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为妾室婆媳初过招
刘家的小院在秋雨的洗刷下,显得格外的⼲净,正堂前面放着两大盆花朝⽩幕红的醉芙蓉,雨⽔打红一片,林赛⽟提着裙子踮着脚快步走上台阶,顾不得跟在⾝后举着花伞的英儿跑的气吁吁。
“渴了,渴了,我先喝⽔。”林赛⽟掀开帘子几乎是跳了进去,直奔桌案端起一碗茶就吃,刘氏在一旁看见了忙喊:“凉了,喝不得。”
林赛⽟早几口下去了,庒下去嗓子辣火辣的痛,冲刘氏笑道:“还是娘心疼我。”
刘氏脸一拉,拾起上的鞋面低头做起来,不再看她一眼,这段⽇子她们婆媳又闹僵了,起因是刘氏趁林赛⽟这段⽇子忙,托街上卖花婆子买了几个使女来,林赛⽟逛了一天种粮市回到家,看到屋子站着四个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哪里能不吓一跳。
“娘,这是咱们家的亲戚?”林赛⽟瞪大眼问道。
刘氏⽩了她一眼,赶着让那几个娇滴滴的女子叫林赛⽟夫人,一面道:“咱们家的亲戚都死绝了,哪里挑出这几个俊俏的孩儿。”
那四个女子听了,纷纷涌到林赛⽟面前,含羞带笑的唤着夫人,吓得林赛⽟忙摆手赶开她们,听刘氏道:“家里就英儿一个使唤人,伺候我还忙不过来,我就给你们买了几个屋里人,进进出出的伺候,省的你一个六品大员的夫人,还挽着袖子洗⾐做饭。”
林赛⽟听了立刻就塌下嘴,见那几个女子年约十**,个个眉似柳叶,脸似桃花,眼带风情,纤丰臋,可见刘氏不亏是⾼门深户出来的,知道什么样子的女子能讨男人喜,又能生养,一时间看的眼疼心堵,想要发火又不敢,不说话又觉得委屈,站在那里心里百味集。
幸亏这些⽇子没⽩学那些规矩,忍了半晌,展出一个笑脸,道:“娘考虑的周道。”
刘氏⽩了她一眼,心里嘀咕道,用那样的表情说出这话具是假的让人起⽪疙瘩,不过媳妇总算没有当场摔脸子闹,可见还是受教调了,也就不计较林赛⽟心口不一,笑着让林赛⽟带走了,留下英儿陪她。
当晚,刘小虎难得回来早,一进屋看到刘氏⾝边站着的两个似丫鬟又不似丫鬟的陌生女子,也吓了一跳,脫口也问是咱们家的亲戚来了?让绷着脸的林赛⽟失笑,刘氏没想到儿子这样不解风情,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那两个女子都是受过教调的,立刻上前给刘小虎解⾐换服,吓得刘小虎几步躲开了,笑得林赛⽟站在刘氏⾝后捂着嘴。
到吃饭时,看到桌子上摆着美酒佳肴,不似往⽇那般简单清淡,刘氏觉得是媳妇为祝贺刘小虎将要收房里人做的贺喜,心里⾼兴自然不问,刘小虎觉得娘子这段⽇子辛苦,当然只得犒劳一下,于是一家人齐喜举箸吃饭,一口菜夹到嘴里,刘氏与刘小虎面⾊都有些难看,但看着林赛⽟没有丝毫不妥的细嚼慢咽,二人只得咽了下去。
娘子果真累了,手艺夜一之间差了这么多,刘小虎感动而又怜惜的看了林赛⽟一眼,表决心一般又喝了一大口汤,忍着怪味咽了下去。
看来媳妇只是会做那些耝食材料,做这些好酒好菜手艺就不行了,刘氏叹了口气,想要鼓励一下,但实在咽不下去眼前明显油放多了的菜,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说道:“媳妇,咱们家比不得别人,饭食还是简单些好。”
林赛⽟忙站起来,一面抱歉一面让英儿唤厨娘上来,听老夫人吩咐,说的刘氏与刘小虎一愣。
“咱们家请了厨娘?”刘小虎问道,一面強忍着没吐出方才吃的,这样的厨娘可留不得,吃久了岂不要死人?
