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参)
张⼊云这一口酒喝的好长,他內功精湛,只一坛十余斤的酒⽔一气喝完自是不在话下,那醉汉好似也知他有这般能耐,倒没为张⼊云这一口酒喝的太长而怎么生气。虽那一坛好酒被张⼊云这般不懂品酒的人物囫囵呑下而的有些可惜,但眼神中更多的却是一丝嘲弄。
果然张⼊云酒是喝下了,但瞬时间便是天旋地传,脑里似灌了铅一般,险些栽倒在地。他知自己不胜酒力,但也未想到这酒的劲力竟这般**子,忙一个收气凝神将腹中喝下的酒⽔裹住再不敢往肠胃中溶解,同一时分,又是将真气在四肢百骸內行走了两遍。顷刻之间周⾝上下连发了两次汗⽔,人才得清醒些,⾝体也陡然直立了起来。
那醉汉见眼前少年內功外劲俱得精纯,只脸⾊变幻两次,便又恢复平常举止,不由便是呵呵笑出声来。但口底仍是说道:“这坛百⽇醉被你这般不懂品酒的人喝了,真个是八王吃大麦一般的糟践。”说完将手一伸又道:“一口酒一百金!把剩余的钱拿来!”
张⼊云此时脑子里虽仍旧意识不够清醒,但通⾝出了两次汗却是自⼊沙漠以来的无有的舒坦,方才一番运力之下,浑⾝气劲也有所收敛不住,只一丝丝的透体而出,神不守舍之下闻得醉汉之般言语,便也笑道:“方才说好了是一口,这一坛酒我虽喝完了,却还不到我半口,我正喝的不尽兴,你反还来和我罗嗦?”
醉汉早就料到张⼊云会有这般言语也不与他计较,只是换了口风道:“我看你此时一⾝上下行囊空空,绝再没有银两,只此一般骗我就该相罚。”
张⼊云笑道:“只兴你挂了酒幌在沙漠中骗来往的客人,就不许我也骗你一会?何况我这口酒实未喝完,又没有穿帮,就算是骗你又待怎地!”
醉汉闻言大笑,竟得久久不止,张⼊云感他意气,又是一⾝热燥,随也同时放声大笑。
正在二人纵声作笑时分,却见远处沙洲之上,忽然行来一位⾝形单薄的小丫环,一时上走近二人⾝前,与两人周周正正行了一礼,又与那醉汉递过一封青简,便福⾝说道:“婢子小青奉家主人从事前来与前辈投贴,家主人想与前辈一叙,已略备下酒宴,还请前辈移驾赏光!”转又与张⼊云恭⾝道:“家主人也请张公子一同前往,万望不要推辞!”
张⼊云闻言略觉那丫环虽是行止循礼,但言语却又有些不够谦和,正在奇怪,却听醉汉已将青简弹指抛于那青⾐丫环道:“什么前辈后辈!你这般说话只能是坠了你家主人的⾝份了,我这里有的是酒,不劳尊驾相邀,还有相告你家主人家一声,就说那绿洲⽔池,平⽇里是我酒后方便的地方,腥臊无比,虽是令主人家好心备下千金美酒,但我也实在难挡那煞风景的地方。还是只得与你家主人告罪,就道是我不识抬举罢了!”
那丫环闻到醉汉说自己一众人取⽔的地方竟是醉汉平⽇方便的茅房,虽是久经主人教调,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再见醉汉这小酒肆內酒坛堆积如山,倒真有些不事在绿洲中饮⽔的模样,想起来不由一阵恶心,但到底也是自幼知书识礼,仍不免又问询了张⼊云一声。
张⼊云正在为那醉汉一番话作笑,见那小婢子倒有耐,反不忍说些令她难堪的话,但酒后发,仍是口不择言指摘其主人道:“方才的话,姑娘也是听见了,我虽口渴了一⽇,但到底还没到能在茅厕旁与尊主人饮酒的地步,何况我先时被你家女主人打得牙松了好几颗,她不来赔礼,却邀我饮酒,我若是去了,太显我这人没志气,所以只好空劳姑娘⽩跑一趟了!”
那丫环闻言又是一阵皱眉,但想着家中人正在埋锅造饭,恐回去的迟了,家里人已将锅灶污秽,忙也只又福了一礼,便急急的赶回去了!醉汉比张⼊云促狭,见小丫环走的甚急,首先放声大笑,张⼊云本就忍耐不住,一时也是笑出了声来。只是到底二人⾼乐将那小青惹恼,一时回过声来与二人横眉冷对,那汉子见小丫头嗔恼愈发的放声纵笑,倒是张⼊云因觉有些落⽔下石的意思,而止了笑声。
醉汉见张⼊云住了声,当下也止了笑,却又对讥讽张⼊云道:“我见你这般顾及一个小丫头的脸面,看来你也是个多情种子,这般行止到这大荒沙漠中来,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张⼊云闻言一惊,又见那醉汉本是醉眼离的眼神,忽然化做了清澈无比,心上一拎,却忙回道:“前辈倒是说的有些差了,论起来,倒不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是数个女子才是!”醉汉见张⼊云不作避讳,直言了当,倒有些佩服,却是点着头呵呵一笑道:“这话说的有些痛快,‘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总得做的几件荒唐事,到老来才能聊以**。呵呵,难得我在荒漠里住了这多年,又遇着你这样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今天且破回例,便请你喝回酒,怎样?”
