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 (二)
众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停了下来。张⼊云此时功力精深,五感灵异,虽未下轿,便已闻得一股暗香浮动,耳边也不时传来枝叶婆娑的声音,略将轿帘揭开看了看,却已然是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门前。
本以为自己马上即可下轿,却见众人脚底一折,已是行进了一条小巷內,又走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一时又有两位⾐着更加光鲜的仆人在轿外相,口中告了一声:“得罪。”竟领张⼊云自一个小门內⼊得深宅,又换了一顶轻便小轿上路。
那宅子好大,虽是抬轿的步履轻盈,但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停下⾝来。待张⼊云下得轿,早有一位着锦⾐的少年公子在前焦急等候。一见了张⼊云来了,不由大喜,当下恭声说道:“张先生不辞辛苦前来,果是急赴危难的人间侠士。”说着便曲⾝,边领张⼊云⼊得园子,边介绍自己。
张⼊云见这公子虽生在富贵之家,但一脸气⾊却是不恶,并没有往⽇所见一般公子哥儿的乖张气,反倒是一⾝雅致谈吐不俗,一时倒也能与他说的上话。后又闻得他还是位举子,古时举子的⾝份甚是尊贵,张⼊云虽以几近是世外之人,但一时也不能尽俗,又见那公子客气,当下也真谈在了一处。
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这少年人乃是这座府宅的小主人,姓祝名⽟彬,其⽗祝海客,年少时经商得了万贯家财,中年后便已弃了生意,只在此地做了一方富绅。祝老爷福气好,虽未娶妾,但到了三十五岁上,其夫人却已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那祝老爷是个知天命的,过得四十岁后,因自己已成一方富豪,且他本就是个会享受的。于是便淡了生意,只在家中纳福。谁知到了四十二岁上,老竟又生了一位女儿,不但貌美无双,并还琴棋书画样样拿的起来,且针织女红样样俱精。老两口中年得一幼女自是爱如珍宝,又是这般的聪明伶俐,更是宝贝,只如此反倒将另外三个子女待冷淡了许多。
未知自从幼女出世,他祝家却如吉星⾼照,本已荒淡了多时的生意,竟因长江中游一带年年遭灾,囤积出了奇货,到时售出,不但赚了十倍的利润,并还因此赚得祝大善人的美名。并连自己大儿子也因此受了恩泽,自此后又重拾生意,都是无往不利,而大女儿女婿本是为官世家,此后一路升迁竟作到了安徽巡抚。而次子⽟彬虽才二十岁却也已中了举,一时他祝老爷实是志得意満,享尽了人间富贵。
只未想到,自幼女过了十六岁,便在其闺房中生出古怪来,常常夜里听见声响,而⽩天时却已是裸着⾝子睡在上。祝老爷心痛幼女,那经得了这个,一时心痛,便下严令,令众贴⾝仆人仔细看护姐小休息,并又支使五六个健硕的妇人⽇夜不停的在门外守候,未想到只消停了夜一,便又闹地越发厉害起来。不但室內的人不知不觉全都昏,便是室外的也常被飞沙走石击伤。
到得后来,那祝家姐小竟到了⽩⽇里就在屋內传来嬉笑浮的声音,每每到此时那门窗就已強自关闭,若是有人強闯⼊內,那姐小竟是力大无比,再健壮的妇人也是被她一手一个扔了出去,扔完便再又回得室內行。
祝老爷本想瞒了这件丑事,只是此时事已闹大,不得已只好请了法师来除妖,未想到却都是些江湖骗子,一些小伎俩,只三两下便被室內的妖怪轰走,不但要落个灰头土脸,还常被室內妖怪好一阵嘲笑。
自上月起,好容易来了一位自称是来自峨嵋的道长,倒是有些法力。一场法事下来,竟真有些效用,但只才好了半月功夫,那妖怪就又回来了,不但如此,还更加变本加利些。已闹到姐小所处闺房连到小院都不能近人的地步,每⽇除了送饭送⽔的的老婆子外,竟是再不容人近前。
而先前的那位道士此时已是无能为力,一时走,那祝家⽗子见他多少还有些本事,只当他是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肯放。那道士这才说出,得祝家姐小的乃是一只狐狸,本是和姐小有一场孽缘,此是今生该有之事,自己法力低微,不能抵挡,留在此处却是羞人。
之后,⽗子俩再三苦求,那道人只好说自己还有一件法器,须练得十七⽇方才能够运用,就如此却还不一定管用,只是尽些人事,能不能收伏得了狐妖,却是得看祝姐小的造化了。
众人好不容易等了十七⽇,说来也怪,正巧到了这一⽇,那道士却是忽然兴冲冲的跑到祝府道:今⽇遇见了一个法力比自己⾼強十倍的⾼人,若是得了他之助,姐小的灾难多半得以免却,只是自己与那人素未谋面,虽同是修道中人,却是不好意思进见,当下只说了那人的相貌年纪,又待了祝府中人一番话,才让祝家人自己去寻那人来。
张⼊云听了祝⽟彬这老长一段话,却是笑道:“我哪里会什么法术,公子爷说的这位道长,想是骗了你等,自己好脫⾝呢!”
