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潼关夜宴
卷四逍遥游第四十八章潼关夜宴
封狼山西连波哥达峰,东襟单于山,北带凭栏关,南控苍澜平原,连绵百里实是扼近东西南北通之险要。潼关就是依波哥达峰和单于山而建,扼住了南北咽喉,成为了新楚北方最后一道屏障。
但就是望着这样的雄关险隘,柳随风却没有豪情顿生,而是在这个夏夜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心头不好的预感渐渐萌芽,这个时候青丝散的唐思从山上飞⾝落了下来,一脸的憔悴和布満⾎丝的眼睛里依然写着茫然。
柳随风轻轻叹了一声,已经三天了,臭小子你别是出事了吧?
一片菩提叶忽然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眼前。虽然有极其不好的预感,虽然是万分不愿意,新楚无忧军团的军师依然迅疾地抓下了那片树叶。
赵虎策马过来:“报军师!潼关石元帅派人送来请帖,请元帅和军师前往赴宴。怎么处置,请军师示下!”
“老子想宰了那个混蛋!”柳随风几乎是吼着说。
“宰了?”赵虎愕然。
唐思抢过那片树叶一看,秀眉舒展,微笑宛尔…一行金⾊的小字正慢慢消逝:最近天气好热,老子要去北溟避暑,军中的事给老子管好,别出子,不然回来阉了你!
灵王叛前,萧如故就带领西琦的贺兰凝霜和陈国大将陈过屯兵新楚与西琦界处的惠州。雪満京华夜,萧如故挥军攻打梧州城,一⽇而下,梧州军团副元帅百里长青杀自殉国,十四万将士悉数阵亡。联军自梧州城外的飞云桥渡过苍澜河后,萧如故只是带着人马在凭栏关前的十八连环垒前转了一圈,损失了数千人马后就不再进兵,而是开始扫灭周围的郡县。五⽇后,虽然梧州六郡已尽收⼊联军囊中,但王天和张承宗手下的宋真都相继率大军到达了凭栏关。
西琦国主贺兰凝霜倒是没说什么,但陈国领军的老将陈过却对此颇有微辞:“萧帝陛下,如果三⽇前我们就渡过凭栏桥,直接攻打凭栏关的话,此时怕已长驱直⼊到苍澜平原了,为何你甘愿错过良机呢?”
问这句话的同时还有凭栏守将楚雷、王门四将以及宋真。
王天是摸抚凭栏城墙良久,什么也没有说,转⾝离去,让⾝后一片茫然的眼光更加茫然。萧如故也不答,却微笑反问:“陈老将军,这五十多年来,我们三国屡次对新楚用兵,你可知最深⼊他们国境的是哪一次?”
陈过傲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四十六年前我⽗领联军六十万直破凭栏、潼关后,连下新楚二十八城的那一仗了!”
萧如故又问:“不错,当时我们可以说是已经占据了新楚一半的土地,但那一仗为何我们最后却败了?”
“因为他们当时有兵圣苏固!”陈过神⾊转黯“我⽗就是中了他的诡计,⾝受重伤,不治而亡…”
“不错,就是苏固!”萧如故的俊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忧伤“一百年前是苏慕⽩,五十年是他的儿子苏固,而近二十年撑起新楚一片天的却是王天。试想,若在四十六年前,陈伦老将军能打败苏固的话,那么…”
“萧帝英明!”陈过恍然“现在王天在新楚百姓的心中是军神,一如当年的苏慕⽩和苏固,而只要王天一⽇不死,无论我们攻破多少险关,多少城池,楚人的信心都不会破灭,战斗就会越发艰苦,但如果我们能在正面决战的情形下,在凭栏打败了王天,就可以直接摧毁他们的民心士气!再攻取航州甚至是整个新楚也就轻而易举了”
一直没作声的贺兰凝霜忽幽幽叹道:“那也要真的打败王天才行!”
萧如故望了望天上的浮云,微笑不语。
弓弯弦紧,刀明亮,名将与天才的较量一触即发。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本已有些收敛的暴雨又开始倾天而下,十⽇不止,雨停的时候,飞云桥和凭栏桥同时淹没了!
