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深山豹儿
正文第一回深山豹儿
月夜-深山-古寺。
一位须眉皆⽩的独臂老僧,在青灯下俯视一位浑⾝是伤的孩子。这孩子年约十三四岁,墩墩地的脸儿,圆晶晶的眼睛,一脸憨笑地问:“师⽗,我的伤不要紧吧?”
老僧叹了一声:“豹儿,你这条命,可以说是从佛祖⾝边要回来了!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掉进了深涧中去?”
“师⽗,我在悬岩上,看见一条蛇想呑岩边树上的一窝小鸟!我一急,要去赶它,脚不知怎么一滑,就掉下去了。”
老僧摇头摇:“要不是为师闻声赶去,从深涧中将你抱回来,你就是不死,也⾝喂虎狼。下一次,可不能这般大意了!”
“师⽗,那窝小鸟没给蛇吃了吧?”
“那条蛇已成龙去看佛祖啦!”
小孩愕异:“什么!它成龙了?”
“它跟你一块掉下去,看来佛祖看上了它,没看上你,你掉在松软的腐叶草丛之中,它却撞在岩石之上。”
小孩吃吃笑起来:“师⽗,你是说它摔死了吧?”
“好啦!你坐起来吧,运气调息,不须半刻,又可蹦蹦跳了。”
小孩一下坐起来:“师⽗,我这么就好了?”
“豹儿,你知不知你已躺了多久?”
“躺了多久?”
“已五天六夜了!”
“五天六夜?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直昏不醒,要不是为师的一颗大还魂丹,恐怕还待躺十天半个月。好啦!快好好运气调息,恢…”蓦然,老僧突然住口,疑神倾听。
小孩愕异,问:“师⽗,你怎么不说了?倾听什么?”
老僧神⾊凝重,双眉微皱,片刻,长叹一声:“看来,为师大难来临了!”
“大难来临?师⽗,什么大难来临了?”
老僧突然将灯吹灭,对小孩轻轻说:“豹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千万别出声,更不能出来。”说时,老僧已⾝如幻影,步出了禅房,出现在佛堂上,盘腿定神⼊坐。
也在这时,两条黑影,宛如夜鸟投林,跃⼊寺內,又似两片残叶,飘⼊佛堂,行动无声。显然,来人的武功,已是一等的上乘⾼手。
老僧仿佛视而不见,仍然端坐不动。两位来人,其中一位似夜枭般的桀桀冷笑,声音苍老:“大师兄,怎么小弟来了,也认不出来?”
半晌,老僧微叹一声:“老衲出家多年,俗事早忘,望施主见谅。”
突然寒光一闪,来人一把冷冰冰的利剑,剑尖直贴老僧喉下的天突⽳。出剑之快,认⽳之准,这恐怕是武林中任何一流剑手也望尘莫及。只要剑尖再进一分,便可以挑去人的一条命。来人厉声地问:“上官飞,你知不知道叛主背师人的下场?”老僧面无惧⾊,也不作任何行动,只是说:“老衲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获免,施主要取老衲命,只管取去好了!再说,上官飞已死去多年,老衲现名方悟。”
“我不管你上官飞也好,方悟也好,黑箭也好,今夜里你想活命,已万万不可能。我要是不杀你,怎对得起已死去的三师弟等人?”
原来这位隐居深山古寺的老僧,竟是当年武林黑、⽩两道人士闻名变⾊的大魔头…黑箭之一,后受少林寺掌门人方慧禅师的感化,幡然悔悟,削发为僧,取名方悟。他自知自己仇家不少,不但被自己惨杀过的人的亲属、子女不放过自己,就是自己过去的同门师兄弟也不会放过自己。为了避免累及少林寺众僧,于是他远离少林,来到南疆丛山峻岭中的这座无名古寺隐居下来,想不到过了十多年,他的同门师弟还是跟踪寻上门来,而声音苍老的来人,正是他的二师弟…澹台武,也就是当年神秘莫测的黑箭之一。第三个黑箭王大为,已死于一代怪小侠墨明智的掌下。(详情请看拙作《神州传奇》)
方悟又是一声长叹:“老衲死,不⾜为惜,但老衲自问,并无愧对师门,只是不愿再助纣为,为害天下黎民百姓,因而削发为僧,你要杀我,只管动手好了。”
“你还有脸敢这么说?我问你,三师弟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遭人擒的?这不是你出卖的结果?”
“老衲敢说,我没有出卖你们。再说,我们过去的所作所为,能容于武林?能容于天下么?老衲劝奉你一句,别再逆天行事了,奇侠没有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你怎不扪心自问,仍想为害人间么?”
“我要不是误中奷计,能为人所擒么?现在奇侠夫妇已死,放眼武林,我还怕谁来?”
方悟—怔:“奇侠夫妇已死了?”
“你以为他们⾝怀绝世神功,就能逃脫生老病死这一关么?他们年登百岁,不是神仙,还能不老死的?”
方悟一时无语,澹台武又冷冷问:“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他的剑尖,一直停在方悟的天突⽳上。
半晌,方悟慢慢地说:“就算奇侠夫妇己死,武林之中,⾼人有的是。单是奇侠夫妇的孙女慕容小燕和她的丈夫墨少侠,你恐怕就难以对付。”
“这两个九幽小怪,我才不畏惧他们。大师兄,要是你答应和我合作,重出江湖,我可以饶你一死,还尊你为大师兄。”
方悟摇头摇:“老衲⾝为佛门弟子,四大皆空,早巳不想过问人间俗世了。”
“你情愿死在我的剑下?”
“施主又何必多问?”
“那你死吧!”
突然,—个幼稚的童声叫喊起来:“你们不能杀我师⽗!”
澹台武在佛堂长明灯光下一看,一个圆墩墩的孩子,一脸的惊恐之⾊在望着自己。在佛堂出现的,正是豹儿。澹台武冷电的目光一扫,问:“什么!?他是你师⽗?”
“是呀!我师⽗可是个好人,你们不能杀他。”
澹台武转问方悟:“他是你收的弟子?”说时,目光杀气更重。
方悟看得心头大震,看来澹台武是不放过这孩子了!豹儿也真是,怎么不听我的话?跑出来⼲什么呵!但却徐徐地说:“这是老衲在荒野中拾回来的儿孤。老衲只收他在寺內烧茶煮饭,并没传他武功,不算是老衲的弟子。你杀老衲好了,切莫伤了这孩子。”又朝小孩说“豹儿,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
豹儿目光茫然:“师⽗,他们不是要杀你么?怎么没事的?”
澹台武目光敏锐,从孩子的目光、行动上看出,上官飞的确并没传这孩子的武功,便不急于要杀这孩子了!冷冷地说:“不错,一个人死了,的确是没事了!”
方悟急催着小孩:“豹儿!你还不快走?”方悟一向知道:澹台武的为人,不会杀害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何况豹儿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澹台武想杀害,自己不管怎样,也要出手了,拖延时间,让豹儿能逃出寺外,一出寺外,四周都是丛山峻岭,深⾕大涧,随便可以躲蔵,可能有一线逃生的希望,所以他急着催豹儿快走。
可是这孩子糊涂透了,显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顷刻之间,却担心自己的师⽗,说:“师⽗,你也快走呀!你不是走得很快的么?”
方悟不由苦笑起来,心想:“这真是孩子说孩子话了,我要是想走,还能不走的么?但说:“豹儿,快走吧,别理我了!”
澹台武森森地说:“他能走吗?”
方悟一怔:“什么!?你要杀他?”
“大师兄,在⻩泉路上,你一个人寂寞,需要这孩子伺候!”
“你怎么连孩子也不放过,他可是半点武功也不会呵!”
“你认为覆巢之下,还有完卵么?”
“不行!老衲不能让你杀害这孩子。”
“大师兄,你想妄动一下,你就会先走一步。”说时,剑尖已⼊⾁半分,已有鲜⾎缓缓流出。
豹儿这时见机逃走,仍有一线逃生的希望,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但不乘机而逃,反而扑上来,⽑手⽑脚想去抓澹台武手中之剑,救师⽗。他这一行动,更不是会武之人的行动了!澹台武看得又笑又怒地,喝声:“找死!”一脚扫去“嘭”地一声,豹儿“哎哟”一声惨叫,口噴鲜⾎,人不但飞出了佛堂,也摔到寺外去了。在三位神秘的黑箭当中,王大为內功最好,而澹台武的武功最強,上官飞次之。过去多少黑、⽩两道的武功⾼手,都挡不了澹台武的一掌一脚,而丧生在他的掌下脚下,别说豹儿不会武功,重伤未好,就是会武功和没伤,也无法闪开澹台武这鬼影腿的招式。尽管澹台武这一脚之劲,用力不到三成,仍将豹儿踢飞了出去,重伤吐⾎。
方悟见豹儿给踢飞了,吼道:“澹台武,你…!”正想飞⾝去救这孩子,可是澹台武的手用力一送,剑尖已刺进了方悟的喉下,方悟⾝体颓然倒下,只说了一句:“澹台武,你太心狠了!”便合上了双目。
澹台武瞧也不瞧方悟一眼,收了剑,对同伴说:“这里的事已了,我们走!”
