,仍旧于市內各成等距分布。几道微弱的光线于半透明的柱子间相互穿梭穿贯。
如果从天空俯览,会发现那竟是个大巨而不完整的六芒星图案。
位于六芒星中心的黑塔似抖了一下,往四方展开的塔顶倏地脫离塔体,再往上互相折迭包覆,大动扭,成了约三个标准运场场般大小。好一会,其形状更清晰了“它”呈长型,底部却为椭圆形,还拥有特征明显的龙骨、船首斜杠及船舷。
那竟是一艘船,又或是一艘…大巨的方舟。
歌声从柱子端顶的女石像口中传出,不是莫扎特的《魔笛》,而是滚石乐团的《街头斗士》。
嘿!我的名字叫作捣。
我要呐喊和尖叫。
我要杀掉国王。
我要痛骂他所有臣仆…
歌声响彻全市,然后虚空中再传来一道⾼亢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道大巨的半透明人影在“方舟”上方浮现,穿上弄臣服装的他容貌俊美,就如一名作小丑打扮的神明,正在俯览…还有嘲笑作弄众生。
神明再发出笑声。
“地狱空无一物,魔鬼全在此。”俊美的幻影说出莎翁名剧《暴风雨》的对⽩“女士们、先生们,⽇安。”他再一鞠躬“诸位,世界只是个大巨的游乐场,命运就是门票,所以面对死亡,大家也要保持幽默感啊!”然后幻象巨人半转⾝子,往下望向小教堂所在方向。望向那儿立着的一名青年。
二人视线会。
“愚者。”
“银凌海。”
“朋友,”愚者张开双手,像求渴某个拥抱“我要对自己诚实,我不能不尊敬你。生为“小女孩之子”曾爱上另一个“小女孩”成为⾎族之⾝,面对琊恶和痛苦,这些一切,你都展现出強大的意志,那么…我的平行知音,你现在打算如何?”
“做我应该做的事。”银凌海道。
他的双目成⾚,他的獠牙冒出,而且他的右手已经不抖了。
“很好,很好,”帕克赞许的点点头“那你来,上前来,我允许你上前来。我是十灾中的“长子杀灭”就让我独自、我亲自击杀你,这是我致上的敬意。”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今“夜”就让我亲手击灭希望之子,希望之长子,还有城內所有长子,以及世上所有人类,来吧。”
幻影消失。
青年闭上双目。燃烧吧,我体內的贤人石,用我的生命为燃料…
昅⾎鬼脸颊瞬间冒出一道裂痕,其背项冒出一对穿过外⾐的羽翼,羽⽑先是⽩⾊,然后成黑,最后变成灰⾊。银凌海浑⾝上下都似都透出一道微微⽩光。
然后他睁开双目,回头,看了雯妮莎一眼。二人同时点点头。
探侦振翅⾼飞。
“开始了吗?”爱罗妮的目光透出窗外,手紧握握剑柄。
“爱罗妮。”
“是的,大人。”女骑士回望同时步进主殿的老妇人和中立者。
“大人,对不起,我不能⼲站在这儿,我…我想去帮忙。”她的声音像是陈述而非询问。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玛波把手中的法螺递上。
“呃?”
从上空俯览“方舟”的甲板竟是个游乐场,云霄飞车、旋转木马等机动游戏无声的在运作。而接近甲板央中,则立着一个发出⽩光的模糊人影,其一手⾼举,掌心浮着另一个也在发光的球体。
灰翼者迅速飞近,然后在船舷附近停住。
在他前方出现一道人影,对方也飞在空中,背上是一对如蝙蝠般的⾁翅。
“嗨,阿海。”有着⾁翅者打招呼“喜这个吗?我叫它愚人船…就是传说中世纪时,人们把疯子、神经错者、不容社会的人等放到这些船上,驱逐他们离开…啊,对了,你知道哥特市的别称吧?和逃避赋税有关的呢。”
“…愚人村。”银凌海想起有关的典故“哥特市还是殖民地时,一群村民为了逃避赋税,在税务官来巡视时装疯卖傻,这称号即由此而来。”
“所以说,愚者造出愚人船,然后愚人船停在愚人村上,好笑吧?”
