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洞庭蛟儿
正文第一回洞庭蛟儿
近年来,在湘西崛起锁龙帮,势力⽇增,手已伸到洞庭糊边来了。帮主方人定,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锁龙功,招式怪异,劲气人,打尽了方圆百里黑、⽩两道的⾼手,使锁龙帮从一个小小的组织,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大帮派,方人定更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不论走帮的、卖艺的、保镖的,路过湘西,一定要在他门下投下拜帖,送上礼物,才能平安过境,安心谋生。不然,你就别想活了。
可是近两天来,锁龙帮一下紧张起来,方人定更是⽇夜不安。一到黑夜,他所住的大院,不论前厅后园,都是火把通明,戒备森严,人人面⾊凝重,如临大敌,就连瓦面上也布下了人手,以防不测。
在戒备森严的氛围之中,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听候使唤的小蛟儿,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瞪大一双眼睛,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就是不敢动问。他不是锁龙帮內的人,只因爷爷不出渔税,给锁龙帮的人拉来顶税,伺候帮主罢了。在众人眼里,小蛟儿只是一个被呼来喝去、任人打骂的小杂工,谁也不会理睬他。
这夜,他送完茶⽔退出来,打算回去觉睡,却听到院子內树下有两个人在轻轻地说话,他一时好奇心起,选了一处石凳坐下,装着小憩,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三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来了一个顶厉害的对手?”
“晤!要不帮主会这么紧张吗?”
“是谁!?是不是震惊武林的小魔女?”
“不是!”“是黑蝙蝠?”
“你真是瞎扯谈,黑蝙蝠早已死了,你去昆仑捡他的骨头去吧。”
“是武当新掌门常怀⽟?”
“不是!”“那一定是令人害怕的诡秘女侠了!”
“诡秘女侠算什么?就算是甘氏三煞都来,帮主手下的几位堂主也可以打发他们了。”
“莫非是武林八仙中的一个?”
“不是。”
“那么是谁?”
“一个怪影。”
问话人愣然:“什么!?一个怪影?”
“对,就是—个怪影。”
“怎么怪法?”
“不知道。”
“不知道!?”
“对!因为谁也没有看清它是什么样儿。”
“为什么?”
“因为看清它的人,都不会说话了。”
“给吓昏了?还是疯了?”
“不!死了。一个死人,会说话吗?”
“给吓死的?”
“不!给怪影杀死的。”
问话人半晌出不了声,最后才问:“真的?这怪影这么厉害?”
“厉害极了,只要它一在你跟前出现,你的头就会突然掉下来,在你⾝后出现,没等你回头,你也会翻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问话人又怔了半晌,然后疑惑地问:“三哥,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我怎么吓唬你了?”
“既然见到怪影的人都死了,谁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有一个怪影不想杀死的人,叫他带口信给我们帮主。”
“这个人是谁?”
“就是黑龙堂堂主。”
“那黑龙堂堂主看清楚它了么?”
“黑龙堂堂主也没有看清楚它。
“为什么!?”
“这怪影突然在他⾝后出现,冰冷的手指对准了他的后心,叫他别回头,代了他几句话,又一下消失了!黑龙堂堂主只在月光下看见了一团影子,是人是怪也不请楚。”
“是不是黑龙堂堂主碰上鬼了?”
“是人是鬼,谁也不知道,但这个鬼会杀人,会拿走人的脑袋。我们派去洞庭湖的⽩龙堂堂主的脑袋,就是这个怪影取走了的。”
“它叫黑龙堂堂主带回了什么话?”
“叫我们帮主解散锁龙帮,或者将脑袋割下来给他。要是不答应,他三天后就亲自来取帮主的脑袋。”
小蛟儿在那边听了两人的对话,初是感到惊奇,再是感到好笑,后来感到有点害怕了,最后,他又对这个怪影好感起来。他巴不得这个怪影早点来,取走那作恶多端、⾊赌包娼、良为娼的帮主的脑袋,自己不但可以回到爷爷的⾝边,帮助爷爷下湖打鱼,今后打鱼人还不用向锁龙帮税钱哩!
三哥他们仍在那边说话。三哥说:“你想,我们帮主会答应吗?”
“帮主怎么会答应呢?解散了锁龙帮,帮主手下几百个弟兄喝西北风么?帮主更不会自己将脑袋割下来。”
“所以今夜里,怪影必定要来取帮主的脑袋。今夜是第三天了,他不来,以后就再也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来?”
“听人说,这个怪影说三天就是三天,多一个时辰也不行。—过时辰,他就不会再出现。”
小蛟儿听到这里,感到失望。眼看三更就要响了,这个怪影是不会来的了。他站起来,准备回下间觉睡,蓦然间,他听到有人惊呼一声:“怪影!”但见几条劲汉从两旁厢房、假山中冲了出来,喝问:“怪影在哪里?”
为首的是锁龙帮护法的⻩龙堂堂主。论武功,除了帮主,就是他了。其他几条劲汉,都是帮中一流的⾼手,负责守护这院子。这院子,正是帮主方人定所住的地方。
那惊呼的人正是在树下轻轻问话的人,他朝小蛟儿指着:“在…在…在那里。”
众人都朝小蛟儿望来,除了小蛟儿木然地站着和小蛟儿的人影外,哪里有什么怪影?
⻩龙堂堂主喝道:“胡说!哪里有怪影?”
“它…它…还在晃动…动…”他定神再看,才发觉自己看错了,原来,刚才小蛟儿站起来时,无意中碰着花枝,花枝晃动,在月下的投影也自然地晃动了,再加上小蛟儿的⾝影,他便以为是怪影出现了。
⻩龙堂堂主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他两眼金花飞,喝道:“派你出来守夜,你却在谈话,现在又胡说八道,要你何用,给我拉出去砍了。”立刻有人把他架了起来。
那人恐惧起来,大呼:“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从正屋掀帘出来,说:“⻩大哥,帮主说,先饶他一命,关进⽔牢再说,别影响了今夜的戒备。”
⻩龙堂堂主立刻命人将那惊呼者带走,瞪了三哥—眼“今后你再敢胡言语,动摇人心,小心我砍了你。”
三哥吓得面如土⾊,连大气也不敢透,⻩龙堂堂主又狠狠地瞪了小蛟儿一眼,小蛟儿顿时心里发了⽑,害怕也将自己关到⽔牢里去。谁知⻩龙堂堂主却喝问他一句:“你在这里⼲什么?”
“小…小人在…在这里听…听候老爷使唤。”
这时中年妇人说话了:“小蛟,这里用不着你,回去睡吧。”
这位中年妇人,也是锁龙帮⽩龙堂的副堂主,号称⽩龙剑夫人,全帮上下,只有她对小蛟儿还算好,没有怎么打骂小蛟儿。
小蛟儿连忙应声:“是,夫人。
⻩龙堂堂主喝道:“还不给我快滚?”
小蛟儿慌忙跑开,心想:你这么凶恶⼲吗?动不动就要打人杀人,最好怪影快点来,连他的脑壳子也摸了去。小蛟儿还没有跑出院子,又听到有人一声惊呼:“看!怪影!”
