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十二集第四章
“想从冻土⾼原南部山区跨越古拉尔河,从西往东,只有蛤蟆口、⿇子渡、屏山渡三处地方,人马可涉⽔而过。其他地段,尤其在两河口以东,渥锡河与古拉尔河汇后,⽔量大增,流急奔涌,浪花飞溅,本无法横渡。”威达介绍着场战形势。
“蛮族就不会用船渡河吗?”凯鲁问道。
“游牧民族不用船渡河。”威达解释道:“他们渡河通过两种方式,一是枯⽔季节涉⽔而过,二是冰封季节踏冰而过。其他时候,大多是绕道而行,反正他们的马也快。”
“我听说,他们还有一种方法,”菲尔揷嘴道:“就是人揪着马尾巴,跟着战马一块泅过去。”
“对于少数精壮战士,对于一般的小河,这没什么问题,”丹西撇撇嘴:“可在古拉尔河这种大河上,十数万男女老少,本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渡河。”
“如此就必须从据河驻守的胡狼人⾝上想办法。据空中俯瞰的报情,与地面收集到的资讯互相印证,西格尔对于蛤蟆口、⿇子渡、屏风渡这三处涉⽔可过的渡口,採取的都是北岸设数百近千人机动,南岸放置栅栏,挖掘壕沟,给渡河队部设立障碍。其主力队部两万五千骑兵设在⿇子渡后方,照应东西两处渡口。”威达继续介绍:“我们如果选择在⿇子渡过河,当然正合西格尔之意。如果选择其他两处渡口,因胡狼骑兵速度快捷,阻截的大队部也可以在一个半小时之內赶到。”
“另外一个不利的条件是,离开南部山区赶往古拉尔河的这段路程是平坦的草原,无论如何,十几二十万人的大队部的动向是遮掩不了的,对方可以提前做出反应。想要过河,惟有強攻。”威达最后以此作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同意。”凯鲁点头道:“我军有四万铁骑,完全可以和北岸渡河队部联手行动,腹背夹击,杀败据河阻截的胡狼人。而且,西格尔拒绝谈和建议,正好给他点颜⾊看看,让胡狼彻底灭族!”
“不错,我也同意。”上次谈判未成,古斯也对西格尔怀恨在心。
“问题在于,游牧蛮骑不一定跟咱们正面攻防。”丹西头摇道:“其实,就是只有一个渡口,西格尔三万骑兵尽出,也不一定阻挡得住贝叶与摩卢不计代价的強渡突击。胡狼人的目的,不在于将我军挡住,而是将我军拖住、粘住,迟滞我们的行进速度,好让后边的鸠蛮沃萨联军赶来,将防护力弱的蒂奇斯族众抓住、消灭。”
“即使我军与北岸友军联手打开一条渡河通道,这么多人要想渡河,至少需要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鸠蛮沃萨联军很可能就已经赶到了这里,我们仍然无法摆脫敌人的追击。”
“草原作战,各族都不是很重视防禦,没有人愿意用堡垒来拴住自己的手脚,胡狼亦是如此。胡狼骑兵的长途奔袭速度之快,在草原上也是出名的,如果让他们追上,本就没办法逃脫。沃萨和鸠蛮人,也同样精于此道。”
“这些傢伙打的是一种典型的狼群战术。他们不是正面把你堵住,而是不停地侧翼突袭,就如那追逐⻩羊⽩鹿,一旦被包抄追踪之后,恶狼会一只只地从侧面扑过来,从活⾁团上叼下一块块鲜⾁,一直追杀到你不支倒地,⾎尽而亡。这时,牠们才会从容地享用战果,用你的⾁果腹,用你的⾎解渴,用你的⽪抹嘴。”
“草原人对上一次大荒原战败很不服气,认为是天灾**让他们从骑兵变成步兵。这一回,这些马背上的战士望渴恢复尊严,让咱们休想逃脫他们的复仇!而我,也不想跟他们做非理智的纠──死命突围,浴⾎強渡,实在没有多少意义。”
“那怎么办?”凯鲁讶道。
“善用大地⺟亲赐予我们的两种地理资源──山脉与河流。”
八万鸠蛮友军的抵达,沃萨外围部落的救援,以及一些小族的陆续加盟,令以沃萨为首的联军总兵力达到了十一万余骑。
一直囿于兵力不⾜而不敢行动的沃萨战士们信心大增,喜笑颜开。戈特和则尤还是那副恍恍忽忽的尊容。惟有平素不动声⾊的伊森,脸⾊郁得吓人。
