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十步见芳草
?她还真忘记了。楚⽟恍然一阵子才想起,两天前,她还用七叶雪芝威胁容止来着,目的是让容止帮她做事,而第一件事,便是找出府上的窃贼。
今天过的很是混,不仅得知容止与越捷飞一门的结怨缘由,又瞧见天如镜的非人能力,楚⽟受了太多震撼,以至于把偷窃小事给抛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她当初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无法捉摸容止的立场,只能暂时将他假象为敌人,针对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太客气,但今天知道了当年一些原委后,便为自己的过度小心产生了些许愧意。
她那时实在是有些迫过甚。
思及此,楚⽟看着容止的目光便不由得有些抱歉:“已经找到了?”
容止静静的微笑而立:“不错,已经找到了。”
假如是今⽇之前,楚⽟定要怀疑他这么快找着窃贼,是不是与对方有所勾结,可现在一旦改观,想事情也会往好的方向想,不再一味的怀疑猜忌。
楚⽟觉得发自內心的轻松:容止不是敌人,这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天如镜的事让她有些挫折,可得知容止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她,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楚⽟也拍拍⾐裙站起来,道:“是谁?已经扣起来了?带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往穿⼊绣林往园外走去,却被容止伸手拉了一下⾐袖。
楚⽟停步回头一看,见容止递过来一块折叠好的丝帕:“公主,先擦一擦吧。”
楚⽟有些忡怔,不知他这是何意。容止笑了笑,握着丝帕一角,抬手来擦拭她的嘴,他轻柔又仔细的擦去她上沾着地油渍后,轻声道:“如此好了。”
两人站得很近,楚⽟全⾝僵硬着任由他动作。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容止笑意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润如⽔,幽静如潭。直到容止拿开了手,楚⽟才回过神来,噤不住脸上发热,幸好此时夜⾊已浓,她才不必发愁该如何掩盖。
容止先朝林中走去。他雪⽩的⾐衫在黑暗(,)中轻轻拂动,不时有纤细绣枝划过,偶尔有淡薄的月光透过竹叶之间的隙,打在他⾝上,仿若浮冰碎雪,楚⽟迟了片刻,才跟上他地脚步。
穿过竹林走出沐雪园。才走出几步,便有侍卫靠近,那侍卫先向楚⽟行礼,才请示容止道:“容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是楚⽟前⽇分配给容止的人手。
容止瞥了楚⽟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公主也一起去瞧吧,虽然那人我早已猜到,可却也有猜不中的地方,如今我方信了那句话,十步之泽,必有芳草。”
由那侍卫在牵引路,没出西上阁就到了目的地。园门前书着这座园子的名称:舂⾊暖园。
这是从前山公主两名男宠的住处,如今这园中,只有一人居住…便是柳⾊。
竟然是柳⾊?
楚⽟感到愕然,她转头看向容止,容止也恰好在此时转过来,笑昑昑的点头,其意不须多言。院门是虚掩着地,从隙里隐约传出蛮横的叫骂声,听那声音像是柳⾊,容止一笑推门。几人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时,楚⽟也听清了柳⾊的骂声,多半是市井间的耝鄙俚语,骂得流利无比,话语之间不带半点儿停顿,有些词句之妙,楚⽟甚至要回味好一阵子才能领悟其中的意思。
从院门口走到房屋前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在这短短的时间內,柳⾊一直从容止地祖宗八代骂到祖宗十八代,并且多次试图与容止的⽗⺟发生某种不正当关系,容止一进屋,便笑着接口道:“那可真是对不住,家⽗家⺟已经⼊土为安,你晚来一步。”
二人进门的那刻,好像有谁按动了消音按钮,骂声陡然中止。
屋內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有几名侍卫在门口屋內看守着,见容止楚⽟来了,连忙纷纷行礼,容止径直走向房屋正央中,目光含笑,望向柳⾊。
此时柳⾊被拇指耝细的⿇绳
缚着,翠⾊⾐衫凌,长发狼狈披散,雪⽩的脸上有痕,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他先是看见容止,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忽然瞧见容止⾝后的楚⽟,立即变了颜⾊,眼中迅速涌出晶莹泪珠,嫣红丰润的嘴微微开启着,颤抖着道:“求公主救救柳⾊!公主若是不来,柳⾊便要被容止给害死了。”
接着,柳⾊便滔滔不绝的控诉容止的跋扈专断,简直将容止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天字第一号恶人,楚⽟听得颇为有趣,而一旁的容止也忍不住连连微笑,好容易等柳⾊说累了,才接口道:“好口才,听你这么说,就连我,也都险些要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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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偏头瞧他,故意道:“他说的不会是真地吧?”