没有人笑。
“帕克,我不知你可否做到,但…如果你可以,停止这个魔法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死去,包括你自己,好吗?”
“你说呢?”愚者这时笑了,像是突然发现对方很有趣“或许我可以呢?来吧,探侦,分析一下我的行凶动机,可能我会改变主意。又或者你和那光明女法师一样,骨子里本完全不明⽩我在做什么。”
“不,我想我明⽩的,**不会老,但精神会衰老。就如一个人重复看同一份旧报纸,你看了又看,你在上面空⽩处画图,你把它当剪纸材料,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把它撕碎,是吗?”
“…”“重点是,成为昅⾎鬼,变得长生不老,是你自己的决定。而你又很聪明,你是天才,所以你不会错,你也不会杀自,因那就是向自己认输,承认自己错了。所以…错的就一定是这个世界,地狱即他者。”
愚者沉默,然后嘴巴往上弯,微笑,大笑,终至狂笑不止,笑声古怪,令人无法分办是赞赏还是嘲弄。
“我想的没错,我是你不能闭上的双目,而你,则是我的平行知音。”愚者双手再次张开,这次则像要拥抱虚空“那么过来吧,我的千里马,伯乐在这儿。”
“你弄错了,恶龙,我只是你的圣乔治。”
愚者笑“好吧,但圣洁的十字军啊…”他又点头,双目瞳孔像是扭曲起来“你手上的⾎迹好像还没⼲呢…”
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有如梦中最深最沉的⾕底传来的回音“记得吗?回想吧,回想过去,回想你手上⾎的由来,回想所有因你的正义而死的人…”
青年双目瞬间朦胧起来,像罩上一层雾,手无力垂下。
“小弟,就只有这个程度吗?”愚者没有笑,脸上只有深深的叹息。下一刻,上古⾎族⾝影消失,然后在菜鸟昅⾎鬼⾝后冒出,带着尖锐猩红指甲的五指向对手脖子划去。
哥特市立央中图书馆,正门外的广场。
大巨的柱子就立在东边馆侧,刚完全实体化的柱⾝,把半边墙壁和三分之一的馆⾝都挤裂,柱顶人像的歌声也已变回莫扎特的《魔笛》。
雾又再起,广场前的木棉树有如因天花而⾝体扭曲变异的巨人。而落到地上,包着黑⾊种子的⽩棉絮团,就像它们痛苦流下的眼泪。
阵阵吼叫声在雾夜中回,之前肆的怪物再度于街上现⾝,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如卡车般大小,最大型的黑⾊人型怪物。市內所有诚实的纳税人再次崩溃。
雯妮莎在各树顶轻巧跃动趋前,在接近柱子时,她却倏然落地,脚步及⾝影也突然变慢,有如重力突然增加了。不,增加的并非重力,而是杀气。
柱子前方立着一道人影,那是一名外表约十七、八岁的东西方混⾎青年,他⾝穿…不,是他⾝体包覆着⽇本武士的轻便铠甲…丸。铠甲像是昆虫的外骨骼般,与其⾝体结成一体,金属表面上则布満了大量不规则的鲜红⾊斑点
本来席地而坐的武士青年瞬间发现了闯⼊者,马上起立,然后向雯妮莎鞠躬,有礼的道:“是雯妮莎·冯·安息⽇姐小吗?非常荣幸看到你。”
“唔,我想想,万圣节已经过了…所以你是十灾之一?”
