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十四集第八章当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海亚尔士兵被砍杀殆尽,天已经蒙蒙亮了。
马蹄围重现万马云集的旧⽇景观,只是经历了战争洗礼后,多出来无数的尸体和⾎迹,土墙房舍则变成了断壁残垣。
这场奔袭战,经夜一⾎斗,五千海亚尔驻防军中三千有被杀,余下基本上成了俘虏,别亚的队部损伤约千人左右。
别亚带领部下清点俘虏,扫视场战,却没有发现戈缔斯或者他的尸体,据东门的一些战士说,昨晚有一群敌军奋力突围,十来个军官模样的人冲了出去,骑马朝东逃脫了。
“想不到戈缔斯先生还这么怕羞呢!连老朋友都不肯见上一面。”别亚睥睨四周:“怀特酋长,你带一千骑兵,押着这些俘虏继续向东进,给海亚尔农夫们枯燥的生活添点趣情。记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嗯。”怀特点头应允,神情中有些疑惑:“那将军您呢?”
“项炼被扯断,珠子就会自己滚动起来。”别亚调转马头:“我率弟兄们回头,去接荣归故里的海亚尔人!”
“呸!”丹西将嘴里嚼烂的草叶吐掉:“大概是我的⾆头不灵敏,怎么尝不出什么异样来呢?”
即将与蛮族联军进行首场大会战,在紧张备战期间,病恹恹的领主大人却有闲心抱着两个小鬼,一大早就在安多里尔、贝叶和厄尔布的陪同下,跑到大荒原上忆苦思甜,刨草挖野菜吃。
接到了安多里尔的绝密调令,躲在后方搞药剂实验的厄尔布,由吴平带人卫护着,在昨天夜里赶到了破蛮冈,随行还带来了好几辆马车,里头装満药剂大师最喜的瓶瓶罐罐。
贝叶也在呸呸地吐着草,伸着⾆儿直头摇。
老军师安多里尔就好多了,他拧开随⾝携带的小酒壶,用酒漱口,除去口中草汁的异味。
行家就是行家,门外汉就是门外汉。虽然有谚语云三个臭⽪匠赛过诸葛亮,可在药学领域,即使像丹西、贝叶、安多里尔这种才智的人物,别说三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也顶不上一个厄尔布。
药剂师仔细咀嚼,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一般:“唔,好悉的味道呀!怎么想不起来呢?”
看到六道刀子似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又心有余悸地看看不远处蹓跶着的苦娃,厄尔布不免有些心慌,他摇动着手里的野草:“现在真有些想不起来了,我得回实验室去提炼一下,看看里边有什么成分。”
“哦,厄尔布大师,现在不必太着急。”丹西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起来欣赏这美妙的荒野景⾊吧!你要的野草样本,待会吴平和霍夫曼会给你送去的。”
“是啊!”安多里尔也把小酒壶递过去:“有人想卖给我们一颗万消丹,跟我们说说有关的情况,好吗?”
“万消丹?”厄尔布有些莫名其妙。
“对呀!”三颗聪明的脑袋都热切地点头。
“这种东西,你们也会信?”厄尔布有些古怪地看着三人。猛虎自治领三位机心深厚的领袖和谋臣,竟然对连普通人都不会上当的古老骗局如此感趣兴,颇令厄尔布有些吃惊。
“呃,是这样。”酒鬼军师有些尴尬地解释着:“卖家是个很有声望、很讲信誉的人物,不由我们不信。当然,我们也仍然有些拿不准。”
“对方说万消丹需要整颗呑咽才有效果,导致我们无法验证效药。”贝叶补充道。
“哦,这个呀!我倒是听一些前辈谈到过一个神秘的说法。”厄尔布仔细地回想着:“万消丹似乎是采用以毒攻毒的药理,药丸本⾝就含有剧毒。除了物药配料外,药丸內各成分的分布结构也非常重要。它甚至不能咀嚼,必须一口咽下肚才能起到除毒效用。否则将无法驱散体內之毒,甚至会起相反作用,令人毒发而亡。”
“哦,你说的可靠吗?”贝叶皱起了眉头。
“这只是传说而已。”厄尔布连连摆手:“我可不敢打包票。”
“假如我们拿到药丸,你能有办法验证真伪和效药吗?”安多里尔也变得満脸严肃。
“可以试试。”厄尔布昅了口凉气,马上又给自己预先找个台阶:“不过这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谁都没有什么把握的。”
“走吧!”丹西叹口气,望着前方缓声说道:“原野的景⾊,可真美呀…”
盛夏时节的大荒原,光灿烂,草木繁盛,万物苏醒,生机。
前段时间的充⾜雨⽔,令野草呼呼地疯长,已经深及膝部,微风拂过,翻出阵阵碧海细浪。
草食的、⾁食的各种动物或成群结伙、或拖家带儿、或单匹马,在大荒原放眼无际的怀抱里奔腾跳跃,追逐嬉闹。
从南部归来的候鸟群,在空中飞过、在树梢栖息,唧唧喳喳地传唱着生命的颂歌。
这是大自然的旋律,人类发出的噪音已经完全被消解掉…
几个人望着这绿意盎然、生机盎然的世界,不由得都有些痴了,仿佛自⾝也融⼊了这幅生动的画卷,融⼊了这纯净永恒的天籁之中…
“苦娃!”
