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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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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集第九章“这些画确实是民间风景写实。仔细查看,好像也没有什么破绽。不过呢!我左看右看,却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兹波林将画页一张一张地摊在大指挥台上:“这一点就令我起了疑心。”

  “这些画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是以一种俯观视角来描绘的全景图,仿佛画师是从空中俯瞰,或者立在旁边某处山头或⾼地上,对着脚下的景物作画。其手法是工笔写实,画得十分细致,一笔一划都非常认真。”

  “所以我在想,画师所画,之所以令我感到似曾相识,就是因为这些地方我自己也见过,而且记忆深刻。”

  “我不是一个诗人或画家,对于一般的风景不感‮趣兴‬。相反,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眼前所见,看到的不是风花雪月、垂杨絮柳等玩意儿,而是习惯做地形分析,眼睛里只有由海拔⾼度、土质软硬、⽔深⽔速、‮场战‬和营地面积等数据组成的一副透视图。所以我用这种方法来观赏这位汤姆小朋友带来的大作,隐蔵其间的奥妙就一览无遗了。”

  “‮央中‬郡东部各个据点、堡垒或要塞,其地理位置、建筑结构、兵力配置等,我都牢记在心。”兹波林拿起一把刷子,开始沾着黑⾊颜料往上涂抹:“如果把画作上的花花草草、炊烟行人等破玩意儿去掉,仔细观察里面的村落、集镇,就会发现其布局结构与我军的一些堡垒布局结构完全一致。”

  “哦?”伊萨也走过去,眯眼细瞧:“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

  “喏,就说这一张,您以民房替代营房、以麦田替代演兵场、以田埂替代道路、以参天大树替代哨塔、以荆棘丛替代围墙,看看跟这张桐油埔要塞的布防图有什么区别。”

  “喔,果真如此…”伊萨嘘着气道。

  “这一张画的是云山垒。”

  “这一张是黑石口据点。”

  …

  兹波林边说边在每一张画的旁边搁上相应的堡垒布防图,以增強说服力。

  伊萨一张一张地对照察看,连连点头称是。

  老将军刚从巨木堡前线回来,对于后方各个据点的情况尚不悉。但是兹波林能将辖区內成千上百个大小据点的布防情况悉数烂,也颇令他心折--当年那个⽑头小伙,这些年能取得赫赫战绩,甚至在军职上超越自己,其成功绝非偶然。

  “那张蜡丸里的儿童图片又怎么解释呢?”

  “这恐怕得问这个小鬼了。”兹波林手指小孩说道。

  一直神态自若的小孩,此刻紧张得脸⾊发⽩,想拔腿向厅外开溜,却被切萨⽪克的大手揪住了⾐领,动弹不得。

  “没想到我这么大年纪,还是被这个小不点娃娃给哄骗了。”伊萨不由叹道。

  “用妇孺来传递‮报情‬,一旦被俘就哭哭啼啼地博取将士们的同情心,企图蒙混过关,这是巴维尔的惯用伎俩。”兹波林狞笑着把小孩抱到桌子上坐好:“小间谍,不想吃苦头的话,就从实招来。”

  “我招、我招!”小孩子呼着气尽力平静下来,两只小眼睛却忽悠忽悠地转着。

  “这就对了。”

  小孩子能感觉到兹波林嘴里的热气噴到自己脸上,酒和蒜混合成的怪味令他不得不别过脸去:“城外有个叔叔给了我这个画夹,说到祥瑞典当行里可以换得十个金币,拿到钱后,我们两个再平分。”

  “是吗?看着我的眼睛!”兹波林強行将孩子的小脑袋扳过来,灰褐⾊的虎目紧盯他湛蓝⾊的小眼睛:“你说的是真话吗?!”

  灼人的目光在数寸的距离內来,小孩也有些受不了兹波林眼中如熔岩般炽烈的两团杀气,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勇敢地抬起头:“当然是真的!”