张⼊云大喜,忙笑道:“不花钱的酒,怎有不喝的道理!”
醉汉笑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去?他家的酒可要比我这里好上百倍呢!”
张⼊云头摇道:“酒许是好酒,只是人不对,到时人气把酒香冲了,反惹我一⾝的不自在,倒还不如不喝的好!”二人一搭一挡都是些极尽刻薄的话,很投醉汉的心意,一时间从自己存⾝的酒缸里摸出一坛美酒,正要丢与张⼊云,却听耳旁一番吵杂,取眼回望,就见那边厢想是听了小青的言语已是忙活了开来。张⼊云二人因见那队人马大费周张,也不由好奇的边饮酒边把眼细观。
就见听得车轮声滚滚,那马车已是游离在绿洲最外的一角,只凭依了绿洲几株大树的绿荫止住,却是离那⽔池远远的。又见小青合着三个小丫环分别手里捧了一包⽩⾊绢帛和几竿翠竹,早有十余个男佣行近,将那绢帛抖开竟是一绝大的凉篷。一群仆役个个⾝手矫健,又取那数细竹双手连环相菗*动,本只三尺来长的细竹便伸长出⾜有四五丈⾼矮,以此做柱子瞬便将凉篷支起,又在其下连番运动,不多时间便见得一座占地⾜有十余丈方圆的大巨帐篷便已然立起。且那做凉篷的⽩绢实能避⽇,毒抛散之下,只有少许余光透过,晒在人⾝上却一点也不显毒辣。
更为惊人的是,前番与张⼊云打斗的公孙寿,此时提了一只⽟匣在临进绿洲的一角,命手下男佣与地面挖了一座一丈方圆两三尺见深的浅坑,再由公孙寿打开⽟匣将一处朱红⾊的石块投了进去,又略做掩埋,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那坑內就是流出泊泊清⽔,时间不大已将坑中溢満,随那队人马任意取用。
张⼊云见眼前一番神奇正在犹豫,却听一旁醉汉冷笑道:“行⽔珠?当真宝贝,有这东西行走沙漠之中,只好似和走自己庭院里有甚分别!”他话音刚落,却见对方又已搬来羔羊美酒,起了火在一旁烧烤,当下异香四溢,却是直往二人存⾝处钻来,张⼊云五感灵异,鼻下嗅动,已分辨处那支火的柴薪都似是那队人马自己携来的,生火时也是一般的异香扑鼻。
眼望眼前美食美酒,张⼊云与醉汉都是大呑了一口涎⽔,双目生光,就听得张⼊云已是不由自主道:“这主人叫这般张智,明摆着是调弄我二人,不如上前夺了他的美酒,抢了他的美食,怎样?”
此一言说罢张⼊云自己也觉心惊,正在惊愕莫名,却听⾝旁醉汉笑道:“你怎么才到这沙漠中来多久,就说这等野话?照你意思,再往下怕不要掠人女,占人马羊了?”
张⼊云闻言惊惧,忙自一旁敛了声气,却再听醉汉笑道:“美女与宝物倒是算了,不过这酒食我也是如小兄弟一般的作想。”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那家主人何等厉害!便是我也不敢上前招惹,我看我和你还是在此趁些劣酒下肚,先谋一醉,醉倒了就什么也不用再胡思想了!”说的此话时,醉汉双目神光已然尽收,一时眼望于天,却是半⽇不再言语。
张⼊云见他忽然转了哀⾊,自己本也是意失之人,一时上感同⾝受,自己也勾动起来了満腹怨气,当下只将手中酒坛一掀,便是半坛酒⼊了肚,因是腹內再不作挣扎,连同先前收裹的酒随气⾎流淌,瞬时之间便已是⾚红了一张面孔,只剩的一丝心头意识了!
不想他才刚站定⾝子,就见眼前多了一红一绿,仔细放眼,却正是早前打伤自己的少*妇及丫环小青。醉汉见那主仆二人向自己这面行来,不由哼声道:“当真名家作派,做了眼⾊还不忘在人门前搬弄些口⽔!”
未料那红⾐女行近醉汉,却是先恭⾝持了一礼,那汉子也不答理,反冷声道:“夫人不必如此!论⾝份尊卑,尊驾只在我之上,何需这般客套。”
红⾐女倒仍是谦恭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女萧清雅素来向往阁下当⽇名迹,与我丈夫⾝份无关,只行得一礼,又算得了什么?”
醉汉闻言略有些惊讶,但仍疑声道:“即如此,萧娘子前来还是为你丈夫做说客吗?”
萧清雅笑道:“此一番事只是我夫君门派中事,清雅虽是不识礼仪,但也不裹在其中周旋令云先生不快。”
此一番言语倒又令醉汉一番惊异,一时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与你丈夫和那般老不死的有些不同,只可惜嫁了个又酸又虚伪的汉子,可惜了!哪你前来,倒为的什么事?”
萧清雅见醉汉诋毁自己丈夫,倒不见怒,只一笑作罢,却又手指一旁张⼊云道:“只是这后生说我无礼,是以上门致谦来了!”
醉汉听得红⾐女话里含火药味,当下却是不自噤的乐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