刘氏看到眼前这个包着头,扎着裙,脸上熏着黑,手上破着口子的女子,竟然认不出是买的时候最看中的那个小娘子,小娘子一脸委屈的站在原地,几乎要菗菗搭搭的哭起来,让站在刘氏⾝后的那两人心里念了几声佛,幸亏被派去做饭的不是自己,这样子被男主人看见了,一辈子也没趣兴拉上。
“媳妇!”刘氏哪里不明⽩林赛⽟的把戏,将碗筷重重一摔。
林赛⽟与刘小虎都站了起来,低头请娘息怒。
“娘,你不是说不让媳妇洗⾐做饭,娘也没说哪个会做饭,我问了,她说会,我就让她去了,若是错了,娘再吩咐,咱们再换。”林赛⽟眨着无辜的眼睛说道,一面瞪了那女子一眼,委屈道:“这位大姐,你如何哄我?”
刘氏被她这话噎的,张嘴就要挑明让刘小虎收房,刘小虎已经抢先一步,道:“娘,你该不是被牙侩骗了?这几个人哪里有半点样子?怪轻狂的,”说这话,沉下脸将三人一瞪,道:“你们出⾝何处?可是良民?”
被她这一问,三名女子忙跪下了,抖着不敢说话,刘氏被唬了一跳,她可跟那卖花的婆子说好了,要的是平民家的清⽩女孩,莫非这几人真是来路不正?一时间也急了,捶着桌子问,那几个女子倒真是良民⾝份,只不过打小就出来做女使,如今早已油滑的很,刘氏想要的是一直养在家里,没出过门子的女孩,哪里想要这个,顿时又羞又怒,一叠声的要找那婆子算账,小夫俩说了半⽇的好话,只说是娘关心他们才心,那些牙婆啂娘的话最不能听云去,刘氏被说的⾼兴了,又拉着林赛⽟把话挑明,说他们刘家如何人丁单薄,这一代又只剩二郞一个,⾝为刘家媳妇,一定要以香火为重,不许使那女子的小子吃酸拿醋的,如今二郞也功名加⾝,你也该上心为他挑几个良妾,又说二郞不话在外寻混帐老婆,二郞与林赛⽟均低头称是。
“媳妇,你放心,纵然有几个,也没人越的过你去。”刘氏末了,又拉着林赛⽟的手安慰道,看林赛⽟牵強一笑,说道:“我晓得。”她似乎也被林赛⽟极力掩蔵的一丝伤感感染了,心里不自觉的有些酸涩,叹了口气,道:“哪个做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明⽩了,但林赛⽟并没在意,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而刘小虎一心忙外事,家事丝毫不关心,刘氏左盼右盼也盼不来心念的妾媳,急了跟林赛⽟囔,林赛⽟打着哈哈推脫,刘氏便明⽩了,捶着桌子骂竟被骗了,早知道就是个不知礼的小妇人,骂的林赛⽟也恼了,瞪大眼火楞楞的扔出一句,娘可是嫌弃我了?不如我回去吧,噎的刘氏半天没说上话来,她可不敢让人戳着脊梁骨说他们刘家嫌弃糟糠之,婆媳俩都恼了,见了面谁也不跟谁说话,这几⽇,林赛⽟缓过劲了,开始有事没事的找着她说话,刘氏爱答不理。
“娘,”林赛⽟叹了口气,坐在刘氏对面“媳妇不把你当外人,不想蔵着掖着,面上恭维你,心里骂着你,媳妇只想清清楚楚的在娘跟前伺候,娘不用猜疑媳妇的心思,媳妇也不用捉摸娘的喜怒,媳妇的确是不⾼兴了,娘怨我也是应该的。”
被她这么一说,刘氏想起自己当媳妇的⽇子,也叹了口气,说道:“媳妇,娘也是个女子,怎么不懂?也罢,娘不你,你,好自为之吧。”
林赛⽟便笑了,一头扑进刘氏怀里,只说谢谢娘,刘氏笑着推她,忙着将针线拿到一边,仔细扎了她,婆媳正说着,穿着绿闪红缎子对衿衫儿的阿沅掀帘子进来了,看她们的样子,将嘴一撇,把手里的汤盅一搁,说道:“到底是子如此,往⽇在外都是端着做样子,里外各一张脸,夫人也不累?”
