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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回 焚书愚黔首,混劫弄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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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君子,我听说修道之人忌食酒⾁,是不是这样?”

  “石野,你这话问对了!酒⾁荤腥其气污浊,于修行不利,于修心也不利。所以修行人大多食素,还经常辟⾕不食…老板,再来两瓶啤酒、一盘猪头⾁!”

  这是在学校北门外的一家大排档里,我请风君子。本来我想请他吃饭最好的地方就是韩姐的面馆,可惜面馆里不卖酒⾁,只有上这来了。风君子一边说着修行人如何不能喝酒吃⾁,一边大口喝酒吃⾁。我看着他的样子,不解的问道:“那你怎么?…”

  风君子头也不抬:“你是说我吗?圣人说过‘食⾊也’,可怜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再不喝点吃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再说了,我这也是考验自己。”

  靠!这样也行?我又问道:“考验自己?那你为什么不去辟⾕?”

  风君子:“有酒有⾁,谁还去学神仙餐风饮露,我又不是傻子!…不过你如果想修行的话,不能学我这样。”

  “你说餐风饮露,是辟⾕吗?辟⾕是不是就是不吃东西,喝西北风就行了。”

  风君子摇‮头摇‬:“西北风味道不好,东南风有生发之气,要喝也喝东南风。”

  “这么说你曾经辟过⾕了!”

  风君子瞄了我一眼:“那是当然,你想不想学?”

  “想学,你什么时候教我?”

  风君子:“你兜里还有多少钱?”

  “你问这个⼲什么?”

  风君子施施然说道:“等你多请我几顿,把钱花光了,没钱吃饭了,我就教你辟⾕!”

  原来这样,那我还是不学了,风君子没安什么好心眼。风君子在对座喝酒,也不住的劝我喝酒,一来二去,我们两个都喝了不少。他的脸已经红扑扑的了,话明显多了起来,只听他打了个嗝问我:“石野,你和那个张先生学命算了吗?”

  “没有啊!”“那随口禅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随口禅?我听张先生说过,不过他说的是‘金口⽟言’。”

  风君子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角的⽩沫,抬头说道:“意思差不多,都是一语成谶的神通。我问你?你告诉张先生那幅画是从造纸厂的废纸堆里拣来的,是你瞎编的吗?”

  “是我瞎编的。”

  “这就奇怪了,我这幅画真的是从造纸厂的废纸里拣到的。你瞎编居然一句就说准了来历!那个张先生精的跟鬼一样,只有说实话才能让他不起疑心。瞎话让你说成了实话,你还真了不起啊!”“你说什么?那幅画真的是这么来的!”

  风君子:“事实确实如此。我告诉过你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接着风君子跟我讲了一段他小时候的经历。风君子的⽗⺟应该和柳老师是校友,不过大学毕业的时候要早的多,一九六八年毕业。那个年代事情有点,他⽗⺟毕业之后没有当老师,而是分配到工厂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都成了芜城造纸厂的技术员。风君子出生后一直住在芜城造纸厂,一直到改⾰开放之初,他⽗⺟调到市里机关当⼲部,他才离开那里。

  我们这一代人小的时候,没有现在儿童的那些‮乐娱‬。别的孩子喜上草堆拣‮菇蘑‬、下河摸虾蟹。而风君子不同,他喜在废纸堆里打滚捉蔵,累了就在纸堆里睡一觉,无聊的时候就随手找一本书翻一翻(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看书?这使我想起了咻咻看书的样子)。

  所谓废纸堆,并不是真正的废纸,而是批林批孔破四旧上来的或者抄家抄上来的旧书旧画,尤其以线装古书最多,这些书最后都进了造纸厂成了回收的纸浆。不知道风君子小时候怎么养成的一个爱好,他喜收集这些故纸堆里的东西,看见什么顺眼的就拿回家当小孩的玩具收起来。他家里有一只很大的樟木箱子,原本是空的,后来都让他给塞満了,直到现在还放在他的底下。至于那幅古画,就是这么拣来的。

  风君子对于繁体中文无师自通,大概和从小翻古书有关系,因为我们这一代少年从上学开始老师教的都是简化汉字。说到后来风君子问我:“石野,你看过鲁迅写的《孔乙已》吗?”

  “当然看过,语文课本里就有。”

  风君子:“我说的是首发,我有一本《新青年》杂志,上面就有鲁迅第一次发表的《孔乙已》。你们看的那都是转帖,我支持原创!”(徐公子注:小小搞笑一把。)

  “《新青年》?那不是陈独秀办的杂志吗?那应该是⾰命进步书籍呀,怎么也当四旧给抄到造纸厂去了?”

  风君子‮头摇‬道:“这算什么,那本杂志当时不过只有六十多年的历史,而我给你的那幅画已经有一千多年了!还不一样都要被丢到纸浆炉里面。这跟进步不进步没有关系,而是割裂一种文化,去建立新的思想体系。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也这么⼲过,幸亏秦朝二世而亡!…我现在就后悔,当时没有多留点东西…说实话,我一个人也无济于事,但总算我也是传统文明的保护者!”