那黑⾐人点点头,⾝形一闪,他们又像夜鸟似的,飞出了古寺,消失在月夜下的丛山峻岭中,去得无踪无影。古寺佛堂只留下一盏长明灯,幽幽的灯光照着这清冷的古寺,无声息的佛堂。
不知过了多久,摔出寺外草中的豹儿竟然大难不死。他吃力地挣扎爬起来。的确,方悟没传他什么拳脚刀剑的武功,但却不动声⾊传给了他一套武林中少有的內功心法。这套內功心法,不同于武林中各门派所有的內功,而是方悟大师在少林寺面壁思过中,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无名的经书,他受到这经书中的启示,结合了自己以往所学的內功方法,从而悟出了这一套心法。
其实这本无名经书,不知是少林寺哪一辈僧人,博览群经,有所而感,信手摘录—些经书中的片言只语组成,主要是养修⾝之法,其中有这么几句:“弱⽔无力,⽇久能穿石破土;棉花柔软,可承受万物之力。”又有什么“似深渊,可纳百川之⽔;⾝若空⾕,能蔵天地之气。”等等。并且在这些片言只语之旁,更注有自己的心得,如何运气调息之法。
方悟削发为僧时,曾在方慧禅师、慕容小燕和墨明智面前发过誓言:“今后不论任何人前来寻仇,老衲绝不动用武功,逆来顺受;就是要取老衲命,也听之任之。”
虽然这样,但黑、⽩两道的武林人士,死在他掌下剑下实在不少,他们的子女亲友,莫不纷纷前来少林寺.找他复仇,侠义正派人士,看在少林寺分上,仍可好说,可是黑道上的人物,却不那么好说话了!有—二次,黑道上的一些⾼手,冒险闯进了他思过的禅房,掌击了他,几乎要取去他的一条命,幸而少林寺內的⾼僧赶来,赶走了寻仇的恶徒,从而救了他的命,免不了要服药医伤,累及少林寺僧人⽇夜要保护他的全安。
方悟感到长久这样不是办法,固然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但不反抗闪避而受伤,害得别人要照顾自己更不好,现在他一旦发现了这本无名经书,受到了经中的启示,暗想:我不反抗,但也不能让人打伤自己呵!当然用刀剑挑了自己,那是另一回事,可以一了百了,既可消除仇家怨恨,自己也可以从此脫离苦海。就怕重伤而不死,自己痛苦又累及别人。要是练成一套捱打的內功就好了,像棉花一样,可承受万钧之力,像深渊似的,可容纳百川之⽔。方悟在这本无名经书的启发下,一改过去练內功之方法。以往练內功,是凋息运气,将浑⾝的真气在体內运行一周时间,仍然贮蔵于奇经八脉中去,真气贮集得越多,內功就越強,一旦遇敌锋;奇经八脉中的真气便源源流出,输⼊到十二经脉中去,从而手脚灵敏,⾝子轻盈,跃跳如飞,来去如风。现在方悟却将浑⾝的真气经常散于十二经脉中去,使奇经八脉空如深渊,可承受外力的突然打击而没命之忧,他初练成功时,仍不大放心自己能不能经受得起外力的突然袭击,事情也有那么的巧合,一位黑道上的⾼手摸黑进了他的禅房,以开碑的掌力猛然击中他的膛,这—暗袭的掌力,是可开碑裂石,置人于死地,可是方悟这时⾝如空⾕,掌力击在他⾝上,仿佛击在空气之中,五脏六腑丝毫没受半点震伤,他只感道这一股劲力,输⼊自己体內,很快转⼊奇经八脉中去了,全⾝安然无事。他苦笑一下,对来人说:“施主,何必如此?施主要解恨,尽管掌击老衲好了。”
这位黑道⾼手见自己集—⾝的劲力,暗击方悟,仿佛击在无物之上,不由大惊,暗想:这个杀人的魔头,功真是深不可测,等他还手,我还有命么?吓得飞蹿而逃。
方悟见自己练成了这一套捱打的內功,不愿累及少林寺众僧,便告辞方丈,飘然离开,来到这南疆深山古寺中。这座古寺,原是一座荒芜了的古寺,墙倒梁倾,破败得不成样子,早已无人居住了。方悟看了看古寺,又看了看四周环境,暗想:这里不正好是我隐居之地么?于是方悟一方面倾出自己所有金银;一方面四处化缘,将这座古寺修复过来,才渐渐有了香火,附近山民,也有时前来进香拜佛。
一天,方悟化缘归来,路经一处山岭,蓦然听到一个婴儿“呀呀”地哭叫声,方悟大感奇异,这野山处,四处没人居往,哪来的婴儿啼哭?他循声寻去,远远看见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光脫脫地在一个岩洞口爬喊哭叫,跟着一头金钱大豹,从岩洞里蹿出来,方悟大惊,想飞⾝去救小孩已来不及了,谁知又一奇异的事情使他惊讶了,这头大豹很驯良地在婴儿面前卧下来,这个婴儿爬到大豹怀,用嘴昅着豹啂,再也不哭喊了。方悟简直不敢相信,但这情景又的的确确在自己跟前发生,而这头大豹,还用⾆亲切地去婴儿⾝上划破的伤痕,情如⺟子。
半晌,婴儿吃了,在大豹⾝上嬉戏起来,突然,⺟豹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异味,低声吼着,跳了起来,含着婴儿⼊洞,然后又从洞內蹿出,直扑方悟所在的方向。
方悟一下想起,自己⾝上的气息让这头⺟豹嗅到了,他不忍伤害了这头⺟豹,舒展轻功,转眼避到上风去,大概他⾝上的气味髓风而飘,⺟豹随着这股气味,一路追赶到远远的后山那边去了。
方悟立刻闪⾝跃进岩洞里,只见那个婴儿在柔软的⼲草中玩耍,一见他闯进来,瞪着一双黑晶晶的眼睛,愕愕然望着方悟,也不知惊恐。
方悟略扫了岩洞一眼,除了婴儿,再没别的,便对婴儿说:“孩子!你长久在这里不是办法,随老衲去吧!”说着,抱起了婴儿,离洞而去。
十二年来,方悟一直与这孩子为伴,情如爷孙,因为这孩子是从豹窝里得到的,便取名为豹儿。豹儿不知是吃了豹的原因,从小就胆大异常,不知惧,更兼行动敏捷、勤快,使方悟大为⾼兴,不但将自己一套捱打的內功心法传给了这小孩,而且还用药⽔每⽇泡浸这孩子一两次,泡前浸后,更用柔的掌力拍打这孩子浑⾝上下骨骼经脉,练成豹儿一副铜⽪铁骨,承受得突然的外力打击,也经受得摔打滚翻,正因为这样,豹儿为救一窝小鸟摔下深涧而不死。只是⽪⾁划伤和昏而已,不然,他早已给摔死了。
再说,豹儿挣扎爬起来,略略运气调息,不但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精神,似乎感到还增添了劲力,原来他练的那套捱打的內功心法,不但经受起任何拳打掌击脚踢,更能将这一股劲力转化为己用。澹台武那—腿之劲力,不啻送给了豹儿一股內劲,增添劲力,这不但澹台武想不到,就是豹儿自己也想不到他有这种奇异的功能。
豹儿恢复了精力,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自己师⽗不知怎样了,他一下似豹样的跳了起来,奔进古寺里,喊道:“师⽗!师⽗!”
他一进佛堂,在幽幽的灯光下,便看见了师⽗已倒卧在⾎泊中,急奔过去:“师⽗!师⽗!”
方悟似乎悠悠转醒,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未了,也好像算准了豹儿没死,他以自己奇厚约真气护住了自己的心脉,以拖延自己的生命,要见豹儿一面,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豹儿,你没事吧?”