林赛⽟知道她的子,也不恼,笑道:“累啊,哪能不累?可要不端着,只怕姐儿不愿跟我出门,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赴那些个宴席。”
阿沅面上一红,想不笑又忍不住,便道:“倒是为了我。”
林赛⽟笑得更厉害了,冲阿沅挤眉弄眼的道:“说起来你算是我请的教习娘子,又不是我们家的奴,婶娘把你托付与我们,指望等着你的好姻缘,我要是出去丢了脸面,岂不是累坏姐儿的声名,毁了你的好姻缘,我可就罪过大了。”
原来沈括并没有背离历史的进程,在十月末的时候,被皇帝一旨贬到宣州去了,一家老小俱都跟去,只是张氏亲自上门将阿沅送了过来,说这个孩子生天京城,是个极好的孩子,⽇常都当作女儿养,年纪也不小了,不愿耽搁她,这孩儿格怪癖,托给别人不放心,只能让刘家照顾,将来给找个好姻缘。
如果是别人家的如此标致的小丫鬟,难能可贵又是个良⾝,刘氏一定喜滋滋的收下,不仅收下而且会一时间让二郞收当妾室,但这可是张氏手下的人,刘氏躲还来不及,只怕教坏了媳妇,但又不能回了人家的嘱托,毕竟刚被贬了官,自己就拒了人家的请求,也太不好看,何况她也没那个意思,只得收了,不敢让她跟着林赛⽟,只留在自己⾝边伺候,观察一段⽇子,发现这小丫头察言观⾊能说会道进退有礼,又做得一手好女红,刘氏便大喜,话里话外透出许给二郞的意思,结果被阿沅夹带的回了几句,那说话行事果真带着张氏几分气势,吓得刘氏忙歇了心思。
阿沅听了倒没像别家女孩那样羞羞怯怯,反而大大方方的说道:“那倒是,夫人看到中意的,可别自作主张,我要亲自看上了才行。”
说的刘氏脸⽩了⽩,喝道:“没羞的孩儿,这也是妇人家能说的话。”
阿沅哼了声不再言语,将几张请帖放到刘氏面前,道:“这是今⽇送来的,请老夫人和夫人赴宴。”
林赛⽟听了把脸皱了皱,在这段忙碌的时期中,林赛⽟作为命妇也开始了正常的社活动,刘小虎得皇帝⾼看,再加上王安石离京,旧势力大涨,而刘小虎又得司马相公青睐,如今在京中可谓炙手可热,如此一来⽔涨船⾼,林赛⽟作为其自然行情大涨。
“家中统共这点银子,为了淤田又花费不少,算下来每三⽇就要应酬一场,如今就如此,等正月里应酬只怕更多。”林赛⽟叹了口气说道,最关键的是,那些应酬好没意思。
“夫人这是说笑了,只不过送些手帕鞋面,没几个钱。”阿沅在一旁说道“我吃住在这里,做些鞋面也不用你给钱的。”
林赛⽟被呛了下,讪讪道:“那还有⾐服钱,依我说做一件就得了,非得做了三四套。”
刘氏便笑了,说道:“媳妇,阿沅这⾐服料子挑的好,穿起来果真好看。”
林赛⽟嘀咕着那都是钱,一面故意冲刘氏道:“娘,只是⾐服好看?媳妇就不好看了?”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
伺候刘氏躺下,林赛⽟告退时,走到门口,听刘氏在內慢慢道:“媳妇,我虽然想容你先养了孩儿再说二郞的房里人,但如今你们圆房也有一年了吧。”
林赛⽟的心随着门合上而咯噔一下,没敢回话,只觉得夜风吹来⾝子冷的一抖,一年了么?
是夜,云收雨散,靠在沉沉睡去的刘小虎⾝前,林赛⽟终有些辗转难眠,听着外边的风呼啸着卷来卷去,忍不住推了推刘小虎,低声道:“那些大棚可有人看着?莫让风掀了。”
刘小虎在睡梦中糊糊答道:“看了,看了…娘子,你莫心…”将林赛⽟在怀里紧了紧,哼哼两声又睡去了。
林赛⽟被他抱得不太舒服,含着笑挣开他的手,一面低声道:“臭烘烘的,偏不去洗,别挨着我。”
刘小虎似是察觉怀里的人不见了,嘟囔几句,伸手又捞摸住,搂在⾝前不肯撒手呓语道:“娘子…你安心…那些人我不要…”
林赛⽟听了心內一热,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伸手抱着他越发瘦的踏实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