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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回 道心云何住,毋使神龙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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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几乎各种文明的上古神话传说中,都有关于“大洪⽔”的描述。这当然可以从气候或⽔文史的角度去做考证研究。但是从神话的角度“大洪⽔”意味着什么?它既象征着天对人的惩罚,也象征着人与天的抗争。从更深的涵义来看,还隐约透露出人类从蒙昧时代进⼊文明时代的自审意识。这种自审是复杂的,所包含的思想深度并不亚于几千年后的当代人思想。它包括了对自⾝行为的反省、文明的最终目的、人与自然以及宇宙的关系等诸多元素。所以,这部《神游》中,也有关于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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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那句话的第二层意思我终于想明⽩了。这是《圣经》中“创世记”的开篇,讲的是上帝七天之內创造世界的事情。意思就是天地万物于无中生有。我在灵丹境界当中经历了这种感悟,所以就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四周山野田舍还是原来的景致,但是我抬眼望去,感觉却有了不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看见了路边的一株小草,突然心念微动,离的很远,但我的神识似乎能够摸到它。用手一指,则心生感应,那株草无风自动。

  我正在为这新的境界而感慨时,突然耳边听见了一声霹雳!雷声震耳,连大地都在轻轻的颤动。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炼功又出了什么问题吗?耳边雷又来了?抬头一看,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我的错觉,老天爷真的打雷了!

  天边不知何时层层乌云卷来,第一声雷既起,则电闪雷鸣滚滚不断,⻩⾖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下雨了!倾盆大雨连⽇不歇。

  …

  初⼊灵丹境界,照说应该⽇⽇行功,勿使散失。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不是我不想,而是老天爷不让!

  我穿着一条短,光脚套着一双解放鞋,⾚着上⾝站在青漪江大堤上,面对着漫天洪⽔。这年夏天,芜城市又发大⽔了。这次⽔灾据说是百年不遇,来势之汹涌,甚至超过了五十九年前的1931年特大⽔灾。江南多⽔患,三年一洪五年一涝,我从小不是没见过发大⽔,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洪⽔。

  芜城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与山地丘陵的结合地带,物产丰富,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但这种地势也有它的天然缺陷,就是⽔患频繁。此地居民自古以来与洪⽔相斗,形成了一种比较特殊的农田⽔力设施…圩。

  “圩”是地方字,读音念“围”其实意思也差不多。它是用一圈堤坝将连成片的土地农庄围在一起,形状像一个不规则的大澡盆。洪⽔来时,圩堤将⽔挡在田地之外。昭亭山脚下的这个乡叫鲤桥乡,鲤桥乡大部分的农田鱼塘都在鲤桥圩中。

  鲤桥圩的圩堤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马蹄形,因为它的一端于昭亭山的山体合围,无需像平原上那样修成环壁状。而在另一侧,圩堤则是青漪江大堤的一部分。圩堤上还有很多排灌站,既可以作灌溉之用,也可以用来菗⽔防止內涝。鲤桥圩在芜城不算特大圩,但是也不小,圩区內共有七万亩农田,四万亩⽔塘,有十多万人口居住。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堤上?因为我也是防汛抗洪大军中的一员。我们石柱村在山区不在圩区,⽔是不会淹到我们村里去的。但是乡里有命令,全乡所有的壮年男劳力一律上堤防汛。除了命令之外,这其实也是乡约,你想想,如果防汛的时候石柱村的人不上堤,等到来年抗旱的时候,上面凭什么给你调拨物资?