在苍澜河以西,四十四万联军占据了落凤、桐庐和栖凤三郡,与凭栏关的二十五万楚军两两相对。苍澜以东,近二十万联军占据了梧州和梧州六郡的另外三郡舞凤、落霞和秋⽔,在它们的左右是各拥有十万楚军的断州和柳州。
本是杀气腾腾的萧王二人,各自对河苦笑,隔河而峙。只是这一对峙就是近四十天,甚至在大⽔已退了三⽇后,二人依然没有半点要各自进兵的意思。
石枯荣三十五六岁,和他名字的飘逸清瘦不同,生得⾼大威猛,一脸的虬髯胡子,说话的时候口沫飞溅,到动处,更是袖子挽得老⾼,手掌将桌子拍得笃笃响,只差没站到桌子上振臂⾼呼了。柳随风问起前线的战况,这典型的好战分子一脸的义愤填膺,十句话中倒有九句是气愤⽔既然退了,王天为何还不出兵痛击联军,另一句却是抱怨联军为什么也不来进攻,却绝口不提之前到底打得如何。
柳随风暗自哭笑不得,在用尽譬如旁敲侧击、迂回曲折、打草惊蛇、敲山震虎、连哄带骗等手段后,几乎是经历了不亚于虎口拔牙的艰辛,才终于从他嘴里知道了以上的战况。
“老子就是不明⽩,为什么军神就是不肯出兵和萧狗决战呢?”最后石枯荣一掌拍在酒几上,愤愤不平地总结道。
为了充満显示石将军的郁愤之情,红木酒几碎成一堆粉末,美酒佳肴洒了一地,仿似恶霸行凶后的现场。
丝竹弦歌忽然停下,正好在石柳二人面前倒酒的侍女吓得一哆嗦,宛如鲜⾎的西琦红酒就洒了柳随风一⾝。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満腹疑窦: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石将军和柳军师值得拳脚相加吗?
石枯荣吓了一跳,慌了手脚,忙拿⽑巾来擦,却发现那玩意其实是块桌布,⼲笑两声,道:“柳大人,都怪我太动了。家里有刚买了几套从未一穿的新⾐,我与大人体形相若,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
穿着**的⾐服确实难受,柳随风应了。石枯荣大喜,当即让那侍女领着柳随风去换⾐服。
出了宴会大厅,二人轻捷地穿越于重重雕廊画栋,溪桥流⽔之间。柳随风见那侍女行步间略显局促,不发一言,显然是还在意刚才的事,于是笑道:“姐姐的芳名可是叫嫣儿?”
侍女大奇,回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这话太也无礼,偷偷看了柳随风一眼,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低下头,可爱的吐了吐⾆头。
柳随风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微笑道:“你猜呢?”
嫣儿明眸一转,笑着抚掌道:“啊!我想起来了,刚才石大人叫我的时候,你听见的?”
柳随风见她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是喜,因笑道:“嫣儿姐姐果然冰雪聪明!”
“姐姐?我可不敢当!嘻嘻!”嫣儿一扫方才的局促,仿佛是一只穿花的蝴蝶,在柳随风的⾝边环绕“柳大人你果然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不过,你若再那样叫的话,有人会杀了我的!”说到后来,嫣儿又忍不住吐了吐⾆头,做出一个“我好怕怕”的可爱表情。
“谁?石大人吗?”柳随风大奇。
嫣儿大声道:“当然不…不是石大人还能有谁啊?”
柳随风听她言不由衷,正要发问,二人却已经来到一处挂着“竹⾐阁”三字的竹屋前。嫣儿一扫方才的嘻笑,肃容道:“柳大人,前面就是竹⾐阁了,奴婢不方便进去,大人请!”说罢转⾝离去。
柳随风大奇,却洒然一笑,轻推竹门,大步而⼊。
“人言柳随风智绝天下,今⽇一见,原来也有勇无谋,不过是个鲁莽匹夫而已。可惜啊可惜!”随着柳随风推门而⼊,一个天籁般的少女声音如一阵温柔的轻风面拂来。
柳随风抬眼望去,竹屋內除了央中有一株兰竹外,空空,再无他物。
人呢?莫非是个妖精?
竹门忽然关闭,一股排山倒海的人气势已扑面庒来,柳随风忙运功全力相抗,却依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下大惊,忙深昅一口气,放声大笑,针锋相对道:“哈哈!哥哥我虽然有勇无谋,但也比妹妹你蔵头露尾的好吧?”
那少女不恼不怒,淡淡笑了一声,柳随风立时感觉笼罩着自己的強大气势已消失无踪,正自不解,却听那女子又道:“柳公子夜闯我竹⾐阁,不会是为了逞口⾆之利吧?”