“师⽗,我没事,师⽗你怎样了?我去给你找药来!”
方悟摇头摇:“不用了!就是仙丹,也救不了为师。豹儿,你扶我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师⽗,你不能死哟。”
“人难免一死,为师年近七十,死也不算短命了!”
“不!我要杀了那个恶人,为你报仇!”
“豹儿,冤冤相报,何时了结?为师今⽇之死,也是过去罪孽的报应,你千万别去为我报仇。再说,你⾝没武功,更杀不了他,去找他只有⽩⽩送死。”
“不!我就是死,也要去找他。”
方悟声音严厉起来:“豹儿,你听不听为师的话?”
“听!”
“我不准你为了我去找他。”
“那…”
方悟声音又缓和下来:“豹儿,你快扶我坐起,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师⽗!”
豹儿小心翼翼扶起师⽗靠着神台脚坐下。
方悟缓过一口气说:“豹儿,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无⽗无⺟的儿孤?”
豹儿愕然:“师⽗,我不是你生的吗?”
原来方悟将豹儿抱回古寺,十二年来,一直没向豹儿说过这回事,而豹儿一直在古寺、深山中成长,从来没下过山,也很少见到外人,所见的,不外乎是一些进香的村妇山民,就是见到,也说话不多,所以他浑浑沌沌,不懂得一切人情世故和世间的事情,更不懂男女相配,才能生下儿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方悟生下的,何况一些进香拜佛的村妇山民,一开口就叫他为和尚仔,他就以为自己是方悟的儿子了,他认为大和尚生小和尚,就跟山上的狼生狼崽子一样,半点也不奇怪。现在他听师⽗这么一说,便感到愕然了。
方悟说:“我是从豹窝里将你抱回来的。”
“豹窝?!我是豹子生的吗?”
“豹子怎能生人呢?我也不知道那头花豹怎么不吃了你,反而用将你喂大。为师几次下山,在四周附近村落乡镇打听有没有人的孩子给豹子叼了去,希望能找到你的⽗⺟,可是都没有人丢失了孩子的,可见你⽗⺟不是这附近百里之內的人,更不知你还有没有⽗⺟,他们还在不在世上。本来这件事,为师打算在你成年时才向你说,现在可不能不说,不然就没有时间说了。”
豹儿惊愕得不知怎么说才好,他直望着师⽗,希望师⽗所说的不是真的。方悟又说:“豹儿,为师打算从今年起传你一些防⾝的武功,现在也来不及了。为师有一部剑谱,蔵在这佛像的座下,为师死后,你自己去慢慢学习了。”
“不!师⽗,你不能死的。”
“豹儿,别说孩子话了,为师过去为恶多端,杀人不少,希望你武功学成后,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赎为师的罪恶,更千万不可杀人。”方悟说完,心事已了,残余的一口真气散去,便合目而逝。一代纵横江湖的魔头,到了晚年,一心向善,仍不免死于剑下。
豹儿见师⽗死去,放声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这时黑夜已尽,天⾊黎明。豹儿仍痴痴怔怔地跪在师⽗⾝旁,泪痕満面,不言不语,也不知将师⽗的尸体抱丢掩埋。不久,红⽇⾼升,万缕殷红似⾎的光,斜斜地进佛堂,沉的佛堂,顿时明亮起来。
猛然“嘭”的一声,寺门给人撞开,闯进了两条大汉。一个手提⽩⽩晃晃的朴刀;一个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豹儿以为又是昨夜的那两个恶人,他悲愤在心,—下跳了起来,怒声问:“我师⽗已死了,你们还来于什么?”
两条大汉一时愕然,问:“什么!?你说什么?”
豹儿大声吼道;“我师⽗已死了!你们听见了没有?”
两条汉子一看,见一个老和尚倚靠在神台之下,浑⾝是⾎迹,很是惊讶,其中一个问:“你师⽗是怎么死的?”
“他不是给你们杀死的吗?”
两条汉子相视一眼,咯咯地大笑起来:“真是胡说八道,我们几时杀死你师⽗了?”
豹儿一怔:“不是你们?”
其中一个⿇脸的汉子说:“不错,我们也杀过人,但你师⽗不是我们杀死的。”
另一个汉子将肩上的大包袱一放,说:“就算你师⽗没死,逆了我们,我们一样也杀了他。小东西,快去弄点吃的东西给我们吃,不然,我也宰了你。”
⿇脸汉子说:“哎!三哥,别吓了这小孩子。”他又朝豹儿说“小家伙,这寺里有什么好吃,给我们弄—点来,我们不杀你。”
豹儿不懂世故,更不知害怕,况且师⽗一死,已万分悲愤,见这两个汉子凶霸霸地,开口闭口就要杀人,气恼地说:“没有!”
叫“三哥”的汉子一听便变了脸,喝问:“小东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没有!有,也不给你们吃。”
“嗖”地一声,一把明亮的大刀已架在豹儿的脖子上。叫“三哥”的汉子怒声说:“小东西,你以为我跳山虎不敢杀你么?惹得我起,不但杀了你,更一把火烧了你这座烂寺庙。”
豹儿半点也不怕,子—横:“你杀好了,烧好了!”
豹儿这么—说,反而使跳山虎和⿇脸汉子愕异起来,暗想:这小家伙怎么全不害怕?寞非见死了师⽗神志失常了?还是他生来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疯子?
⿇脸汉子说:“三哥,着来这小家伙神志不清,稀里糊涂,打他骂他吓他没有用,我去里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和尚,你先别杀了他,不然,我们连个使唤人也没有了,得自已弄吃的。”
跳山虎点点头:“不错,⿇老四,看来这小东西多半是个痴呆傻子,不知恐惧,你去看看吧。”说时,便收刀⼊鞘,一脚朝豹儿踢去“给老子滚开!”—脚便将豹儿踢到一边去。
跳山虎只不过是黑道上的二三流角⾊,有几斤蛮力和会一路刀法而已,他这一脚之劲,比起黑箭澹台武用两成功力扫豹儿之劲,不但远远不如,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踢在豹儿⾝上,固然可以将豹儿踢开,但豹儿半点也不感到痛,因为这一脚之劲,进⼊豹儿体內,一下就散于奇经八脉中去了,恍如无物,当然不感到痛了。不像澹台武那深厚真气的劲力,骤然涌⼊豹儿体內,使豹儿一时心⾎翻滚,噴出一口鲜.⾎出来,以后才缓缓流人奇经八脉中去,转化为自己的內力。
豹儿给跳山虎一脚踢开,恼怒异常,不顾一切扑过去:“你敢踢我?你敢踢我?”这正应了民间的一句话:“好汉怕烂仔,烂仔怕蛮汉,蛮汉怕疯子”了。
跳山虎见豹儿不顾生死的扑过来,一时慌了手脚,急忙一闪,又一拳重重击在豹儿的口上,将豹儿击飞,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上。这一撞一摔,使豹儿一下清醒过来。豹儿并不是一个蠢笨之人,并且是一个极为机灵的孩子。他刚才见师⽗死去,心痛情悲,才一时失了常态。跳山虎一拳,不但送给了他一股內力,也击醒了他。他暗想:我这样拼有什么用?他们将我打死了,我又怎样去埋葬我师⽗?好!他们既然说我是个傻小子,我就装傻扮蠢好了,先埋葬了师⽗才说。他不怒反憨憨地笑起来:“嘻嘻,刚才是你抛我么?很好玩的,你再抛抛我。”
豹儿原本生得圆墩墩的,他这一憨笑,更显得傻呼呼的了。⿇老四一看便说:“三哥!这的确是个傻小子,别理他了,我们办正事要紧,吃了好赶路。还有,袋中的小妞儿你也先放出来,要是闷死了,我们就⽩辛苦了—场。”
跳山虎“哼”一声,不屑地扫了豹儿—眼:“你还不快去找人弄吃的?”说时,便动手开解放在地上的大包袱。
这座古寺不大,⿇老四进去—会便转了出来,说:“三哥,这寺再也没人了!”可是他话刚说到—半,只感到眼前明亮,惊愕得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佛堂上多了一个异常明丽的少女,目似秋⽔,脸如舂花,一⾝⽩⾐⽩裙,更显得清雅绝俗,宛如仙子,就是连豹儿,也睁大了一双惊愕的眼睛在望着。
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正是跳山虎、⿇老四昨夜装⼊大布袋中扛来古寺的,他们昨夜用**烟倒了这位少女,害怕人发觉,本不去看这少女生得怎样,急切封了她的⽳位,又捆了手脚,便将她装⼊大布袋中,扛了出来。因为这少女是云南段家的人,段家,是云南的武林世家,祖传的一指功夫,名镇江湖,跳山虎、⿇老四奉命将这少女劫来,目的就是以此威胁段家,出—指的武功秘芨出来,跳山虎开解布袋,将少女提出来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段家姐小姿容竟然是这般的秀丽无比,人间少有的尤物,惊喜得张开嘴合不拢,整个人都怔住了。刚好这时,⿇老四也从里面转了出来。
少女年若十七八岁,手脚给捆,不能动弹,但俊目含威,粉面带怒,朝跳山虎娇叱道:“说呀!你这下二流的小贼,将我捉来⼲什么?还不快解了本姐小的手脚?不然,我爹赶来,他会挑了你们筋,剥了你们的⽪。”
这位美若天仙的段姐小,不知是太过天真,还是在家里太过娇纵,使惯了姐小的脾,人家辛辛苦苦将你抢来,又怎能给你解了手脚的?要是害怕你爹挑筋剥⽪,使不会向你下手了。
半晌,跳山虎堆着笑脸说:“段姐小,在下奉命行事,请姐小原谅。”
“谁叫你们来劫我的?”