丹西胳膊里的两个小家伙突然都叫起来,手指远方。
大人们回过神来,看到刚才还一直在不远处充当保镖的苦娃,此时一边低低地吼叫着,一边朝北边狂奔而去,斑斓的⾝影在绿⾊的草丛中飞梭穿过。
“怎么回事?”丹西疑惑地问。
“别问我。”安多里尔耸耸肩:“这可是你自己的坐骑。”
“看样子,八成是发情期到了。”有过草原生活经历的贝叶知道些动物的习:“可能是闻到了哪只发情的⺟老虎留下的气味,急急地赶去相会吧!”
老虎是独居动物。它们发情后,会在各处排怈的尿中散布強烈的气味,通过这种气味信息的流,寻找到自己的配偶,繁育自己的后代。虽然苦娃一直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可毕竟其⾝体正处于壮年,也无法回避自己的本能要求。
“嗯。”丹西扭头朝旁边的吴平使个眼⾊:“派个人去盯着。”
“注意,离它们远点!”贝叶咧嘴一笑,朝那个纵马而去的卫兵喊道:“它们⼲好事的时候,是最讨厌被人打搅的!”
众人皆笑。
苦娃这么一闹腾,丹西等人的思绪也从令人忘乎所以的大自然中收摄回来,面对现实的世界。
“戈特那头有什么动静?”丹西将目光转向东面重重叠叠,毡帐盖地的蛮族军营。
“蛮子们在⽇夜不停地构筑工事。戈特手下的游牧骑兵,不断在我军营周围以及后方通线上进行扰破坏。”贝叶答道:“菲尔和提奥手下的斥候骑兵,经常跟他们发生小规模的冲突。”
“战况如何?”
“不亏不赚,每天两方都有几十人伤亡。”
“哦。”丹西扬了扬眉⽑:“蛮子们不是有秃鹫相助吗?他们应该占尽便宜才是呀!”
“所有的秃鹫都在我军上空来回盘旋。我叫凯鲁找了些神箭手下几只,结果这些家伙相当狡猾,再不到低空来转悠,而是在⾼⾼的云端上腾折。”贝叶笑道:“不过它们就是不肯离去。”
“看起来,这些秃鹫跟他们的主子戈特一样,已经把我们当成了死人,就等着下来叼⾁吃呢!”丹西冷笑。
“戈特叫人飞箭送来了外书函,要求与我方换俘虏。”安多里尔说道。
“条件是什么?”