“你的竹⾐阁?石大人不是说这里是他放⾐服的地方吗?”柳随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服?这块石头,还真是…”那女子嗔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柳随风利用真气碰撞反击之理搜索那女子的位置,但那強横真气,来如昆仑庒顶,去时却如雁过无痕,搜遍四处,却连半丝人气也未见,又惊又骇下,強笑道:“妹妹你既有难言之隐,哥哥我这就告辞了。”说时作势飞⾝走。
“既然来了,何不带件⾐服再走?”那女声淡淡说时,方才那庒力又自四面八方朝柳随风庒来,仿如⽔银泻地,无孔不⼊,他逃跑的念头方生,⾝体却已被无形的气劲包成了一个粽子,动弹不得。
背心一冷,一道极強的杀意开始慢慢近。
柳随风天生对法术免疫,本⾝武功也是出类拔萃,是以生平罕遇敌手,但此时这女子施展的真气场锁定,却似比李无忧还略胜一筹,自己空有一⾝功力竟成了蜘蛛网上的飞蛾,分毫动弹不得,惊恐之处,实是溢于言表,面上微笑却不减一分,说道:“无功不受禄,妹妹你这么想将我留下,莫非是想和哥哥我同赴巫山,行那**快活之事?”
“无聇!”那女声一直淡然,此时却终于轻斥了一声,而本是锁定柳随风的真气场却有一瞬给松开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对柳随风来说已⾜够了,如柳随风⾝法一旦展动,他整个人就仿佛变成了一条柳叶,而本是在他⾝上的无数丝形劲道也仿佛被他找到了引线,轻轻一拔,变成了一阵碎裂的风,柳叶刹时化作千万条柳叶,朝竹屋四面八方飞去。
柳絮劲満天飞舞,无声无息间,柳随风却已洞穿了竹门对面的竹墙,落到屋外,当即得意一笑,转过⾝,却呆呆傻傻…一⻩衫女子淡雅如仙,正对她浅笑盈盈,而方才放在屋內那盆兰花却已到了她手中,绽放正,风姿绰约。
男儿如酒,美人如花。
男儿如酒,龙昑霄如一坛塞外烈烧刀子,需一饮而尽,不如此,不⾜以明何为“回肠气,酣畅淋漓”萧如故必是长安秦淮芳,饮此酒须先冷后热。饮冷需如冰泉汩汩,不即不离,热饮需如瀑泻陡壁,不拖不滞。其后火冰融,如达九重天。司马青衫者,陈年女儿红也。常人难知其佳期何时,因其老而弥香,岁有不同,各具滋味。柳随风,唯竹叶青一杯差可比拟。其清香芬冽处,实不⾜为外人道。正所谓“莫道江湖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
若⽟人如花,慕容幽兰人如其名,似深⾕幽兰,幽香馥郁,淡沁心脾。诸葛小嫣如茉莉,清香扑鼻,永蕴浓芳。师蝶舞即是百合,清雅脫俗,涩羞无限,却一绽放,必芳华夺目。寒山碧定是雪野寒梅,有暗香盈袖,却铮铮铁骨,仿佛笑傲寒霜,芳华清冷。朱盼盼顾盼流香,清清淡淡,唯南山秋菊可比;陆可人娇俏如蕾,可称平罗満天星。芸紫热情似火,实苍澜海棠…
…夜梦书《男儿如酒,⽟人如花…闲话铁马冰河》
⽇后南山论剑时的大荒风云儿女几尽被夜梦书所收录,唯有李无忧与另一女子无法⼊书,按夜梦书自己的说法是“不是不想描述,而是这两人都本无法描述”
柳随风完全可以理解夜梦书后来无法描述的遗憾,因为现在的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无可捉摸的感觉。
那女子似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她有幽兰的清雅吧,偏于某处闪耀海棠的火热。说她是牡丹华贵雍容吧,偏故意流露出桃李的一淡如⽔。说她是苦雪寒梅吧,她偏将百合娇羞蔵匿于心…总之,没人可以描述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质,也没有人可以看出她容貌的特异。她绝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清清慡慡的美丽女子,却又予人⾼不可攀之感。斯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让贼柳随风张不开口来。也不是真的张不开口,而是张着很大的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见此微微一笑,道:“柳兄果然智勇双全,自依依出道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能自我冲天香阵中脫⾝的男子呢!”
柳随风苦笑道:“没什么好叹服的!哥哥我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落到妹妹你手上了,说吧,要奷还是要杀?痛快点!”
“呸!”⻩衫女子终于又轻啐了一口“你就不能正经片刻吗?人家本来打算送件⾐服给你的…”
柳随风四顾一遍,又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那女子一次,疑惑道:“好妹子,这里哪有什么⾐服?”
“呵!依依自己不就是一件大大的⾐服吗?”⽩⾐女子嫣然一笑。
柳随风只觉自己仿佛是月夜行舟,为她一笑所感,忽然舟覆人没,満船星辉当头庒下,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哀求道:“好妹子你莫玩我,会死人的!”
“我石依依若不玩你,才会死人呢!”⽩⾐女子淡淡一笑,明眸中闪过一丝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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