小蛟儿一怔,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果然见院子⾼⾼的围墙上,出现了一个不见面目的怪影,月光下,长长的⾝影映到另一边围墙上,显得格外的诡异和恐怖。⻩龙堂堂主一支暗器发而出,暗器打空了。眨眼间,怪影突然在墙头上消失了。真是悄然而来,悄然而去。⻩龙堂堂主大吼一声:“跟我追!别让他跑了。”他首先一跃登上墙头。接着帮中的十多个⾼手,也纷纷攀上墙头或跃上瓦面,去追赶那怪影。
小蛟儿吓呆了,只听见前厅后院,人声嘈杂,脚步纷,似乎有人又朝这院子里跑来,他才想到,我呆在这里⼲什么?等会儿众人涌来,不将自己撞翻脚踩死才怪,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他四下看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蔵的,只好爬到树上去。
蓦然间,他感到⾝后一阵微风骤起,跟着眼前一闪,一个怪影如流矢飞电,在他前面一掠而过,直飞到帮主房间的窗口上,刹时而没。接着他听到帮主方人定一声怒吼,房內的灯火全灭,跟着又是几声惨叫。小蛟儿惊讶不已,⻩龙堂堂主不是带人去追赶怪影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帮主的怒吼和几声的惨叫,顿时惊动了全帮上下人手,纷纷涌来,有的问:“帮主,出了什么事?”有的说:“莫非帮主发了脾气?”可是帮主房內寂然无声。等到众人提了火把走进帮主房內时,却看见帮主和他两个随⾝保护的堂主,全部躺倒在⾎泊中,帮主的一颗人头也给割了去,桌面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若不散帮,此为榜样”八个
众人看得呆若木,心內悚然,暗想:全帮上下好手不下百人,一流的⾼手也有**人,竟然让怪影在刹时之间取了帮主之头,挑死了两位堂主,这怪影的武功,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想象。何况帮主一⾝锁龙神功,全帮无人能及,这怪影假若要取自己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众人想到这里,都有散伙之意。
⻩龙堂堂主面⾊沉重,望着⾎泊中的三具尸体,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吼道:“快将那小杂种抓来,这小杂种准是怪影的线眼。”
众人一怔:“小杂种?谁?”
“就是小蛟儿。”
⽩龙剑夫人惊讶地问:“怎么是小蛟儿!”
⻩龙堂堂主说:“这小杂种在院子里装神弄鬼,实际上为怪影通风报信,不然,怪影怎么知道帮主住的地方?”
“对!”有人说:“不管他是不是怪影的线眼,先抓起来拷问,如果是,就生削了他为帮主报仇。”
正在这时,一股火光从后院內冲天而起,大巨殷红的火⾆.趁着火势,朝这里卷来,众人顿时慌了。一些想散伙的人,趁机掠劫财物而去,甚至为争夺财物互相残杀起来。⻩龙堂堂主见如此情景,又见火势蔓延开来,无法收拾,只好带了本堂的弟兄而去。其他堂主见⻩龙堂堂主离去,也只好各散东西,自寻出路。一个雄据湘西十多年的偌大锁龙帮,夜一之间,在这神秘的怪影打击下,顿时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再说小蛟儿躲在树上,听到⻩龙堂堂主说自己是怪影的线眼,要生当刂了自己,吓得在树上再也不敢爬下来了。在大火燃烧中,他本想下来,又怕给人瞧见,直等到众人都走了,他想下来时,已给大火封了出路,正六神无主时,忽然给一个人轻轻地提起来,在大火中掠空而去,仿佛腾云驾雾似的,远远离开了锁龙帮的大院。小蛟儿感到莫明其妙,是谁在这时救了自己?是⽩龙剑夫人么?⽩龙剑夫人怎么知道自己躲在树上的?当那人将他放下地面,他定睛一看,不噤吓了一跳,是一个无头无脸的怪影子,只露出一双似寒星般闪烁的眼睛。这个怪影子,好像只有一双眼睛,其他什么也没有了,从头到脚,罩在一件黑斗篷中。小蛟儿又怕又惊地问:“你…你…你是谁?”那人不回答,冷冷地盯视着小蛟儿好一会,看得小蛟儿浑⾝寒⽑直竖,心里直打哆嗦,不知道跟前的是人还是鬼。
半晌,那看不清的怪影突然冷冷地问:“你叫小蛟儿?”
小蛟儿点点头,他不明⽩这怪物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其实这怪影杀了锁龙帮帮主后,一直没离开大院,只不过他行动极迅速,别人看不清楚罢了。他在后院放了一把火后,便轻轻落在小蛟儿蔵⾝的树上,⻩龙堂堂主等人的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看见一个小孩子伏在树上不敢动,暗暗纳闷,这小孩子是什么人?怎么躲在树上的?难道他是一位武林⾼手的弟子,也来锁龙帮找帮主算帐么?可是一看大火烧近来时,这小孩慌得六神无主,本不懂武功,不忍心见他给火烧死,便顺手将他带了出来。
这怪影又问:“你不是锁龙帮的人么?”
小蛟儿摇头摇:“因为我爷爷不起渔税,我给他们抓来顶渔税的,伺候帮主。”
“那么说,你不是怪影的线眼了?”
怪影故意这么问,就想看看这小孩的说话老不老实,他从这小孩的眼神中看出,这小孩颇为机灵,但凡机灵的人,一般不会说老实话,会顺着人说一些使人听了⾼兴的话来。一个人的品质,往往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了。
可是小蛟儿摇头摇:“我不是。”
怪影暗自纳闷了!难道这孩子既聪明又老实么?忍不住又问:“可是,那位⻩龙堂堂主怎么说你是怪影的线眼?”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会是那、那、那个怪影吧?”
“我要是怪影,你怕不怕?”
“怕。”
“你怕什么?”
“我听人说,谁见了怪影,谁就不会说话了。”
“哦!怎么不会说话了?”
“因为他死了,死了的人会说话吗?”
怪影不由笑起来:“不错,一个人死了,是不会说话的。可是,你现在不是在说话吗?”
小蛟儿不由一怔:“你是怪影?”
“不错,我正是怪影。”
“你、你不、不会杀、杀我吧?”
“我不会杀你,不过…”怪影突然想到一件事来,转口说“好吧,你可以走了。以后你想找我,就到常德有生米店去找我好了。”
“真的?你放我走?”小蛟儿哪里还敢去找这个怪影。
“我放你走,最好你快点走。要不,等我改变了主意,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小蛟儿赶快跑开了。他怕怪影会突然改变主意,要去自己的脑袋。正所谓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他在荒野中只知一味地向前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和跑到什么地方了,在这荒凉山野的深夜里,四周都是一些黑黝黝的怪影,森林里不时还传出一声夜鹗的叫声。小蛟儿从小跟爷爷在深夜里闯惯了,半点也不害怕。他只害怕那个会要人脑袋的怪影。这时,已接近黎明,小蛟儿隐隐约约发现前面有座小小的山神庙,便朝前跑去,打算在厢里坐一会,等到天大亮后再赶路。
这是一间破烂的无人小庙,小蛟儿靠着柱子坐下来,大概是又累又困,—坐下便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他仿佛感到自己的⾝体飞了起来,他睁眼一看,不由魂飞魄散,原来是⻩龙堂堂主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狞笑着:“你这个小杂种,居然逃到这里来了!怪不得昨夜不见了你,说!怪影是怎样打发你来锁龙帮的?你昨夜是怎样与怪影通⽔的?”
小蛟儿在半空悬吊着,挣扎着,说:“我没有与怪影通⽔,怪影没有打发我来,是你们叫我来顶税钱的。”
“小杂种,你还口硬?”
⻩龙堂堂主狠狠地掴了他两个耳光,打得他两边脸顿时肿起,嘴也出⾎了。又狠狠将他摔在地上,喝着手下:“先将这小杂种捆起来,他要是不实说,先砍了他一腿双,然后破肚挖心,生祭帮主。”
小蛟儿才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狠狠的一摔了早已痛得晕了过去。一个手下说:“堂主,他昏过去了。”
“用冷⽔将他泼醒。”
小蛟儿给冷⽔泼醒,感到浑⾝疼痛。他不明⽩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这个杀人魔王。小蛟儿哪里知道,那怪影将他从大火中救出,施展轻功,飞越山野,瞬息之间,已去百里之外,早已将锁龙帮的人抛在后面了。当小蛟儿在庙里觉睡肘,⻩龙堂堂主刚好赶到,路经山神庙,意外发现了小蛟儿…
小蛟儿心想:早知会碰上了这个杀人恶魔,不如给怪影要去脑袋还好。⻩龙堂堂主盯着他问:“小杂种,你说不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
堂主大怒:“豹头!先将这小杂种的一条腿砍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劲装汉子“当”地将刀亮出来,刀光在小蛟儿面前晃了晃,吓得小蛟儿痛也忘了,大叫起来:“你不能砍我的腿,砍了腿我怎么走路回家呀!”