  风君子最后这一句说的有点大,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听风君子又问道:“石野,你知道我教你的金钟罩功夫为什么只有半套吗?…那是因为我拣到的秘籍是残卷…另外一半没有了。”

  “靠!废纸堆里能拣到武林秘籍?”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别的不说,就说柳家那种几百年的世家,家里抄出来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只可惜经过那一场‮腾折‬,当代已无世家了!”

  “你还拣到什么功夫秘籍了?”

  “还有一卷朱砂掌,不过也是半套。另外还有一本三十六路擒蛇手,这个倒是完整的。只可惜我只看懂了其中的两路,其它三十四路没搞明⽩,也就懒得看了。”

  “还有你看不懂的?要不你给我吧!借给我看看。”

  风君子摇‮头摇‬:“习武需要师承,只看秘籍有什么用,看不懂很正常,你拿去看也没用,你还不如我呢!再说‘长不习武,少不炼丹’,你现在学武有点晚了!”

  “什么意思?”

  风君子:“少不炼丹,说的是丹术不能从小修炼,必须体格基本发育成之后,很多丹法都是从‘一生’开始,小孩知道什么叫动?什么叫媾?至于长不习武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人长大之后骨骼已成,再练武效果也不太好。更重要的是传统武学的习练相当的辛苦,简直和魔鬼集中营差不多。小孩单纯,不知苦之为苦,稀里糊涂的也就炼成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金钟罩,你觉得很轻松吗?…如果你真想学,先要找明⽩人,我可以把秘籍给你。”

  “真的吗?那么宝贵的东西你也给我?”

  “宝贵吗?反正我没什么用!七八糟的东西我有一大箱子!”风君子说话的时候⾆头已经有点大了。

  …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结帐的时候花了二十八块钱,好险!我兜里只有三十。吃完饭之后我们两个摇摇晃晃的走进学校,准备去上晚自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面碰到了柳老师。

  柳老师看见我们两个的样子好像被吓了一跳,拦住我们小声说道:“你们两个喝酒了!一嘴酒气,这个样子怎么进教室!司马主任在教室里,被看见了你们会挨处分的,你们回去吧,不要上晚自习了!明天早自习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也太不象话了!”

  柳老师虽然嘴里说我们不象话,但她的行为还是在维护我们俩个。这个样子如果落到司马知北老师手里,非挨处分不可。看样子酒喝多了人就欠考虑,我怎么就跟着风君子来上自习了呢?

  …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我和风君子推开了语文教研室的门,只有柳老师一个人在里面备课。柳老师见我们两个人进来,首先没有管我,而是把风君子叫过去训道:“风君子,你也太不注意了,自己出去喝酒也就算了,怎么把石野也叫上了…我也不说你了,刚才打电话告诉你妈了,你自己回家听训去吧。”说着话把他赶走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觉得柳老师对风君子太客气了,这么轻松就让他过关了。然而她却留下了我,不知道会怎么批评我。风君子走后,柳老师站了起来,走到我⾝前说道:“石野,我让风君子走,却把你留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柳老师为什么不坐着说话?非要站的离我这么近,我的手心都出汗了!自从青冥幻境中的**劫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与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柳老师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六五,比我矮了十几公分,说话的时候微微仰着脸。这张美丽的面孔我曾多次在臆想中回忆过,但她真的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我却不敢去直视。只有喏喏的说道:“没,没有,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接受批评。”

  耳中听见柳老师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说道:“石野,你和风君子的情况不一样。风君子出⾝书香世家,从小所受的教育和处的环境不同。他家教甚严,所以偶尔在外面有所放纵,但回去之后还有约束,不至于出格!你呢?你没有他天资聪明,家庭环境也一般,所以自己更要管好自己。你到芜城中学来读书的机会不容易,如果自己不珍惜就太可惜了!你这个年纪,很容易走错路,所以要小心。”

  听得出来柳老师的话都是发自內心的,我只有连连点头。柳老师又说道:“我知道你⼊学的时候是你们全乡的第一名。但是芜城几百万人口只有这么一所省重点,你在这里只能算中游。你可能会感到失落。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想,也没必要和同学出去喝酒。人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没必要一定要和别人比!”

  不得不承认柳老师是个非常称职的好老师。她不像现在很多老师或者家长那样告诉孩子“你要考第一,你应该是最的”而是告诉‮生学‬要对自己负责。可是柳老师恐怕有点误会了,我和风君子出去喝酒并不是她说的原因。只听柳老师接着在说:“风君子的成绩很好,但未必是个好‮生学‬。他喝酒是有传统的,我们班还有一个‮生学‬修佛,这两个人被称为两大‘骛人’。我在这里说并不是批评他俩,那是他们的特⾊,但不是你的,你没必要去模仿。中学时代,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立独‬的人格。”

  我今天终于知道风君子被称为骛人的原因了,原来只听说过酒⾁和尚,今天第一次听说了还有酒⾁‮生学‬。柳老师后来又说了很多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感动。但最终她也未能免俗,拿出了最传统的一招…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明天给她。

