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回 十里黄金苑,广寒知味楼(下)
“石野,你回来了?我一直在想你…”菲儿澄澈的眸子⽔光潋滟。我走到她⾝后,她不再言语,只是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把手绕到她的肩头拢紧,她的⾝体柔软而温暖。我低下头,吻向她…她的⾆尖甜津津的,略带些薄荷的味道。
“⻩金枣又了…”她的嗫嚅着的小嘴在我耳边轻语“早上柳依依接的电话,你爸妈要我们有空的时候回去一趟,一家人一起品赏十里⻩金树飘香…”她的眸子脉脉带着温情,仿佛在等待什么。
“好的,后天全家人一起去十里⻩金园…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今天都是怎么想我的…”
在她氤氲的气息里,我的一只手从她的敞开的领口伸了进去。菲儿的**盈盈満握,有着江南⽔乡女子特有的秀美,在我的掌握中,扭曲成形。一股温热传上了我的手心,我转过了她的⾝子,撩起升华的望渴…
此时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对我说:“石野,这一切都是妄境!何必沉其中?”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同时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既然这是妄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你不想吗?你不想拥有这一切吗?在这里,你可以拥有!”
既然来了,就经历这一切吧…一念闪过,我在妄境中流连了三天三夜。
…
“石野,你回来了?”在状元桥头,风君子的神席地而坐,指着月亮的那只手还没有放下。
“风君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等了我多长时间?”
风君子:“我手都没来得及放下!也就一、两秒钟吧,顶多不超过三、五秒。”
“什么!几秒钟?我已经过了三天三夜!”
风君子笑了:“你去多久都差不多!没听说过南柯、⻩粱的典故吗?…恭喜你⼊妄成功!…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粱一梦的典故,我早就听说过:从前有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卢生,应举不第,道经邯郸,在一家客店遇见道士吕翁。吕翁送他一个枕头,这时店主正开始煮⻩粱做饭。卢生小睡片刻,在梦中他中进士做宰相娶美,儿孙満堂、生活美満。梦醒后,主人的⻩粱饭都还没有。又有传说道士名为正子,以此梦点化书生,书生遂成仙道。
唐代人李公佐著有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有一个叫淳于棼的人醉后梦⼊大槐安国,娶了公主,官任南柯郡太守,二十年享尽荣华富贵。后来檀萝国突然⼊侵,淳于棼率兵拒敌战败,公主又不幸病故。淳于棼回京,从此失去国君宠信。他心中悒悒不乐,回故里探亲。淳于棼返回家中,只见自己⾝子睡在廊下,不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落⽇余晖还留在墙上,而梦中经历好像已经过了整整一世。
这些典故我以前只当作神话传说或文人虚构,没想到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自己⾝上!古人留下这些传说文字,也许想说一个道理:“人们都不知自己在做甚么,只在作其舂秋大梦。”然而有意思的是…大多数人看到这些传说时,感受最深刻的并不是人生如梦的感慨。大家反而会这么想:“我如果也能做这样梦就好了!慡也慡了,还什么都没耽误!…这种梦,最好是想做就做,而且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我就是这么想的。
风君子问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不噤反问道:“我在妄境中的经历,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风君子瞪我一眼:“那是你的妄境,我又没进去!怎么会知道?你说你回来之前留了三天。换一个普通人,恐怕时间要长多了,但在修行人中,这也不算太快。快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发现妄境中我不是神,没法象以前那样回到⾁⾝之后醒来。我就试着顺原路飞回来…飞着飞着,突然感觉神识一动,我又成了实境中的出梦神。然后就看见你还在桥上以手指月。”说话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还好,风君子不知道我在妄境中的经历!这三天三夜的经历,是我最深的密私,我不想任何其他人知道。(徐公子注:既然石野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好在书中省略这段情节了。)
风君子:“我是问你怎么三天之后突然想起要回来?”
“我猛然发现已经过了三天了,怕耽误太多的事情,就先回来了。”
风君子:“如果你早知道这三天只是一瞬间,你会着急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早知道情况是这样,还真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风君子又问:“你知道为什么普通人会在妄境中停留很长时间,而修行人回来的比较快?说实话,别扯那些没用的!”
风君子所指那些没用的,无非是修行人心纯正,能够超脫世情之类的说辞。他要我说实话我就说实话:“普通人不知妄境也不懂随便化转妄境,所以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回来,就算知道,也害怕一旦离开了那个妄境就再也享受不到那种滋味。…修行人不同,到了这个地步,知道这是妄心之境,也知道如何出⼊这种妄心之境。所以他们随时可以回来,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再进去。”
风君子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学道之人有了出⼊妄境的修为,大多能自如的来回实境与妄境之间。有人自以为这就是穿行两界,殊不知这正是妄心天劫。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人学道也许追求的就是这个,在妄境中的感受就和得道成仙差不多了。有如此人生经历,其实也不枉学道一场…但是,这并非真正的得道。石野,你这三天都⼲了什么?”