“那你说,是怎样给怪影通⽔的?”
“我没有!”
“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我要。”
“要,你为什么不说?”
有人在旁边劝道:“小蛟儿,堂主不过想知道怪影是什么人、现在哪里罢了。你说了,堂主自然会放你的,何必找苦来受?”
这人是⻩龙堂有名的师爷,嘴甜心冷,一向深得堂主的信任。他満以为这样,一硬一软,小蛟儿一定会说。可是小蛟儿仰着脸说:“我不知道呀,能胡说么?”
师爷笑了笑:“真的不知道?我问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我怕怪影呀!”
“你怕怪影,为什么不躲起来,跑到这里觉睡?”
“我这不是躲吗?你们不是也跑来这里躲吗?”
“好,好,你倒会说话的。我问你,这里离大院有多远?”
小蛟儿愕然:“有多远?”
“这里离帮主的大院起码一百多里,你不懂轻功,怎么能在两三个时辰跑来这里的?说!是谁将你带来这里?”
这一下,师爷问到点子上了,—时令小蛟儿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这更引起⻩龙堂堂主的疑心,大喝一声:“说!是不是怪影带你来这里的?”
“是我自己跑来的。”
⻩龙堂堂主又是一巴掌拍去,对豹头说:“别再跟这小杂种多费⾆了,摆设帮主灵位,在灵位前而生当刂了这小杂种,祭奠帮主。”
顿时两条大汉将小蛟儿提起来,剥了⾐服,捆了手脚,掷在种台下。师爷对小蛟儿说:“你快说吧,不然,真的没命了。你这小小的年纪,何苦为怪影子当替死鬼?”
小蛟儿心里十分害怕,但爷爷的一句活,从小就印在了他的心上,—个人要有良心,不能为了自己而去害别人。小蛟儿虽然害怕怪影,但从心里感怪影从大火中救了自己,不能为了自己而害了怪影,心一横:“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帮主的灵位摆设好了,⻩龙堂叩头祷告说:“帮主,小弟今⽇为你捉到了一个通风报信给怪影的人,在你老人家灵前生祭,望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小弟今后锁龙神功练成,再为你老人家报仇雪恨!”
祷告完,⻩龙堂堂主正要拿小蛟儿开刀,这时,一个恻恻的声音说:“我不要这小孩来祭我。”
这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飘落,又好像是从地下飘起,更似乎是从神座上的泥塑神像口中说出。众人全都惊讶愕然了,是谁在说话?不会是死去的帮主显灵吧?
⻩龙堂堂主惊骇地问:“帮主,是你老人家么?”
“嗯!”侧侧的声音又飘起了:“⻩堂主,我看你也别练什么锁龙神功了,⼲脆下地府陪我吧!”
“帮主,你…!”⻩龙堂堂主更是惊恐万分。
“你不愿意?你一向不是很忠心的么?怎么不愿意了?”
这么一说,众人更是惊恐万状,加上这庙里森森的,帮主的灵位摆在神台上,更添了恐怖气氛。有些人见状不妙,一步步向门口退去,那嘴甜心冷的师爷,早巳摸近庙门口,正准备拔腿而跑,猝然间,一个黑影在他跟前一晃,他咕咚一声,人便翻倒,脖子上一丝细细的⾎流出,再也不会动了。众人吓得面无人⾊。
恻侧的声音又说:“你们谁也别想跑,一跑,谁也别想活了!”
⻩龙堂堂主到底比众人胆大,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阵风起,神台上出现了一个从头到脚给黑斗篷遮盖着的人,只露出一双冷电似的眼睛。众人不知道他是从梁上飞下来的,还是从神像背后钻出来的。小蛟儿一看,就是昨夜从大火中救出自己的怪影。
⻩龙堂堂主瞳目结⾆,半晌才问:“你是怪影?”
“不错,我就是怪影,你不是要找我吗?”
⻩龙堂堂主大怒:“刚才你敢装神弄鬼戏弄我,我跟你拼了!”
⻩龙堂堂主真是不自量力,连帮主方人定这么好的武功,也在刹时之间丢了命,他怎是这怪影的对手?他的九龙鞭刚一发出,怪影如惊鸿一掠,早已靠近他的跟前,一掌拍出,就将他拍飞了。跌落下来时,虽然⾝体完好如初,但体內的筋骨、內脏全烂,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怪影这一掌,正是天山怪一派的绵掌功。
怪影环视⻩龙堂门下众人一眼,见一个个呆若木,面无人⾊,说:“我不想杀你们,你们走吧。不过,今后你们再敢伤害这孩子,再敢为非作歹,我随时都会取了你们的命。”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夺门而逃。
怪影将小蛟儿⾝上的绳索开解,小蛟儿顾不了⾝上的痛,咕咚一声跪下,朝怪影连叩了几个响头。
怪影扶起他说:“别叩头了!你⾝上不痛吗?”
怪影一说,小蛟儿才感到全⾝一阵刺骨般地疼痛,不由“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怪影说:“来,让我看看你伤着哪里了。”
“不,不!我没伤,我坐一会就会好的。”
怪影暗暗感到这孩子的格顶倔強的,不由点点头说:“你别充什么英雄了!来,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服下去,以后就不会痛了。”
“怪影叔叔,你真好!”“你现在还怕我不?”
小蛟儿摇头摇:“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你连堂主手下也不杀害,我想,你不会杀害我的。”
怪影两眼笑了:“小蛟儿,刚才你告诉了他们,不是不用受苦了么?”
“可是,我可不是你打发来的呀,我也没与你通⽔呀。”
“但是,你不是知道我的地方么?”
“是常德有生米店吗?”
“是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小蛟儿摇头摇:“我爷爷说,不能为了自己去害别人。我要是说出来,怪影叔叔,虽然你会武功,可是有生米店的人也会武功吗?那不害了他们么?”
怪影听子大为惊讶,想不列这个小孩子,有为他人着想的好品德,这正是一个学武人难得的好品质,他有点喜这个小孩子了。不由又打量了他一眼,喑思:不知这孩子在其他方面如何。不为自己而害他人,往往在一些黑道人物⾝上,也可以办到,有的甚至为了朋友,还可以刀揷两肋呢?他想了一下说:“好!你服下这颗药丸层,好好地坐在这里呼昅吐纳,不要动,我去将两个人埋了,再来看你。”
“叔叔,我帮你的手吧。”
“不,不,你一定要坐在这里呼昅吐纳,不然,你⾝上的內伤,就不会好了。”
“叔叔,那要多久?”
“这就看你安心不安心了!”
于是怪影教他如何盘腿坐静,双手如何摆放,如何深深昅气,纳⼊丹田,又如何徐徐呼出换气,示范了一下,见小蛟儿学得顶快,又暗暗惊奇,看来这孩子极有慧,是一块学武的好材料,他便提起⻩龙堂堂主和师爷的尸体出去了。
小蛟儿依照怪影的教导,进行呼昅吐纳,不久,他感到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慢慢走遍全⾝,不中得惊奇起来。小蛟儿里知道,⽩己所进行的,正是武林中一种最上乘的內功,运气调息,意守丹田之法。这个怪影不是别人,正是天山怪侠李是⽔的嫡传弟子云中鹤,绰号怪影。
天山怪侠(见拙作《武林传奇》)以三大绝技而傲视武林。一是轻功,天山派的轻功,近似唐宋传奇中空空儿之流,瞬息之间,已去千里,二是绵掌,掌力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掌拍⾖腐而不烂,而⾖腐下面的石板却粉碎了;三便是风柳步了,其步法奥妙无方,可以闪避任何一流上乘⾼手的招式,就是连小魔女出神⼊化、神奇无比的西门剑法,也可以闪避,几乎令打尽天下无敌手的小魔女一筹莫展。天山一派的三项绝技,都扎在內功的基础上,只有深厚的內力,才可以学到这三项绝技。不然,三项绝技只是镜中之花,⽔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而怪影教小蛟儿的呼昅吐纳之法,正是天山派內功⼊门的第一步,它不但可以调理⾝上的內外伤,还可以增強体力,长此练下去,它可以使人⾝轻如燕,行走如飞。
小蛟儿练了一灶香的时辰,⾝体不但疼痛全消,而且还感到舒畅起来。这一来是天山灵药起了作用,二来是小蛟儿的体质比较好,加上天山派內功的运气调息,因此恢复得特别神速。
云中鹤回来时,见小蛟儿面⾊红润,气息平和深长,便说:“小蛟儿,你可以起来走动了。”
小蛟儿站起来,走动了一下,不但不见什么痛,似乎特别有精神,好像刚睡醒过来。他又惊又喜:“叔叔,你教的办法真好,以后我有了伤,也这样盘坐呼昅。”
“唔!不过,这个方法,你可不能去教别人。”
小蛟儿不明:“叔叔,这为什么?”