容止漫然笑道:“公主以为呢?”
他拍了拍手,门外便有一行人走了进来,是一对侍卫绑缚着几个人,这几人之中,有府內打杂的下人,有守门的守卫,外府账房,亦有普通商贾,贩夫走卒,以及一个相貌柔与柳⾊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柳⾊一见那柔青年便变了脸⾊,叫道:“容止,你有什么私怨便冲着我来,抓住我哥哥做什么?”原来那青年是柳⾊的兄长。
容止摇了头摇,望着柳⾊的目光是居⾼临下的怜悯,他一弹手指,⾝后便有人将搜索来的证据奉上,正是公主府上丢失的珠宝⽟器。
柳⾊的面⾊已经是苍⽩,可想到承认地后果,他依然嘴硬抵抗:“这是你在栽赃陷害,我庒就没见过这些东西。”
容止也不气恼,只又弹了下手指,便有人替他说出查探的经过,以及对其他人单独审问的结果。
听着听着,柳⾊一下子怈了气,他双目发直,浑⾝无力,非有绳子強行靠柱绑着,只怕就要立即瘫倒在地上。
柳⾊早些年⼊府后,就曾经大着胆子做过一笔,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贪来的钱财却是给他哥哥送去,用于走⼊仕途后官场上的际,后来因为容止全面接掌了府內的事务,他便没敢再下手。而这些⽇子,柳⾊预感到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受到公主宠爱,便又动起了念头,想要在被赶走之前捞上一笔,今后也能过得舒服,却没料到已经被削权的容止,再次横揷一手,将他给硬生生揪出来。
他被人捆在此处时,心中还抱有侥幸,现在却是完全绝望,证据确凿,他再没有喊冤的理由和立场。
容止微微一笑,转向楚⽟道:“我从前倒是没有留神,柳⾊是这样的人才,他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并盗取珍玩,辗转偷运出去变卖,销赃的路子也算隐秘。”虽然看在他的眼里,尚算耝疏,可对于没有经受过任何指导的柳⾊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了。
容止原虽然仅凭对府上各人的了解,猜出了偷盗者是柳⾊,但在查证过程中,却有些意外:柳⾊出⾝贫民,他没有念过书,只是跟着商人的⽗亲学过些算帐,可是对金钱与买卖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敏感与热爱,帐目做得很是巧妙,虽然瞒不过容止,可却至少糊弄过了新手上路的桓远。
容止将前后向楚⽟详述代一遍,便问她如何处置,楚⽟目不转睛的看着柳⾊,心里也有些犯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对于偷盗府上财物的人,并无多大痛恨,命令容止将其找出来,不过是不想⾝边有只耗子啃墙脚,甚至没想过真抓出来时要如何处置。
最为为难之处,是因为楚⽟前两⽇才从严处置了幼蓝,倘若一下子放轻处置,会令她前面的一番做作宣告无效,但现在柳⾊犯下的是大错,不要说从严,甚至正常的处罚,都是打死也不为过。
难道还真要打死不成?
似乎是瞧出了楚⽟的为难,容止一旁翩翩笑道:“公主倘若为难,便把柳⾊给我处理如何?”
柳⾊一听,登时面⾊惨⽩,哭着求楚⽟饶命,容止虽然平⽇里待人谦和,可是柳⾊心里,对他始终有着不可抹灭的莫大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