  “说谎可是要下地狱的。”兹波林尽量让声音柔和一点,开导着小孩道。

  “该下地狱的是滥杀无辜的塞尔禽兽!”

  “好,有骨气!有骨气!”兹波林冷笑着直起⾝来,转向伊萨:“前辈,您看?”

  “你们处理吧!我不管了。”伊萨长叹一口气,默然离去。

  “切萨⽪克大队长。”兹波林笑着拎起小孩的⾐领,如丢⽪球一样扔向切萨⽪克:“小孩就给你审讯了。”

  “嘿嘿。”切萨⽪克伸手接住飞过来的小孩,像狗熊看包⾕一样瞧着他,小孩极力保持镇静,但心里却在发⽑。

  “最近以来,关于我军残害民众、待妇孺的传言不少,伊萨前辈对此也非常反感。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尊重伊萨将军,他的意见可是能够上达天听的。”兹波林沉下脸来,缓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小鬼头肚里的‮报情‬搞出来,但千万别在他⾝上留下什么伤痕,懂吗?”

  “呵呵,我明⽩。”切萨⽪克心领神会:“符合要求的审讯办法多的是。”

  滂沱大雨陡然变猛,雷声就像爆发的山洪。

  一道闪电撕破长空,刺眼的电光下,黑岩城的塞尔大将军府变得格外狰狞…

  雨⽔顺着头盔的边沿流下来,在巴维尔的面前垂织成一片雨帘。透过帘子的隙,映⼊军团长独目的是一个草绿⾊的世界。

  成千上万的自由军团战士,头戴树叶编成的帽子,⾝披用树枝与草叶伪装起来的绿⾊雨蓑,踩着泥泞的小路,沿着山脊而行。放目望去,整支大军就像一座移动的森林。

  像这样的人造森林在‮央中‬郡东岸尚有十余座,正沿着河道、湖泊、山峦、峡⾕等适宜隐迹蔵踪的地段,在暴风雨的隐蔽下,悄然地行进着。

  “明天,我们就能到达目的地。”阿施塔‮奋兴‬地说道:“最迟后天,各支‮队部‬就能进⼊各自的集结区,实现战略合围。”

  “其他各部的进展情况如何?”

  “各支‮队部‬的行军都很顺利。”

  “可要小心兹波林手下那帮斥候队呀!”

  “放心吧!所有进军路线都经过了精心设计,‮队部‬伪装严密,又得到了民众全力的支持和掩护,塞尔猎狗至今尚未觉察出什么风险。”阿施塔宽慰着上司道:“兹波林命令所有塞尔驻军撤回到各大型要塞据守,那些侦骑小分队又被民间自治武装骗得到处跑,这里诈唬一下、那里消灭几个,兹波林本不可能摸清我们的主力大‮队部‬的动向。”

  “民众不支持的军队,必然会成为瞎子。”巴维尔点点头。

  “军团长大人,您说密尔顿会成功吗?我真有点为那个小鬼担心哩!”

  “我可不敢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一个小孩⾝上,密尔顿成固可喜,败亦无妨,我们都有应对之策。”巴维尔抹一把脸上的雨⽔:“密尔顿那边,我已经派布契诺前去接应,至于他能否‮全安‬脫险,我们也只能祈祷了。”

  论及个人情感,巴维尔要比阿施塔更关心密尔顿的安危,可在涉及数十万战士的命、⼲系整个南部战局的成败、决定‮央中‬郡民众福祉的紧要关头,一切个人的荣辱存亡、爱恨情仇,都不再重要。

  对于战役指挥官而言,胜利永远是第一位的。关爱、同情、仇恨、忧虑、痛苦,这些情绪都必须被強行庒制下去,以免影响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一个合格的军官,都不得不患上铁石心肠这种职业病。

  “愿上帝垂怜我军,垂怜那个机灵的小孩。”阿施塔轻轻地在前划着十字。

  ‮央中‬郡的这场罕见暴雨又连下了两天方才歇止。一层秋雨一层凉,八月末的雨后,人们开始闻到了秋天冷清萧瑟的气息。

  在地牢里躲过雨天的小孩,躺在冷嘲的草席上,眼睛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却用僵直的手指在玩弄着一条小蛇。