“这个,可不可以不说?”
风君子:“我就料到你不会说,其实每个人都不会说,修行界的规矩,师⽗也是不问弟子妄境的。我感觉你的妄心并不強烈,但是据以往的经验,修行人进⼊妄境,初始时还有顾忌,后来发现在妄境中可以为所为,妄心会越来越強,往往要几十年光才能洗去妄心。”
“几十年光?”
风君子:“还有更长的呢!不过你也别害怕,在实境中的时间并不长,你刚才三天不过是我一弹指而已。…你猜人们在妄境中都⼲了些什么?我说的不是你是别人。”
“别人?不清楚!”其实他人在妄境中能有何做为,我也能想到,无非是把平时不敢想不敢要的东西都得到。但是我感觉风君子这么问有套我话的意思,我⼲脆说不知道。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大多数人初⼊妄境,还会顾忌到现实中的礼义廉聇,所行不算太放纵。后来发现在妄境中可以做任何事,不会伤害现实中的任何人,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就会变得肆无忌惮,什么都敢⼲!有人会杀人放火,有人会**掳掠,还有人会开国称帝,甚至有人要去服征宇宙…当这一切**都満⾜后,才会觉得虚无,才会去寻找人生所追求的真正大道,此时妄心才会淡去,才会想到如何去破这个妄境。但这样一来,往往妄境中几十年光已经过去。妄心天劫,实际上是修行人的退之法。…石野,你有没有杀人放火?”
“杀人放火?我当然没有!”
风君子:“你才进妄境三天,还不至于放肆到那种程度!那你以后呢,如果你在妄境中呆的时间长了,你会不会做这些事?”
“以后,我想以后也不会做。修行人可以这么做吗?这么做还能破妄而出吗?”
风君子:“别的门派我不知道,但大多数丹道门派的修行都有类似的境界。比如说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也是要过这妄心天劫的。那齐云观的观主和尘真人,早就到了金丹大成的境界,妄心之境他应该破了。你认为和尘是什么样的人?”
“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
风君子:“那么七叶呢?终南派的道法也是丹道,七叶如今的修为应该不亚于和尘,你认为七叶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知道,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君子:“像和尘与七叶这种人,你们认为他们在妄境中会⼲什么呢?恐怕不会⼲什么好事。”
“对呀,这种人是如何破妄的呢?”
风君子:“妄境就是妄境,妄境中没有现实中的善恶好坏标准!你就是在妄境中天天学雷锋,恐怕也找不到破妄之道。你就是在妄境之中做个坏人,也未必不能破妄而出。妄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悟和慧。如果没有这个慧,是破不了这个妄境的。”
“那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风君子:“修行人能⼊妄就能出妄,出⼊妄境算不得破妄。”
“那怎么才能破妄。”
风君子:“这个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你反而破不了!需要你自己找。”
“你曾经说我是三流悟,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几十年吗?”
风君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妄境中的几十年在实境中不过是片刻而已。”
“你过了片刻,可是对于我来说,那相当于真真正正的几十年!我不想等,你教我破妄之法,哪怕给点提示也行。”
风君子:“我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像你这样急着破妄的,真不愧是一流的情。你这么着急⼲什么?”
“我进⼊妄境之后,反而觉得自己在人世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想早一点破妄而出。…对了,风君子,想当初你在妄境中待了多长时间,你是怎么破妄而出的?”
我这么问也是想套风君子的话试试,不过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上当的,我自己都没报什么希望。令我意外的是,听见我的问题,风君子的神⾊却变的很沉静,他呆呆的望着月亮似乎在回忆什么,口中缓缓的答道:“我教你的⼊妄之法,是我以前的师⽗教我的,名为‘指月’。想当初,我一⼊妄境,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我在妄境中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不料在实境中她也正好握住了我的手,我就破了妄境。…我在妄境中只呆了一瞬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你是够可怜的!”我对他表示由衷的同情,比在妄境中沉不出更可怜的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来得及经历。同时我觉得风君子的话隐隐约约在暗示我什么,真正的破妄之道也许就在其中,脑海中似乎有灵感闪过,但还没有完全抓住。
风君子勉強的笑了笑:“我那时年纪还小,才有十三岁,心单纯的很,其实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十三岁?你不是说未成年之前不能修炼丹道吗?”
风君子:“那时候,我学的不是丹道。年纪小?尚云飞开始修行的时候年纪还要小得多。”
“你以前的师⽗?那你也有师⽗?你是何门何派?”平时没机会问他,现在终于问出来了。
风君子:“修行人谁没有师⽗指点?只可惜我只在门中待了一个月,就被迫离开师门。后来我独自悟道,才有了四门十二重楼和世间三梦**。现在你我都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
“逐出师门?为什么?你闯祸了吗?”没想到三言两语问出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