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十四集第二章第二次卫国大战。
第一阶段,我们打得非常顺利,顺利到我们青年军本捡不到任何上阵厮杀的机会。
孔狄将军率那支闻名遐尔的‘尖犀骑队’实施斩首行动,拿下了塞尔首都独角堡,丹西领主的猛虎军团、查理军团长的蛟龙军团和威达将军的詹鲁兵团也一路横扫,強大的邻国塞尔迅即覆亡…
自治领素以怜恤士兵、爱惜生命著称,在决胜场战和关键时刻,一般都派遣精锐队部担纲主力,至不济也是由具有丰富战争经验的老兵们上场,除非极端情况,不会派没有实战经历的青年军上阵杀敌。
由于前线形势一片大好,我们青年军总是被安排充当战略预备队,轮到最后才上场收拾局面,⼲的也都是押运军粮、接管新占领土、扫灭滋事土匪和平定叛等工作。
当然,任何攻势都有个头,不可能这么飞速地一直杀到头。
那一回也不例外。
自治领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终于在靛河附近放缓了节奏,停住了飙进的脚步。被我们骂做‘大魔头’的柯库里能,率领庞大的呼兰西征集团,正面了上来。
前方战线停顿了下来,而我们后方的预备队却反而加快了调度步伐,全速开向重兵云集的靛河主场战…
在靛河西岸,我、胖墩、野牛,三个曾分别数月的好伙伴,又聚头了。
野牛是重骑兵,因为在塞尔战役中表现突出,短短数月时间又被擢拔,升任中队长职务。
胖墩是步军长矛手,⼊伍不久,已是军中小有名气的‘大力士’,得意洋洋。他由于一直在后方从事扫尾工作,从未打过仗,故而手心发庠,急不可耐地想冲上最前线去杀敌立功。他每次见到野牛都会抱怨不已,一副生怕功劳都让老兵们抢光了的猴急样儿。
而我,则属于轻装游骑。尽管爸爸花大价钱给我购买了最好的武器装备,希望我能成为一名重甲骑兵加⼊赫赫有名的亲卫纵队,将来光耀门楣,但自由军团的军官据我的远东人体型,综合评判力量、灵敏、马术、法、箭术等各项指标,最终还是把我编⼊了轻骑队。
与其他军队不同,猛虎军团对于如何用人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军官们尤其珍惜我们这些自由民的弟子,这些从童子军营一路训练出来的嫡系队部。他们并不因为我的懒散和文静而嫌弃我,相反,军官们量才适用,发掘出我善于画画的特长,从而任命我为侦测游骑,专门负责场战预侦和地形测绘工作。
我遵照军官的指示,把塞尔王国各险峻的战略要地、大小城池、行军通道等都绘制成标准军图,一路走下来,倒也优哉游哉,游山玩⽔,倍感舒适。
这样的‘战争’,我最喜了。
到了前线,相聚不及一个星期,三个好伙伴又被迫分开了。
野牛带着他的重骑中队最先离开。
走的时候非常匆忙,野牛只能托人送给我们一张纸条,连当面告别都来不及。
在纸条里,他只知道自己要带着队伍离开,但除了立刻开拔的命令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其他信息或者暗示。不仅普通战士和野牛这样的基层军官,就连野牛的上司,大队长和纵队长这样级别的将领,也搞不清楚要开赴何方。
紧接着,第二天晚上,我也接到命令,跟随轻骑大队立刻出发,二十分钟之內必须打点完行李启程。
和野牛一样,我也来不及跟胖墩告别,只能匆匆写张纸条留给胖墩,随后马上跟随战友们行动。
行军路线很怪异,我们不是向西、向北去战呼兰蛮子,反而朝西南边的后方进。
这次的军事行动不仅路线令人无法理解,而且行军过程也异常诡秘。
我们在黑夜里静悄悄地离营,不打旗帜,不吹号鼓,不许队部发出任何声响。
一路上,⽩天我们躲在行营里睡大觉,晚上却要披星戴月地连夜急行军。
大家都很疑惑:塞尔全境已为我们控制,我们是在自己的后院里行军,为什么却要像做贼一样的,生怕任何人看见?