“这…!”
⿇老四走上前来,朝段姐小一揖说:“姐小请暂时委屈一下,我先跟三哥说话,说不定我们会马上放了姐小。”
跳山虎困惑地问:“你要说什么?要放了这小妞儿?”
⿇老四突然一声惊叫:“三哥,不好,有人来了!”
跳山虎一下回⾝张望,嘴里问:“谁…”他话还没有说完,感到部一阵挑心般的疼痛,一看,明亮亮的刀尖,从自己的腹下穿了出来,⾎流如注。他急用手捂着部腹伤处,既恐又怒,转⾝厉问:“你,你,你敢向我下毒手?”
原来⿇老四趁他转⾝往外望时,突然暗下毒手,—刀从背后部捅进了他的腹中,刀尖从前面穿出来。这时,⿇老四早已纵⾝跃了开去,说:“三哥,对不起,为了救段姐小,小弟不得不这样了。”
“你!你!你”跳山虎⾝子向前—扑,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段姐小和豹儿也为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惊愕得口瞪口呆,一时不明⽩⿇老四为什么要杀跳山虎。半晌,段姐小问:“你是为了救我而杀他的吗?”
⿇老四说:“在下愿为姐小赴汤蹈火,死也不辞。”
“好呀!那你快开解我的手脚,拍开我的⽳位。”
“姐小,慢一点,在下有—个要求,望姐小答应。”
“你要求什么?”
“在下希望能亲近姐小肌肤,享受一下鱼⽔之乐。到时,在下不但解了姐小,更要终⾝为姐小效命。”
段姐小—听,顿时面孔飞红,又羞又怒,叱道:“贼子,你敢怎样?不怕找杀了你?”
⿇老四一笑:“姐小不答应,在下只好厚脸強求了。”
段姐小顿时惊恐起来:“贼子!你敢!?”
⿇老四说:“为了要得到姐小,在下没有什么不敢的。”说时,便走过去,轻轻用手托段姐小下巴,用嘴去亲段姐小的脸儿。
段姐小又羞又怒又急,一口吐在他的⿇脸上,⿇老四不由后退两步,用袖抹脸,不怒反笑:“段姐小的口好香呵!”
“贼子,你敢碰我一下,我死后也要变成厉鬼,将你的心挖出来!”
“嘻嘻!在下的心不用挖,早奉给你啦!”⿇老四突然近,一手就将段姐小提了起来“等会我们相之后,你就舍不得骂我了!”
“贼子!你不得好死!”
突然,一个幼稚的童音大喝一声:“恶鬼,你放她下来!”
⿇老四闻声一看,竟然是那位傻小于在怒喝,不由一怔:“你!?”
豹儿怒得像一头矫敏的小豹,人已扑上,双手用力一推“砰”地—声,双掌齐拍在⿇老四的腹小上。豹儿幼小吃豹长大,气力已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加上他昨夜和刚才,又得了澹台武和跳山虎的內力,跳山虎的內力虽然微不⾜道,但澹台武两成的內力,是呵以将一二百斤的大石推开的。现在豹儿救人心急,抖出了自己吃之劲。豹儿没学过武功,出手不懂什么招式,只是急怒将⿇老四推开,他这没招式的招式,却一下使⿇老四不知怎么闪避,直拍得⿇老四痛切⼊心,—口鲜⾎噴出,人也似败草般摔了出去,给他提住的段姐小,自然也掉了下来。
豹儿见⿇老四给自己推出了佛堂外的石阶上,同时也接住了掉下来的段姐小,怕这⿇老四恶人再加害段姐小,便横抱段姐小,冲⼊寺后,由后门跑出去了。
豹儿从小在这一带生长,地形悉,登岭爬山如飞,他三转两弯,便奔进了—条山⾕中去,将段姐小蔵在一个茅草严密遮住了洞口的小岩洞里,便想转⾝出洞到外面去看看动静。
段姐小“噢”的一声,叫道:“小兄弟!”
豹儿停住了脚,以为段姐小害怕一个人留在岩洞里,便说:“你别害怕,这里没有什么野兽来的,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小兄弟,你先开解我的手脚呀!”
豹儿憨憨一笑:“对,对,我真糊涂了!忘记给你开解。”
段姐小手脚虽然给开解了,由于⽳位被封。手虽能动,但脚不能动,便说:“小兄弟,你再给我拍开⽳位呀!”
豹儿茫然愕异:“⽳位!?什么⽳位呀?”
“⽳位你不懂?”
“我不懂呵!”
段姐小感到疑惑,问:“你没学过武功!?”
“武功!?没学过呵!不过,师⽗说要在今年教授我武功的,现在他给恶人杀死了!”豹儿一说到师⽗,便想到自己师⽗的尸体仍在古寺中,便说:“我回去看看我师⽗去。”
“哎!你没学过武功,回去碰上那⿇脸贼人,不怕他用刀劈了你?”
“那,那我怎么办?”
“小兄弟,你先别回去,在这里伴着我,等过了—时三刻,我⽳道自解,再和你回去。”
本来段姐小昨夜给两个贼子封了⽳位,在路上,段姐小的⽳位早巳自解了。只是自己手脚给捆着,又被布团塞住了嘴巴,在布袋里不能动,也叫喊不出。可是跳山虎在开解布袋时,担心段姐小跑了,一出手又封了她那环跳⽳位,所以段姐小说要等到—时三刻,⽳位便自解了。
豹儿问:“你跟我回去,不怕那恶人吗?”
段姐小恨恨地说:“要不是他们用**烟将我倒,我一个人就可以杀了他们。”
豹儿愣住了:“你也敢杀人?”
“有什么不敢的?”
豹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孩子,也敢杀人,那不是跟恶人一个样吗?自己从昨夜到现在,怎么碰到的都是要杀人的人。
段姐小见他怔着不出声,问:“你怎么啦?害怕我杀人?”
“不,不,你千万别杀人。”
“为什么不杀?对恶徒贼子,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欺负你,杀你。你师⽗不就是给恶人杀了吗?”
豹儿一想也是,可是他从心里总感到杀人不大好,那太忍残了,而且师⽗在临死时,不是叫自己多行善事,千万不可杀人么?半晌,豹儿才说:“你,你不会杀人吧?”
段姐小见他怔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噤笑了:“小兄弟,你害怕我杀人么?放心,我不会杀人的,更不会杀你。”
豹儿一听,心里不噤打了一个冷颤,暗想: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动不动就说要杀人的,今后自己还是远避她一点好,谁知道她以后恼起来,连自己也杀了。于是连忙说:“你,你不会杀我吗!?”
段姐小觉得好笑,怪不得⿇脸贼子说他有点痴呆,他真是有点傻里傻气的。说着,说着,一时三刻已过,段姐小⽳道已解,一下跳起来:“小兄弟,现在我们回去吧,看看那⿇脸贼子跑了没有。”
“你,你要去杀他?”
段姐小一想起刚才几乎受辱的情景,恨得咬着银牙说:“他要是还在,我一定要杀了他才解恨。”
“他,他手里有刀啊!”“有刀怕什么?我们走。”段姐小说着,便拉了豹儿,走出岩洞,回到古寺。他们一进古寺,便瞧见那⿇脸贼子正要放火烧古寺,豹儿—看着急了,喊道:“你不能放火!”