“因为别人没服下我的药丸,一做,便会⾎涌而死。”
小蛟儿大惊:“真的?可是我以后呢?还能不能这样盘坐呼昅?”
“能!因为你服过了我的药丸。好了!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叔叔,我回爷爷那里。”
“你爷爷在什么地方?”
“在洞庭湖边的郑家村子里。”
“你识不识路?”
“我认识,爷爷说,天下的道路在一个人的鼻子下面。”
云中鹤愣异:“鼻子下面?”
“是呀!叔叔,鼻子下面是嘴,不认识,可以问人呀!那不就认识了么?”
云中鹤不噤笑了“对,对。路,果然是在一个人的鼻子下面。”同时心里暗想:“这小孩子的爷爷又是什么人?怎么他不说自己的⽗⺟,而单说起爷爷的?忍不住问:“小蛟儿,你爸爸妈妈呢?”
“我爷爷说,我一出生不久,我爸爸妈妈就死去了。”
云中鹤暗暗惊异,这孩子是襟豁达?还是从小失去⽗⺟,对⽗⺟没有什么印象?但不论怎样,他对小蛟儿既喜也同情,摸抚着小蛟儿说:“蛟儿,你离开你爷爷有多久了?”
“大半年啦!”
“想不想爷爷?”
“想。”
“好!你回去吧。这里是几两碎银,你带在⾝上,也好在路上用。”
“叔叔,我以后怎样还你呢?”
“不还了,你拿去用吧。”
“不!爷爷说过,我们可不能拿别人的东西。这样吧,叔叔,你要不要鱼?要,我和爷爷打好多的鱼给你,当还银子给你好不好?要不,我就不敢要你的银子啦!”
云中鹤又是奇异,看来这孩子不但聪明,还不贪财哩!他爷爷是什么人?怎么教调出一个好孙儿来,便说“好,好!我以后就到你家讨鱼吃啦!”说时⾝形一闪。小蛟儿只感到一阵风骤起,定神一看,怪影叔叔早已杳如⻩鹤,不见踪影了。小蛟儿不由怔了一下,暗想:怎么怪影叔叔就走了?他知道我爷爷住的地方么?他发了一阵子呆,只好蔵好碎银,取路下山,朝有人烟的地方走去。他刚转出林子。踏上一条山道,骞然听到⾝后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五匹怒马,扬尘而来,势若流矢,吓得小蛟儿闪到一边去。这五匹怒马,前面两匹,各骑着一位彪形汉子,挂弯刀,一⾝皂⾊劲装,马鞭儿在空中飞扬;中间两匹,却骑着一对中年夫妇,各披着青⾊缎面的披风,男的⾝躯⾼大,一口虬须,双目有神,不怒而威,女的却面目俏美,凤眼传情,虽然是四十岁上下,但风韵仍存。最后一匹马上,骑着的是一位青⾐少女,十七八岁,一⾝丫鬟打扮,但⾝后却背着一把乌鞘剑。
小蛟儿见这五个人挂刀带剑的,不知是什么人,害怕他们是锁龙帮的,想躲进树林中去,可是那美妇一双风目掠了他一眼,蓦然心头一动,一勒缰绳,坐下的怒马一声长鸣,前蹄凌空,顿时停了下来,跟着其他四匹怒马也先后收了缰绳。小蛟儿一见,便吓得跑进树林中去了。
美妇马鞭一指,对青⾐少女说:“司剑,你去将那小孩抓来见我,千万别伤了他。”
“是!夫人。”
青⾐少女一纵下马,跑进树林中,见小蛟儿躲在一棵大树背后,一笑,故意说:“咦!这小孩跑去哪了?怎么不见了?”一边向小蛟儿蔵⾝地方的相反方向走去。小蛟儿下暗暗自幸,忽然听到⾝后一阵风起,青⾐少女已笑昑昑地站在他⾝后了,说:“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我找不到哪!”
“你,你、你找我⼲什么?”
“因为我家夫人要见你呀!”
“我不去。”
“去吧,不去不行呐。”青⾐少女—伸手,将小蛟儿当小似的提了起来。小蛟儿想不到这少女竟有这么大的劲力,挣扎说:“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真的吗?我可不大放心哪!”
小蛟儿一边挣扎一边说:“我说不跑就不跑,男人大丈夫,说活算数。”
青⾐少女“卟嗤”一笑:“哎哟!你是男人大丈夫哪!我可不知道。”
“你放不放?不放我骂你啦!”
“你怎么骂我?我想听听。”
小蛟儿对这位笑昑昑的少女,却骂不出口来,只好说“你放下我,我再跑是四脚爬的好不好?你这么提着我去见你家夫人,好看吗?”
青⾐少女感到这孩子实在有趣,放下他说:“好!你跟我走吧。”
小蛟儿跟着少女走出树林子,来到美妇的马跟前,仰着脸问:“夫人,你要见我吗?我可不认识你呀!”
美妇却不答,望着少女问:“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的?”
“夫人,这小孩子怪精灵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
美妇又打量着小蛟儿,感到越看越像自己一位思念的人,心下思疑,问:“小孩,我问你,你姓什么?⽗⺟是谁?”
小蛟儿摇头摇:“不知道。”
美妇扬扬眉:“什么?不知道?”
“是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一位彪形大汉顿时喝道:“小杂种,我家夫人问,你竟敢这样回答的?不想活了?”
美妇一听“小杂种”三个字,顿时⾊变“啪”地—声,一马鞭菗在那大汉⾝上,喝道:“我在问话,谁要你来多口的?跟我退到一边去!”
美妇和颜悦⾊地问小蛟儿:“你怎么会不知道的?小兄弟,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呀!我⽗⺟早已死了,我姓什么,爷爷也没有告诉我。”
美妇听了更是心头大动,问:“那你叫什么,总知道吧?”
“我叫小蛟儿。”
“小蛟儿?你爷爷姓什么?”
小蛟儿又是摇头摇:“爷爷姓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叫爷爷为‘三公’的。”
青⾐少女忍不住说:“你这孩子生得蛮俊气,却怎么这般糊涂?你爷爷姓什么都不知道的?”
“爷爷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美妇一笑:“你爷爷住在哪里?他⼲什么的?”
“我爷爷是打鱼的,住在洞庭湖上的郑家村,离这里可远了。”
“哦!那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的?”
“我给锁龙帮的人抓来这里的呀!”
“那么说,你是从锁龙帮逃出来的了?”
小蛟儿害怕这伙人是锁龙帮的,慌忙说:“夫人,我可没有逃呀,昨夜里,帮主叫一位怪影杀了,大家都跑,我也跟大家一块跑出来的。”
虬须人这时点点头说:“怪不得昨夜里南处大火冲天,今天一早有人传说,昨夜里锁龙帮叫一位武林⾼手挑了,总坛夷为平地。”
美妇似乎对这不感趣兴,转头对另一彪形汉子命令:“家寿,你马上到洞庭湖边的郑家村,将一个叫‘三公’的打鱼人找来见我,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是!夫人。”
叫家寿的彪形汉子将马缰一提“啪”的一声,坐下怒马顿时放开四蹄,飞奔而去。
小蛟儿大惊:“夫人,你们可不能去抓我爷爷,要抓,你们抓我好了,我会做好多的事,打⽔,端茶,扫地,甚至下河里去抓鱼,我都会⼲。”
美妇更是感到心头一阵隐痛,轻叹一声:“孩子,可苦了你了。你放心,我只是去请你爷爷来一下,不会为难他的。你吗,也跟我一道回去。司剑,你抱这孩子上马。”
青⾐少女应了一声,一手将小蛟儿提起来,轻巧地放到马背上去,然后纵⾝上马,坐在小蛟儿的⾝后。
小蛟儿惊恐地叫起来:“你、你、你们要带、带、带我去哪里呀?”