他这话说的那祝⽟彬却是一震,但略一寻思,却又展了颜,只因他先时已被道人待过,此时见张⼊云虽听了自己一番话,却并不惊讶,料对方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不然绝不能有如此从容。心下虽有些发虚,但也并没真的信了张⼊云的话,反倒笑说张⼊云戏谬了。
张⼊云见他不信,只得再三和他说了,未想到,此时的祝家公子,已是当张⼊云是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一般,虽见张⼊云说的诚实,但此时已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也让他在这祝府里待上夜一再走。
张⼊云自近⽇功力进精,看事物已先前有所不同,虽闻这祝家里闹狐狸,却并不害怕,反倒是因先时已答应了人家,而不好意思离去。再一面,他自幼向道,为得就是此等事,此时不知怎么竟对自己的一⾝本领很有信心,只任那祝公子领了自己向前。
当下二人越走越是周围花香扑鼻,四周珍奇的花草也自多了起来。可越往下走,祝⽟彬的步子竟是挪动的越慢,到后来几是张⼊云在前,他祝公子在后跟着。
张⼊云一时问了,那祝公子犹豫半天才告之,前面是自家姐妹所居的內院。只为自来狐妖来了后,这里常有些灵异,是以有些害怕,不敢挪动步子。
张⼊云回头一看,果然先时的那群仆人竟是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由笑道:“深宅大院,姐小的內室,怎是我这耝鲁的江湖客好去的,我看还是在另觅去处才好。”说完却是止了步子。
那祝⽟彬见此却是焦急,当下忙解释道:“此去的方向乃是我大姐未嫁时的居所,不是小妹的绣房,张先生还请放心。何况此时家⽗已在室內摆宴等了多时,还请先生不要推辞,移步前往。”说完不停打恭作揖,样子十分忧急。
张⼊云闻此,知道他⾝为儿子的为难处,一时想想,自觉也不算太过逾礼,只得随了他向前。
当下又绕了一进院落,二人顿时眼前一亮,原来眼前竟已亮起了数十盏明灯,把个刘家大姐小的內院照了个如同⽩昼。厅前也早已摆好了一方圆桌,其上布好了碗碟。而一旁也正坐了一位愁眉苦脸,⾐着华丽的老人。
老人已是在此久等,一来怕张⼊云不至,二来又怕这內院里不太平有妖怪袭扰。没奈何只得唤了十多个健壮的男仆在此守候,又吩咐将灯点了,壮壮气势,但还是一个劲的直冒冷汗。
如此这般如坐针毡的守候,好容易等小儿子将张⼊云接来了,顿时间如遇救星,急急的起⾝相道:“侠士深夜前来辛苦,虽是唐突,但也恳请侠士能救一救老夫爱女。”说话时,口音已略带嘶哑,蹙着眉尽显一副悲容。
老头说的如此慎重,反倒让张⼊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把先前有些戏笑的神情收起。又见那祝海客老人,虽是家资巨万,但面目却并不狰狞,虽没有读书的雅气,却骨子透着些诚恳,其子谦逊有礼,想也是来自其⽗,一时倒对这老人有些好感。
何况其时女儿家未嫁破⾝,实是大大丢脸面的事,豪门人家为掩家丑,往往都是采取隐瞒不报的方式。而这位祝老头,为救爱女,却是三番两次请来法师驱妖,又在这后室內院,成年男子不能涉⾜的地方,竟又安排的这多青壮年男仆,看着虽是不成样子,但爱女之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时老人的一番举动,倒是对了他张⼊云素惯的心思,累番思虑之下,疑虑尽去,已然打定主意全力相助。
而那祝老爷一时见张⼊云不语,只以为他⾝为⾼人,架子大,又或是并无实真本事,到了此间看出异样,却是心下畏惧。一时间祝家⽗子只在那里猜,却如何能知道张⼊云已是换了一付心思。
当下就见张⼊云抱拳道:“祝老先生不必如此,除危济难本是我辈份所应当之事。只是晚辈实没有降妖伏魔的本事,却不知是哪位道长与老先生说了晚辈有这样的本领,还请老先生将那位道长请出来,在下也好与他说个明⽩。”
他这话说的虽诚恳,却是如一桶冰⽔把个祝老爷浇了个透心凉,満腔的指望顿时间化为泡影。一时跌坐在椅上,一旁的祝⽟彬见此,忙上前相扶,为防老⽗惊了神,一边替其抚抹背,一时将张⼊云路上并不畏惧狐妖的话来说出,以宽老⽗的心。