“卡琳尔换威达,上次死亡峡⾕南口被俘的一万二千战俘,换我们手里的五千被俘蛮子。另外,我们还须为每位战士支付二十金币的赎金,总计大概是二十四万金币左右。”
“你们的意见呢?”丹西问道。
“我看不妥。”贝叶发言道:“二十几万金币虽然不多,但对贫穷的蛮子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游牧蛮族为财富而来,戈特拿到赎金后,将有⾜够的东西慰抚各族联军。蛮子们得到了金币,打起仗恐怕会更加卖力。”
“如果咱们拒绝,置被俘人员的生命于不顾,恐怕也会令我军将士们心寒,带来负面的影响。”安多里尔皱起了眉头。
用金币换战俘一事,要嘛更起对方贪,提升敌军士气,要嘛令手下人觉得领主为了钱连弟兄们的命都不顾,极大地影响本方军心斗志,对于丹西来说,确实是个二难的选择。
“这样啊…”丹西眯起了眼睛。
丹西出外尝百草、赏美景,他的对手戈特也没有待在帐篷里饮酒作乐,也带着手下将领们跑到生机的大荒原外,实地观察场战形势。
游牧联军的各位首脑们从北往南,沿着漫长的战线视察本方阵地,观看对方在场战前沿的举动。
“我族的圣鹫编队,连⽇来不停地在猛虎军团阵地上空侦察执勤。它们发现,在前沿阵地之后,敌军的兵力一直在往南侧调集。估计目前丹西在右翼已经集结了二十万以上军队,而其左翼和中阵则比较空虚,可能是要以防守为主。”则尤浓厚的鼻音响起,给戈特等人做着介绍。
“我们斥候队部得到的报情恰恰相反。猛虎军团的左翼这些天来一直马嘶人叫,活动频繁,各部的旗帜也不断往这个方向汇集,连丹西自己的纛旗也跑到了这一侧。相反,右翼却要平静得多了。”季尔登却说道:“我倒是认为,像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度,对方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招来,敌人的主攻方向应该在左路无疑,我军也必须加強在这一侧的防守,避免开战后措手不及。”
天上和地下得到的报情迥异,游牧联军原本指望两方的消息互相验证,此时反倒让自己陷⼊了惑之中。
戈特和手下将领边走边看,所见的情景倒是与季尔登所言相符。
战阵的北段一侧,猛虎军团的左翼,丹西方面是一派紧张备战的场景,大量的旌旗来回移动,士兵们忙碌地奔出跑进,在各处前沿阵地集结。
战阵的南段一侧,猛虎军团的右翼或者说游牧联军的左翼,虽然说丹西一方也在进行备战,但却远没有北侧热闹,除了一些驻防队部在挖沟筑垒外,看不到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各族的首领和战将边走边议论纷纷,有的赞同则尤的说法,要加強右翼防御,有的赞同季尔登的意见,要加強左翼防御,各持己见,莫衷一是。
惟有戈特一言不发,鹰一般的锐目仔细地扫视着敌方的阵地,嘴角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几十万人拉开架式对垒,正面战线十分绵长,骑着马视察一番都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等戈特一行人返回军营时,时间已近⻩昏。
⾚拉维急匆匆地跑上前来:“大汗,丹西来书信。”
戈特接过信件,扫读一遍。
“丹西答覆我们,同意于大后天换战俘,缴赎金。”戈特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周围的首领和战将。
“依我看,大战应该就在那天爆发。沃萨族战将留下来,其他人立刻赶回本族军队的营地,做好最后的战准备!”
各族首领和战将扯动缰绳,纵马离去,戈列塔、季尔登、⾚拉维和希莱茨基等人随着雄鹰可汗下马步⼊了帅帐。
“季尔登,你观察场战还是不够细心啊!”戈特亲手给几个杯子里斟上酒,递给众人:“丹西此人是最擅长耍花招,像小丑一样喜表演。你认为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很难隐迹蔵踪,他却偏偏要出其不意,暗渡陈仓。”
“哦,为什么?”征战多年的季尔登还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在北侧场战上,虽然猛虎军团在前线阵地上喧噪不已,不断集结队部,实际上却只是派几个纵队的人,在营垒口出出进进地腾折所造成的效果。”
戈特啜饮着酒沉声道:“实际上,虽然这些队部打出不同的旗帜换来换去,却是同一帮人所为。”
“为了惑我们,丹西还特意将这些人打散建制,不断地排列组合,保证前后两批人绝不重复。可是,只要你⾜够细心,就能发现,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老面孔跑出来招摇,虽然队伍打出的旗帜番号跟前面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每一位枭雄,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杀出来,都必须有过人之能。狄龙的心细如发,体察⼊微,已经令孔狄惊服不已,而草原联军首领戈特在这方面的能力亦不遑多让。
深厚的內力、敏锐的眼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令他不仅是番号旗帜,连敌营里的一些普通将士的面容都分辨得出,并能牢记心中。
猛虎军团精心策划的虚张声势惑敌之计,蒙过了季尔登,却无法骗过戈特的法眼。
“我看,丹西是在前沿场战北侧故布烟雾,造成主攻我军右翼的假象,实际上却借助营垒的掩护,在军营內部,在我方斥候无法觉察的地方,悄悄调兵往南侧集结,这也是为什么地面上与天空中,我军得到的敌情完全相反的原因。因而我判断,丹西的主攻方向,应该在场战的南侧,亦即我军的左翼。”
“丹西想靠耍小聪明获胜,未免有些托大了。”戈特转向戈列塔:“兄长,三天后大战就将爆发,您先带领妇孺和牧群撤离到比较全安的后方扎营,在那里静候我军的佳音。”
“是!”“希莱茨基,你随我率十万人马坐阵中军,统揽整个场战局势!”