青⾐少女笑道:“带你回家呀!”
“回家?回我的家么?”
青⾐少女格格地笑起来:“小傻瓜,怎么是回你的家哟!”
美妇一扬马鞭,对虬须人说:“龙哥,我们走吧。”自己先放马走了。
青⾐少女说:“小傻瓜,坐稳啦,别摔下马去!摔下去,我就没办法再提你上马了。”说时,挥动马鞭,怒马飞奔紧随美妇⾝后。
小蛟儿害怕真的会从马上摔下去,一双小手紧紧抓着马鞍的边沿不放,只听见风声呼呼,两边树木向后飞逝,自己仿佛如腾云驾雾一般,又惊又怕:“姐姐,你叫马慢点跑好吗?你不怕摔下去么?”
青⾐少女又笑起来,心想:这个傻气的孩子,傻是有点傻,嘴巴倒甜的,也会说话,自己害怕摔下去,却问别人。她心里很満意小蛟儿叫她一声“姐姐”搂着小蛟儿说:“小傻瓜,你放心,摔不了你。”
小蛟儿听说不会从马上摔下来,略略放心。跑了一阵,小蛟儿渐渐不那么害怕了,忍不住又问:“姐姐你们不会是锁龙帮的人吧?”
“你顶害怕锁龙帮吗?”
“害怕。”
“小傻瓜,你跟着夫人,锁龙帮的人绝不敢动你一头发。”
“真的?你们不是锁龙帮的人?”
“锁龙帮算什么,就是他们帮主,给我家夫人、老爷提鞋也不配。我们不去找他们的⿇烦已算好了,他们怎敢来惹我们?”
小蛟儿大大放心了,说:“姐姐,你们既然不是锁龙帮的人,捉我回去⼲什么?”
“小傻瓜,说不定我家夫人看中你一副傻劲儿!”
“姐姐,我可不傻呵!我什么都会⼲。”
青⾐少女“卟嗤”一笑:“对、对,你不傻,很聪明呐!”
小蛟儿虽然与这青⾐少女邂逅相遇,但经过淡,他有点喜这位轻语笑言的少女了。他从小长到现在,几乎没接触过女,更没有受到女的抚爱和关怀,现在第—次这么接近女,几乎是依靠在女的怀中,闻到少女⾝上散发的馨香,使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触,他真希望这位青⾐少女是自己姐姐,得到她的抚爱。尽管这青⾐少女将他像小似的提来提去,但比起在锁龙帮时,受到那些妇女的呼喝打骂好得多了。那有像这位青⾐少女这么轻谈笑语?这样亲近地坐在一起?这样的护着他,怕他摔下马去?当然,像小蛟儿这样的年龄,本不懂得异的关系,心里更无琊念,是人类最纯真的—种情感。至于青⾐少女,只不过觉得小蛟儿好玩有趣而已。
小蛟儿问:“姐姐,你家夫人怎么会看中我的?”
“谁知道哩!”
青⾐少女心里也实在纳闷:怎么夫人要带这个小孩回家的?
在前面马上的美妇,这时却沉思在往事中。十年了,十年前的一段经历,几乎令她痛不生,肝肠寸断。
十年前,她带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和几个忠心的家人,徒弟,抱着自己还来満周岁的儿子,为避仇敌,悄悄隐居在川东的一处农庄中。一天夜里,她蓦然听到一声惊喊:“青⾐女魔来了!”她顿时吓得心胆俱碎,又惊又怒。这个女魔,难道杀了自己的丈夫还不解恨么?又追踪到这里来了?真的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她自问武功怎也敌不了这个青⾐女魔,但看到躺在上的儿子,把心一横,对贴⾝丫鬟说:“翠⽟,我要是遭不幸,你就带着我儿子逃跑吧,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你。”
翠⽟说:“夫人,你还是带着小少爷逃跑吧,现在走也还来得及。”
她一声惨笑:“青⾐女魔专为我来,找走得了么?”
正在这时,厨房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有人⾼喊:“俏夜叉,你还不出来领死,等到何时?再不出来,我将你—家杀得⽝不留。”
原来这位美妇不是别人,正是过去湘南大侠马清的子…马大娘子俏夜叉。青⾐女魔在桂北杀了马清,后来又在武当山杀了峨嵋派掌门人⽟清道长(详情请看拙作《武林传奇》),同时间,小魔女也在武当山剑挑了碧云峰的叛徒覃雷。消息传来,俏夜叉又悲又恨又害怕。这时,她又孕怀在⾝,只好携带珠宝远避他乡。生下婴儿后,她将复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儿子⾝上了,最后,才悄悄隐居在这远避武林人士的地方,想不到还是逃不过青⾐女魔的追踪,竟然寻到这里来了。她将牙一咬:“好,我跟你这女魔拼了。”提刀冲出房门。刚—出门,面两条汉子冲了过来,她一看,是自己丈夫门下的弟子,一个叫马标,一个叫马代。马代说:“夫人,不好了,青⾐女魔杀进来了,夫人你快走吧。”
俏夜叉怒道:“没用的东西,跟我杀回去!我们几个人,难道还怕了这女魔!?”
俏夜叉首先冲了出去,火光之下,果然见一位蒙面女子挥舞长鞭,扫倒了自己的一些家人和手下。俏夜叉弯刀一摆,一招“浮光掠影”发出,顿时満天刀光骤起。俏夜叉家传的回风十八刀,自有独步武林的绝处,虽然只有十八招式,但一招可化六招,抖展出来,便是一百零八招。刀式凶狠刁钻,招招都是凌厉的杀着。俏夜叉武功虽然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但也是武林中一流的⾼手,一般武林⾼手,本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她近年来得到覃家寒冰掌的秘诀,刀法中又含着一股寒气,冷气人。她二招发出,竟然将青⾐女魔得后退几步。初时,俏夜叉还不觉得奇异,但是手六七招后,这位蒙面女子鞭法渐渐露出了破绽,同时鞭道上的劲力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俏夜叉疑心顿起,难道是自己武功提⾼了?还是这女魔的武功并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可怕和神奇?俏夜叉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美人,杀人不眨眼,不然,她怎么得了“俏夜叉”这一绰号!她一占上风,更是不让人,刀刀紧。蓦然,她大喝一声:“着!”只见一条手臂在火光下随同一股噴⾎飞起,蒙面女子一声惨叫,颓然翻倒,她的一条手臂早已给俏夜叉砍了下来。俏夜叉雪亮的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惨笑一下:“女魔,你也想不到有今天吧?我丈夫死在你的鞭下,而你死在我的刀下。这也是天老爷有眼,一报还一报了。”
“夫、夫、夫人。我,我,我,不是青⾐女魔,是,是…”
俏夜叉一怔:“你是谁?”
“我,我是,是…”
俏夜叉不容她说下去,用刀尖挑开了她的面巾,在火光之下一看,又是一怔:“是你?”
“婢子该死,是、是、是马代叫我、我、我扮的,以、以为这样,便会将夫人吓、吓、吓跑了!”
“你们这样做为的什么?说!”
“婢子该死,是、是、是为了那些珠宝。”
俏夜叉大怒:“该死的东西。”她一刀将这女子劈了,急忙奔回房间,一看,翠⽟已倒在⾎泊中,马标也横在一边,而上的婴儿和珠宝,早已不见了。俏夜叉不由从头凉到了脚,珠宝不见,她还不在乎。可是孩子,却是她心头上的一块⾁,她将来的希望和寄托,她远避仇敌,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发狂地呼喊起来:“孩子!还我孩子!”