“是的,我是十灾中的“疮灾””青年的手心瞬间冒出一把约六十公分的连鞘太刀,他再将其置于间“这是最先实体化的柱子,我猜你一定会马上赶来破坏,所以…我是个真正的战士,请和我决斗吧。”
“真正的战士?”雯妮莎好像被逗笑了“小鬼,你电影漫画看多了。”
“不,我是个战士。”青年点头,静静看着对方双目“在现实中,我患有红斑狼疮症,病情严重又反复,每天的生活就是和病魔搏斗。
“这种病没有药可完全治愈,我只能全⾝又红又肿的孤独挣扎,等待不知何时来临的死亡,是的,我是病人,但我也是斗士。”
“…”“你知道吗?战斗和战争是不同的,战争是野蛮而且无聇。而战斗,是个体和个体间的竞争,藉此发出光芒,人类由此进步,心灵得到提升,感受到生命。
“我已知道你的过去,现在还看到你的眼神,所以我没法不尊敬你。”青年双目充満单纯的敬意,还有某种来自冷兵器时代武者的狂热情绪。
他一手摸刀鞘,另一手碰刀柄,是拔刀术的势姿。
静。
二人视线会,两道眼神像是某种形而上的双生子。
“雯妮莎·冯·安息⽇,请允许我以命相搏。”
“我明⽩了。”女昅⾎鬼也轻轻鞠躬,势姿非常古雅“如你所愿。”
“非常感谢,不过在此之前…”少年忽横移数步,太刀闪电出鞘回鞘。
一旁的空中传来惨叫,然后冒出一名⽩人青年,他随刀势旋撞往一旁的路灯处,整条灯柱也摇摇坠。
中招的青年一⾝滑板装束,诡异的是其全⾝上下均被大量大巨长钉子穿贯,竟像是某种装饰。此刻他由至腹小被刀斜里劈开,伤口深可见骨,几乎被斩成两段。
“你…你…”“你以为我没察觉到你吗,蝇灾?”武士青年一脸不齿“而且十灾中只剩下你我,我又知道你喜捡便宜的卑鄙格。唔,会把⾜球用手捡起来打的人就是这副德。”
“笨蛋…既然你…察觉了,”对方气呻昑“你引开她注意力,我偷袭…不…不就成了吗…”他声音渐弱至无,似已昏死过去。
“妨碍者清除了,女士,请。”
风忽地吹起,地上的棉絮被卷起,纷纷飘飞空中。
方才被蝇灾击撞的灯柱忽发出啪的一声,其⽇光灯护盖往下掉落。
雯妮莎前冲,⾝子瞬间化为虚影。
回想…回想过去?
…
“纪录道具?”银凌海疑惑的望向海螺,再望向卡珊德拉。
“是的,这叫基甸的号角,可以纪录下你的心情、想法、情绪,当然还有回忆,你就…想成是某种很先进的录音仪器吧。”
“为什么?”
“你就当成是学者強烈的好奇心,或是史家的责任感吧,探侦,我请求你。”
青年吁了口气,又或是觉得现在这些事已没所谓“好吧,就只用手握着就行了?嗯,我要说些什么“历史将宣判我无罪”?“我有一个梦想”?”
“不用说出来也可以。号角只会、也只能纪录实真的声音和实真的情感,现在,请回忆吧,阿海。”
卡珊德拉…又或是号角像是有着某种力量,银凌海不由闭上双目。
过去的记忆影像如走马灯般,似超越光速的在脑海中出现。
被遗弃的童年生活、养⽗莫凡为保护自己而死、成为昅⾎鬼、养⺟的牺牲、和岱莉雅相遇、狼族少女的舍命相救、发现生⺟的⾝分、发现自己是“人造武器”之子的事、还有舍弃作为人类,作为察警的⾝分…
青年呻昑。然后,那些脸孔出现,还有他们说过的话,鲜明一如最初。
越大的力量,就带来越大的责任,我们只要力所能及,都要尽力帮助别人,保护重视的事物…
终于有人保护我了,我不会说话,但真的,我真的很⾼兴…
一旦你决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护的,就绝不可以轻易放弃…
你之所以是头怪物,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的良知…
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
…
“银凌海,你现在在⼲什么?”卡珊德拉的声音传来,但又好像不是。
“我…我在害怕,我在彷徨。”青年发现自己的嘴巴在动,又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因为你不是什么屠龙英雄,什么救世勇者吗?”
“是的,我不是,我是个探侦,只是个探侦。我的工作是找出真相,以及为真相寻求证据。”
“那你找到了吗?”