祝老爷看看张⼊云神情,确如其子所说,当下倒有三分回神,便颤着⾝开口道:“张侠士不用如此谦虚,浮云道长⽩⽇里说的那么拿稳,断不会来话来哄小老儿的。侠士若想见那浮云道长,还请在此歇息一会儿,只为道长说了,要到子时前后方到,现下才只亥时刚过,烦请张侠士在此先用些⽔酒,我⽗子二人做陪,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张⼊云见他说话中,还是怕自己跑了,不由一笑道:“即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虽然晚辈没有降妖的本领,但即到了祝老爷府上,也算得有缘,如能有些出力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一时他为了宽祝老爷的心,才说了这些话来,此刻未待祝老爷相请,却又是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反倒让祝家爷俩有些疑惑,只是对方这样的举止,多少也宽得二人的心。当下祝老爷把手一拍,却是从厅內走出三四位年少的婢子,俱是貌美如花,手中都捧了一个大食盒,一会功夫,就将那圆桌上摆満了精美的菜肴。
两⽗子当下与张⼊云推杯换盏,却是喝上了,只是二人俱是満腹心事,那有心思吃饭,只略进了张⼊云几杯,完了主人家的客套,便放下了筷子。之后想想如此有些无礼,便又重将筷子拾起,一时夹的自己碗碟俱是菜,却是一口也未吃得下去。
未想张⼊云此时却是不做顾忌,只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喝,他本来食量就大,此刻饿了几⽇更是食肠宽大,再加上他內力修到一定程度,消化食物也比常人来的快,只见他一会儿功夫却是将満桌的菜吃了个倾尽。
那祝家⽗子看了也自咋⾆,虽不见其本领如何,但只看张⼊云⾝量也并不⾼大,竟这般能吃,且吃得下这么多东西,肚⽪竟是一点也不见圆,倒真是有些异像。一时虽觉没有来由,但二人也多少又放些心。他祝家豪富,家里无物不备,见张⼊云意犹未尽,忙即招手又让人上菜,一时推上几样冷盘略作应对,却是不大功夫又整治好了热菜上来。
那上菜的几个婢子,本是⾝处在这闹鬼的后院里甚是害怕,但此时见张⼊云是位只怕比自己府內二少爷,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人,却是如此狼呑虎咽的在祝老爷面前毫无顾忌的吃喝。此是从未有过的事,一时已有些惊异,后又见他换得一轮饭菜后,竟还是如此能吃,不由把个心下惊异俱都成了嘲笑。
一众女孩家都不识字,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只把他张⼊云当作一般的酒囊饭袋了,只是张⼊云面相倒还英俊,并不惹人厌,众婢却都笑昑昑的为张⼊云布菜,如此一来反倒把个一旁的祝老爷看了个傻眼。
但他终是看出张⼊云是个异人,一时胆大,却是在其子耳畔略说了两句。祝⽟彬听了⽗亲的待,赶忙起⾝告了个罪,离席而去。
到此时张⼊云方才吃了个尽,当下摸了摸自己的肚⽪,甚是畅快,心道:“这一顿饭少说也可管上五六天,几⽇內倒是不用再为吃喝发愁了,只是这饭无好饭,虽吃得进肚子,却不一定那么好消化。”
正在他思量之际,却早有婢子奉上香茗为其化食。张⼊云见此却是一笑,暗道:到底不怪人人都想富贵,只这般饭来张口,茶来二次再张个口,一丝不用自己费力费心,却是快活。想到这里,他倒不由的笑了。
再又听到院外传来一串脚步声,除祝老爷面露喜⾊外,而众仆人都还以为要闹妖怪不由地一阵紧张。
哪知进得院来的,却是祝⽟彬领着又几个婆子抬得一顶轻轿。转眼间就已进了祝老爷⾝后的內室。
张⼊云此时虽未见着轿里的人,却已察觉出轿內人是个年青的女子。虽为动问,但一旁的祝老爷已然先抱拳道:“情急之下,冒犯尊颜,多多得罪,心实是不安,还望张侠士多多见谅。”
张⼊云自是知他所指只说道:“祝老爷爱惜女儿,事急从权,哪有什么得罪,何况还隔了一层轿帘,实是不用这般客气!”