原来⿇老四给豹儿双掌拍中,摔出佛堂外,受了严重的內伤,他好容易才慢慢调息好,才站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一时大意,给那傻小子拍成重伤,到了嘴边的一只嫰也飞跑了,不由恨得牙庠庠的,暗骂道:你这傻小子,老子不将你劈成八大块才怪。他全然没想自己重伤之时,豹儿要杀他,真是易如反掌。只是豹儿急于救人逃走,本就没有想到要取他命。
⿇老四闻言一怔,一看是豹儿,顿时恨从心起:“好呀!老子正愁找不到你这傻小杂种哪,你却自己走回来了…”可是他再一看,顿时双眼发亮,在这傻小子的⾝后,不就是那美不可言的小妞儿么?更是暗喜“嘿嘿,你也转回来了!”
段姐小沉下脸,冷冷地问:“贼子,你想自刎,还是要我出手?”
⿇老四一时愕然:“小妞儿,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自刎,还是要我出手?”
⿇老四大笑:“什么!你要我自刎?”
段姐小⾝形一晃,跟着“啪啪”两声。⿇老四只感到眼前人影一闪,便莫名其妙地挨了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段姐小⾝法、手法之快,顿时使他依愕,恐惧起来。他虽然知道段家武功极⾼,但怎么也想不到段家一个小妞儿,居然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武功,就是豹儿在旁看了,也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老四瞪着惊恐之眼:“你,你…”段姐小又怒叱—声:“说!你是自刎,还是要我出手。”
“我,我跟你拼了!”
⿇老四大吼一声,纵⾝一跃,一把明晃晃的朴刀,盖头盖脑朝段姐小直劈下来。别说⿇老四內伤初愈,就是没伤,也不是段姐小的对手。段姐小⾝形轻闪,三四招后,从他⾝后轻出一掌,就将⿇老四拍飞了,摔出寺外。段姐小不像豹儿,跟着纵⾝跃出寺外。当⿇老四口吐鲜⾎,摔得満眼金星飞,还来不及挣扎爬起来时,段姐小早已纵到他跟前,拾起⿇脸贼子丢了的朴刀,一脚踩在他的口上,刀尖直指⿇老四的咽喉:“你拼呀!怎么不拼了?”
“姐小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现在求饶命不嫌太迟了么?”
“姐小,小人是奉命行事,请姐小⾼抬⽟手,放过小人。”
“哦!?你奉了谁的命?”
“龙案主之命,是他命小人向姐小下手,想以姐小之⾝,得到段家的一指秘芨。”
“那你怎敢冒犯我的?不怕龙案主他要了你的命?”
“小人该死,小人一时糊涂。”
“哼!你这个狼心狗肺无聇的小人,早该死了!”段姐小手起刀落,一刀就将⿇老四宰了,并且—脚,将尸体踢下深涧,同时连刀也丢下深涧中去。当她转⾝时,看见豹儿睁大双眼,呆若木立在一株树下。她走过去问:“小兄弟,你怎样啦?是不是吓着了你?”
初时,豹儿见段姐小能跃过古寺围墙,去追⿇老四,已是惊讶,这个好看的姐小怎么会飞呢?莫不是她是仙女下凡?但他想⿇老四的险凶残,又不放心段姐小了,也奔出古寺看看,一看,段姐小已砍死了⿇老四,又不由一怔。她真的敢下手杀人哪!⿇老四之死,豹儿并不同情,但看见段姐小又一脚将⿇老四踢下深涧中去,又感到太过分了!暗想:这位姐小美得像仙女,却心太狠了!自己真要远远避开她才行。不然,万—我一下不小心惹恼了她,她不连我也杀了?豹儿在古寺深山中,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畏惧,现在他一连看见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恶人杀人,那是他的本,但这么一位好看的姐小,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当杀人不算—回事的,这不由使豹儿似⽩纸的心灵,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痕,使他对人就不能不警惕提防了。这么夜一一朝之间,他似乎已成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对人毫无戒意了。现在他听段姐小这么一问,连忙说:“不,不,我没吓着,我只是感到,你已杀了他,又何必将他踢下崖去,埋了他不好么?”
“小兄弟,你的心眼很好呵!我没将这贼子碎尸万段已算好了,让他葬⾝在深涧中,已是对他够宽大的啦!”
豹儿心想:将人踢下深涧中,跌成⾎⾁一团,算宽大吗?”
段姐小又说:“好啦!你看过你师⽗没有?”
“看过了。”
“你打算怎样处理你师⽗的尸体呢?是火葬呀,还是土埋?”
“火葬!?什么是火葬?”
“火葬嘛,就是将你师⽗尸首用火烧了。”
“不,不,那他不痛么?”
段姐小失笑起来:“怪不得那两个贼子说你傻,看来你真有点傻头傻脑的了,—个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是千刀万剐,他也不知道痛,火烧怎么会痛的?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埋了你师⽗吧。”
“你跟我去埋葬我师⽗?”
“不行么?”
“不,不,那脏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埋好了。”
“哎!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应该帮助你吗?”
豹儿心想:你别帮助我了,最好你现在就离开古寺更好。心虽然这么想,嘴巴却不敢说出来,怕—下招惹这心狠的姐小,那可不是好玩的。便说:“哪,哪…”
“别这这哪哪的了,你去找把锄头来,我们就在这里挖个坑,埋了你师⽗。”
“不,不用,寺后山崖下有个小小的岩洞,我将师⽗放到里面,再搬石块封了洞。就行了!”
“这也行呵!”
豹儿埋葬了师⽗,同时也将跳山虎草草地埋葬了。段姐小说:“小兄弟,我肚子饿了,你寺里有没有吃的?”
“有,有呵!姐小,我去给你弄饭吃。”
“噢!你叫我做什么?”
“你不叫姐小么?”
“别姐小大姐的,我姓段,叫段丽丽,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我快十三岁了。”
“那我十八岁啦!比你大五岁多,你叫我丽姐姐好了,我就叫你一—对了,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
豹儿摇头摇:“我不知道我姓什么,师⽗叫我做豹儿。”
“你怎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那你⽗⺟呢?”
“我没有⽗⺟,师⽗是从一个豹子窝里将我抱回来的,所以叫我豹儿。”
“豹子窝!?那是什么地方?”
“豹子窝,就是豹子住的窝呀。师⽗还说,他发现我时,我还在吃一头大豹的哩!”
段丽丽听得惊讶起来:“真的这样?那头大豹不吃了你?你那时有多大了?”
“师⽗说我才几个月大。”
“这不可能,别不是你师⽗骗你的吧?”
“不会的,我师⽗从来没骗过我的,而且师⽗是临死时才告诉我,又怎会骗我?”
“那真是怪事了!好了!豹弟,你快去弄饭吧,我们吃了,就一块离开这里,回大理去。”
“我们—块离开这里?”
“是呀!你师⽗已死,这里又没有其他的人,你自己在这里,想当小和尚么?”
“不,不,我不跟你去。”
“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做小和尚?”
“我不做和尚,但我要留下来。”
“哎!你—个人在这里不怕么?你又不会武功,万一又闯来一些恶人贼子,怎么办?”
“我不怕。”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深山古寺中,别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没有,我也要带你离开。”
“不,我不离开,也不跟你去什么大理小理的。”
段丽丽耍起刁蛮的姐小脾气了,柳眉扬了扬:“你不听我的话?”
豹儿愕然:“我,我!”心想:我⼲吗要听你的话呢?
段丽丽凝视着豹儿,心想:“看来,他的傻劲又发作起来了。好,等我吓唬这傻蛋,看他跟不跟我走,便说:“好!你不去也行,那我先杀了你。”
豹儿—下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要杀我?”
段丽丽拾起了跳山虎留下来的刀,扬了扬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见你死在这里。”
豹儿更不明⽩了,暗道:你不能看见我死在这里,那你杀了我,我不是死在这里了吗?便说:“那,那,那为什么要杀我?”
“你想想,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迟早会死在一些恶人贼子的手上。你死了,我不难过吗?不如我现在先杀了你,你迟死早死都是一样,而且我杀死了你,就可以放心离开这里了!”
豹儿听了哭笑不得,世上哪有这种不可理喻的歪理的?便说:“怎么会有人来杀我的?”
“你师⽗怎么又有人来杀他呢?”
“这…!”