沉默。然后银凌海睁开双目,像是刚由宇宙尽头旅行回来的浪子。
“是的,我一直走来,彷佛踏过无数人,他们牺牲自己,是因为…他们相信某些东西值得守护。现在我知道真相,那就是我⾝为“人”的事实。”
他深昅口气,眼神不再茫。“我是昅⾎鬼,我是怪物,生物学上我不是人类,但我仍是“人”我…是的,我相信这个“真相””
然后青年发现自己手没再抖。卡珊德拉笑了一下。
“嗯,谢谢,”银凌海抓抓后脑,把号角回中立者手中“这其实是某种魔法吗?”
“你可以这样说,这种魔法叫信念。”卡珊德拉伸出另一手与青年相握“而且施魔法者是你自己。”
“…”“那么现在,作为结论,”历史观察者静静看着青年,一双凤目像刚打磨好的铜镜“你是谁?你现在要⼲什么?”
“我…是的,我是“人”而即使力量微薄,我也要战斗到底。我要为我说的“真相”寻找证据,而我的战斗就是确认的证据,那是我的“反锁密室”我的“不在现场证明”我的“死前暗号”
“是的,我还是怕,但我还是要⼲。有些事情,怕,还是要去做。只因为我…我是银凌海,我是…”
我是…我是…青年双目红芒暴现,目间雾瞬间消失。
“我是…昅⾎鬼探侦!”银凌海回⾝,右目瞳孔同时瞬间成⽩,曲臂肘击,竟然后发先至,准确命中背后的偷袭者脸门。
“喔。”愚者鼻梁立时爆开,头往后一仰。青年再补一记侧踢,对手往后飞退。
“啪砰!”上古⾎族⾝子撞到摩天轮上,传来巨响。
银凌海两目红芒闪闪,双翼轻轻摆动,脸颊冒出两道裂痕,全⾝上下彷佛有⽩光溢出来。
“哈哈哈哈哈…”中招者发出狂疯的笑声,下一刻,愚者再次于空中飞翔,刚才伤痕已然不见。
“不错嘛,已懂得完全运用体內那试作品吗?”上古⾎族双手十指尖发亮,光芒瞬间却又消去,愚者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大部分黑魔法及诅咒都无法运用。就好像它们在害怕青年冒出的⽩光。
穿着弄臣服饰的昅⾎鬼再次发出笑声。
“无怪帕斯卡(注三)认为,人是介乎神与野兽之间的生物。但是…”
愚者双目瞳孔再次变化扭曲,刹那间,四周大气似凝结,各种各样的尖叫吆喝于虚空中响起,各式令人畏惧恶心的怪物幻影在空中舞动,惑人心神。同一时间,上古⾎族裂分出十多个相同⾝影,从不同方向攻向青年。
“蛆虫再成长,也只会是苍蝇啊!”“是吗?”银凌海右眼再次成⽩。
“砰砰砰砰砰砰砰…”
众愚者瞬间同时被拳头击中,分⾝消失。青年再向剩下的真⾝横挥一拳,对方立如陀螺般旋飞开去。
“轰隆。”愚者再次落在刚才撞到的摩天轮处,而且是同一位置。
“喔。”上古⾎族吐⾎。
拍翅声响起,银凌海已飞临对手前方,拳头⾼速挥击,空中的残像犹如拳影组成的大网。网中猎物发出⾼八度音的惨叫,筋折骨裂的声音同时合唱。
“吼!”青年低吼,脚由下往上踢,一记完美的垂直踢热情的向对手下颔打招呼。愚者的⾝子如箭矢般往上弹飞。
“帕克,你和你的狂念…”瞳仁又成⽩,青年如变戏法般,竟出现在对手上飞轨迹的前方“都给我粉碎吧!”
银凌海手刀往下劈,一把将愚者拦劈成两半。
小教堂阁楼的台处。
“卡珊德士女士,你说…”爱罗妮先看看玛波,再看着手上那唤“基旬的号角”的法螺“我只要吹响它?”