“夫,夫人…”
一阵微弱的声音在她⾝后呼喊。她回⾝一看,原来翠⽟并没有断气,只是受了严重的刀伤,一时昏厥了过去,俏夜叉的狂呼,将她叫醒过来,俏夜叉一怔,慌忙从⾎泊中将她抱起来,用手封住她伤处的⽳位,喂她服下一颗刀伤丹,急问:“翠⽟,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去了哪里?”
“是马,马,马代…”
“是马代抱走了他?”
“不,是,是…”
翠⽟伤得太重,又昏了过去,俏夜叉大急。这时,俏夜叉两个弟子冲了过来:“师,师⽗,大,大,大火。”
俏夜叉一看,火已烧来了,便说:“你们两个先把翠⽟抱出去,好好抢救她过来,这房子不要了,我追马代这贼子去。我不亲自碎尸了他,誓不为人。”俏夜叉说完,从窗口跃出,纵⾝上了瓦面。举目四望,只见西南两条人影急奔,其中一个,似乎是马代的⾝形。于是俏夜叉急展轻功,往西南追去,一直追了两个山头,才追上黑影,俏夜叉大喝一声:“马代还想跑吗?快将我儿子放下来,我可以饶你一死。”
马代回⾝一支金镖发出,俏夜叉将弯刀一摆,便将金镖打落。马清在生前曾以金镖、宝刀而称雄湘南,他传下的弟子,自然也不弱。可是,就是马清本人的武功,也不及自己的子,马代的金镖,又怎样伤得了俏夜叉?俏夜叉反手一支金镖,却击中了马代的左肺,令他翻倒在地。另一个黑影倏速跃起,从马代⾝上取下背包,打算夺路而逃。俏夜叉在他要夺路时,一支金镖而出,刚好击中了他的太⽳之处,连惨叫也来不及,便倒地而亡。俏夜叉从他手中取下背包,以为背包中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一看,却是些金银珠宝。她怒喝一声:“马代,你将我的儿子弄去哪里了?”
马代自问必死,闭目不答。俏夜叉又急又怒:“你以为不答我就拿你没办法吗?我先将你⾝上的⾁一块块割下来,娘老不信你是钢铁打造的汉子。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死。”
马代见仍有一线生存的希望,问:“夫人,我说了,你真的不会杀我?”
“好!你说。”俏夜叉庒下一肚的怒火。
“夫人,我没有抱走小少爷。”
“什么?那我孩儿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道。”
“该死的叛贼,你到现在还不想说实话吗?你不相信我会饶了你?”
“夫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马标和我刀砍了翠⽟后,小人去取珠宝,马标奔向小少爷下手。蓦然从窗口跃来一个人,武功⾼极了,他出手一掌,就将马标怕死,再也爬不起来。小人见状不妙,提起珠宝便逃出来。要是说小少爷不见,恐怕是那人抢走了。”
“那人是谁?是不是你的同伙?”
“不是,小人绝不敢讲假话。”
“那人生得怎样,是男是女?”
“小人逃命要紧,怎敢回头,也不知他是男是女。”
“该死的东西。”俏夜叉恨得举起刀来。
“夫人饶命,夫人不是说饶我一死么?”
“你这欺师灭祖的贼子,还想活命么?我孩儿要不是你们,会丢失么?”
俏夜叉刀光一闪,便将马代劈了,急忙菗⾝赶回去,她虽然不完全相信马代的话,但有一点,与翠⽟的话相符。俏夜叉一路暗想:谁救了我的孩儿,将他抢走了?是不是我门下的弟子?可是我的弟子没有一个像马代所说的那么武功极⾼,看来是马代作贼心虚,误将拍死马标的弟子认作一位武林⾼手。
俏夜叉带着—线希望赶回来,所住的房子,已被大火烧为灰烬,她的一些弟子和家人都聚集在一棵大树下,一见俏夜叉回来,一下涌了上来。俏夜叉看了看,见众人手中并没有抱着自己的儿子,心不由又凉起来,急问:“我的孩儿呢?”
众人愕然:“夫人,你不是去追赶马代寻回小少爷么?没寻到?”
俏夜叉急了:“翠⽟呢?翠⽟去了哪里?”
“夫人,婢子在这里。”
原来翠⽟躺在树下一副板上,俏夜叉不理睬众人愕然不明的目光,急奔到翠⽟跟前问:“翠⽟,我孩子是谁抱走了?”
“夫人,婢子也没看清,婢子在倒下地时,只听到马标一声惨叫,仿佛是一个青⾐人抱走了小少爷,以后婢子便昏了过去,再也不知道了。”
俏夜叉一听,几乎软瘫下来,看来是一位路过这里的武林⾼手抱走了自己的儿子,令她略为放心的是儿子仍活在人间,可是这位路过的武林⾼手是谁?要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一定不会将孩儿回来的。
俏夜叉想了一阵,见天⾊大亮,只好带着众人离开,同时出派人手,在附近百里打听儿子的下落。一连几天都没有音讯。俏夜叉完全失望了,知道在附近百里內,绝不会有儿子的下落,只好暗暗出派人手,到远处打听。一幌便几年过去,她转辗来到了湘西,下嫁给这一位虬髯汉子。想不到在这里,骤然看见了小蛟儿,感到小蛟儿的眉目,有几分像自己,更有几分酷似孩儿死去了的⽗亲,疑心顿起,便停下马来盘问…
俏夜叉从沉思中醒来,轻轻自语说:“十年了,一个婴孩在十年中变化多大呵!这孩子会不会是自己亲生的孩儿?”她心中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要是一位武林⾼手抱走了,十年来,起码会传授给孩子一点武功,可是她看出这孩子半点武功也不会,才犹疑不决,不敢骤然相认,先打发人去将这孩子的爷爷叫来盘问。
小蛟儿不知道在马背上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感到自己时而穿过一片树林,时而越过山峰,后来又转进了一条几乎望不见天⽇的峡⾕中,过了峰⾕,前面是深山群岭中一片空阔地带,在一座山崖下,有一处极大的庄园,青⾐少女说:“我们到家啦!”
小蛟儿一看,在一条山道上,竖立一座石牌坊,上面刻着三个笔飞墨舞的大字:“流云庄”穿过牌坊,再走过一条越涧的石桥,没几步,便到了流云庄的大门前。小蛟儿听到有人⾼喊:“老爷和夫人回来了!”顿时有四五个家人打扮的汉子奔过来牵马。
青⾐少女一手将小蛟儿提下马来,说:“跟我走。”
小蛟儿不敢出声,只有乖乖地跟在司剑⾝后,走进大闪。他感到这个庄园顶大的,不但有很宽阔的大院子,还有⽔池子和果园,一些亭台楼阁,都是依山势而建,楼阁之间,还有飞桥相连。处处有回廊、曲桥。小蛟儿暗想:这一家人好富呵!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又偏偏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大⾕中?他跟青⾐少女来到一间院子里,青⾐少女将他给了一个肥胖⾼大的中年妇女,说:“明嫂,你给孩子洗个澡,换上一套⼲净的⾐服,我再来带他走。”
明嫂眯起一双眼睛打量着小蛟儿,说:“这孩子顶秀气的,这是谁家的孩子,怎样将他弄来的?”
司剑摇头摇:“我也不知道,是夫人在半路上将他捉回来的。明嫂,这孩子顶精灵的,你小心别叫他跑了,不然夫人问我要人,我就不了帐啦!”
“嗨!你放心,就算这孩子会飞天,他也逃不过我手心。”
肥胖的明嫂一张肥肥的大手将小蛟儿拎起来:“小鬼,你到了我手里,别打算跑了,小心,我会将你的一双脚砍下来,煮了来吃。”
小蛟儿听了又惊又怕,心想:“这胖猪似的女人怎么这样恶呀?她会吃人么?便说:“你快放了我,要跑,我在路上不跑了么。”
明嫂可不管他,像拎似的将他拎进了后面的厨房里。—到厨房,明嫂—只手将他⾼⾼地拎起,另一只手便“哗啦”一声,将他的⾐服撕烂了,剥了下来。
小蛟儿大惊:“你这是⼲什么?”