  乡约就是乡间不成文的法律,比如还有一条,防汛时女人是不准上堤的。对于这一条,有几个大学里的教授曾经研究过,据说这是因为过去女人被视为私有财产的保护或者出于一种信的思想。其实你上了堤就知道原因了,这里确实不适合女人呆。我至少还穿了条子,而有些乡民⼲脆就⾚⾝**,庇股都光着,反正⾐服穿在⾝上也立刻被泥⽔打了,很不舒服。

  女人不适合上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呆不住,洪⽔来时,大堤上蛇鼠随处可见,都是让⽔给赶出洞的。蛇鼠本是天敌,但在天灾面前却相安无事,与人也无扰。此时有很多人已经倒在大堤另一侧的草棚中‮觉睡‬了,趁着风浪稍退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息。

  这一天是1990年7月11⽇,历六月十五,时间是凌晨。我手里拿着一把大锤,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还好我的精力体力都远远超出常人,否则真的受不了。

  你问我抗洪拿个大锤⼲什么?是打木桩用的。守堤,一怕风浪,二怕流,三怕⾼⽔位静庒。风浪拍击,一次可以卷走大堤上的大片土石,很可能就冲开一个缺口;而流太速,会一点一点的刮蚀堤坝,将大堤一层层削薄。所以在守堤的时候,往往会在薄弱堤坝前面的⽔中打一排木桩,木桩上绑上蒿⽪芦席之类,以减缓风浪对大堤的冲击。

  防汛的常用物资,包括木桩、⽑竹、蒿席、铁丝、⿇袋等等。这些物资乡里通常有储备,但是今年似乎不够用了,因为⽔太大了。青漪江大堤四处告急,险情不断。我看着面前的洪⽔心里也发怵,按照这个情形,如果洪⽔这两天还不退下去的话,仅凭鲤桥乡的这些乡民,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圩堤的。我虽然会道法,有神通,但是面对这漫天洪⽔,才觉得自己渺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在我感慨中,耳中听见一片汽车喇叭响,回头看去。远远开来了一长列汽车,汽车后面还跟着一条绿⾊的长龙。原来是驻军‮队部‬的战士们带着防汛物资赶来抗洪抢险了。芜城大⽔,很多道路已经不通,这一队战士是从芜城市区绕到昭亭山,再穿过圩区赶到江边的。

  带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校,他和鲤桥乡的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一个局长简单的接了一下,就指挥队伍上了大堤。看这些当兵的,大多是十八、九岁的新兵蛋子,脸上稚气未脫,却有着军人独有果敢和刚毅。他们上堤之后,有组织,有纪律,互相之间的协作也很好,只是没有经过专门的防汛训练,还需要乡民协助。而我成了一个小指挥,指挥一个班的战士如何去打木桩,⽔里斜坡上打立桩也是需要技巧的。

  军队一上堤,大堤上的庒力立刻缓解了不少,我也轻松了许多。然而却在此时,远处又传来滚雷之声,本来已经渐小的雨点突然又变大了,密密⿇⿇的倾泻下来。起风了,风很大,雨点砸在人⾝上溅起的⽔花远看就像一个个⽩点。最要命的是,看风向,居然正对着我所在的这段大堤,浪花卷起,冲着这个方向不断的打过来。

  砰的一声,浪头把蒿席撕开了,还卷走了几木桩。有个小战士脚下一滑没在⽔里,幸亏他⾝边的战友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武装带才没有被卷走。俗话说“三尺⽔倒健牛”这浪流变大了,人不能站在⽔中。我赶紧招呼周围的战士们退到大堤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落⽔的小战士就已经呛⽔闭息了,看来是个不通⽔的。大家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放到地上,控⽔‮救急‬。腹间和口控了几下,他吐出来一口泥⽔,咳嗽几声,总算是没事了。

  这边小战士刚刚脫险,我突然觉得脚下的堤坝在发软,似乎轻微的动。不好!这个地方要塌!顾不得许多,一把抓起那个小战士招呼其它人就跑向一边。刚刚离开这个地方没多远,刚才的落脚处突然陷了下去,出现了半间屋子大小的空洞,江⽔立刻卷了进去。好险呀!怎么恰好站在了⽩蚁⽳上!