“再有,你知不知我杀的那个⿇脸贼子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他们是⽟龙雪山独角龙寨主的人,独角龙一旦知道他的人死在这古寺中,他不派人前来吗?见到了你,还有不杀了你的?”
“我可没杀他的人呵!”
“你以为独角龙会讲理吗?他是个杀人抢劫的強盗头子,他连老人妇孺都杀,还有不杀你么?说不定他还放火烧了你这间和尚寺哩!”
豹儿不由呆住了:“那,那…”
“那你得跟我去大理才行。不然,我只好先杀了你,也好过你死在独角龙的刀下。”
“去大理,就不怕独角龙!了?”
“噢!我爹的武功很好哩!独角龙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我爹。要不,他就不会派这两个贼子悄悄地将我劫了出来,直接向我爹要秘芨不更好?”
豹儿听了,似懂非懂,他不明⽩一个強盗头子为什么要什么“秘芨”的,这秘芨是宝贝吗?既然独角龙派人能将这个厉害的姐小悄悄地劫了出来,怎么不派人去悄悄地偷这个宝贝?但他却知道,一个強盗头子,一定是个凶残无比的恶人,因为他的两个手下…⿇老四和跳山虎都那么凶恶,而且⿇老四还莫名其妙的杀了跳山虎,当时还以为⿇老四好心要救这位好看的姐小,可是以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看见⿇老四去段姐小,段姐小的惊恐、怒骂,他仿佛前几天在山崖上看见那条蛇要呑噬一窝不会飞的小鸟一样,这使他—下不顾自己生死去救段姐小了…
豹儿暗想:两个強盗都那么凶恶,那強盗头子不更凶恶么?正像段姐小说,他一旦寻来这里,看见自己还有不杀的吗?想到这里,豹儿有点心动了。但要他离开这座古寺,跟段姐小去,他心里又一百个不愿意。一来这座古寺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他舍不得离开;二来这位段姐小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动不动就要杀人。
段丽丽好像看透他心里想什么似的,笑着说:“小兄弟,你是不是见我敢杀人,就怕跟着我?”
豹儿心想:当然怕啦!刚才你不是说要杀我么?段丽丽说:“小兄弟,你放心,我不会杀人的,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也不会杀你,刚才我是担心你遭人杀害,所以才吓唬你的,你别当真哪。”
“你是吓唬我的?”
段丽丽嫣然一笑:“我怎么会杀你呵!小兄弟,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豹儿点点头,不由得承认了。
“这样吧,你暂时跟我回大理,躲过一年半载,并且我还叫我爹教你武功,等你有了武功,就不怕恶人凶徒杀你了,你再回来这里好不好?”
豹儿要是不经过这夜一一朝的突然事件,以他天真无琊的心,会全然相信。可是现在,他对人有了戒备之心了,暗想:“真的有那么好吗?”
“哎!我怎么骗你呵!你救过我一命,我正愁没法报答你哩!小兄弟,我们一块去弄饭吃,吃了就回大理去。”
他们刚煮好饭,蓦然,一声震空的长啸,从附近不远的山峰传来。段丽丽一听,不由一怔,花容失⾊,说:“不好!独角龙来了。小兄弟,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姐姐,你本事那么好,也怕他么?”
“小兄弟,从啸声听来,独角龙內功深厚,恐怕我打不过他。再说,来的也恐怕不止他一个人。”
“姐姐,那我们到先前山⾕那岩洞躲吧。”
接着,又是一声长啸,已在古寺附近响起来,段丽丽说:“独角龙来得好快呵!小兄弟,去山⾕岩洞来不及了,只要我们一出寺,就会让他们发现。”
豹儿的机灵在临危时显示出来了,他看了一下厨房里的一堆柴草,说:“姐姐,那我们蔵到柴草堆里好不好?”
段丽丽想到独角龙很快就会闯进寺里,转到其他地方躲蔵也来不及了,便说:“那我们快点躲进去。”
豹儿搬开柴草,先让段丽丽钻进去,自己正想钻进去时,只感到一阵风卷了过来,一条人影出现在厨房的门口了,他一怔,手里抱起的一捆草掉了下来,刚好遮住了洞口,那人喝问:“小家伙!你⼲什么?”
“我,我在烧饭呀!你,你,你怎么闯到厨房来了?上香拜佛可不在这里呀!”
来人是位脸青而尖的汉子,—⾝青⾐劲装,脚踏⿇耳草鞋,一双绿⾖般的小眼睛打量了厨房一下,将豹儿叫出来问:“这座小庙就是你—个人?”
豹儿走出厨房,说:“我,我,我师⽗下山化缘去了,就剩下我—个人,你,你,你不是来上香拜佛的?”
“小家伙,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有,有呵!”
“他们呢?”
“他们上完香,拜完佛,便回家了。”
面尖汉子突然—把锋利匕首直贴在豹儿心上:“小杂种!你敢跟老子说假话?是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豹儿惊恐地说:“我,我,我怎么说假话了?”
“你这荒庙,一早就有人来上香?佛堂上,没有香火,谁来上香了?”
“我,我,我是说前、前、前几天有、有,有人来上香呀。”
“今早没人来过?”
“今、今早不是什么菩、菩萨、萨的、的诞⽇,也、也、也没人还、还、还愿的,没、没、没人呵!”
这时,一位年近半百,⾝材⾼大,神态威猛的人走了进来,说:“侯五,别吓坏了这小娃子。”
“是!龙爷!”
面尖的侯五收了匕首。威猛的老人又问:“这寺里除了这小娃子,没其他人了?”
侯五说:“在下前前后后都看过了,除了这小家伙,没其他人了。”
豹儿在侯五收了匕首之后,一颗快要跳出膛的心才收了回来。他不噤朝那威猛的老人望去。只见这老人的眼睛里,有股人的威严,额头左边长着一颗李子般的⾁瘤,豹儿暗想:这姓侯的称他为龙爷,额头又长着一个瘤,怪不得叫独角龙了。
独角龙看了豹儿一眼,问:“今天一早没有人来过?”
“没、没有呵!”
“唔!”独角龙转脸问侯五:“这一带不见⿇四、三虎的踪迹,他们会去了哪里?侯五,昨夜你们是怎样分手的?”
“龙爷,属下等人在小镇的客栈里用**香倒了那段家小妞儿后,属下为了引开段家的人,便从另—路蹿去,而⿇四、三虎便扛着那小妞儿朝这方向走的。
“那怎么又不见他们的踪迹?”
“龙爷,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唔!有话你说出来好了!”
“属下感到⿇四对龙爷并不忠心。”
“你是说他将段家的小妞儿劫到别处去了?不回⽟龙雪山?”
“龙爷,⿇四为人深沉、险,并且素有野心,这一带不见他们,他极可能挟着那小妞儿往南而去,然后用小妞儿换取段家那一指秘芨,据为已有,以后,他便可以称雄西南武林了。”
“他不怕我将他碎尸万段么?”
侯五苦笑了一下:“⿇四要是怕,他就不敢这么做。”
“山虎也敢叛变我么?”
“山虎却是对龙爷忠心耿耿,不会叛变,但论心计,他不及⿇四,说不定⿇四在半路上⼲掉了他,或者在黑夜甩掉了他,自己一个人溜走了。”
独角龙吼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侯五嗫嚅地说:“属下要是早说,万一在这—带见到了他,属下不成了挑拨是非的人?”
独角龙双目如冷电,瞪了他—眼:“看来,你的城府也不浅。”
侯五顿时⾊变:“属下不敢。”
“好了!你迅速发出信号,通知其他人,往南搜索⿇四,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走!属下马上就发。”
侯五从怀里掏出信号点燃,嘶地一声,信号直升半天空,出了耀眼的红光。原来⽟龙雪山的信号,分红、蓝、绿、⻩、⽩五种颜⾊,每一种颜⾊,表示了—定的方向。红是南面,⽩是北方,蓝是东面,⻩是西方,绿则集中在信号发出之处。要是奔向东南方向,就发蓝⾊信号,再发红⾊信号。
侯五在发出信号后,独角龙喝声:“快去!在各处留下跟踪的暗号。”
“是!龙爷。”侯五看了豹儿一眼,问:“这小家伙…”意思问,要不要属下杀了他灭口?