“没什么,脫⾐服澡洗。”明嫂说着,又—下剥去了他的子,只听见“当啷”两声,小蛟儿蔵在头上的碎银落了下来。明嫂“咦”地一声“你这小鬼⾝上还蔵有银子啦!”
小蛟儿大窘,急忙用手遮盖自己的小鸪鸪。这个胖女人中简直不将自己当人看,就是在锁龙帮,也没人将自己剥得一丝挂不的,想不到来到这里,却叫这女人剥光了,简直丑死了!他大叫起来“你这个不害羞的女人,要澡洗我自己不会脫⾐服么,要你来脫,你赔我的⾐服子来!”
明嫂不噤大笑起来:“我羞什么?娘老要是福气好,我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你这⾝⾐服,就是给我抹脚也不要。”说时,将他往大木盆里一丢,放下银子,便去灶头提⽔。
小蛟儿大叫:“你出去,我自己会打⽔澡洗,用不了你。”
“这是司剑姑娘吩咐我的,我怎能不看着看着你?”
“嗨!我是男人,你一个女人看着男人澡洗,不怕人笑死你吗?”
明嫂嘻嘻笑起来:“你算什么男人呵!”端起一盆温⽔,将小蛟儿从头到脚淋下来,弄得小蛟儿连眼也睁不开,跟着,明嫂的—双大手,将他浑⾝上下擦洗⼲净,像洗—只拔光了⽑的光一样,最后便拎着他的一条手臂,将他从木盆里提起来,一面用⼲⽑巾替他抹⾝。
小蛟儿给她拎得好痛,不噤“呵哟,呵哟”地叫起来:“肥嫂嫂,你轻点拎我不行吗?我的手臂要是断了,你赔得起吗?”
“拎断了手臂算什么,我曾拎断过一个人的脖子哩!你要不要试试?”
小蛟儿对这个胖妇人简直没有半点好感,心想:等我长大了,也去将她这样拎来拎去。
“要不是夫人要见你,我不但想拎断你的脖子,还要割下你下面小鸪鸪用来下汤哩!小鬼,你知道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的?”
“你⼲什么?”
“专当刂小孩子当小牛⾁卖。”
小蛟儿吓得打了个冷颤:“真的!?”
“走吧,起码我现在不会当刂了你。”
明嫂拎起他去到一间房里,将池往上一放,又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套质料极好的⾐来,丢给小蛟儿说:“穿上吧,别着凉啦!”
小蛟儿对肥嫂⾼大的妇人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听了这句关心的话,又略略放下心来,慌忙将⾐穿好。
这时,外面—个少女的声音说:“明嫂,那孩子洗完了澡吗?”
“洗完了!你是来接这小鬼么?”
“不!我是给你们送饭来的,司剑姐她说,一时菗不过⾝来,到了今晚,才来带孩子去见夫人。”
“好啦!你放心吧。”
“明嫂,这孩子在哪里?能不能让我看看?”
“在房间里哩。”
明嫂话一落,小蛟儿便见一个跟司剑差不多大的少女走了进来,—⾝藕⾊的⾐。她打量着小蛟儿笑了一下:“这孩子蛮俊气的,怪不得夫人将他带了回来。”
明嫂笑道:“他这么俊气,给你做个小丈夫好不好?”
藕⾐少女顿时脸一红“啐”了明嫂一口:“明嫂,你怎么老不正经的,不跟你说了。”说着,便笑着跑了出去。
小蛟儿带气地端起饭便吃。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几乎是滴⽔未进,再加这肥猪似的明嫂在澡洗时的一番腾折,更是饿了。
吃完饭,明嫂边收拾碗碟边说:“小鬼,你就在这里啦。可是,你别打算能跑出去的,因为庄子里到处都有恶狗,它们会一口咬伤了你,再将你叼回来。”说着,将碗碟端了出去,顺手在外面将门锁起来。
小蛟儿一个人在屋子里哪里睡得着,蓦然,听见窗子给人轻轻地打开,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一双似龙眼核般的晶莹的眼睛,好奇地瞅着他,然后又轻轻地爬了进来。
小蛟儿惊愕地问:“你是谁?”
小姑娘将手指放在嘴上“嘘”地一声,后又指指门,示意他说话小声,别让外边的人知道了。
小蛟儿讶然地打量这个小姑娘,年龄不过七八岁,一双又大又圆和会说话的眼睛在圆圆的脸上滴溜溜地转动,一⾝绿⾐绿,头上扎着一对羊角似的小辫子。他不由放轻了声音问:“你是谁呀?”
“我叫小⽟,你呢?”
“我叫小蛟儿。”
“你怎么跑来这里的?”
“给她们捉来的。”
小姑娘奇怪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给捉来的?你是小猴子吗?”
小蛟儿不大⾼兴了:“不是。
“那你是小猫?”
“去!你才是小猫。”
“你别恼呀!你不是小猴子和小猫,怎么会给她们捉来的?”
“人,就不能给她们捉来么?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是自己跑来的呀!”
“自己跑来?你不知道这里是个贼窝么?”
“贼窝?”小姑娘又瞪了眼睛“我没听人说呀!这里不是流云庄么?”
“什么流云庄,这是个大贼窝。”
“真的?”小姑娘愕然了。
小蛟儿为小姑娘着急了“你快点走吧,要不,给那肥婆瞧见了,会将你捉起来。”
“你⼲吗不跑呢?”
小蛟儿摇头摇,叹了一声说:“我不能跑。”
小姑娘奇怪“你怎么不能跑呢?”
“因为他们派人去捉我爷爷了!我要是跑了,他们就会难为我爷爷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傻?你跑了出去,不会叫你爷爷蔵起来吗?这样,他们不是捉不到你爷爷了吗?”
小蛟儿一想不错,那个叫什么夫人的人虽然打发人去找自己的爷爷,一时不容易找到。要是自己逃了出去,就可以事先叫爷爷躲蔵起来了!
小蛟儿问:“我能跑出去吗?”
“怎么不能跑的?你没脚吗?”
“嗨!我是说,这个庄园这么大,我不认识路,怎么能跑出去。”
“你跟着我跑呀!”
“我跟着你?”
这时,胖妇人蹬蹬地走来,听见了小蛟儿的说话,感到奇异,在外面问:“小家伙,你在与谁说话?”
小蛟儿一下害怕了!不知怎么说才好。小姑娘却示意他别出声,自己却钻到底下去。胖妇人开门进来,见小蛟儿木然地站在房间不动,更是思疑,一双目光四下巡视,又走到窗前往外望了望,问小蛟儿:“刚才谁跟你说话?”
“谁也没跟我说话。”
“你自己跟自己说话?”
“是呀!我睡不着,自己和自己说话。”
“小家伙,你别打算逃跑,就算你跑出了这间房子,也逃不出这个院子,逃出这个院子,也逃不出这个庄园。就算我捉不到你,你也会给外面的恶狗咬死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地睡吧。”说完,胖妇人走了,在外面将门锁了起来。
胖妇人一走,小姑娘便从底爬出来,对小蛟儿笑了笑,轻轻地说:“我们从窗口走吧。”
小蛟儿迟疑起来:“外面有恶狗,我们走得了吗?”
“哎!你这傻瓜,她是在吓唬你的,恶狗到夜里才放出来,⽩天本没有恶狗。”
小蛟儿一想也是,要不这小姑娘怎么会跑来这里呢?她不给恶狗咬了?便说:“好,我们走吧。”可是他走到窗口往下一望,心里又犯难了,问:“这么⾼,我们怎么爬下去?”
“往下跳呀!”
“跳下去不会跌死么?”
小姑娘瞅着他:“你没学过武功么?”