带队的将官同样也不清楚是怎回事,只知道上峰就是这么吩咐的,必须遵照执行。另外,他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儿,只晓得,先按这个方向走下去,具体去向,到时候会有千里灵翔通知自己。
经过几周的秘密行军,我们抵达了塞尔王国南海岸的一座不知道名字的渔港。
好家伙!在那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骑兵,⾜有一两万人,而且都是像我们一样,从前线秘密撤回来的。
大家离开军营的时间不同,走的路线不同,但行动却都是一样的不可理喻,在夜间悄然急行,避免被任何人察觉,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漫无头绪,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为什么要这么行动?!
渔港早已做了预先疏散,成为了军事噤区,除了一些后勤支队外,见不到任何闲杂人等。
⽩天,我们被锁在屋子里觉睡,到了子夜时分,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港口靠岸。
大家马衔枚,人噤声,在长官们的带领下牵马走上各艘运输船。
载満兵马后,船队就离港出发,朝大海深处航去…
船舱外遮罩了厚厚的帷幔,装扮成运货商船的样子,船舱里严噤任何喧哗,说话都要庒低声音。
⾝旁的战友们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要⼲什么。
一些人嘀嘀咕咕地咬耳朵,传播各种流言,一些闲极无聊的家伙开始押宝打赌,猜测目的地在哪!
还有几个原先就在累斯顿河边当渔夫的自由军团战士,偷偷地窥视帘,希冀预测方位,赢得那笔丰厚的赌金。
可这几个悉⽔的弟兄,也完全被搞糊涂了:舰队一忽而往南朝大海深处走,一忽而笔直东进,一忽而又往北!
来回腾折几次后,大家的方位感全都被搅混了,搞不清⾝在何处,船往何方…
经过十几天莫名其妙的航海,我们终于登陆下船。
下船的那个时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陆大历九九八年二月二十三⽇子夜。
没错,就是那个载⼊史册的⽇子,自治领主力队部与呼兰帝国及其附庸军殊死决战的那一天凌晨!
战舰与港口航灯进行接头暗号核对无误后,在领航小艇的引领下,庞大的舰队鱼贯驶⼊海港。
当时的天⾊还是一片漆黑,冬季的夜空只有启明星在満含倦意地眨着眼。几排防风灯笼悬挂在码头各处,惨淡的灯光照耀着空的港口,显得异常孤寂…
打破静谧的,是一艘接一艘的运兵船和运马船,在领航小艇的引导下,悄悄地进港靠岸,卸下一批批兵士和战马…
昏暗的灯光下,首先映⼊眼帘的是悬挂着猛虎军团帅旗的一艘三桅巨舰。
⾝边有懂得门道的弟兄议论,那是威达将军的座舰,看来这次任务的总指挥官是领主的铁杆兄弟…独臂神手威达。
跳下船舷后,我们个个都面带奋兴和好奇的表情,焦急地四处张望,不断打听,都想尽快知道自己的落⾜之地究竟是哪里。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那笔赌金实在是太丰厚、太人了。整船战士因为无聊而打发时光,几乎每个人都下了注,投注总金额已经超过了一百金币!
然而,任何人都没能发财。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到达的居然是千湖立独领!
很多战友或许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千湖立独领比起走廊各个大国而言,实在是有点太小了。虽然我国也号称是猛虎立独领,但两者疆域恍若巨象之于蝼蚁,本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作为测绘军士的我,对于地图并不陌生,非常清楚这个立独领的位置。
这是一个任谁都不会想得到的登陆地点,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进攻集结区!