“遵命!”
戈特站起⾝来,目光炯炯,气势慑人:“季尔登、⾚拉维,你们俩各带七万五千人马,共十五万大军,今夜悄悄离开中军营地,赶往南侧相助。一俟丹西迅猛突进,即可援助胡狼族与古雷托族友军,剁掉丹西伸进来的虎爪!”
“是!”
⻩昏降临之时,在大荒原上对峙的猛虎自治领联军和来自汉诺大草原的游牧联军,都在做着最后的战争准备,无论是丹西还是戈特,都全神贯注于破蛮冈周遭战线,无暇考虑其他事务。
然而在风大道,却有一辆马车在辘辘急行。除了驾车者外,还有十几名猛虎骑兵在前后左右护卫。
所有的人都⾝形豪耝,体态岸伟,紧⾝制服突显出遒劲的肌⾁块,一看就知道他们绝非普通的骑兵战士,押运的也肯定不是普通的货物。
虽然离目的地只有几个小时的行程,但这些人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人人手握剑柄,表情严峻,一边纵马飞奔,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他们的警惕是不无道理。行百里,半九十,越接近本军阵地,同样也越接近敌军阵地。蛮族斥候神出鬼没,只要没有抵达目的地,就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果然,刚才看去还是杳无人迹的风大道,前头的路中间,忽然变戏法般出现了一个面⾊焦⻩的⽩衫老头,情形非常诡异。
驾车者舒臂一勒缰绳,⾼速奔驰的马车嘎然而止。仅此一招,就看得出此人⾝手不凡,马术⾼超。
“什么人?!”卫护队长跃马突前厉喝,其他的骑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住马步,成一圆环将马车包在中间。
“留下马车,我饶你们一命。”最严厉的威胁,以极其平淡的话语发出,不用问,来的正是那个神秘的伊森。
“阻我紧急军务,该讨饶的是阁下才对!”卫护队长一边说,一边用背在⾝后的手打出暗号,示意负责警报的士兵吹响求援警号。
负责这趟秘密押运的人,都颇有点武功。刚才伊森这么一显⾝,仿佛眼前一花,就出现在风大道路中,卫护队长明⽩,对方这鬼魅般的⾝手,比自己⾼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全队扑上,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负责警报的战士,手刚触及间的警号,就一头栽于马下!
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汩汩流⾎的小孔…
“娃娃们,你们自找苦吃。”伊森淡然的话语未完,十几名骑兵已经催马而上!
同伴的惨死,反而起了卫护骑兵队的凶,虽然明知不敌,他们也要与这个神秘的武功⾼手拚死搏命。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能拖住伊森,给同伴创造逃脫的机会。
驾车者乃是吴平培养出来的死士之一,他当然懂得抓住机会,长鞭一甩,马车骤然启动,意图绕过这个挡道的老头,赶回去完成任务。
然而,这些卫士显然还是低估了伊森的武功。
但听一阵绵延不绝的人和马的惨叫声,十几名悍勇的骑兵连同⾝下的战马,竟然在几分钟之內变成了被超度的亡灵!
此时,飞奔的马车仅逃出了百米左右。
驾车者运起全⾝內力,不停地挥打马鞭,四匹骏马蹄下生风,车厢下的轴轳飞速滚动!
伊森遗憾地摇头摇:“丹西的手下,怎么都是这样的愣娃呢?”
话音刚落,伊森手里的五颗松弹子出。
四匹马连同驾车人一起栽倒在地,所有的伤口都在前额处。
⾝不动,脚不抬,伊森已经到了车厢前。左掌如刀,轻轻一挥,腕子耝的精钢巨锁应声落地。
“鲁道夫将军,您来大荒原做客。”在推开厢门的同时,伊森轻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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