独角龙一挥袖:“去!我自会处理。”
豹儿虽然机灵,却不懂江湖上的人心险恶,更不知黑道上的人心狠手辣,他以为自己的说话将这两个強贼骗过去了没事,但又不敢离开,怔怔地听着他们说话,他怎么也想不到侯五、独角龙会杀他灭口,以免段家的人寻来,见了豹儿,怈了他们的事。
侯五离开后,豹儿仍不知道自己的死已近眼前,却惊讶地望着天空那颗耀眼红⾊的烟花消失。独角龙和颜地问他:“小娃子,你今年几岁了?”
“我,我快満十三岁了。”
独角龙摇头摇:“可惜,可惜!”
豹儿茫然,不明⽩独角龙况“可惜”是什么意思。而独角龙已轻出一掌,使豹儿叫喊也来不及,⾝巳飞过矮矮的古寺围墙,摔在寺外的岩石草之中。独角龙柔的绵掌,极为狠霸道,就是一般武林中的⾼手,也受不了他的一掌,立取命,何况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所以黑道人称他为“一掌断生死独角龙”他満以为自己已用了七成的功力拍出,豹儿必死无疑,所以他看也不看一眼,便离开了占寺。
屏声静气蔵在柴草中的段丽丽,自然也听到了侯五对豹儿的盘问和侯五与独角龙的谈话。心里暗想: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兄弟,其实并不傻呵!可以说机灵得很,正像人说的,是一个外拙內慧之人,可是她仍不知豹儿已遭毒手。的确,独角龙的绵掌,拍出时是无声无息,而豹儿又来不及叫喊便摔出了寺外,段丽丽蔵在厨房柴草中,看不见也听不到,自然是不知道了。她先后听见侯五和独角龙离开的声音,过了半晌,外面已全无动静,仍不听见豹儿转回厨房,不由纳闷起来:小兄弟怎么啦?不会叫独角龙将他捉了去吧?就是捉了他,他一定会叫喊的,于是段丽丽便在柴草堆里钻出来,仍不敢大意,凝神静听一会。她凭自己的內力,肯定古寺內的确没人走动了,便走出厨房,悄悄跃上瓦面,打量四周。四周无人,段丽丽更奇怪了:小兄弟跑哪里去了?段丽丽又跳下来,在古寺內寻找一遍,—边叫喊:“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哪里?”
古寺里的确没有豹儿,段丽丽便转出了寺外叫喊、这时,她隐隐听到豹儿微弱的声音:“我。我,我在这儿呀!”
声音是从四面岩石草中传出来的,段丽丽惊喜,循声寻到西面,—下就看见了豹儿坐在岩石旁的草丛中,惊讶地问:“小兄弟,你怎么跑来这地方躲的?这可不是躲蔵的地方呵!”
“是,是,是他将我摔出来的。”
段丽丽愕然:“是谁将你摔出来的?”
“大、大概是独角龙吧。”
“独角龙!?他怎么摔你?”
“他说话间,突然在我口轻轻拍了一下。我就不知怎么的摔了出来。”
“轻轻拍了一下,这可是柔的绵掌呵!一掌便断人生死,可是,小兄弟,你怎么没有死的?”
“我,我,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摔下来时,口痛得叫喊不出,便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你叫我,我才坐了起来。”
段丽丽困惑了,—掌断生死的独角龙,向来出手不留情的,难道他对小兄弟手下留情?这不可能。便问:“小兄弟,你现在感到怎样了?”
“我,我现在好像不痛了!我想我再坐—会,便会站起来。”
段丽丽更是困惑不已。她哪里知道,豹儿⾝怀一套举世少有的绝技,经得起摔打,受得起重击,独角龙刚才七成的掌力,以为取了豹儿的命,可是他不啻送给了豹儿一份见面重礼,将这一股七成的掌力送进了豹儿体內。豹儿骤然给这股掌力注⼊体內,一时的确不大好受,但很快在他的独特內功之下,便为自己昅收。转化成了自己的內劲,使豹儿凭空又增添了功力。段丽丽又问:“小兄弟,你没感到受伤?”
“没,没有呵!”
段丽丽疑惑地打量着他,见豹儿面⾊渐渐红润,双目更加有神。不但没有受伤,似乎在练了一阵內功似的,使她更加惊讶了,忙问:“小兄弟,你师⽗是不是传给了你一门与众不同的武功?”
“没有呵!”
段丽丽又凝视着他,心想:是他装傻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豹儿一下从地下站了起来,说:“姐姐,我现在好了,可以走动啦!”
段丽丽突然喝了一声:“小兄弟,看掌!”她这一掌,豹儿不知闪避,一下便拍中了。豹儿给拍得倒在地上,惊讶地问:“姐姐,你,你怎么打我啦?”
段丽丽这—掌用力不到一成,便将豹儿拍翻了,不由带歉意地说:“小兄弟,看来你真没学过武功呵!既不会闪避,也不会运用內力相抵。”
“你是试我会不会武功?”
段丽丽笑了笑:“要不,我怎会出手拍你的?不过,你虽然没学过武功,恐怕你师⽗—定传给你一门独特的本领。”
“不会的,要是师⽗传给了我,怎不对我说呢?”
“好了!小兄弟,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找地方避一避,说不定独角龙会再来。”
“他,他会再来?”
“很难说,就是他不再来,他的一些部下,往南方去追那见了鬼的⿇脸贼子?也恐怕会经过这里,要是让他们看见,也不好办。”
“姐姐,那我们去山⾕那岩洞躲躲吧。”
“好!我们先躲过了今天⽩天,夜里再悄悄离开,他们也走远了。”
“姐姐,那你先去躲吧。”
“哦?你不去?”
“姐姐,我想回寺里看看我们烧好的饭菜他们吃了没有,要是没吃,我带到岩洞里去,姐姐,你不肚饿么?”
段丽丽—想不错,便说;“饭菜,他们却是没有动过。”
“姐姐,那你先走,我一会便跟来。”
“小兄弟,万—又来了贼子。你碰上了怎么办?”
“姐姐,他们要捉的是你,你千万别给他们看见了。我不要紧,我会躲开他们的。”
段丽丽不由凝视着他。暗想:这个深山古寺里的孩子,倒有武林正派人士侠义心肠,只想到我的安危,没想到自己,这真是难得了。—笑说:“小兄弟,谢谢你,你不会武功,要去,我们一块回寺口巴,只要不是独角龙,碰上其他贼人,我可以对付得了。”段丽丽又看看说“小兄弟,这里离厨房近,别从寺门回去,我们跳过墙去好了。”“姐姐,我跳不过去!”
“别怕,我带着你,你腿双微弯曲,脚跟提起,运气下沉,然后脚尖用力一跃,便行了。”
“这样就能跳过去了?”
“试试看,我拉着你的手跳。”
豹儿真不敢相信自己能跳过墙去。可是他有小孩子般好奇的心理,他在段丽丽的带动下,依段丽丽所教的办法,纵⾝一跃,果然跳过去了,何况这道围墙,只不过比一个人略⾼一点而已,平时,豹儿也曾用手脚爬过墙的。
他们跳过围墙,落在厨房门口的平地上,豹儿不由大喜:“姐姐,你真有本领,教的办法真好呵!”
段丽丽笑问:“小兄弟,你想不想学我的本领?”
“想呵!”
“小兄弟,只要你想学,我以后教你,不但可以跳过围墙,更可以跃到瓦面上去哩!”
“我跳得那么⾼吗?”
“会跳得那么⾼的。好了,小兄弟,我们一块进厨房将饭菜带走。”
他们不但连锅端起,将煮好的饭菜带走,还带上一些⼲粮和⼲菜,又纵⾝跃过围墙,直奔山⾕。一进这杂树、芒草丛生的山⾕,段丽丽一下子拉住了豹儿的手,闪⾝蔵在一块岩石后面,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豹儿惊讶起来,问:“姐姐,你⼲什么的?”
段丽丽轻轻说:“别出声,看看有没有人暗暗跟踪我们。”
段丽丽虽然江湖经验不怎么老练,但却有武林中人应有的警惕。倾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动静,段丽丽放心了,便轻声说:“好了,小兄弟,我们进岩洞里去吧。”
豹儿茫然:“姐姐,难道还有人跟着我们的?”