祝海客听此,已知自己女儿在轿中⾚⾝**已被其看出,当下未见张⼊云别的本事,只这份目力就已实感佩服,一时心里又安得些心,不由也提起筷子吃了两口菜。
过得片刻,祝⽟彬已从內室走出相陪,当下三人品茶谈天,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子时。不想才过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外竟是起了一道秋风。张⼊云耳目灵便,已是觉出这风有些怪异,鼻下嗅了嗅隐隐有股淡淡的腥气。
再眼观四周,只见对方⾼墙之上,竟隐了一团极黯淡的⻩影,正如⽔一般慢慢在墙上流动,如换了常人绝不看得出。张⼊云心下算计应该是那个怪物了,当下不露声⾊,却是一个猛子蹿出,直将⾝形拔起三四丈,纵⾝越过众人的头顶向那⻩影落去。
未想那影子先时那般的慢,见张⼊云来了,却是飞一般的快,只扭⾝一扑,却是离墙飞出五六丈⾼下,直如绒球一般,向內室房顶上落去。
张⼊云见此怎能如它所愿,当下大喝一声,只脚在墙上一点,便一个转⾝也飞起有五六丈⾼下,只往那⻩影扑去。
那影子见了,好似惧怕张⼊云,当时空中一翻,却又错了方向,往远处花园落去。张⼊云不想它竟如此迅捷,方才自己护那祝家姐小心切,势子起的猛了一些,已来不及回⾝。但又终不肯轻易将那怪物放跑,回手一记劈空掌已是挥了出去。只听一声尖叫,好似是伤了那怪物,却是已落在地上,没想到一阵抖动之后,还是让它给跑了。
张⼊云此时已落在了內室的房顶上,凭夜眼,借月⾊,只见那怪物好似会得地形之术,竟是转眼间就不见了,料自己不能追上,又怕自己走了,祝家女儿无人防护,是以重又下得屋来。
祝家⽗子连同院內十余个健仆,方才是一丝也未有发现那怪物伏在墙头上,等张⼊云起⾝追赶的时候,方才在空中隐约见了个⻩⿇团。那祝家⽗子心里原本还很有些忐忑,只道张⼊云一直只在意吃喝,未想到确是时刻留意四周动静。
此时见他一纵就是五六丈⾼下,⾝形端地迅比飞鸟,鬼神莫测,这才十分信了⽇间道长的话,知眼前这个少年果是位异人,一时心下大喜,又觉事先有些怠慢,惶惶不安,忙上前又施揖求告。
张⼊云见他⽗子多礼,忙自上前相扶,笑道:“说来惭愧,却是让他给跑了,况且黑暗中只见一团⻩影,却并没瞧的真切,若不是尊府里那只狐妖,晚辈倒是惊了众位了。”
祝家⽗子见他仍如先时一样的谈笑风生,知张⼊云子如此,却哪里肯信了他的话。再说历次降妖,也没见过法师见得那妖怪的真形迹,只未照面就是一阵飞沙走石给轰了出去。
而今⽇不但张⼊云一击即将对方惊走,便是先时夜里,自张⼊云一⼊得內庭院,这后院內就是一片安静。此是从未有过的事。是以祝老爷方大了胆子,遣小儿子将爱女携到张⼊云⾝后內室里,以求庇护。未料道,果然张⼊云是个有真本事的,此时他⽗子二人心里有了依仗,哪能不喜。
只是如此一来,张⼊云反倒有些作难,心里想道:“就算是先前自己所遇的,是那只狐狸,但我又无有飞行遁地之术,虽能守得住此间,但难不成一⽇逮不住那妖物,我却是在此祝府內留上一⽇?自己还有重务在⾝,在此地留上个两⽇打造暗器都已嫌多,何况是对付这甚为狡猾的狐狸精?”一时心里踌躇,有些不乐。但转念想到,过一会儿还有一位自称是峨嵋的道长要来,到时与他商谈一番许有计较。
自此时起,祝家⽗子待张⼊云越发周道,倒让张⼊云不好意思起来,他素不惯于此,只好強打精神周旋。
好在不多时刻,已自外传来声响,待走进看了,祝家⽗子已是起⾝相。张⼊云瞧了,原来来的是位道长,略一打量,却正是⽩天那位在闹市里四顾无人,猛摇铃的算命先生。
此时见他换了道士的装扮确是气质不俗,就是⾝量矮了一些。再见他左肩处背了一柄长剑,右肩上揷了一拂尘。张⼊云虽还不能分辨,但眼里看了,也依稀觉得,俱都不是俗物。只是那道长一袭道袍却甚是破旧不堪,不仅如此连整个左袖子都已是不知所踪,束的丝绦上的红缨子,也几是不剩几丝线,几乎都是秃了的。一时将他这一⾝上下装束看过来,却甚是有些滑稽。
那道长略一和祝氏⽗子打了个问讯,便移步到了张⼊云的⾝前,见张⼊云已然是起⾝相,甚是恭敬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颇显尴尬。但他生有些放,想到自己技实不堪,却把这点点好胜之心放下,当下打了个哈哈:“张师兄别来无恙,只一年不见,功力进境如斯,真是可喜可贺啊!”他这一句话,却让张⼊云有些傻眼,自己只才出道一年,所遇人物有限,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曾有见过眼前这一位道长。有心怀疑对方只是个江湖骗子,见到自己只是一番胡话,好与自己套情,但细观之下,那老道虽有些脸红,却眼光闪烁,不想是在说谎的样子。
那道号浮云的道长见了,却是早已料到,一时脸上泛红的说道:“张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上金光大会我还与兄谋过一面,其时兄乃是金燕门下,老道我是六圣门门下,令师兄⻩雷扬盛是热情,因我众人是平辈相,还曾与我攀谈了多时,今提到此处,师兄可还记起来否?”