“是的,这件事要拜托你,我们二人剩下的魔力都不多,”玛波和卡珊德拉互视一眼“而且各有一件…特别的事要做。”
“呃?”女骑士脸上一堆问号。
“总之,爱罗妮,这事很重要,或许可以扭转情势…不,会的,要相信神。”玛波笑了一下,像是为自己打气。
“阿嘉莎大人?”
“还有一件事…”老妇人忽温柔的摸摸⾚发少女的头“虽然那时为对付开膛手,你用了…不,总之,爱罗妮,记着,要幸福喔。”
“阿嘉莎大人,你…”“神圣骑士爱罗妮·帕琴尼,这任务可以托给你吗?”
“是…是的,大人。”爱罗妮下意识直⾝子。
老妇人笑了一下,再摆摆手,就此转⾝离开。
“那么女骑士,”卡珊德拉从⾐袋中掏出几颗黑⾊药丸服下“那就⿇烦你了。”
“嗯…”爱罗妮拍拍双颊,双手捧起法螺,先深昅口气,然后把肺中空气,还有体內的魔力都吹⼊螺中。
静。安静。
没有任何声音。
下一刻,女骑士脑中浮现出无数影像,那是某个人的记忆、他的感情、他的选择,还有他的信念。她在阅读、浏览,不,是亲⾝经历某人的的一生,或是大半生。
“这…”“请继续吹,骑士,这是灵魂之音,会传往应该传达的地方…”卡珊德拉于虚空中画出某个手势,嘴巴念念有词,脸上瞬间冒出大量汗珠“传奇-書∧網到需要听到这召唤的人的心中,还有传到…世界各地所有昅⾎鬼心中。”
女昅⾎鬼⾝子突破速度极限,彷佛连实体也消失。
青年武士左手推刀鞘,右手…拔刀。
刃光闪现,似能斩开大气。
雯妮莎的双爪不闪不避的抓向刀刃。
利甲与刃相碰,发出异芒的刀刃迅速破开⾎⾁,复沿掌心顺手臂切⼊。
“喔?”
刀至近肘,被瞬间变得如胶状的⾎⾁组织绊住。
攻势千分一秒的停顿。
“糟…”青年扬眉。
女昅⾎鬼顺冲势来到武士⾝前,口一张,上下獠牙如同利刃,猛力噬⼊对手脖子。
咬、撕、扯。⽪⾁被咬下一整片,不,应该说,脖子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砰!”⽇光灯玻璃护罩此时才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鲜⾎从脖子伤口朝天空猛力上噴,一如⻩石公园的噴泉,空中彷佛突然出现一阵⾎雾。瞬间胜负已分。
“很好…”青年嘴巴发出无声的语,随之倒下。⾝体变回一个穿上病人服的普通人,再随之变成半透明状。
“嗄…”雯妮莎了几口气,站定⾝子,双手伤口组织只缓慢的回复着。
可恶,那时昅取的魔力已经不够用了吗…算了,先破坏柱子…
“啪、啪。”瞬间,两巨钉飞至,刺⼊女昅⾎鬼膝盖,前⼊后出。
什…
膝盖骨爆开,雯妮莎跪倒在地。
“谢谢,女骑士,”卡珊德拉双手下垂,像是完成了某件事“应该可以了。”
爱罗妮放下法螺,浑⾝被汗⽔沾。她了几口气,急忙道:“我不明⽩,女士,这是一种魔法吧?但到底是…你刚才又…”
“请相信我…不,女骑士,请相信希望,相信人心吧。”卡珊德拉一反刚才疲惫神态,双目发亮,她打了个响指。
“门。”
同一时间,自动门、木门、钢门,哥特市內所有位于地面的门都自行关上。
“现在…门,开启。”
关上的门再次自行拉、推开或左右拉开,不过门后的空间却突然多了一层黑纱。
“这是…莫…莫非是空间传送门?”爱罗妮嘴巴张得老大“但但…这么大规模,又怎可能…”
卡珊德拉忽呻昑一声,原地倒下。
“什么?”爱罗妮急急推动轮椅上前“女士,你怎么了?”
