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底定(上)
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约莫又过了盏茶时分,方腊⽗子终于出得楼来,双双携手下楼,见了⾼強的面,方腊居然能捻须微笑,说什么“贤侄一路辛苦了”之类没內容的话语,看似一天云彩都散,过去一切种种都当作未发生,倒把⾼強唬的一愣一愣。
好在如此大家一团和气,自然最好不过,⾼強也乐见其成,于是吩咐陆谦留下与知府阮大城并老朱冲共商善后,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回转下榻的馆驿,可谓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一路走⾼強一路回头巡视自己的队伍,心说这样的买卖倒作的过!去时三百来人,回来却人数多了一倍,更附加圣女方百花、⽇本女子橘右京两大美女,以及男子俘虏若⼲,这样的差事多作几回,只怕自己老婆再大度也要火了…如此这般想着,丝毫不去考虑那些被视为大众脸的男俘虏们的心情如何。
是⽇正午,摩尼教圣女方百花最后一次登上杭州城头,⾝旁少了前任杭州都监、现在一具死尸的朱勔,却换了东京汴梁有名的“花花太岁”⾼衙內一员,寻常摩尼教徒哪里知道过去六个时辰里杭州城涌动的暗流?依旧山呼拜见,方百花双手向前平伸,⽩⾐胜雪在城头风中猎猎作响,益发显得宝相庄严,态拟神仙,城下教徒们个个如醉如痴,听她宣讲教义。
等到最后,方百花劝解教徒即⽇回程,带着对明尊大神无比虔诚之心,回家该务农的务农,该商运的商运,居住于城区何处的教徒从哪条道路出城。出城后又沿什么路线行走,而后择路返乡,尽皆安排的妥妥当当,教徒无不叹服。
等到一众教徒遵嘱出城,却见广大驻泊官兵守在路边,个个手中不持军器。脸上挂満笑容。见有人行李沉重就帮着拿一段,看有人行走不便就帮着扶一程。沿路更不时有官衙设的施⽔施粥场所,许多教徒走出几十里都没捞到机会把自己包袱里地⼲粮拿出来吃,不噤啧啧称赞明尊大神光焰普照,圣女真乃善⺟降世。保佑我教徒路程平安顺利不生意外云云。
原来这一切都出自⾼強安排,他见多了现代关于大型群众集会出事的报道。深知这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件大⿇烦,就算要令他们乖乖返乡,也决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回转馆驿之后并不休息,连忙叫来方腊兄妹,杭州知府并通判,还有朱冲也一并参与。对于教徒分流、通、饮食、秩序维持、突发应变等事物一一作了安排,所须用度自然有朱冲支应,算作不追究其子其他问题的换条件,总数约五万贯文,⾼強也只要了一半花头,收了朱冲十万贯,內中给杭州知府拨了五万贯用度,又让方腊拿了两万贯安置亲近教徒兼作便宜人情,自己落了三万贯包。如此杭州城上下能动员的力量一起动员,这才保证了近二十万摩尼教徒平安撤出杭州城。
只是即便有这许多准备,还是有些顾不到之处,例如有些当地居民也趁领些食⽔,有些摩尼教徒走的匆忙,忘记了还清自己在张家老店赊的酒账等等,好在小事不少大事没出,到得夜深人静之时,杭州城总算太平无事地度过了这大观元年的端佳节。
夜半时分,⾼強累了一天,正要回內宅休息,书房门口脚步声响,这声音悉之极,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
⾼強懒洋洋地道:“贯忠啊,若没什么大事,就明天再说吧。”伸了一个懒,这几天几乎每天熬夜,实在是困倦地很了。
许贯忠却冷道:“衙內,莫非真的认为大事已定,无需紧张了?然则贯忠这便告辞回大名府去了!”
“荷哟,竟然说的如此严重!”⾼強打个灵,忙坐直了⾝子“贯忠快坐,何事如此?”
许贯忠原是吓唬他,见这位衙內从善如流,眼中不噤露出笑意:“敢问衙內,自今⽇之后,东南究竟是太平无事呢,还是从此多事?”
“呃…”⾼強晃了晃脑袋,他这些⽇子以来神经一直绷得死紧,周旋于各⾊人等之间,唯恐半步行差踏错,还不能象府政 员官那样守静致笃允执其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真是把这位前世地普通市民、今生的好玩衙內累地够戗,因此今⽇过了端节这道关口,眼见朱勔伏诛,摩尼教教徒丝缕散去,杭州城太平无事,顿时就松懈了下来,一时还顾不上考虑以后的问题。
此刻头脑只一运转,就觉得像要裂开一般,本思考不得任何事情,只得苦着脸道:“贯忠啊,我实在是动不得心思了,你想到什么只管说吧。”
许贯忠往⾼強脸上看了看,只见他年轻的脸庞写満了疲惫和倦怠,眼睛周围已经现出了些许黑眼圈,眼眶里更是⾎丝清晰可见。天才军师低下头来,蓦地有些感慨,就在短短一年以前,谁能想到,东京殿帅府里那个出了名只知道玩女人的⾼衙內,此刻竟然会为了免除两浙一件造反逆谋而殚精竭虑,而且竟然丝毫功劳都没有?倘若在庙堂之上,这样的人能够有一两个,我大宋怕也不是如今这般局面了吧?
只是,军师的心中,装的首先是主公地大道,如果可以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要为主公谋取最大的利益。虽然不知道⾼強心里到底定下了什么目标,并且为此而如此努力,但有一点却是许贯忠那明镜一般的心里所能确定的,那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必定将为这浮华的接近腐朽的时代吹来一股新风,而那也正是曾经对这世界绝望了的许贯忠所唯一跟随的。
原本按照许贯忠的想法,东南就算大,只要⾼強能够事先查明反谋告知朝廷,那就是大功一件,必定大大有利于事后升迁,而摩尼教这等乌合之众,纵然造起反来,大军一到也便瓦解,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费尽周折,还不能给自己讨好?