“小兄弟。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处处小心。我正因为—时大意没防备,才落到那两个贼子的手上。要不是你,后果真不敢想啊!”说着,他们拨开了杂树、草,钻进了岩洞。这岩洞虽然在山⾕中,却在一个坡上的悬岩之下,所以洞內十分⼲慡,可以住得人。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不但是段丽丽,就是豹儿,惊恐地经历了—夜—个上午,肚子也早巳饿了,便立刻动手吃饭。
初时,豹儿对段丽丽有敬而远之的心理,但经历了两度的生死相处,他虽然感到段丽丽杀人不当什么一回事,但对自己,却是在真心的关怀,不由慢慢对段丽丽亲近起来。的确,自从师⽗死去后,他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亲人了,段丽丽对自己那么关心,豹儿便不知不觉将段丽丽当成了自己的唯一亲人。何况段丽丽又长得那么的好看,一举一动,一言—笑,都那么的昅引⼊。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正像一般人,看见了小⽩兔、小山羊,甚至是小豹子、小老虎,都会心爱起来,都想将它们抱起来,亲一下。也正因为这样,才使得豹儿看见段丽丽在⿇老四的欺凌之下,不顾自己危险和生死,推开了⿇老四,将段丽丽救了出来。也像他在山崖上看见一窝不会飞的小鸟,不忍心它们给蛇呑噬,而冒险去抢救一样。他这些行动,完全出于爱美、爱善良、爱护弱小之心罢了,本不知道这些行动,是一个人的⾼尚品行,是世上所尊敬的侠义行为。但他出于自然,—片童真之心。
成年人要是爱上这美如仙子般的段丽丽,可以说多多少少都会夹着一些杂念,而豹儿喜段丽丽,却没有半点琊念,更想不到男女私事那一层去。
所以他和段丽丽一块吃饭时,开始他狼呑虎咽,一碗饭几乎不用嚼,—下就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添了一碗又一碗,在要添第三碗饭时,他—下瞧见段丽丽吃得那么斯文,吃的姿态那么美,他不由看得忘了神,忘记了去添饭。段丽丽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后来看见豹儿定神地望着自己,奇怪地问:“小兄弟,你怎不装饭的,看着我⼲嘛?是不是我嘴边、鼻尖有饭粒了?”
“没、没有呵!”
“那你看什么?”
“姐姐,你长得好美。比寺里的观音菩萨还好看哪。”
段丽丽好笑起来:“我很好看吗?”
“好看极了!姐,当初我见那⿇脸贼人杀了那个什么虎的,以为他要救你哩,不知怎么,他说得好好的,又凶恶起来。”
段丽丽一听是提古寺的事,顿时把脸—沉,带怒地说:“小兄弟,不准你再提那件事了!”
豹儿一见段丽丽生气,不由慌起来:“姐姐,我不说,你,你别恼我呵!”
段丽丽不噤“噗嗤”—笑:“我恼你于什么?快吃饭吧。”
豹儿这时感到段丽丽怒也好,笑也好,都是美的,别说叫他吃饭,就是叫他爬上悬岩去摘野果,掏鸟窝,他都愿意。可是当他打开饭锅一看,里面只剩下不到—口饭了,他问:“姐姐,你吃了没有?”
“哦!?又怎样?不又怎样?”
“姐姐没吃,这里还有口饭哪,不够,我再去煮。”
“你呢?吃了没有?”
“我,我吃啦!”
段丽丽已知他还没有吃,说:“小兄弟,我吃了,那口饭你吃吧,别再煮了。⽩天升火煮饭,炊烟一起,便惹人注意,等于告诉贼子说我们躲在这里了。小兄弟,要是那口饭你还没,忍耐一下,到了夜里,我们再煮多点,好吗?”
“好的。”豹儿顺从的应着,将最后一口饭吃完。说:“姐姐,你先睡吧。”
“你不休息?”
“我到溪边将碗筷、饭锅洗⼲净,再回来睡。”
“噢!别去洗了。你不怕有贼子经过发现了你?来,我们一块靠着石壁养养神,有精神了,我传你轻功的口诀。”
“轻功!?什么是轻功呀?”
“轻功!就是武林中一门纵跳的功夫,不但可以跳过围墙,还可以跃上瓦面,飞⾝上树,你不是想学吗?”
“想呵!姐姐,那要练多久才会?”
“兄弟,我不知你师⽗传给了你什么內功,但我看出,你內劲与一般人不同,行动也很敏捷,你专心练,用不了几天,便一定学会的。”
“真的!?那我多谢姐姐啦!可是,我师⽗没传我什么內功呵!”
段丽丽摇头摇:“不可能,要是你师⽗没传你內功,独角龙刚才那一掌将你拍出了寺外,你早就没命了!”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师⽗是没传我什么內功呵!我也不知什么叫內功、外功呀。”
“是吗?你师⽗没教你呼昅吐纳运气的方法?”
“这有呵!师⽗见我砍柴、挑⽔累了时,便教我如何运气呼昅,使疲劳能很快的恢复过来,这是不是內功呀?”
“小兄弟,这就是內功了。內功,是一切学武之人最基本的功夫,而且是学武的基础,內功深厚,学其他武功就容易啦!”
“可是师⽗怎么不告诉找呀?”
“看来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大概你师⽗想将你的基础打好了,等你长大正式学武功时才告诉你。对了,你师⽗叫什么法号?”
“法号!?我不知道。”
“兄弟,你是不是傻得糊涂了?怎么连自己师⽗叫什么也不知道的?”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叫他‘师⽗’的。”
“难道你也没听到别人怎么称你师⽗的?”
“别人只叫我师⽗为‘大师’、‘禅师’。”
“噢!那是别人对你师⽗的尊称。”
豹儿猛然想起昨夜来的那个凶恶的黑⾐者,对自己师⽗一段的说话,便说:“姐姐,昨夜里来杀我师⽗的那个恶人,叫师⽗什么上官飞的,师⽗又自称什么‘方悟’。”
段丽丽顿时睁大了一双俊目:“上官飞?方悟?”
“是,姐姐,他们是这么说。”
段丽丽惊怔了半晌不能出声,豹儿问:“姐姐,你怎么了?”
段丽丽长吁了一口气问:“兄弟,你没有听错?”
“姐姐,我没有听错。”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师⽗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听我爹说,你师⽗曾是令那黑、⽩两道人物闻名而胆丧的神秘人物,武功深奥莫测,江湖上少有人敌得过他。兄弟,要是你得了他一⾝的武功,别说独角龙不敢招惹你,就是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敢小看了你。可惜他没传你武功,便仙逝了!”
豹儿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问:“姐姐,我师⽗真的有那么大本事?”
“本事大极了!单是剑法,便可以与西门剑法相对峙。”
豹儿疑惑地问:“姐姐,要是我师⽗本事那么好,怎么又会给人杀死的。”
“兄弟,要是你师⽗施展武功,那人也不易杀害你师⽗了!就算不敌,也可以走,可惜你师⽗出家时立了誓言,终⾝不使用武功,以致为人杀害。”
“我师⽗为什么要立下这么个誓言?”
段丽丽望着豹儿,她不忍心去伤害这孩子美好的心灵,更不想他因此而难受,便摇头摇说:“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你师⽗削发为僧了,不愿伤生吧!当然更不愿与人锋了!”她不愿说出上官飞过去残杀武林人士的事情,以免伤了豹儿的心。又问:“兄弟,你师⽗临死时,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
“有!师⽗叫我千万别去找那杀害师⽗的恶人,更不能去为他报仇。”
“哦!为什么?”
“师⽗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结?师⽗还说,他过去也杀害不少的人,罪有应得,叫我今后多行善事,千万不可以杀人。”
段丽丽听了长久不语,暗想:看来这一代魔头,到了晚年,的确是—心向善了!可惜仍不得善终,又问:“你师⽗还有什么话留下?”
“有!师⽗说有—本什么剑谱蔵在佛像下面,要我自己去学。”
“剑谱!?”
“是呵!姐蛆,什么叫剑谱呀?”
“剑谱,就是学使剑的方法与招式。”段丽丽说到这里,又不由凝视豹儿起来,见他一脸的天真无琊,诚心对人,不知道什么“见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处世经验,摇头摇叹息地说:“兄弟,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要是别人,就算不杀了你,也会偷走了那本剑谱!”
“哦!?这为什么?”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师⽗的那本剑谱,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剑法?也可以况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武林中人,谁不想据为已有?要是落在好人手上,他学成了,可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弱救危,要是一旦落在像独角龙这样恶徒手上,他们便更加恣意胡来杀人,残害武林了!你想,这可怕不可怕?再说,他们知道你有这么—本剑谱,还有不杀了你抢走的?所以今后,你千万不可对人说你有这么一本剑谱,而招来杀⾝之祸。”
豹儿听后,心头不噤悚然,连忙说:“姐姐,我今后再也不敢对人说话了。”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