  两天来,他经历了连⽇连夜不许‮觉睡‬的审讯,被拳头、刀剑和各种刑具恫吓,遭到毒蛇、蝎子、老鼠、蚂蚁等的侵袭,还曾受过竹签揷⼊手指等不露伤痕的刑罚。

  然而,无论如何,倔強的小孩只懂得用“我不知道”这句话来回答一切讯问。

  当然,因兹波林有言在先,切萨⽪克不会用真正的⾁刑来对付小孩,主要集中在精神和意志层面摧毁他的防线,像毒蛇都是拔除了毒牙才用来进行恐吓。

  然而,令切萨⽪克沮丧的是,小孩年纪不大,意志却极其坚定,像是受过反刑讯专门训练。他软硬不吃,什么也不怕,铁嘴钢牙,套不出半句话来。那条被用来吓唬他的小蛇,更成了小孩手里的好玩具,变为陪伴他⼊眠的伙伴。

  可以说,在两天的比试中,小孩是胜利者,切萨⽪克一败涂地、束手无策。

  “可怜的小东西。”虽然钻心般的疼痛隐隐传来,孩子仍用肿而颤抖的手指拨弄着小蛇,让它与自己四目相对:“你有毒腺,可没了毒牙,再也无法觅食,只能慢慢饿死。”

  “你知道吗?有人告诉我,人的心,可比你还要毒上一百倍、毒上一万倍,你信不信呢?”

  “你为什么扭来扭去,不敢正视我的眼睛,难道你害怕了吗?”

  …

  这场令人⽑骨悚然的人蛇对话,被地道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打断了。小孩将蛇搁到一旁,坐起⾝来,恢复了平静的神⾊。

  “匡当”一声,门儿被推开,兹波林庞大的⾝躯出现在门口。屋子里臭气熏天、臊腥阵阵,令他下意识地用洒了香⽔的⽩手帕擦了擦鼻子。

  在他⾝后,是神⾊尴尬的切萨⽪克。

  “密尔顿,你不愧是独眼龙的贴⾝文书。”兹波林蹲下⾝子,用手抬起小孩的下颌:“有种!”

  经过两天的打探,塞尔‮报情‬机构最终弄清楚了这个小孩的‮实真‬⾝分。

  他并非普通的小间谍,而是巴维尔的贴⾝秘书,掌握很多绝密‮报情‬,穿梭于各义军基地,可以代表独眼龙军团长发布各项军事密令。

  两天来一直忙于军务,为搜索不出敌军主力下落而郁郁寡的兹波林,本来几乎忘了这档事。听得自己的府內竟然埋蔵有这种宝物,塞尔王国大将军也不能不为之动心,他抛开杂务,亲自过来参与审讯。

  “你也不赖,兹波林大将军阁下。”密尔顿不再掩饰⾝分,冷声相讥:“无愧杀人魔王的称号。”

  “这么可爱的孩子,我可下不了手。”兹波林咧嘴一笑,一脚将草席旁的小蛇踹飞:“切萨⽪克也太不像话,怎么能让你玩这样恶心的东西呢?”

  密尔顿不再理睬兹波林,连忙跑到墙角,翻看那条陪伴自己两天的玩伴。

  还好,可怜的小蛇虽然撞在了墙上,受伤不轻,却还活着。

  “来。”兹波林拎小一样把密尔顿提溜过来:“乖孩子不玩蛇,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娃娃,应该跟羊羔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在一起才般配嘛!”

  “咩咩”的叫声在门外响起,一个卫兵抱进来一只纯⽩无瑕的小羊羔。

  切萨⽪克和几个卫兵将密尔顿叉开手脚,成一个“大”字状绑在刑架上。

  “这是一只还未断的小羊羔,瞧瞧,它多温顺、多可爱。”兹波林将羊羔在密尔顿的脸上蹭着:“它的⽑儿多柔软。”

  “可惜,它已一整天没有吃了。”兹波林将密尔顿的带松开,捧起孩子的小雀雀,恶毒的笑容満脸开花:“羊宝宝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噙妈妈的头呢!”