  自古民谚“千里之堤,毁于蚁⽳”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河堤上不能种树,不论是內侧还是外侧,为什么?外侧种树会阻挡行洪,可是內侧为什么也不能种呢?因为这样会招来⽩蚁,芜城当地恰恰有⽩蚁。可是在几十年前,‮家国‬号召搞三线建设植树造林的时候,市里面派下来的一个‮导领‬曾经号召过在河堤外侧坡上种树,说是从科学角度树木的系能够保持⽔土坚固大堤,过去那种堤上不让种树是信的说法。

  可惜这种作法并没有经过科学的论证,实际证明也是错的。因为树木不可能永远存活,一株死树的系腐烂后,会在大堤上留下复杂的孔隙。⽩蚁最喜在这种孔隙里做窝。而且⽩蚁喜食木头,喜在树木的系下面活动。它们还会分泌一种特别的酸,既能腐蚀木质而且还会让周围的土壤硬化成壳,成为一种类似⽔泥的东西。有的⽩蚁窝规模很大,会形成一个房子大小的空洞,但是很坚固,空洞的四壁都是与酸产生反应的土壤,就像一个⽔泥外壳。

  大堤上有⽩蚁洞,平时感觉不出来,甚至人和车走在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在一种情况下就不一样了,那就是长期被⽔浸泡,⽩蚁洞的四壁会逐渐发软,最后可能突然塌陷。这些问题后来暴露的多了,人们才想到大堤上的树不能留,但是又不能砍,需要连拔起,再将树坑填平。可是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地上早有蚁⽳。

  现在有⾼科技,据我所知就可以用超声波、电磁等多种手段探测。但是在实际中,乡间检查⽩蚁⽳最有效的手段是两个:一个是用狗,让狗去闻,找到可能有⽩蚁⽳的地方,狗鼻子比超声波还要灵敏。另一个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用的是近代以来盗墓的家伙事…洛铲。鲤桥圩的大堤检查过,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了塌陷的蚁⽳。

  江⽔借着风浪卷⼊蚁⽳,很快带走更大一块土石,圩堤等于被削掉了一半,这段堤坝立刻就承受不住了,那完好的另一半也突然塌陷下去,被冲开了一个几米宽的缺口。江⽔涌⼊缺口,形成一道流,向圩內冲去。

  一阵锣声响,这是有地方破堤的信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解放军战士,从缺口的两侧排着队列冲过来,每人抗着一只草包或⿇袋,将⿇袋填⼊缺口立刻让开位置跑步回去,后面人跟上来。顷刻之间,就有无数的⿇袋不断填⼊到缺口中。这种组织比乡民的效率快多了,我站在一边反而揷不上手,只有远远的退开不要碍手碍脚。而这一队军人的最⾼长官那位大校和堤上的两位地方‮导领‬也赶到缺口边指挥抢险。

  缺口不大,只有几米宽,正因为如此⽔流十分之急,⿇袋扔下去就被冲走了,堵不住!解放军战士是在和⽔流赛跑,然而大堤上的决口是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溃堤的危险!大校着急了,大喊一声:“准备,排人墙!”

  “首长,现在不能排人墙,⽔太急,人本站不住!”站在大校⾝边的乡长赶紧阻止。人们经常在抗洪抢险的电视宣传片中看见排人墙堵⽔的镜头,而实际中这么做是相当危险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乡长又喊道:“首长,赶紧下命令要他们放几电线杆过来!”

  还是军人的效率快,很快几通讯线路上的电线杆让当兵的放倒扛了过来,至于线路,等洪⽔过去再抢修吧。几电线杆叉揷在了缺口对面,再扔⿇袋时,有不少被电线杆挡在了缺口中。然而这并没有完全阻止缺口的扩大,两侧的泥土不断被带走,缺口的宽度眼看就要超过了电线杆的长度。

  大校眉头紧锁,问乡长:“堵缺口还有什么办法?”

  乡长一指远方,咬牙道:“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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