  从教研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风君子还躲在门口等我。他听说我要写检查的事情,反而‮奋兴‬的一拍‮腿大‬:“那真是太巧了,明天找个没别人的机会去检查,顺便把那幅画也送给她。”

  …

  “石野,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这是第二天,我找了一个机会把这幅画放到了柳老师面前,地点不是在语文教研室,而是在她的宿舍中。

  我又把对张先生编的那套瞎话对柳老师说了一遍,最后模仿着张先生的语气说道:“鉴定这幅画的人说看题款是五代的徐熙所作,看笔法耝笔浓墨、略施杂彩,是徐熙典型落墨花,很可能是真迹。我在上面看见了柳明功的收蔵印,我听说柳明功是你的曾祖⽗,那这是你们柳家的东西,我想我应该还给你。”

  柳老师定定的看着我:“我们家确实有这么一幅画,是我表叔家的东西,二十年前抄家的时候失去的,我小时候还见过。石野,我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见识!不过这东西非常珍贵,而且已经易主,我怎么能收下呢?”

  我心中暗叫一声惭愧,真正有见识的人不是我,是张先生。我既然把这幅画拿出来了,就一定要柳老师收下。反正照我的说法得到这幅画也没花什么成本,这次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这一次我和柳老师的关系似乎颠倒了,我的口气很坚定,一定要把画还给她,而她显得很犹豫。显然是想收回祖先的东西,但又不想就这么拿走。

  最后她还是决定收下了这幅画,拿回家给她⽗亲看一看。她问我想要什么,她可以给我一笔报酬。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要她的钱呢?如果想换钱的话我就不给她了。我没说什么就赶紧离开了,出门之后才想起来检查忘了。我自己并不清楚,经过了这件事情,我在柳老师心目中留下了特别的印象。

  …

  “张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什么是人劫?”

  “人劫?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道你想学道术吗?还是别人要你来问的?”

  “是我一个朋友要我问的。”

  “朋友?不管是谁,你告诉他,人劫就是天劫!”

  什么?人劫就是天劫?风君子曾经告诉我能躲过六道天劫,却躲不过人劫。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张先生居然说人劫就是天劫,那风君子岂不是在骗我!这是一天中午,我坐在凤凰桥头陪张先生聊天,突然想起了人劫的那个问题。

  张先生又说道:“修真人的劫数,人劫和天劫是不分的。我们这么空谈是说不清的,除非你能举出具体的例子来。”

  具体的例子?我就是啊!我又问道:“我听说过修行人有什么**劫和⾝受劫,这倒底是天劫还是人劫?”

  张先生看了我一眼:“小子,你知道的不少啊,这个都听说了。这既是人劫也是天劫。比如说**劫,考验的是人的心,能否克服爱和的纠,在修行中不向**屈服。如果这一劫过不了,修为就不可能精进,到达不了下一步成就。但是从人劫的角度,**不是凭空而生的,在尘世中人总有爱和,如果没有男女大也不可能有**之劫。而⾝受劫就更好说了,这是修丹道的人都要经历的。求长生首先要净化炉鼎,但人的⾝体不可能完美无缺,所以⾝受劫要将体內的隐患都暴露出来然后再慢慢的消退,这也是考验炉鼎的功夫,这种考验就是天劫。而⾝受劫起源于人的⾁⾝不纯净,有灾病之祸,这也是人劫…听明⽩了吗?”

  我算是听明⽩了,可风君子我躲过了天劫是怎么回事?我又问道:“那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有人躲得过天劫,却躲不过人劫?”

  张先生:“这倒有意思的,我还没有见到过。从理论上来讲,世间的一切劫难这种人仍然需要经历,但是不妨碍他的修为精进。这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说不过⾝受劫而采药结丹,⾝体却没有同步的净化,是不是太勉強了?还是历劫比较好,那样基稳固。再说了,经历人劫也是一样的,比如说**劫,如果你经历了尘世中的爱考验,在修行时自然也不会沉其中。”

  听了张先生的话我有一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个风君子!我正在那里胡思想,张先生笑着说道:“石野,原来你在学习道术,可不要拜错师⽗吆!…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算出来的…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你的人劫马上就要来了,经历之后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话间卦滩前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三、四十岁的年纪。看穿着十分⾼档,但是神⾊却十分凄惶。他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想开口。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很眼,突然想起来了…他就是曾经开奔驰差点在凤凰桥头撞人的那个家伙,名子叫王勇虎,外号叫王老虎,是芜城一个建安公司的老板。

  我记得我上次看见他时,他开车飞驰,还把脏⽔溅到我和张先生⾝上了。后来在凤凰桥头差点撞到一个卖菜的农妇,居然还破口大骂。张先生当时问我希不希望这个人倒霉,我说希望。难道这个人真的倒霉了?

  我懒得理他,然而张先生却笑眯眯的对王老虎打了个招呼:“这位先生,是来求缘还是来算命?有话就开口,没事就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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