  地牢里响起孩童的尖叫声,塞尔军官的嘻笑声,间中夹杂着羊羔咩咩的叫声…

  “轰!”巨木堡西面又一处城墙因遭受几个月连续不断的‮烈猛‬锤击而‮塌倒‬,露出一个宽达数米的口子。詹鲁步兵冒着矢石,叫着涌往缺口处。

  “箭!砸石!浇火油…”

  丘站在墙头‮狂疯‬地呼喊着,两手各擎一块檑石往下猛砸。

  城头上方的矢石,如狂风暴雨般密集而下,城墙下的攻城步兵群,却依然在冲锋前进。

  前面的人倒下了,但后面的人接踵而来,尽管知道灾难在前方等待着自己,但没有谁能停止脚步、没有谁能转回⾝去。

  后来者推着先行者,又被更后面的人推挤。盲目而‮狂疯‬的人流源源不断地涌着,前仆后继,往缺口里冲…

  克鲁斯带领几十个勇士推着沉重的塞门车,逆着这股汹涌的人嘲而进!

  重型塞门车外端揷満尖刺,中间开有一排小孔,守城战士持着一排钢矛往外捅刺。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一捅就像刺烤⾁串一般扎穿几个人的膛。

  刀斧手在塞门车旁边护卫,砍杀着试图从侧旁隙里挤进城来的敌兵。

  最先冲上来的敌兵,很快被塞门车的尖刺和排矛送进了地狱,但他们的尸体也为后来者提供了一个趁手的⾁垫,城墙內外的士兵开始就着这⾼耸的铁架两旁相互角力。

  经受前后‮大巨‬的挤庒,钢筋铁骨的塞门车竟也被推得咿呀作响,进进退退、来来回回,每挪动一寸都要付出数以升计的鲜⾎为代价。

  克鲁斯用肩膀抵住塞门车,嗥叫着往前顶,手里握住一钢矛,像扯风箱一样⾼速地来回捅刺…

  城头上的守军冒着箭雨跑到城墙坍塌处,把石块、沸油、檑木、箭矢、火把等,不停地往人群密度极⾼的城下詹鲁步兵头上倾泻…

  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争夺,几米宽的缺口前竟然留下了两三百具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了一人多⾼,形成一道死尸壁垒。

  詹鲁人暂时退回去了,克鲁斯弯着呼呼气,工程队不停地往裂里、塞门车后塞沙袋,在铁架后砌砖垒墙,建立临时防御工事,给破损的城墙打补丁。

  站在⾼塔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红发独裁官,也长舒一口气,悄悄用手帕抹去额头的汗珠。

  几个月来,联军⽇夜不停地轮番攻城,城墙上到处涂染着殷红的⾎迹,像被漆过一遍,成了一堵红墙。

  在联军攻城武器的不停钻啃下,坚固的石墙也‮塌倒‬和裂开了十几处地方,全凭着尤勒设计的重型塞门车,方才能堵上缺口,苟延残到现在,保住城池不失。

  近几天来,缺口每⽇都在增加,每天都要不停地打补丁,联军也早把进攻重点从城门转向了这些地方,朝着伤口处下手。

  捅开的口子迅速凝成⾎痂,然后又被刺开,再被封上,如此循环往复。随着这种伤口不断地增多,终有一天,巨木堡的城墙将千疮百孔,完全崩塌。

  从这段时间的攻守情况看,这种趋势有加剧的迹象。

  到底还能坚守多少天,席尔瓦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扛一天算一天,顶住一⽇是一⽇了。

  一切都只能寄托在独眼龙和跛子骑将这两个家伙的⾝上了。

  席尔瓦的目光越过斑驳的城墙和城外栉次鳞比的联军营房,投向苍茫而辽阔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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