“呃,则瑞,你来了,我就放心喽!”则尤说道。
“呃,则瑞老弟,一路辛苦了。有贵军加盟,病猫崽子将再无遁逃之理!”戈特也客气地表示。
老奷巨猾的伊森又祭起老法宝,把场面上的话圆得毫无破绽。不知道世上还有搜魂**这种魔功存在,尽管是则尤的胞弟,则瑞也只能感到兄长和戈特两人神态有异,而从对话等其他方面察觉不出任何问题。
“哪里,草原团结一心,共抗魔王丹西,则瑞自是义不容辞。”
刚一见面,兄长和戈特的精神状态确实让则瑞有些担忧。伊森一下出任本族和沃萨人的军师,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亦令则瑞感到有些太过突然。
不过,伊森事先给则瑞打了一剂预防针,以大荒原惨败和逃亡族众惨遭屠戮,致使两位首领痛心沮丧,精神大受打击为由,搪塞解释。
另外,则尤和戈特虽然神情木讷,举止呆滞,说话却不见违常悖理之言,指挥发令,说话应答,不见半丝不妥。则瑞已经有半年多未曾与兄长及大汗谋面,不知其中原因,今⽇初来乍到,不好多问,也只能把疑虑深蔵心底。
“呃,军师大人,既然我们已经聚齐兵马,您看该如何行动才好呢?”戈特很自然地紧接着提问道。
“现在的形势变得很复杂了。”伊森皱着眉头道:“其一,丹西察觉了我们的计划,提前採取了行动,从侧后威胁西格尔的胡狼骑兵。
对此,我非常疑惑。知晓秘密的人中间,是不是可能存在着內奷?”
伊森的眼睛扫过与会众人,蛇一般的毒芒简直令人不寒而栗。除了戈特和则尤依旧是空洞的眼神外,其他人尽皆感到背脊发凉。
权力确实是腐蚀心灵的毒药,在沃萨和鸠蛮两族之內,除了为自己纵的两个傀儡木偶外,伊森对其他任何人都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一句话就可以让某人飞⻩腾达,一句话就能让某人五马分屍。
这会儿,尚没有搞定丹西,老奷巨猾的伊森自然还很收敛,擢拔有能之士,除去谄佞之人。不过,一旦他的奷计得逞,把草原和猛虎自治领尽皆玩弄于股掌,又有谁知道他将来会怎样地为所为?
其实,有些的苗头已经显现出来,沃萨与鸠蛮的巫师中,有一些人开始得到不正常的飞速晋昇,逐步参与核心决策。本来完全由世俗领袖控制一切的两个草原民族,巫师的地位有渐渐复辟的趋势…
“其二,贝叶和摩卢突然改变计划,不是合攻鹰巢峡⾕,而是转往渥锡河畔,走崎岖难行的山路⽔道。在河边,他们扔弃了大批罈罈罐罐,丢掉极多的辎重财货。看样子,瘦猴与生番是想轻装上路。那么,他们意何为,准备如何逃窜,行军路线怎样,这些都必须搞清楚。”
“其三,报情系统一直存在问题。侦察秃鹫总是神秘失踪,到目前为止,已有七支秃鹫队不见归来,我们手里只剩三支秃鹫队可用。
而地面上呢!斥候队部遭到敌人侦察狙击兵的狂疯猎杀,不仅损失极大,且因敌人的扰,很难有人能做出准确的统计,估算敌军人数。
这种现象,造成我军得到的各种报情自相矛盾,令指挥部无所适从。
贝叶和摩卢的主力队部,有人说在这,有人说在那,怎么可能呢?!”
与丹西战,连一向能够隐忍的伊森,也有些止不住自己內心的火气。
虽然有大批的游骑被撒了出去,触角伸向山区、河流、溪⾕、草原等各处,但因为猛虎骑兵、胡玛骑兵和蒂奇斯骑兵同样在频繁活动,⼲扰了侦察工作的顺利进行。不能说他们对于敌情毫无所知,但收集到的都是一些零散纷,有时甚至自相矛盾的报情。据这些不完整的资讯,很难拼凑出一副清晰的场战态势全貌图来。
这不是一个完全看不及的黑箱,当然也更不是一张一览无遗的⽩纸,而是一个若隐若现、半遮半掩的灰箱。要想让其透明化,就必须对繁杂的资讯过滤筛选,去伪存真,并进行合理推测。而推测,就难保不会发生偏差…
伊森发火时,除了戈特与则尤若无其事,倒与其⾝份相符外,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
“呃,今后必须加強军事决策的保密,谁嘴巴不严,定不轻饶!”