张⼊云听了提到六圣门,心里好似有些映象,当时自己正⽇夜为与东方文宇一战之事发愁,但有谨见过的峨嵋同宗,却是一些也不放在心上。此时见对方不但认得自己,并还提到了大师兄⻩雷扬,当不至假,瞬时为自己简慢了对方有些发怵,因对方已说了和自己是平辈,忙开口道:“原来是浮云师兄,该死该死,去年上小弟初次行走江湖,却是好些事都由家师兄带领,虽是和师兄您见过一面,却是一时不能尽记起,一时无状,恕罪恕罪。”
那叫浮云的老道见了,心里不由一笑,心道:但底对方年轻,被自己一方言辞便糊弄住了。
原来这道号浮云的老道,却并不是个真的道士,姓林名浮羽,浮云只是他的字,但他行走江湖时,常以扮作道人方便,几番之下,便是⼲脆与人称了自己就是浮云道人。
先说他这六圣门,当年也是出过些人材的,只是当年的六位祖师却本不是峨嵋门下,只为其师完劫飞升,却将六位弟子俱都转投了峨嵋门下,不多年间便学得一⾝道术。峨嵋素来是门下弟子有成,便尽遣下山,令其自觅洞府修炼的。那六个师兄弟原本都是同门,先后下山各自情厚不舍,便又重新聚在一起,择了青海桃花山修炼。
只是众师兄弟因其开蒙师⽗是个异教中人,后虽得了峨嵋真传,却有些来不及,几乎都是兵解,投脫了一次方才成了地仙。因此上六圣门也与金燕门一样,有些人才凋敝。不过好在祖师有灵,倒也留得些道蔵,照此下去依旧是地仙有望。却不想一百六十年前,桃花山竟遭雷击,把个洞府打了个稀烂,法术秘传失了好些,如此一来则更加不堪了。
出了这一桩事,有那一心向上的,已投了别派,有那面⽪薄些,聇于求人的,却是留了下来苦自修行。又因为自己家洞府已毁,却是整年在外游。这林浮羽现年已六十五岁了,其师偶遇着他,见他有些气质,便留下做了个徒弟。不想自己本就不堪,几年下来,劫数到了,一次江湖上行走时却是被妖物击成重伤,没奈何,只得尸解,幸是平⽇里无犯大过,竟被他安然渡过。
只是他虽成了鬼仙,但魂魄不曾凝炼,太过招妖人窥伺,只得择一处深山古地,将自己⾝残骼埋了,其元神只在地下苦苦修炼,只望他⽇有成。
而林浮羽自失了师长的指点,道行更加不堪,混迹于江湖几十年下来,却是未有什么进益,虽有些小道术,但若真的遇上较強悍的妖物,却是束手无策。
如今在祝家府上,自己已施了全力,却是不得除去那狐妖。后为感那祝家⽗子待他甚厚,又贪他祝家⽗子在当地三十里外有一座山产,唤⽟泉山。他道法不怎么样,但向来精擅风⽔相术,已然被他瞧出是座灵山,若能在此地建了道观修行,⽇后修行当有可望。
是以,他一咬牙将其师⽗留下的一柄破魔剑,花十七⽇的功夫开了锋,有心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没想到,却在⽩天见到了张⼊云,心里度量一番,不由地眼见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