千湖立独领与靛河立独领、红杉立独领一样,属于东西狭长,南北很短的虫状小国。所谓千湖,并非该国境內有千座湖泊,如若这样,小小的立独领肯定装不下,而是该国北部有一座‘千湖’,成为与苏来尔的国境分界线。
千湖是一座內陆碱⽔湖,面积辽阔,苏来尔与千湖立独领各据南北对峙,除了一些陆地防御堡垒,两方在此⽔域的⽔师力量相当,苏来尔一边还要略占优势。
从地图上看,千湖立独领跟靛河东岸的预定主场战似乎毫不搭界。
若说要侧击靛河东岸敌军,靛河立独领应该是最好的选择,登陆该领后,可以直接出现在呼兰大军的南侧,对敌方作战队部的侧翼形成大巨威胁。
由于千湖的阻隔,我军在千湖立独领登陆后并不能直接开向场战,必须绕一个大圈,途经苏来尔境內近百公里土地,才能抵达靛河主场战,才能杀至呼兰西征队部的背后。
而我军若提前在一个封闭的內陆湖大造战船,不仅一次战役后船只就失效,浪费资财,而且难免引发警觉,得不偿失。就算我们能成功实施欺诈,秘密造出大量战船,光千湖⽔战消灭对岸的苏来尔⽔军,就会打上好半天时间,而那时,呼兰军方早已获知报情,调来军队协防,所谓偷袭敌后的战略突然将不复存在。
可以说,任何指挥官都会判断,我们不可能在千湖立独领登陆并直击本军侧后,从而不会在此区域布下多少防御兵力,以免分薄前线兵力。
但在咱猛虎军团,在丹西领主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个词。于‘不可能’处出奇兵,一直就是我们的拿手好戏。这也是很多传统军事強国与咱们作战时倍感呕火的地方。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我们是一伙无法无天的強盗贼匪,在政治领域锐意创新,肆无忌惮,在场战上亦狡诈无比,独出心裁,从不墨守陈规,本不受任何限制…
当然,我猜不出决策⾼层为什么出此奇招,走海路秘密把我们投放到这个毫不相⼲的地方来,而且,我对兵法也没有太大趣兴研究。我只知道,咱猛虎军团既然敢这么玩,肯定就有它的道理,丹西领主出此奇招,既然连我们自己人都骗过了,自然也能骗过柯库里能那个魔头。此战与我们过去的任何一场大战一样,又必将创造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不过,在我的自由民战友当中,很多人以未来的将军自居,颇爱谈兵法。
谈兵就得画图,他们当然不肯放过我这个提笔就能画的测绘军士。
没法子,我只好拿起剑,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把从靛河到千湖立独领的地图画了出来。
随着战舰一艘艘靠岸,从船上下来的骑兵战友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未来的将军候选人’围拢到我的⾝边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小队长自负地双手抱,侃侃而谈,‘蛟龙军团的存在,令我军拥有⽔上优势,这种优势对战役的影响,不仅仅表现在靛河之上。蛟龙军团真正的主力舰队,既不是跟随查理军团长在靛河流域协助步兵作战,也没有跟随阿尔古远征象牙港。以上两者其实都是惑敌人的假象,造成敌人的误判…’
另一个年轻的战士迅即接过话头,口气同样是一副未来的元帅舍我其谁的样儿,‘不错!绝大多数三桅帆舰和征集到的大量民船,被悄无声息地分散成许多支分舰队。这些船队从塞尔沿海各港口出发,接载我们这些从前线偷偷撤回的超过十万的骑兵队部,然后又分头朝大海进发。各支船队选择罕见的航线,绕一个大圈,在大海深处重新集结,组成一支庞大的运兵舰队。随后,舰队先向东,再向北,趁着黑夜的掩护,偷偷在千湖立独领登陆。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丹西领主麾下的几乎整个主力骑兵集团,都被秘密地输送到了场战东南边的千湖立独领…’
又一个不甘寂寞的愣头青掺合进来,而且上升到军事思想的⾼度,‘这就是我军的最厉害之处,多兵种协调作战的能力。丹西领主的一个一以贯之的治军思想,便是多兵种合成作战,⽔陆协同,步骑联合,轻重搭配,凭借強大的综合实力击败对手,消灭敌人。两盟半岛打异教徒如此,反攻塞尔王国如此,这次跨河进袭呼兰狗贼,亦是如此。这可不再是在靛河上夜一间变动浮桥位置的那种战术的惑敌行动,而是一次战略的兵力大调度,在呼兰大军屯集区域的东南方向开辟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场战!’