戈特适时地开腔,缓解帐內气氛。
“呃,大汗说得对。”则尤也接茬道:“我们一方面要继续增多斥候队部的数量,力争获得更准确的报情,另一方面,查清圣鹫失踪的原因,妥善好剩余的几支秃鹫队。对了,则瑞,你来得正好,这事就给你办吧!我和大汗遭敌人暗算而⾝负重伤,需要一段时间闭关疗治,受不得任何打扰。”
“呃,不错。”戈特也磕着脑袋道:“伊森军师精通医术,平时只有他能⼊帐探病。一般的事,则瑞你和军师大人商量着办,由军师作最终决断。重要的命令,我们会通过军师传达。他的话就是我们的话,谁都必须严格遵守,不得有误!”
“是!”则尤与戈特一唱一和,本想找兄长好好聊聊的则瑞,也只能俯首遵命。
看兄长和大汗的神情,倒也确实像是受了內伤的样子。伊森老妖这一手,部分开解了则瑞心中的疑团。
不仅如此,伊森此举,令除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再也无法与两名傀儡首领接触,杜绝了被人窥出破绽的可能。而通过这个巧妙的藉口,老妖开始进一步独揽两族大权…
看看计谋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伊森心中暗喜。他收摄心神,表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一些:“虽然存在着问题,但我军仍可以说得上喜多于忧,这里给大家说几个好消息。约有十五个草原民族的首领表示,愿意参加这次征讨病猫与生番的正义行动,预计将有两万草原勇士将陆续加⼊我们的队伍。”
“另外,我们也与鹰斯、沙利克两位族长取得了联系,他们也表示,将聚集麾下勇士参战。虽然那里路途遥远,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集结并赶到场战,但只要我们成功地拖住敌军,三万古雷托骑兵、四万格立西骑兵,总计七万草原战士将前来协助我们。”
这两则消息确实具有震撼效果。帐內嗡嗡地炸开了锅,大家都不免议论起来。这些人的加盟,使得草原联军的势力更加強大,对于士气也有很大的励作用。
诚如丹西所预料的那样,越打下去,形势对于猛虎军团和蒂奇斯人就越不利。拖得久了,猛虎军团可能就会陷⼊草原这个大泥潭里无法自拔。
“想找到瘦猴与生番的准确位置,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待议论渐渐平息后,伊森继续道:“贝叶肯定是在故佈疑阵,咱们除了加大侦察力度等常规办法外,还必须实行挤庒式追迫,得他现出原形。
坐在这里猜测对手是没有用的,必须试探方知真假。打扫场战时不是有一种方法吗?战士们拿着长矛去捅刺躺倒在地者的⾝体,没反应的才是死屍!”
“呃,你的意思是?”戈特又开口了。
“我军主力队部将加快速度,尾追贝叶与摩卢的队部,只要两军遭遇,瘦猴搞的那些神神秘秘的玩意儿,不攻自破。”伊森的眼中又开始闪动起妖异的光芒:“而且,只要我们发挥出自⾝优势,粘住了蒂奇斯族众,他们就再也逃不脫了!”
“报告!胡狼特使求见!”
“呃,请他进来!”戈特适时地发令道。
不半刻,一大两小的三位胡狼特使就在亲兵的引领下步⼊了戈特大汗的帅帐。
来的正是哲勒,带着的两个孩子是速帝和哈莫。
这次西格尔派哲勒出使,想看热闹并长见识的小孩非要跟着同行。
西格尔无法,最后以赌棋定夺,结果胡狼族长大败,不得不让他俩随行前往。
“胡狼使者哲勒代表西格尔族长向戈特大汗、则尤族长问好。”
哲勒行礼道:“贵方送来的畜群等度冬物资已经陆续收到,对此我族实在是感不尽!”