小蛟儿摇头摇:“我没学过。”
“怪不得你给人当小狗小猫似的抓起来,这下怎么办呢?”小姑娘想了一下“这样吧,我先下去,你再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住你吧。”
“你能接住我吗?”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怕死?你要是不敢跳,我也没办法了,我只有不理你了。”
小蛟儿一听小姑娘说自己怕死,一种男孩子的傲气升了起来,他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小看了自己,便说:“我怕死?好!我跳。我也不要你接住我,我先跳下去。”
“咦呀!你不会武功,先跳下去不摔坏了你吗?好啦!你别生气,你顶勇敢好不好?我先跳下去,等我在下面站好后,你才跳下来吧。”说时,小姑娘跃上窗口,跟着像一片树叶似的飘然落地,姿式好看极了。小蛟儿看得羡慕不已,心想:我要是学得她这样的功夫,再也不怕给别人当小狗小猫似的关起来。好,等我逃出了这流云庄后?问问她,怎么才能学到她这一手功夫。
小姑娘到了下面,已招手叫他跳下来。小蛟儿将心一横,闭上眼睛,纵⾝便往下跳下去。小姑娘虽然⾝怀武功,但到底年龄还小,虽然接住了小蛟儿,两人却双双翻跌在下面的草地上。也幸亏小姑娘抱住了他,小蛟儿才没受伤。
小姑娘拉着小蛟儿的手,像两只小猫似的,溜出这个院子。他们刚一溜出院子,便听到那肥妇人惊恐地大声喊:“不好了,这小孩跑了!”
跟着他们又听到司剑姑娘的声音:“他怎么会跑了的?你没看住他么?”
“这个该死的小家伙,他居然敢从窗口跳下去,快,快追,他跑不了多远。”
小蛟儿不由—怔,脚步停了下来。小姑娘拖着他说:
“快走!你想等那肥婆来捉你吗?”
“我们往哪里跑?”
“傻瓜,你跟我来吧!”
小姑娘好像对流云庄的地形和环境非常悉,她拖着小蛟儿尽往无人处跑去。小蛟儿也不知跟她跑到了什么地方,他只想到,千万别给人捉了去,不然,那肥猪似的恶婆准会扭断自己的脖子,同时还连累了这个好心的小妹妹。最后,小姑娘将他带进一个圆门。一进圆门,这里又是别有一番天地,院子不大,却非常清雅别致,有假山,也有花木,而且在绿叶丛中,屹立着一座极⾼雅的楼阁。小蛟儿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怀疑自己跑进仙境中去了。小姑娘却将他蔵进一个假山的石洞去,说:“你先在这里蔵着,千万不能出声,要不,我可救不了你。”
小蛟儿问:“这是什么地方?”
“别问,那个肥婆是不会跑来这里的。”
小姑娘将小蛟儿蔵好后,便独自一个人朝楼阁跑去,谁知未到楼阁,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妇女分花拂柳而来,她一见小姑娘,既惊讶也生疑,问:“我的姐小,你跑到哪里去玩了?怎么将一⾝⾐服弄得脏成这样?要是让你妈看见,不骂你才怪。”
小蛟儿一听心里不由愕然,这里是小姑娘的家么?她家怎么住在贼窝附近的?不怕贼人起心么?莫非她家与流云庄的贼人有来往?要不,她⽗⺟一定有了不起的武功,贼人不敢来招惹他们。这时,他又听到小姑娘说:“翠姨,我要洗个澡,换过⾐服,你叫人给我打⽔好不好?”
“瞧你这一⾝,也该洗个澡,换下⾐服了,我去叫人给你打⽔,也给你拿一套⾐服来。”
小姑娘等这妇人一走,立刻跑到假山中,将小蛟儿拖出来,说:“快跟我进去,别叫我翠姨发现了!”
精灵的小姑娘将小蛟儿迅速带进楼阁里,走进一间异常清雅而又⼲净的房间里,小蛟儿一进房间,感到这里香气袭人,房间里海一件摆设都非常名贵华丽,甚至比锁龙帮帮主的房间还好得多,惊问:“这是谁的房间?”
“我的呀。”
小蛟儿吓了一跳:“你将我蔵在这里,你⽗⺟知道,不骂你么?”
“你躲到我底下,有谁知道?”
“不行,我还是躲到外面的好。”
“好吧,你要是不怕人捉到你,你就到外面去吧。”
“我,我可不能害了你呵!”
“快,快躲到底下,我翠姨来了。”
果然,外面有了脚步声,小蛟儿只好爬到底下躲起来。翠姨进来了,问:“姐小,你说澡洗,怎么还不去的?”
“翠姨,我在找样东西,就来。”
“姐小要找什么?”
“算了,不找了!翠姨,我去澡洗啦!我的⾐服你拿了吧?”
“姐小,早给你拿好了。”
突然,楼阁外面人声嘈杂,有人说:“这小鬼不会跑来这里吧?”接着是胖妇人的声音:“进去看看,说不定这该死的小家伙跑到这里来了。”
翠姨感到奇怪:“咦!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说:“听说跑了一个人,大概她们找到这里来了。”
“我出去看看。”
“翠姨,你可不能让她们到我房里翻。”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到姐小房里翻?她们不想活命了?”
说时,小姑娘和翠姨双双走了出去,小姑娘还特意将房门掩上。小蛟儿听到肥婆追寻来到这里,一颗心更紧张起来。他害怕肥婆会到这房间里搜寻,万一搜出了自己,自己死了还是小事,可害了好心小妹妹一家人。
这时,翠姨在外面发问了:“司剑?出了什么事啦?”
司剑说:“翠姨!一个小孩跑了,不知他有没有跑来了这里。”
那胖妇人也说:“是呵!我们四处都搜遍了,竟然不见他踪影。”
翠姨奇怪地问:“小孩?这是谁人的小孩?有多大了?”
司剑说:“这是夫人在半路上带回来的一个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十岁左右。”
翠姨蓦丝想起夫人的一件心事,并且也曾向自己说过起这么一个孩子,不由着急起来:“这孩子跑了?”
胖妇人说:“是呵!我想不到这要命的小祖宗,居然敢从三丈多⾼的窗口上跳下来逃走,我要是知道他这么大胆,该用绳子将他捆起来才是。”
翠姨问:“你们四处都搜遍了,没发现这孩子?”
司剑说:“是呵!所以我们才来这里。”
翠姨更着急起来:“他不会逃出庄外吧?”
“不会,我们问过守门的大爷们了。”
翠姨说:“你们快在这院子里找找,要是不见了这孩子,夫人一怒,恐怕我们大家别想活了!”
司剑一怔:“这孩子这么重要?”
胖妇人更吓得面无人⾊:“真的?”
翠姨说:“你们不知道,夫人为了这孩子,十年来,莫不⽇思夜想,希望能找到他,现在叫他跑了,你们想想,夫人会怎么样?”
司剑听得心里发慌,胖妇人叫起来:“这个要命的小祖宗,我死给他看了。司剑姑娘,我们快找找他吧!”
突然有人说:“看!夫人来了。”
众人一看,只见俏夜叉铁青着面孔走了进来,⾝后跟着两个佩剑的少女。众人一时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俏夜叉一双俏目含怒,冷冷地问:“找着那孩子没有?”
“夫人…”
俏夜叉怒吼起来:“我问你们,找到了那孩子没有?”
司剑嚅嚅地说:“夫人,我们正在找。”
“该死的东西,连一个孩子也看不住,我要你们何用?”俏夜叉对⾝后两个佩剑的少女说“给我拉出去砍了!”
司剑一时木立不动,肥妇人却“卟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哀求:“求夫人饶命!”
“你还想活命么?快!拉出去砍了!”
蓦然间,一个孩子从楼阁里跑了出来,声音还带稚气喊道:“别杀她们!”
众人不由愕然,心想:谁这么大的胆,竟敢阻止俏夜叉?他不要命了?因为俏夜叉在流云庄是真正的女王,谁也不敢反抗。就是她现在的丈夫,流云庄庄主公孙龙,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论武功,他不敌俏夜叉,论财富,他更不及俏夜叉了,这座偌大的流云庄,就是俏夜叉—手创建的,他只不过坐享其成而已。
众人一看,不噤惊讶,愕然起来,这个叫喊的人到底是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