‘也不见得有多⾼明吧!’小队长见自己的风头被盖过,很不満意,为了展示自己的満腹韬略,这小子居然转变立场,站到了我军的反面,‘领主还不是受到他老丈人艾哈迈德远渡重洋服征两盟半岛的启示?凭借庞大的海运能力,把重兵集团直接投放到敌军侧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给对手以致命一击。’
‘非也,非也,’有人居然跑到敌人一边去了,自然是立刻起弟兄们的奋力反驳,‘这次行动不是对艾哈迈德的简单模仿和重复。艾哈迈德在当时对商都联盟的佣兵集团具有绝对兵力优势,故而可以拦切断,实施关门打狗战略。我军的总兵力少于柯库里能,所以只能采取分进合击战略,先形成侧后的局部场战优势,打破敌军心理平衡,继而赢取整场战役的胜利。’
‘艾哈迈德岂能与丹西领主相比?!他只是利用对手不悉本方的战术特点,甚至不知道一支庞大敌方队部已经莅临的情况,轻松得手获胜。而丹西领主面临的形势则要困难得多,战役的筹划和实施也复杂得多。无论是开赴前线沿河对垒、悄然撤离前方营垒、在陆地和海面上的秘密行军,还是收买中立势力、布置行动的细节,每个环节都必须呕心沥⾎地设计,以保证绝对的机密。’
‘是啊!这个作战方案设计得相当巧妙,具体执行过程也是毫无破绽。决战前夕,近十万名的猛虎骑兵秘密地抵达了千湖立独领,在呼兰人防备薄弱的后方,嗖地出现了一把锋锐的尖刀!当柯库里能与丹西在河岸地带头顶头、角抵角,杀得天昏地暗时,这把蓦然出现的尖刀,会狠狠扎⼊他的背脊,致呼兰大军于死命!’
…
‘巧妙?!’那个受到众人驳斥的小队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你们说,到了这个与场战本不着边的地方,我们怎么打击敌人的后背?!’
大家一时语结。
到目前为止,对于过去的行动,‘兵法家’们已经猜出了个**不离十,可未来如何打,丹西领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大家就来了‘灵感’。
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未来战略做自己的猜测和计划,预言我军必胜,附带着批判小队长这个‘吃里扒外、里通外贼的呼兰人走狗’。
‘林斯顿!’
就在大家喧喧嚷嚷地围攻小队长的时候,一只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转头一看,居然是分别了好些⽇子的野牛!
‘野牛,你怎么来了?!’我本来就对谈兵论战比较厌倦,但此时却难以抑制自己的奋兴。
‘殊途同归呀!’野牛咧嘴一笑,‘看来,无论是重甲骑兵还是轻装骑兵,都被丹西领主调遣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来了。’
‘哈哈,好呀…’
‘喂!那个罗曼勇将,’看来,野牛在军中颇有些地位,我还未说完,就有人认出他来,邀请他参加论战,‘来评一评,下一步该怎么打?’
野牛也是个好战分子,趣兴盎然地挤过去仔细查看地图。
我嘟起嘴站在一旁,颇为不満。
‘嗯,此战关键在于外,’野牛凝视一阵我画的沙图后,点点头道:‘既然我军通过外搞定了千湖立独领的李察领主,焉知丹西领主有没有搞定其他人呢…’
‘集合了!集合了!’
‘在这⼲什么呢?!军官们要带头,赶快去整队!’
…
野牛的分析也被传令兵打断了。
没办法,大家只好暂时停下争议,跑回去寻找自己的队伍。
‘林斯顿!记住我的话,千万别逞什么英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牛妞还在家里等你,我可不想让妹妹还没过门就成为寡妇!’
野牛拍拍我的肩膀,就匆匆而去,只留给我一个⾼大、宽阔、坚实的背影…
谁会知道,这竟然是我和大舅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些话,也成了他的最后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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