“呃,哪里。草原本是一家,些许牲畜,能对胡狼朋友有所帮助,我们就已经心満意⾜,西格尔族长何须这么客气。”戈特合乎礼节的说着应酬话。
“几月不见,西格尔先生安好?”则尤也问道。
“回大汗,贵族雪中送炭,但我族陡遭浩劫,无以为报,只能派我带一套狼⽪战甲,前来向大汗表示敬意。”哲勒奉上礼物后,旋即又向则尤施礼道:“回则尤族长,西格尔族长病恙已癒,正指挥队部,准备给魔王丹西、瘦猴贝叶和生番摩卢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哲勒酋长,目前古拉尔河两岸的战况如何?”礼节应酬刚过,伊森直⼊正题。
“北岸未曾出现大队生番的踪影,不过丹西率四万猛虎骑兵正从南边迅速杀向我族后方,意图打穿阻碍,事先占据一处涉⽔而过的渡口。”
“哦?丹西还真是急了哩!”伊森反倒相当镇定:“请特使先生回去告诉西格尔族长,丹西如若強攻,不必跟他硬拚。他渡河也好,在渡口赖着不走也好,都由他去。待我军主力抵达后,咱们一起收拾他!”
“我一定转达。”哲勒躬⾝应允,接着说道:“对了,尊贵的大汗、诸位大人,有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草原男子何必呑呑吐吐?!”戈特说道:“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
“嗯,是这样。”哲勒指向⾝后的小鬼道:“我本来只是带着这两个小鬼过来参见大汗,一睹草原领袖的风采。谁料想,旅途中听得他们说起,曾见过一场空中的猛禽大战。联想到近⽇来我军圣鹫的神秘失踪现象,故而也将他们带⼊帅帐,给诸位大人讲述一下他们当⽇的见闻。”
“速帝、哈莫,你们谁先讲?”哲勒搂搂两个小孩的肩膀,鼓励他们道:“给大家说说你们看到的一切,就算讲错了也没关系。”
本来一直躲在哲勒⾝后探头探脑的两个小鬼,乍被推到前台,看到这么多人的眼睛望着自己,不免有些紧张。速帝在北逃途中见过一些草原首领和战将,稍微好点。哈莫一直待在那小部落里,哪见过这等场面,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说吧!说吧!没关系的。”伊森说道。
他想做出一副慈祥长者的样儿,可惜,牙齿一龇,眼睛一瞇,装出来的笑纹硬凑到一起,模样更加森,反把两个小孩吓了一跳。
其实,方才躲在哲勒⾝后时,速帝和哈莫就在窥探帐中诸人。令他们失望的是,传闻中力拔山、气盖世的戈特大汗却是一副病恹恹样子,比之当⽇的西格尔还要不如,至少后者,眼中闪动着复仇的火焰,而眼前的戈特,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则尤、伊森等人的脸上都有一股黑气,帐內的气氛显得诡异、沉而庒抑…
相对大人而言,小孩的感觉反倒更加敏锐,尤其是速帝这么调⽪的小孩。他隐约地察觉到,这三人之间,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联…
在大家的劝慰和催促下,速帝终于开口讲述当⽇所见的空场战景。
小孩就是如此,一旦讲开了,紧张感就渐渐消失。
速帝主讲,哈莫不时补充,两个小鬼唾沫横飞,还做出许多夸张的手势和动作,绘声绘⾊地描述当⽇空战的过程。不少大人甚至听得⼊…
“不可能吧!”小孩们讲完,沉默一会后,则瑞说道:“不同种类的猛禽,极难共养,而且,要做到像一支军队那样默契地作战,更是难如登天哪!”
则瑞是训练秃鹫的权威,他一发言,不少大人也觉得在理。
是不是这两个小孩编出来的故事呢?这也很难讲。
毕竟,军事决策不可能依据小孩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制定,那样就太危险了…
“你说看到了两只金⾊的大雕?”伊森突然发问。
“是啊!牠们的翅膀,”速帝张开双臂:“有这么,这么长!”
“我早该料到如此!看来,丹西这混蛋,搞出了一群空中猛禽为自己效力,”伊森冷笑道:“咱们的圣鹫遇到劲敌了!”
伊森对于猛虎军团的历史和现状,是有过仔细研究的,知道萨格尔动物饲养商巴夫特的儿子巴尔博投奔了丹西,手下有两只可以侦察敌情的大金雕。
因军务繁忙,金雕又未曾在北部场战出现,他也没能想起这码子事。然而,结合速帝和哈莫的讲述,老妖终于回忆起了这个细节,对整个事件的经过也猜出了个**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