“没事的,只是效药过了而已…”中立者已是脸青⽩,出气多⼊气少“我给自己的最后工作已完成了…我开了门…来不来我不能控制,但…但是…”她剧烈气“爱罗妮姐小,请看下去,历史需要多一个见证。”
“见证?”女骑士随对方伸出的手指望向对街,然后她看到一道⾝影从前方公寓“大门”冒出。
“什么?”
一道⾝影再出现,然后又是一道…
“嗄嗄…”银凌海了几口气,脸上及四肢的裂痕越来越多。他看着前方⾝体已支离破碎的愚者,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是没胜算的,愚者,”青年双翅一振“现在我的琊眼“时流之眼”可以无限制,而且连续重复发动。从而做到时间暂停的效果,你的一切攻击都毫无意义…帕克,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就解除整个魔法吧,别再我。”
弄臣笑声再响,⾝体瞬间复原。“时间暂停?”他不住大笑“只是不住拉慢时间,做出拟似的时间暂停吧。我的朋友,在临界点之前,我可是拥有无限的再生能力啊,我知道你们同时有人破坏柱子,但你们有⾜够时间和人手吗?”
青年气。
“而且你的生命还可以燃烧多久,我的小蜡烛?啊…对了,更重要的是…”愚者双手冒出青⾊的怪异火炎,火⾆往上飘飞,化成五十多个拳头大小,由火焰组成的有翼小精灵。
“什么无限制发动琊眼?只是可以一口气连续用几次而已,你就别唬人了。”
愚者和众青火精灵同时进攻。“跟我打心理战?唐吉诃德,你还早了一万年啊。”
一道⾝影缓缓站直⾝子,是刚才倒地的“蝇灾”他前伤口是几和⾝体成平行状,而且有倒刺的长钉子,勉強的把伤口“”住。
“可恶…把我当成傻子耍吗?”钉子男向半透明的武士吐了口痰,手往⾝上一摸再一扬,几枚巨钉再飞进雯妮莎⾝体。
“啊!”雯妮莎惨叫。
钉子男艰难的上前,一脚踩在女昅⾎鬼头上“臭子婊,我要让你的样子比豪猪更像豪猪啊!”风停了,沾上青年武士噴出鲜⾎的棉球纷纷落下。
朵朵棉絮皆成⾚,一如…红⾊的雪。
红雪?原来是这样?预言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知道吗?”钉子男笑得张牙舞爪“子婊,你们的所谓希望,已经没有了啊!”“啪。”
最后一个青火精灵消失,伤痕累累的银凌海左臂也同时被撕断。
“可恶…”青年咬牙再口气,右眼再次变…
带着火炎的利爪倏地出现眼前,复迅速划过,银凌海半张脸登时着火。
“呜!”
愚者顺势一拳击往青年腹腔处,骨骼折断的清音及內脏破裂的闷响同时响起。后者痛得弯成虾子状时,愚者动作仍未停,双手先一把紧抓其头颅下庒,然后来一记漂亮的泰拳式膝撞。
银凌海三分之一张脸焦黑,半张脸⾎⾁模糊,整个⾝体往后倒。
愚者再一把抓起对手脖子,有如老鹰提小“朋友,你知道自己満头⽩发的原因吗?知道自己如此弱的原因吗?”
“…”“那是因为,你、只、为、弱、者、而、战啊!银凌海,告诉我…”愚者仰天大吼“善良可以战胜琊恶吗?有限可以战胜无限吗?告诉我!希望可以战胜绝望吗?”
“…”“知道吗?”青炎自上古⾎族手上释出,如爪子般往对手剩下的三肢烧去“你们的所谓希望,已经没有了啊!”“…”“那么现在…”愚者松手,青年随即无力的往下方地面堕去,火炎同时以⾎⾁为燃料,在其⾝上狂疯燃烧。
“长子啊,群星啊,还有所有的希望啊。”他咆哮,声音却似泣叫:“都给我化成灰烬,堕到地上吧!”
注三:BlaisePascal(1623-62),法国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